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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瑾:聽月亮唱歌

(2008-11-26 07:35:16) 下一個

  第一章
  我是沈蔚藍。
  年芳二九,嗯……這麽說有人可能會誤會,是二十九,不是二九十八。
  是的,對個單身女人來說,年紀是有點大了。
  現任職於一家外資企業,嘿嘿,薪資優厚哦,除去每月的房貸,我還能過的很小資。
  什麽?憑什麽拿高薪?
  實力!汗水!自從五年前我下定決心要認真過活後,就沒再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了。這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血汗錢。
  再說了,哪個老板是省油的燈?他給你10分,就一定會從你身上壓榨出12分來。像我們公司采用了全透明的辦公格局,高層就坐在那玻璃箱子裏,員工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想偷懶?去洗手間吧!不過讓我們欣慰的是高層們在工作區域也沒能保留多少隱私,各式希奇古怪的不良習性紛紛出爐。我們公司的老總——一美國人就被某位細心的秘書統計出他每天挖鼻孔12次的最高記錄。
  他的特殊癖好?是問在我正對過去辦公室裏的那個氣質帥哥嗎?
  眼光不錯哦,他是公司高薪聘請的企業融資部經理範希文。現在風頭正健哦,剛上任沒三天就被擠掉了人力資源部經理的韋莊登上十大黃金單身漢之冠的寶座(韋莊單身父親的身份還是讓他跌價不少)。目前為止還沒有聽說他有什麽不良癖好,如果非得找出一個那就是他很喜歡喝咖啡,據說他從早到晚,咖啡杯不離手,簡直一咖啡壺。
  我以前從不知道他這麽喜歡喝咖啡。我忘了說嗎?我認識他,不是指三天前韋莊給我們介紹的時候他裝著不認識,有禮卻疏離的說:“很高興認識你,沈小姐的名字很好聽。”十幾年前,他跟我做了一學期的初中同學,最後一次見麵在五年前。
  五年時間,足夠完全忘記一個人嗎?我很努力的試過了,看來成效不及他的分毫。這個人向來比我強,就連記憶也能比我先拋開。不過這樣也好,他能做到這樣,我隻需配合就好,難度降低不少。
  STOP!我在幹嘛?到企業資源部是來核對培訓名單的,可不是來胡思亂想的,不在自己部門任思緒遊離是件多危險的事,被抓包了就完蛋了。
  “小黃,沒錯吧。”這是他的秘書黃小姐,有著跟她可愛外表不附嚴謹工作作風。
  “恩,沒錯。”進行第二遍確認後,她扶了扶眼鏡對我露出一個可愛到不行的笑容。
  哎,年輕真好。可我的青春小鳥都快飛走了……停!!!!!!最近特別容易傷感,真不好意思。
  走嘍,我回自己的人力資源部了,韋莊是個仁慈的主管,不會介意下屬偶爾的神遊。
  我討厭下雨天,真的。因為我還沒到富裕到能既買房子又買車,下雨天我的鞋子會遭難,更多時候還會殃及衣褲。是,我也可以穿雙不怕水的。想象一下我身穿精致的套裝,腳踩高統套鞋的情景,第二天不會有意外,最俗著裝獎就我的了。
  6點15分左右,下班時分突然下起了雨,老天連帶傘的機會都沒給我。不想回家的時候變成落湯雞,我站在大廈門口,盯著停車場的方向,看有沒善心人士肯讓我搭車。
  一輛銀色的寶馬325i從停車場向她這邊駛來,那是範希文的坐騎,同樣是五年,人家都混成大資了,而我還隻是公車一族,他總有辦法讓人相形見拙。
  “蔚藍,上車送你一程。”
  韋莊的黃色進口甲殼車不知什麽時候停到了我麵前。
  “哦。”我笑著答應,韋莊一向是善心人士。
  就在我準備彎腰進入的時候,寶馬從甲殼蟲旁邊飛弛而過,我瞄到了他麵無表情的臉,他是越來越酷了。
  “沒看天氣預報嗎?傍晚會有雨。”韋莊伸手幫我扣好安全帶。沒辦法,瑣事上我記性不好。
  “我定的天氣短信,到現在還沒到。”我聳肩,那是移動公司的錯。
  他笑了,那是個能讓人聯想到溫暖的笑容,他有一種魔力,會讓身旁的人覺得安心。
  “豆豆回來了,說想你呢,要不晚上在我家吃飯?”豆豆是韋莊的寶貝兒子,甲殼蟲就是在豆豆的強烈建議下換的,說實話大男人開這麽可愛的車實在有點不搭,不過他是二十四孝老爸兒子喜歡就好。
  “好啊好啊。”帶豆豆的婆婆做得一手好菜,光想就會讓人垂涎與滴。
  “今天我親自下廚。”
  我維持住我的笑容,不讓它跨得太快。韋莊的家境很好,好到從小到大就沒讓他進過廚房。“呃,我突然想起我晚上還有事,可能沒時間去你家了。”
  “哈,開玩笑的。”他伸手揉揉我的頭,手法跟揉他兒子如出一轍。29歲的女人還被人當成個孩子來對待,麵子上難接受。我抗議過多次,卻不見成效,還好隻在單獨相處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媽媽!”別誤會,朝我撲過來的不是我兒子,我還沒本事生出這麽大的兒子。他叫豆豆——他是韋莊的孩子,跟我一樣是沒了母親的可憐孩子。
  沒等我開口糾正,他老爸的手已經覆上了他的太郎頭。“叫阿姨。”
  看吧,眉頭皺了起來,接著淚水也盈滿了眼眶,然後小嘴一跨,嘟嘟囔囔的就是不肯喊。
  我蹲下身子,伸手環住他,擺出最慈愛的笑容:“豆豆乖,叫阿姨,阿姨抱抱。”
  “阿姨……”叫得好心不甘情不願。
  “豆豆好乖,阿姨下回來給你帶蠟筆小新最新的碟。”好!懷柔威逼都不成,咱們祭出殺手鐧——利誘。
  我的臉被溫溫熱熱的物體多次侵襲,很快就濕漉漉了一片。利誘成功,我被小帥哥狂吻了。
  我並不是個很有小孩緣的人,豆豆卻莫名的很喜歡我,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豆豆幾個月大的時候,午休時間韋莊就會讓保姆把孩子帶到公司來,那時韋莊還是副經理,我是他的助理。豆豆也是小小圓圓的一個,讓人喜歡的緊,而豆豆也跟我特別有緣,見了我就笑。豆豆十個月的時候,一天突然衝著我喊了聲媽媽,嚇了我一跳,也讓韋莊和在場的同事嚇了一跳。這天開始,關於我和韋莊是情侶的傳言就在公司流傳開來。而豆豆這小子也頑劣的可以,屢教不改,見著就喊媽,我除了見一次糾正一次,別無他法。
