小樓春雨
人在香港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年關終於快到了。小晚在廚房，已經適應了褪雞毛的工作，但是臨近年關，丫頭仆婦們準備著年貨，有家有口的都計劃著忙完元日之祭，請幾天假合家團聚。看著喜氣洋洋的古人，小晚也想家了。想自己說話不敢大聲，隻會圍著灶台轉的媽媽，不省心的弟弟，甚至是吝嗇的繼父。比如她以前她覺得繼父偏心，現在覺得繼父對於她和弟弟的吃穿用度，還是一碗水端平的--------一樣的吝嗇。即便作為一個國企維修工程師，他月工資足夠一家花銷。小晚考大學隻選省外大學金融專業，她隻想賺錢，遠離這個家庭。生病以後，家人連她的病情都不知道，她就篤定他們不會管自己。也許當時，實話告訴他們，他們會支持自己？小晚有點沮喪。好在快過年了，她可以在無邊的勞動中，麻醉自己。
臘月二十八灑掃塵土後，就是熱鬧的除夕，廚房早備好了元日之祭和除夕府上要食用的所有菜蔬、肉食，在外看顧著鐵礦生意的狄府二少爺也帶著姨太太回來了，府裏一時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話說狄府有三位少爺，大少爺狄平，字長卿，在京城當官。二少爺，狄安，字叔裕。在隔壁縣看顧狄家的發家本錢----鐵礦生意。三少爺就是狄雍，字少陵。因為自小脖子有瘤子，不出門求取功名，隻在府裏讀書修道。
大少爺常年在外，不回家過年。廚房隻預備二少爺和姨太太的飯菜，小晚見沒有預備少夫人的，好奇問了句，胖大嫂偷偷告訴她本來是有二少奶奶的，後來因為二少奶奶不能生養，二少爺就抬了自己的丫頭當姨太太，生了個女娃。少奶奶一氣之下回了娘家了。
過年了，有家有口的都去告假了。胖大嫂的女兒在府裏做丫頭，時不時來廚房看胖大嫂。胖大嫂本來還有個兒子，可惜5歲時夭折了。據仆婦說孩子肚子上生了個瘡，服了藥不見好，越來越大，後來生生被瘡毒毒死了。
瘡毒？細菌感染嘛。小晚想。在現代，長個瘡大不了去醫院切開擠出膿，給點抗生素完事。在古代，居然能把人害死。到底是古代呀！她歎了口氣。不知怎的，她想到了那些包茅，如果大家喝了致癌的毒酒，生了病，在古代大家不是死路一條嗎？
也許大家喝的劑量很小，不會出問題，每年不都這麽過來的嘛。她安慰自己到。剛一轉身，看見廚房院子裏熱火朝天地在把大酒壇子搬到院子中間。
“做什麽？”
“濾酒呀！”仆婦們笑嗬嗬道。
“這……便是過濾？”
“當然，包茅已經塞到大壇子裏好幾日了，倒得的時候，會擋住壇子口，自然把酒渣過濾掉了。”
“包茅在裏邊泡了……幾日？！”
“要整整泡七日呢！”
小晚目瞪口呆地看著所有人喜氣洋洋地把壇子裏的酒倒到小壇子裏。
這些酒致癌的！這是自殺啊！她恨不得打破所有的酒壇子。然而，一想到給大家解釋前因後果，自己的身份就會曝光，就會去做雞……
她眉頭緊皺，擰成S形，把大家喊她幫忙的呼喊聲置之腦後。
怎麽辦？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夜深人靜，仆婦們睡的大通鋪上，胖大嫂的鼾聲如波濤聲一般此起彼伏，小晚仍然雙眼圓睜。突然，靈光一閃，她猛地坐了起來，胖大嫂的鼾聲都一頓。
有辦法了。隻不過這個法子……有點冒險。看在天下無癌的博愛目標上，也隻有豁出去了，總比去官府做雞強。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古代一般的大戶人家，也非常重視新年的祭祀。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狄家就開始招募小晚這樣的幫傭，殺雞洗碗什麽的，好比魯迅筆下的祥林嫂。到了春節，也就是古人說的元日這一天，老爺少爺們要沐浴更衣，早早起床，去家廟祭祀列祖列宗。女眷們是沒有資格祭祖的，要守著家廟門外，等老爺少爺們祭祀完了，喝下祭過祖宗的酒，吃一塊祭祖用的肉，才能離開。仆人們也要沐浴更衣，伺候祭祀完畢，主人們吃過早飯和午飯後，才能吃主人賞下來的祭祀用酒和肉。
元日到了，四更天，廚房裏就忙碌了起來，大家忙著準備祭祀用的酒肉。等到五更，天蒙蒙亮，丫頭們將早飯端了出去。不大會功夫，用過的碟盤碗筷紛紛撤了回來。丫頭仆婦們就將祭品擺著條案上，一個個將條案搬到家廟去。然後將自己收拾幹淨，等著主人們進一步的吩咐。大家紛紛期待著美味的祭酒和燒豬肉，胖大嫂的臉都泛出了激動的紅暈。
“嘩啦啦”廚房裏傳出碗盤紛紛落地的聲音。
過年摔碗盤，大不吉。誰如此大膽？大家衝進廚房，隻見廚房裏收拾好的碗盤地上碎了一地。小晚正頭發紛亂地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腳丫子還蹬著碎碗碴子。
“天殺的小蹄子，不想活了！”
“快把她拉起來，收拾幹淨，誰也不許傳出去。不然誰也別想拿月俸！”有人喊道。
沒成想，小晚抽得更加厲害，一腳蹬開了想拉她起來的胖大嫂等人，力氣大得驚人，口吐白沫。
“死蹄子抽羊角瘋了！”
話音未落，小晚白眼一翻，一個鯉魚打挺，盤腿坐了起來。周圍人被糊的一跳，往後退了幾步。
她頭發蓬亂，翻著白眼，瘋狂地搖擺起身體，一邊搖擺，一邊念念有詞。
“天地玄黃，乾坤借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東西南北中，風火雷電劈！”
她停下搖擺，手比作利劍，劈往前方。
大家一時沒見過這種場麵，愣在當場。
說時遲，那時快，小晚一跳跳上了灶台，劈了個一字馬。大家吸了口冷氣。
“風火雷電劈！劈！劈！”她手劍不斷劈了過來，然後，收起一字馬，盤腿而坐。反複念叨半天之後，又豬一樣哼哼了起來，聲音蚊子一樣細。大家剛圍上去，她又呔的大叫一聲！大家被嚇了一跳。
“吾乃九天玄女座下三仙姑是也，今見此處黑雲密布，妖氣襲人，特來降妖！妖怪，還不現身！”她翻著白眼，揮舞著“手劍”。
在家廟外守候的周大娘剛好走進廚房，被小晚的手劍指個正著。
屋內一片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