  我說過韋莊很疼他兒子,兩年前,他向我求過婚,是求婚不是求愛。我拒絕了,他隻想給兒子一個媽媽,而不是給自己一個妻子。從那之後他就沒再提過了,私底下我們還是不錯的朋友,他像個大哥哥很照顧我。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洗澡。
  小時候,不喜歡洗澡,因為那占去了玩樂的時間。
  大學裏,是喜歡把自己打扮的幹幹淨淨,可一想到洗完澡後還得洗衣服就覺的麻煩。
  現在有了台海爾的全自動洗衣機,一切都方便了,想怎麽洗就怎麽洗。
  (厄……怎麽聽起來像廣告,先聲明啊我跟海爾一點關係沒,既不認識他們老總,也沒收他們的廣告費。我還特別不喜歡看海兒兄弟。海兒兄弟跟海兒集團有關係嗎?我一直在想是先有海兒集團呢還是先有海兒兄弟?或者他們根本就沒關係?這個問題困擾我好久了,一直都不好意思問別人,因為怕被笑。)
  洗完澡出來,做個火山泥活夫麵膜、接著爽膚水、精華露、再生霜、眼霜、層層塗抹完畢已經是10點後的事了。我是29歲的女人了保養是必要的,29歲也,想到我就要掉眼淚,就這麽我就要成個中年女人了。
  “ 您有一封新郵件。”
  我不急著看,先溫了一杯牛奶,再來到我可愛蘋果電腦前就座。網絡是我聯絡朋友的重要途徑,因為比起住址、電話,郵箱地址相對更穩定。而且時間久了我發現文字比語言更具表現力,就更離不開她了。
  點擊新郵件,看到發信人MyAnata@hotmail.com ,我喝牛奶的動作停頓住了。
  童悠悠,一個我以為這輩子都不願再聯絡我的人。
  放下杯子,我的手有些顫抖,按下郵件,目不轉睛定著屏幕等著頁麵打開。
  我很緊張,整顆心都揪了起來,我不知道信的內容會是什麽,不敢期待她會原諒我,不敢幻想她對我說,都過去了,我們還是好朋友。我更害怕,害怕她過的不快樂,我造成的傷害沒有減少,反而因為時間的推遲層層堆積加重。

  蔚藍:你好嗎?
  我要結婚了,就是明天,沒法預測我會不會幸福,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這回不會有意外,婚禮一定如期舉行。離開的時候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觸碰婚姻了,可是現在我又嫁人了。我想也許事情本來就沒我們想象的那麽嚴重,以前我沒那麽愛他,也沒這麽怨你。好遙遠的事不是?我記不清了,努力去想都覺得累,所以現在我已經不去想了。以今天為界,明天我要重新開始。
  我想我釋懷了,那你呢?你還在想嗎?還在內疚嗎?如果是,我說我原諒你,你會不會好受點?
  好奇怪,本來我有好多話要說的,落筆的時候怎麽都想不起來了.算了,晚安吧。明天我要結婚,不想讓人家看到一個國寶新娘。
  祝福我好嗎?
  跟以前一樣對著北極星說希望我們都幸福。^-^

  她對我笑了,雖然隻是個符號,卻足以讓我掉淚。
  她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死黨,我卻和她的男朋友曖昧不明,東窗事發她在婚禮前夕取消解除婚約,一個人帶著悲傷北上。你可以瞥開眼說不屑,這的確是個很俗的故事。可對當事人來說卻是塊不願觸及的傷疤,除了我們沒人知道第三者是誰,所有矛頭直指他。至始至終我沒有受到任何的指責,我仍是他們眼中的好女孩,沒有人知道我這個所謂的好朋友就是破壞悠悠幸福的罪魁禍首。羞愧和內疚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倉皇逃跑。
  換了工作,換了房子,換了朋友,我刻意遺忘,卻仍時時在夢裏見到伯母為女兒垂淚歎息,悠悠在電話裏哭著重複著那句話:“為什麽是你?”夜半從夢中驚醒,隻覺的揪心的痛,於是不段的對自己說,悠悠如果不再有幸福,你這個虛偽的人一輩子都不配再愛人。
  而今天悠悠對我笑了,她對我說原諒了。我像一個被判了死刑了的人,突然得到特赦,有了重生的機會。
  今晚看不到星星,我麵向北方,誠心祈禱,悠悠你一定要幸福。隻有你幸福了,我才有資格談幸福。

  第二章
  昨晚我做夢了。
  從十幾歲到現在,曆時10餘年,很長的一個夢,可夜卻那麽短。
  睜開眼看到鬧鍾指向8點一刻,我一躍而起。
  8點55分,我趕到公司,看到擠滿人的電梯門正欲關起,謝天謝地,今天一路順利,還趕得及。
  “等等,還有一個。”
  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在大堂裏奔跑,高跟鞋擊打著光亮的大理石地板,奏出緊湊有秩的旋律。同時我也在納悶自己為什麽沒被滑倒。
  快了。
  可以看到半關的光潔如鏡電梯門裏我的影象越來越分明。
  嘿,甚至可以瞄到電梯裏的人瞠目結舌的表情。
  好,辨認出最外沿的人是誰了。
  ……範希文!
  在這緊要關頭我居然猶豫了,緩下步伐,在幾步之外徘徊不前。
  電梯門在我麵前合攏,掩去他輕揚的嘴角,映出的是兩頰潮紅,急促喘息的我。
  半秒後,我幡然悔悟,錯過了最後一跟救命稻草。
  接著我開始明了五年來無遲到早退的優質記錄已至此劃下句點。
  最後,我才痛心疾首的想到這次全勤獎是沒指望了。
  午飯時分,我在餐廳裏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喜歡有陽光的地方。
  對麵是新進的總機小姐唐糖。陽光下,鵝黃色的外套,蘋果綠的襯衣,對人訴說著的是青春無限好。
  “在看什麽笑成那樣?”我問到,她拿著一本粉紅外皮的書,一邊吃一邊看,還時不時的捂嘴輕笑。
  “啊。”她這才發現我的到來。她把封麵豎起,讓我得以看清。
  “2004年星座運勢預測,我不知道這個還能逗人笑?”
  話音剛落,她的臉泛出紅雲。“人家是看你來了才笑的,蔚藍姐你是什麽星座的呀?”
  這麽急著轉移話題,不用說肯定是桃花運盛之類的。“天秤。”我咬下一口總匯三明治。
  “原來你跟我同星座呀,書上說天秤今年紅鸞星動……”她呷然而止。
  “是嗎?書上還說什麽了。”我低頭喝奶茶,假裝沒看見她臉上的紅雲泛濫。想當年,我也這麽青春無限,也喜歡看捧著這類書天天就看自己姻緣。每每說有望找到意中人的時候就興奮個半死,然後天天憧憬著夢中人的出現,想象著兩人相遇的情景,在馬路拐角處、在圖書館,在電影院……有時候對麵來一帥哥,就想會不會是他?既而芳心亂竄,結果卻往往是與帥哥擦身而過,再轉頭卻見帥哥投入人家的懷抱,於是芳心墜地碎成一片片,止不住的歎息。
  “恩,”唐糖興致勃勃,照本宣課的念給我聽,“2004年是天秤事業發展關鍵的一年。
  工作將會非常忙碌,責任重、壓力大,而且還將麵臨變動。下半年,你等待已久的機會與運勢突然出現,各方麵都會順暢起來。財運方麵,今年上半年將會有大支出,建議你做好理財計劃……“覺著有些無趣了,目光卻開始飄向窗外。
  樓下範希文正從馬路對麵走來,聽說他不大上職工餐廳,中午都是到去外麵解決的。
  他到是挑剔,哼。我咽下奶茶,轉頭對唐糖的停頓作出回應。她受到鼓舞,開始跟我說今年的健康運。
  視線重新回到窗外,他到了公司樓下,身邊站著的是單月隱——公共融資部副經理,一個27歲美麗與智慧並重的女人,曾是經理一職的熱門人選。隻是她從哪裏冒出來的?我轉頭也不過4、5秒的事啊。難道她從下水道鑽出來的?這太離譜,我笑著搖了搖頭。從表情看來,兩個人相談甚歡。如傳言所說,他們是很般配的一對,至少我從外表上看來是如此。
  唐糖喊我的時候,他們的身影正好消失在大樓入口處。
  “蔚藍姐、蔚藍姐。”
  “怎麽了?”她是這般著急以至於都沒發現我的失神。
  “這裏說天秤座的結婚運在30歲以前,過了30就再找合適結婚對象就難了。”
  “那又怎麽樣?”我不慌不忙喝完最後一口奶茶。
  “蔚藍姐,你不急嗎?30歲呀,你就剩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謝謝你提醒我,我今年29即將步入30.書我沒收了。”我將笑的弧度拉到極至,從她手裏抽出書,款款起身離開,故意不理會後麵傳來的微微抗議聲。
  我知道,她是真的替我擔心,可是誰讓她踩到我的痛處了。她不了解我這種天秤座是最難忍受被人家當麵指出缺點了,特別是這種拚了命也無法改變的缺點!
  回到辦公室,隻有李度一人端坐在電腦前,手邊放著一盒壽司和一個保溫壺。
  我拉了把椅子,挨到她身邊,拿起一塊饅魚壽司塞進嘴裏,味道不錯。
  “又有人給你送外賣了?”
  “你保證沒見過這麽帥的外賣小弟。”李度與我同時進的公司,恰好同齡。她向我展示了29歲女人的另一種生活方式。男人如衣服,不喜歡了就換。——她的座右銘。男朋友多的讓我歎為觀止,同時也讓我被她的灑脫所折服。
  “聽說你在餐廳受刺激了。”她打開保溫壺,盛出一碗,裏麵裝的是燕窩粥。
  “這麽快?”我驚訝於消息的傳播速度。
  “沒聽說過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網絡嗎?”她連頭都沒抬一下,忙著跟某位不知名的帥哥聊天。
  我估計著應該是同公司的,並且剛才也在餐廳進餐。看來不出一鍾頭,連清潔工大媽都會知道中午在餐廳有個叫沈蔚藍的大齡女青年,因為被人指出真實年齡而發火了。翻翻白眼,這又是件發生中卻無力挽回的事。
  “其實你何必那麽介意,人家都說說女人30一朵花嗎?”她笑著安慰我,語氣輕鬆得仿佛自己才十八、九歲。
  “你一定不知道這句話的同60歲的女人比較得出的。”30歲的女人皮膚等生理機能在衰退中是不爭的事實。“唉,還是對著你好,不會讓我覺得我落差。”李度是肉彈美女,抱起來溫溫軟軟的特別舒服。
  “你說人家看到兩個年近30的女人抱在一起會產生怎麽樣的聯想。”她沒有推開我,隻是仰著頭好象真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玻璃。”我乖乖的鬆手,與她拉開至安全距離,我有被問過關於性取向的問題,不可以再留下把柄落人口舌。
  她憐憫的拍拍我的頭,眼神如同看一隻流浪狗,我知道等下她就會施舍給我一跟肉骨頭。
  “算了,看你這麽可憐,我把已是囊中物的範希文讓你好了。本來我是想留著安度晚年的。”
  她還不一般的自大。
  “心領了,他已經被單隱月小妹妹盯上了。”我不以為然。
  她搖頭,揀出一個魚子醬的咬下再就上一口粥,待食物下腹,才張口說:“他們兩個太像反倒不合適。範希文應該配一個溫婉可人的小家碧玉。”眯眼打量我一番,“而你勉強算是一個。”我也搖頭,“我家外婆有訓:名字裏帶水的男人一概不要。”
  “為什麽?”她不解。
  “因為我的姓裏有水了,再找個帶水的,那就兩個水了。”用餐的人陸續回來了,我起身把椅子放回原處,轉身回自己位置。
  “那又怎樣?”她直呼,更不明白了。
  “那就意味著,”我頓了頓,想起了我的母親,“流不盡的眼淚吧……”
  我不是真信。但外婆的話卻由我父母印證,明明是因愛結合,婚後卻爭吵不斷,母親真的是淚流不止。
  電梯裏我手裏大袋小袋的裝著的是同事門延誤了的午餐。誰讓我比較衰,被抽到去買吃的。食物的香氣彌漫到整個狹小的空間裏,嗬,我有聽到咽口水的聲音。
  數字閃到6時,門開了,先進來的是範希文,他微微頜首後站到了旁邊。我這才看到他後麵還跟著單月隱,她兩腳同時踏上電梯那一刻。
  嘟……
  超重的鈴聲響起,所有人都對這位副經理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她臉紅了,這種情況的確尷尬。
  不過她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卻讓我沒法接續同情她,因為她轉身對我說:“這位小姐,請你先出去好嗎,我們有正事要馬上趕去樓上會議室。”
  什麽意思,我給同事買午餐就是閑事?
  “那這位小姐,你知道什麽叫先來後到嗎?”
  “你知道我們上去是要見誰嗎?午餐遲點吃不要緊,耽誤了十幾億的業務,你擔待得起嗎?”
  暈死,該不是把我當送外賣的了吧。
  她那趾高氣揚的態度,惹惱了我。“既然是重要客戶,你們就該早做準備迎接,真失去這筆業務,你們也是該自我檢討失職,怎麽也輪不到推卸責任到我這小職員頭上。”我昂頭以對,誰怕誰?
  “你……不可理喻!”她的臉已漲成豬肝紅。
  “你確定你不是在自我反省?。”上學第一天媽媽教我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若犯我我必犯人。
  嘟……鈴聲仍在響著,我們就這麽僵持著,誰也不肯讓。
  “沈小姐,大家都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你也不希望公司遭受什麽損失吧。事情真的很急,你就當幫幫忙,先出去好嗎?”範希文出聲了。
  現在輪到我臉紅了,他的態度沒問題,語氣也很誠懇。可如果他早點說,我並不是不識大體的人,讓一讓也無所謂。可現在!被他這麽一說反倒是我一個人在無理取鬧了。人們都把譴責目光對準了我,一致認定我是該出去的人。
  我退出去了,走前還瞪了範希文一眼。所有跟他有關的不愉快記憶紛紛出爐,新仇加舊恨,我下定決心排斥他。
  餐廳裏人滿為患,我端著餐盤找位置。
  “這裏,這裏。”李度很快就占到兩個人的位置,不久前範希文坐這裏。
  椅子上還有他的餘溫。
  “差點就要站著吃了,今天好多人。”勺入第一口飯,李度說。
  “因為原本不會來的人都來了。”他不就是。
  “是哦,以前我還沒在餐廳裏見過範希文。”
  “好端端的偏要來搶我們的位置。”
  “聽說接了個大項目,趕時間才就近解決,最近都這樣。”她低下頭吐出魚刺,“範希文還滿有風度,見得我們就讓位了,我看他的餐盤的東西根本沒怎麽動。”
  “他那是吃不慣這裏的東西。”我吃下一大口飯。
  “你怎麽知道?”她抬頭。
  “他沒這麽好心。”一口咬下大半東坡肉。
  “何以見得?”
  “他素行不良。”灌下大杯奶茶。
  “你又知道?”
  “我當……”咽下差點嗆著我的奶茶:“然猜的。”
  “你好象對他很有意見。”
  “恩。我討厭他。”說完我發現用‘討厭’似乎親昵了點?
  “為什麽?”
  “他跟單月隱狼狽為奸。”想起電梯事件就來氣,叉死他,我叉起個肉丸就往嘴裏塞。
  “又是這件事,單小妹挑上你是她的問題,但他說那些話也是從公事出發啊,要我我也這麽說。”她對我態度不以為然。
  “哇,連你也替他說話?”
  “你當我沒說。”她看氣氛不對,連忙改口。
  我更不平了,居然還能讓我的朋友倒戈。
  我跟他的梁子結大了。
  我在發火,他們說發絲都發著呲呲聲。
  上司韋莊看出來了,他提醒我要克製、冷靜的分析問題;同事李度看出來了,她勸我注意維持形象。
  總機小姐唐糖也看出來,她不跟我同乘一架電梯下班,即使當時電梯裏隻有我一個人。
  其實她大可不必,我不是會遷怒的人。冤有頭債有主,我想要切八段的也隻有範希文,不對,還有那個誰?單月隱!
  李度還說我對他有敵意,事實上的確是他有問題。
  我主持一個公司內部的培訓講座。期間有一個職員接二連三的打斷我,問一些與主題無關的事。那個人我認得範希文的下屬,還是單隱月的表親。在我隱忍著請他把問題留到我發言後提出時,我不小心瞄到了坐在後排範希文。這並不是麵向管理層的講座,加上他一臉饒有興致的表情,讓我不得不的懷疑起他的動機。比如事先知道單月隱的這位表親的行為,前來看熱鬧。他樂於見我出醜,這並不是沒有先例。
  我就知道有人會說是我敏感。
  剛才那件不是重點,今天這件事才是讓我徹底鄙視他的主因。
  就是單月隱的這位表親,他在公司的年度業績考核中得了最後一名,按照公司規定該被辭退。我們按例向高層做了反映,卻遲遲得不到回應。今天下午從總經理秘書處得知,範希文找過總經理,因而那位就被留下了。最後一名的都能被留下來,以後誰還會拿規定當回事,我們維持一套考核製度的辛苦豈不是都白費了。我一直以為他在公事上還是個有原則的人,可如今他卻可以為了一個單月隱偏袒下屬到這種地步。我覺得失望,不是,是看不起他!自己以前太高估他了。
  電梯下到六樓停下,隨著電梯門的開啟,印入我眼簾的是範希文和單隱月,不覺間胸中翻湧的氣流欲加猛烈。
  借用句很俗的話,如果眼神能殺人,範希文早就血濺八步,命喪當場了。
  他也感覺到了我的怒氣是衝他而去,疑惑的目光和微皺的眉頭表明他在納悶我的怒氣從何而來。
  單月隱顯然是被我的氣勢嚇到了,遲遲不敢上前。哼,無膽鼠類。
  不等他們作出反應,我按下關門鍵,將兩人隔絕在我視線之外。
  出了公司,西邊落日進行中,代表著幕夜的紫色由西向東層層渲染開來,依舊蔚藍的東方月亮已經高懸。其實她又何必急於一時,等到屬於太陽的最後一縷光消失,整個黑夜都將為她所有,可她偏偏就這麽迫不及待,連個完美的謝幕都不願給。
  最近情緒起伏很大,剛才還怒火中燒,現在又無端的悲從中來。年紀大了就這麽不好,以前這樣子隻需想是不是生理期就可以,年齡漸長還得擔心是否更年期的因素。
  一陣尖銳的急刹聲刺痛了我的耳膜。
  “蔚藍上車,我們得談談。”範希文把寶馬停到了我身旁。
  “我們不熟。”我不覺的有什麽好談,邁開步伐往前。
  “為電梯的事氣到現在,是不是幼稚了點?”他開車跟著我。
  “不好意思,我是閑人是隻配為這種事情生氣了。”我的態度可沒任何不好意思,甚至壓根沒看他。我拐了個彎,可在這裏車子卻不能。
  “小姐,作為你生氣的對象你也該讓我知道我錯在哪?”他在我身後喊到。
  我沒理會,隻顧走我的路。
  沒走多遠,我就被追上來的他拉住了。
  “該死,你到底在氣些什麽?”他氣急敗壞,髒話都溜了出來。
  我甩開他的手,“你不必管我,管好你的單月隱就可以了。”看到他微楞,我才查覺這話說得曖昧,可話已出口收不回去,隻能轉身走人。
  才邁開一步,手肘又置於他的束縛中,“跟月隱有什麽關係?”
  我想掙脫卻掙脫不了,於是直麵他,反正我理直氣壯沒什麽不好說。“你想看我出醜也就罷了,請你別把個人感情帶到工作裏,把製度視於無物,讓其他同事難做!”
  “個人感情?”他很快明白過來,“你以為我為了月隱才把她表哥留下來?”
  “不是嗎?我不覺得年度考核最後一名的人還有什麽理由值得留下來?”我不就不信他還能編出什麽合理理由來。
  “他在公司多年,業務網鋪的比較大,立即辭退可能會造成損失,所以建議暫緩辭退,先鞏固他手裏的客戶資源。”聽起來這是個合理的建議,就像韋莊說的公司可能有其他方麵的考慮,也許是我誤會他了。
  在我無話可說的時候,他看著我,然後突然咧開嘴笑了,我不禁頭皮發麻,他以前設計我的時候就這麽的笑。條件反射的我主動道歉:“對不起,也……也許我真的誤會你了。”
  “我接受,那麽現在我覺得有必要探討一下把‘個人感情’帶到工作中的問題。”他空出的另一隻手扶正我向後傾的身子。
  “嗬嗬,沒必要吧,不早了,我想回家。”我忍不住想後退,卻發現整個人已被他圈住。
  “我覺得很有必要,要不然我們中某個人很容易犯同樣的錯誤。”
  他的目光灼得我兩眼發痛,無法直視,順帶連心也慌起來。“是我錯了,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們都不是,就不必多此一舉了。”
  “蔚藍,我們我們真的得好好談談。”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此低沉,如此具有誘惑力。
  不行了,我不能在呆在這裏,要窒息了。
  “韋莊!”我朝著他身後大喊。
  趁著他一時不察,我掙脫他的雙手,頭也不回的拚了命的奔跑。直到上了一輛的士,待車子發動了,我才敢大口的喘氣。可沒等我靜下來,耳邊縈繞著的屬於他的聲音信號正式被腦細胞接收:把個人感情帶到工作裏的其實是你自己!我的腦袋白茫茫糊成了一片,當機了。
  當晚,我失眠了。
  範希文……他就是悠悠的前未婚夫。
  我喜歡他。
  悸動記不清哪天是起點了。
  也許是他轉學到我們班第一次見麵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也許是不對父母以外的人掉眼淚的我第一次在他懷裏放聲哭泣的時候開始萌芽。
  也許是喝醉了的他拉著我說可能喜歡我時才破土而出。
  迷茫不知道為什麽會喜歡他。
  為什麽會喜歡這樣惡劣的一個人?
  以捉弄我為娛樂,跟我抬杠為副業,氣炸我為最終目標。
  至今都沒有結論,感情裏包含著太多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事。
  或許我還不夠老,待到白發蒼蒼時一切都才會有定論。
  遺憾他不是我能輕易觸碰的人。
  他不是我能隨心所欲去愛的人。
  他是我得壓抑自己不去探究的人。
  他是屬於悠悠的。
  這是他以悠悠男友的身份再次出現時就注明了的。
  所以從沒讓他知道我的感情。
  傷痛五年前的那場婚變帶給大家太多的傷痛。
  一度讓三個人都沒了愛人的勇氣。
  至今仍心有餘悸。
  哪怕看似塵埃落定。
  我也介意悠悠的感受,唯有確定她的幸福。
  我才能心安理得追求我的自己的幸福。

  第三章
  昨天一夜無眠,第二天隻能頂著熊貓眼去上班。
  “不會吧,不就是相個親嘛,何必緊張得連覺都誰不著。”李度一見我就來這麽一句,搞得我一頭霧水。
  “什麽相親,我以為昨晚沒睡好的隻有我一個。”我去休息室給自己泡了杯特濃的咖啡。
  李度跟著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張傳真,交到我手上:“那!令尊的相親通緝令。”
  我狐疑的接過來,一張男性的照片下麵附著姓名、年齡、學曆等等,居然還有生辰八字,這我又看不懂。
  跟著是一封信,內容如下:蔚藍:我找人給你算過一卦說,你今年紅鸞星動,有望找到如意郎君(我過了25歲生日後,他每年打電話跟我說相親都先來這麽一句)。我大喜過望,動員親朋好友行動開來,搜集了大批青年才俊的資料,經過層層刪選,我們一致認為傳真中的三高男性最適合你。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跟你在同一個城市工作,你老說你忙沒時間回來相親,那這個你去見上一麵是最方便的了。所謂有緣千裏來相間,他能從層層選拔中脫穎而出,這就是與你的緣分,你可要好好把握。
  PS:我已幫你約好今晚見麵,具體的時間地點他與你電話聯絡後商定。
  父親上後麵他有他龍飛鳳舞的簽名。
  我猜想這份公文似的信就是他的秘書擬的,他隻是瀏覽過後在上麵簽個名,就跟他簽公文一樣。
  “這份東西誰先發現的?”現在離上班還有些時間,希望沒多少人見著。
  轉頭看到李度賊笑,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老天保佑千萬不是周濤,那是隻出了名的小喇叭。
  “沒錯,就是周濤!”
  我有點頭痛。“他影印了幾份?”
  “還沒,因為被我發現了。”謝天謝地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相親對象長什麽樣。
  “大恩不言謝。”我感激的拍拍她肩膀。
  “不用,不過據我所知,現在消息已經傳到大廳的接待處了。”
  我一陣腳軟,難怪剛才上來時,她們衝著我怪笑。
  “怎麽辦?”我問。
  “我覺得以靜製動是最好的方法。”
  是哦,坐著等他們來問是比對每個人解釋一遍要好。
  我回到座位上,韋莊提著公文包要進辦公室,卻在見到我時轉了個方向朝我走來。
  “昨晚沒睡好?你的黑眼圈很重,還一副很累的樣子。”他關切的問。
  “恩,失眠了。”我捧著杯子,韋莊應該還不知道吧。
  “要請假回去補眠嗎?這個樣子可不行。”
  “不用了,我多喝杯咖啡就能撐得住,不會影響工作的。”我說過韋莊是個關心下屬的好上司。
  “回去吧,晚上相親你總不能頂著兩隻熊貓眼去嚇人家。”我杯子一個沒端穩,咖啡差點濺出來。
  “你看連杯子都沒拿不住了,走吧,走吧,還是回去睡一覺吧。”我就這樣被我的上司趕回了家,第一次我覺得韋莊的好心有點泛濫。
  我先是好好的補了個眠,韋莊準了個補眠假,我得讓他名副其實,才不負他的公私不分的關懷。
  一點半我電話鈴聲吵醒,是老爸打電話來跟我說見麵的時間地點。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他沒把時間地點一起傳真過來,要不然到了約定地點發現附近坐著的都是熟麵孔我還怎麽見人。
  又躺了半個鍾頭,兩點整我起床洗澡、敷臉、選衣服和做頭發。
  對,我是要去相親。
  我不是思想新潮抱定獨身主義的職業女性這個事實讓你失望了嗎?如果是,我隻能說抱歉,結婚生子是我懂事以來就決定要走的路。我想有個屬於自己的可愛小孩,然後天天抱著它到處現。哈,這實在是件很美妙的事。怎麽保證孩子就長的漂亮?我是姿色平平啦,那就隻能要求孩子他爸有好基因嘍,這個人照片我看過了,長的不錯,而且學曆又高,應該可以生得出漂亮又聰明的孩子。聽起來像隻是找個精子的主人?就算是事實,不用說得這麽直白吧。
  世上不因愛而結合的夫妻多的是,他們能憑著愛情之外的責任過下去,那我應該也可以。我有把握可以當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情人間的爭吵多因於在乎,沒有了愛情,少了介意,多了寬容,可能並不甜蜜,卻能相安無事到老,而且也許……也許這個男人足夠好,好到我能忘了他。
  說實話,我有點被30歲後無法結婚的預言嚇到,以前我還在憧憬愛情,那天唐糖念的話提醒了我該現實點,另人羨慕的美滿姻緣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悲觀嗎?我年紀不小了,難道真要等到年老色衰連挑的機會都沒有了,再隨便找人嫁嗎?
  可能是孤單久了,想有人陪,不一定要幸福,我隻想要個家庭。
  穿了件小紅圓點的及漆連衣裙,外麵批一件桃紅色羊毛開衫,腳上是一雙圓頭的皮鞋。頭發做成微卷,紮成公主頭,臉上畫了淡狀。
  盡管已經提前了半個小時出門,我還遲到了,因為我忘了出租車換班時間很難打到車。我在侍者帶領下去找到位置時,已經超過約定時間10分鍾。
  情況有些出乎預料,不是指我見到男方發現本人比照片上的還要帥,而是我同時見到了他母親,我以為我單獨赴約,對方也該是。算了,既然是相親,來了家長也正常。
  “對不起,因為打不到車子所以來晚了。”我微微欠身,然後在對麵就坐。
  “沒關係,才10分鍾而已。希望下次不要了,高峰期應該早點出門。”這是表示不介意,還是在譴責?她微抿的薄唇,利落的打扮也告訴我這是個厲害角色,“是的,下次我會注意。”再次露出包含的歉意的微笑,是我有錯在先。
  “聽說沈小姐在一家投資銀行任職。”做家長的開始切入正題。而帥哥始終持著笑容,從進來到現在我還沒聽到他的聲音。
  “是的,您叫我蔚藍就可以了。”她的表情讓我覺的自己不是在相親,而是在警察局接受盤查。
  “沈小姐是什麽時候到這裏的呢?”也許她覺得現在有必要這麽生疏,好吧,我尊重老人家的意見。
  “5年前吧。”
  “剛來的時候一個人很不適應吧。”
  “恩,還好。我還有個室友,她幫了我很多忙。”
  “男生?”
  “啊?”我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的質疑我的操行,很快否認:“當然不是,是同性室友。”
  “沈小姐別怪我唐突,現在社會風氣不好,有些女孩子男女關係亂的很,我做母親的是怕兒子吃虧,所以想弄清楚些。”說罷,她優雅的端起茶杯喝茶,神情沒半點歉意。
  “不要緊,可以理解。”我勉強扯出一抹笑,有些後悔來赴宴了。
  “沈小姐也30了吧。”她笑了,講到我的年齡居然笑了。
  “沒,剛過完29歲的生日。”桌下緊握的雙手說明我在隱忍。
  “聽你父親說你從沒找過男朋友,我很好奇為什麽?”她居然一臉的興致,我不知道一個50多歲說起話人目中無人的女人也可以露出這麽八褂的表情。
  “其實我也好奇,貴公子這麽好的條件怎麽也會靠相親來找女朋友?”很滿意的看到她呆楞的表情,“難不成有什麽隱疾?”
  “你!……”是我的一反常態嚇著她了。
  我持著微笑繼續說到:“還是都被你這個保護欲過度的母親給嚇跑了呢?”
  “你這是什麽態度,這就是你父親所謂的乖巧懂事的孩子嗎?還好我親自來了,要不然你怎麽被她騙了都不知道!!”她有些激動,後麵那句則是對兒子說的。
  此刻我終於聽到了那位帥哥的聲音,他輕拍母親的後背,說:“媽,你別生氣,您不喜歡我不要她就是了。”
  “哦?是不是您年紀大了,錯把乖張聽乖巧了呢?其實您大可放心我對您這個毫無主見的兒子我沒半點興趣,留著他陪您得了。”語畢,我轉身瀟灑的離開。
  “謝謝光臨,請慢走。”侍者的聲音落下,門在我背後關上,徹底隔絕那位母親歇斯底裏喊叫聲。
  清了清耳朵排除噪音餘威,我開始考慮衝動行事的後果:肯定少不了老爸的一頓疲勞轟炸。把人家老媽搞的火冒三丈,不尊老的醜名在外,以後是沒人有勇氣給我做媒了。我怎麽忘了呢?婚姻本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還牽扯到兩方整個家庭,累!就孤單終老一輩子吧,我照樣可以逍遙自在的……
  路上有人與我擦肩而過,隨即沒入人群不見了。一陣悵然湧上心頭,真的要孤單一輩子嗎?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入睡。
  可多少次了?
  在點了滿桌的菜後發現自己吃不掉。
  對著一條中意的裙子猶豫不決沒人提供意見。
  電影看到精彩處大笑卻隻聽到自己的回音。
  從噩夢中驚醒卻隻看到冰冷的牆壁。
  然後寂寞就會從不知名的角落探出身子向我襲來,從指間蔓延到心髒,哪怕在烈日下都讓人覺得莫名的寒冷。
  所有聲音突然靜了下來,我站在這裏卻似乎被人群隔絕了。一張張漠然的臉,每個人都行色匆匆。餘華說,死亡就是停在一處,看其他人和時間流過。此刻我仿佛進入了相同的情境,需要幫助的我在人群中搜尋出家人、朋友的身影,卻一無所獲,於是陷入了無盡的恐慌中。
  “相親愉快否?”一個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我回頭,是範希文!
  他的出現證明我還活著的,喜極而泣,把臉埋入他的胸膛。
  他一時無法反應。
  “借我五分鍾,不,三分鍾就夠了。”這個胸膛溫暖依舊,但我不該留戀。
  “十分鍾好了,我給你優惠。”
  他的話讓我啼笑皆非,捶上他的肩,也與他拉開了距離。
  接過他遞來的手帕,擦拭淚水,也整理被眼淚糊花了的裝容。
  “怎麽了?因為年紀大被人家拒婚?”看來沈蔚藍相親事件也傳到他耳裏了,範希文就是範希文,多年不見損人的照樣切中要害。
  我在對鏡補裝的空隙給了他一顆衛生球,說:“哪輪得到人家拒我,我隻是哀歎世界上的好男人都上哪了?”我關上粉盒,整狀完畢。“手帕沾了粉,洗幹淨了再還你。”他是地球上最後一個帶手帕的男人了。
  “隨你。”
  “怎麽?粉沒塗勻嗎?”他盯著我看,我忍不住想從包裏拿出鏡子再審視一遍。
  他卻說:“今天晚上很淑女,差點沒認出來。”
  “我本來就是啊。”他一句難得的中聽的話讓我的臉微微泛紅。
  不希望他看出我的不自在,轉移話題:“你怎麽出現會在這裏?”
  “有個約會,就在附近。”
  單月隱?女朋友?客戶?
  我不禁猜想,然後那句‘把私人感情帶進工作的是你。’又哄響在耳邊,接連幾天的情緒失控,我到底是在幹嘛?我懊惱的搖搖頭。
  “阿呆?又神遊?”他輕喚我,笑我的出神。
  “別再叫我阿呆!”這個人不出三句就會讓我生氣,我跟他八字犯衝,怎麽會喜歡上他的。“你約了人家幾點?”他還是快快走人的好,要是被氣得粉裝皸裂,他說不定會笑趴下。
  “時間差不多了。”他看表。
  “那你還不走。”我催他。
  “在想要不要邀大胃王你吃第二餐。”
  要死了,我隻不過偶爾吃的比較豐富。
  “算了,人家未必歡迎我。”暈死,一小心就吐出帶酸的話。
  “那倒是,”他點頭,“老王閱人無數,你這點姿色入不了他的眼。”。
  額頭爬滿黑線,這個人沒句好話。
  “你損夠沒,快走吧。”
  他笑,伸手招了輛車。
  站在打開的車門旁,他說:“你先走。”
  我坐了進去,他關上車門,預付了車費。
  “車送檢了,沒法送你,晚上自己小心點。”他交代著。
  “恩,再見!”不就是句是男人都該說的話嗎?心卻因此綿軟。
  車子開動了。
  司機說:“小姐,你男朋友對你不錯哦,車都開了還站那邊看。”
  “誤會了,隻是普通朋友。”我解釋到,卻還是偷偷的回頭了。
  他已經不在那裏。
  不是說普通朋友嗎?那失落又從何而來?
  最近看了部恐怖片,電梯失控從幾十層作自由落體,砰的落地,幾下反彈後靜止,鮮紅的血不斷從電梯裏湧出。想象一下電梯裏人的死狀……
  想吐。
  “我吃不下,先上去了。”
  “你幹嘛,最近都食欲不振,不會是懷孕了吧。”
  “我不是瑪利亞,不懂無性繁殖。”不想破壞人家的食欲。
  等電梯時,手又開始起疙瘩,晃頭,再揉太陽穴。
  別中毒太深了,女人。我對自己說。
  門打開,裏麵隻站著範希文。
  當我一腳跨進去時,裏麵的燈光突然變暗了,還閃啊閃,跟鬼片的前奏如出一轍。
  我猶豫著要不要再跨進另一腳。
  “因為電壓不穩。”他說,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知道。”不願被他看扁,我邁出英勇的一步。
  因光線不足而顯得幽暗的空間裏,我專心得盯著上麵跳動的數字,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電梯到了9層的時候停住了。
  門沒向往常一樣開啟。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他上前去按開門鍵。
  門還是沒動靜,他皺眉。
  數字突然開始往下跳。
  那機墜人亡的慘狀浮上腦海。
  危急情況下,我的行為就開始不受大腦控製。
  第一個反應是抓住他。
  “不會吧,真的就讓我遇上了。”
  “我不想死得這麽慘。”
  “媽,你在哪裏幫幫我啊。”
  “我真得不是故意養死你的,刺蝟大哥。”鬼片慣性思維,我開始懺悔。
  ……
  下行了三層,電梯又停下了。
  我仍在繼續我浩大的懺悔工程。
  “宋美齡,宋奶奶,我當初是有說過你活得太久了點,但並沒存心咒你的意思。”
  “蔚藍,你安靜點。”可能太緊張,可能太投入,我沒注意到他不耐的表情。
  “張學良,我一直很景仰你,除了說你老婆多了點,真的沒其他壞話了。”
  “張愛玲……”我突然被他推到牆上。
  “沈蔚藍,你給我閉嘴!”一聲雷鳴劃過腦際,我被嚇住了,無措的看著聲源,淚眼婆娑。
  兩手握著我的肩,他對我說:“你鎮定點,也許隻是小故障。”
  他眼神要求我的回應。
  “恩。”我麻木的點頭。
  “即使真要出事,你說什麽都沒用。”
  眼淚馬上要溢出眼眶。
  他有些懊惱,深呼吸後,又問:“你中過彩票嗎?”
  我搖頭。
  “我也沒中過。出事故的幾率比中彩票都還低,所以你我都不會有怎麽好的運氣。”
  聽起來還有點邏輯,我接受,點頭。
  “那好,現在我們最首要的就是自救。”
  點頭。
  動作片慣性思維,我望向天花板,尋找可以打開的窗戶。
  “我們不演動作片。”他告訴我。
  下一秒,我的手裏被塞進電話。
  “打給維修部,說我們被困在電梯裏了。”他下指令。
  我照作。
  “怎麽說?”他問。
  “他們五分鍾後就到。”
  五分鍾?它要掉下去就幾秒的事。
  悲觀情緒又占了上風。
  “別胡思亂想,五分鍾很快就過了。”他伸手撫平我的眉頭。仿佛有魔力般,他的手指向我傳輸著安定的力量。
  就在這時,電梯震動起來,又往下。
  他抱住了我,很緊,緊得都痛了。
  我也死命抱住他,閉起眼,心一橫,死就死吧。
  但沒多久,我就感覺到它又靜止不動了。
  睜開眼,一片漆黑。
  “蔚藍?”黑暗中傳出了他詢問的聲音。
  眼淚奪眶而出,“它好可惡,死就死好了,幹嘛還這麽折騰。”
  “嗬。”這時候他還笑得出來。
  “這樣我們就還有希望,我不想現在死。”
  “我也不想死,我真的還有好多事沒做。”我抽泣著說:“家裏還有副拚圖沒拚完,昨天買了好多材料褒湯的都沒用,我還答應了唐糖一起去蘇州玩,還沒有穿上婚紗,還沒生小孩,還沒拿到我爸給的嫁妝……好多……好多……嗚……”說著說著,越覺得傷心,忍不住哭起來,鼻涕眼淚淨往他身上抹。
  “真的好多,”他揉我的發,輕聲說著:“我比你少多了,讓我心有不甘的就隻有一件。”
  那一定很重要,因為他的語氣聽起來那麽遺憾。
  “是什麽?”都死到臨頭了,還能保持好奇心,真是佩服自己。
  “那是……”
  “裏麵的人聽得到嗎?”關鍵時刻,外麵傳來了工作人員的聲音。
  我們得救了。
  電梯外,我見到了韋莊。
  曆劫歸來見到朋友,心中刹時盈滿了塌實的存在感。
  喜悅之情溢於言表,韋莊過來扶我的時候,我興衝衝的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說自己遭遇。“你不知道剛才有多驚險。”
  原本放在我腰間的他的手鬆開了,失落感油然而生。
  他對韋莊頜首後離開,沒有看我。
  看著他孤單的背影,有種衝動,想喊住他問:最讓你心有不甘的到底是什麽?
  可我說不出口,現在不是生死關頭,不在隻有兩個人的電梯裏。
  在外企加班是家常便飯。
  不加班才有問題。
  不加班顯得你不忙。
  不忙說明你有偷懶的嫌疑。
  偷懶?哈,請收拾包裹走人吧。
  搞定這份明天趕著要的文件,已經是將近10點了。
  在公司樓下等車的時候,我遇到了同是加班人的範希文。
  我們最近關係改善,他要送我沒理由拒絕。
  一上車,我就開始犯困。我最羨慕無尾熊,一天睡23小時,還被人當寶寵著。我就不行了,要工作,要賺錢,要維持生計。最可憐的就是拿破倫,不能充分享受睡眠的樂趣,一天隻睡3小時,居然還被人視為偶像來效仿。
  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的感覺車子停了下來,他沒叫醒我,我也就沒睜眼調整了姿勢繼續睡。
  他說話了,磁磁的低沉嗓音,讓我一度以為自己在夢裏。
  “我刻意遺忘,忽略你的消息,最後卻還是走到了你附近。你跟以前一樣是那麽傻,那麽呆,那麽可愛。可惜你不會隨便激一下就蹦蹦跳了,少了好多樂趣。”
  死範希文,在夢裏也一副德行,除了損我你還會說什麽?
  “說實話你比以前漂亮了,知不知道你穿著那條白色雪紡綢的裙子出現在公司時,有多少男人盯著你看。”
  他誇我咧,盡管這是在夢裏聽起來那麽不真實,我仍覺得美孜孜。
  “不知道他們要是看過你中學時穿著水桶裙招搖過世的樣子,會不會傻了眼。嗬。”他自己就笑開了。
  我才傻了眼,他到底要說什麽?
  “不要皺眉,其實我想告訴你,雖然你那個時候又傻又呆又不漂亮,但我還是遺憾沒在那個時候就讓你喜歡上我。”
  心跳開始砰砰的加速了。
  “那時我不知道,原來愛看你生氣是喜歡,想看你哭也是喜歡。如果我早點明白過來,如果在遇見悠悠之前就明白過來,就不會有這麽傷害和痛苦。她是我心頭最深的虧欠,對她我做了這輩子最不負責任的事。現在看到她過的好,那份愧疚才放下一些。”他深深的吐氣。
  我又何嚐不是呢。
  “五年前,你就這麽離開了。我以為你討厭我,鄙視我,因為我破壞了你跟悠悠的情誼。但你自以為是的把我跟單月隱歸在一起,還莫名奇妙的對我大動肝火。我不自覺的把這理解為你對我並不是全然無情,起碼還是有點點在乎的。對嗎?”
  真是夢嗎?為什麽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真切。
  “悠悠放下了,我們也放下好嗎?”感覺他就附在我耳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脖勁。
  很具誘惑性,但我還是下意識的搖頭,我沒準備好,悠悠說她不在意了,那我就真能跟他在一起嗎?
  “不要想都不想就搖頭,這次是你先招惹我,別想不負責任的給了希望就轉身走人。就算真是海市蜃樓,我也會不顧一切的追進去!蔚藍,這個責任你非負不可!”他的口氣突然粗暴。
  我嚇得睜開眼,他的臉近在咫尺,而且越來越近。
  這是要吻我嗎?我急忙捂住嘴,他的吻卻落在我的額頭,他露出了那種調笑的表情。
  我伸兩隻手去捂他的嘴,“不準笑!”
  他一掌攬下我的雙手,另一隻手撫上我的臉,說:“這樣就不笑了。”
  他的吻印上我的。
  天旋地轉。
  這可是保存了快30年的初吻。
  “韋莊!”在大廳看到他的背影,我出聲喊他。
  他回頭,立在原處等我。
  “昨天還順利嗎?”我有一會才反應過來,他指得肯定是工作而是而不是我的初吻陣亡記。
  “還好。”略過不愉快的事,“下午搭你車回家好嗎?”
  “好,下班一起走。”他爽快的答應。
  第二天“韋莊!”在他經過的我座位的時候小聲叫住他。
  “等下搭你車不介意吧?”我巴結的笑。
  “今天我可能要晚一點。”
  “沒關係,我等你。”
  “好吧,可以走的時候我來喊你。”
  第三天“韋莊~”
  “下班了,我去找你。幫我泡杯紅茶好嗎?”
  接過他的杯子我往茶水間走去,一邊還不由的讚歎:韋莊果然是聰明人。
  “阿姨,再見。”豆豆還伸出肥肥的小手給了我個飛吻。
  “哈哈,豆豆乖,拜拜!”禮尚往來,我也隔空回給他一個。
  送走了由保姆陪著去學鋼琴的豆豆,韋莊問我:“你說範希文會讓你躲多久?”
  “你怎麽會想到他呢?嗬,我是最近討厭跟人家擠公車才搭你順風車的。”我想打哈哈混過去。
  他跟著我來到落地窗前,“前段時間因為他情緒失控,最近又躲他躲得跟老鼠似的,不是他還會有誰?”
  “有嗎?”死不承認能奈我何?
  “我好象有聽說你好友的前未婚夫也姓範。”我景仰的上司連八卦起來都比別人更勝一籌。
  “你可以更精明的。”人家都知根知底了,我還裝什麽。
  “嗬,每個人都有無限的潛力有待開發。”又露出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另人崇拜的同時讓人也想通扁一頓看看之後是否還會這樣的笑。
  “我跆拳道黑帶9段,而你上兩天課就半途而廢了。”
  我權衡利弊後作罷,不是因為我怕他,而是今天我穿了裙子來個踢腿容易走光光。
  “咖啡還是紅茶?”他站在廚房門口問。
  “茶吧!”茶等易讓人靜下心來,這是我現在需要的。
  韋莊住的小高層作為精品社區位於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小區周圍人工挖掘河道,小區內效仿江南園林一步一景,布置了大量的植物、假山和廳台樓閣。奢侈的可以,物業管理費也貴的嚇人。
  接過他遞來的茶,低頭聞香,透過玻璃鳥瞰,腳下的城市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街燈和光怪陸離的霓虹燈,連天空都泛著紅光,找不到半顆星星。
  “你怕什麽?”他倚著牆問。
  “怕悠悠介意,想起我跟他當初這麽傷害她,即使她說傷口愈合,在一起我還會覺得有負罪感。”
  “就這樣?”
  “就這樣。”還不夠嗎?
  “僅是這個理由就能阻止你們在一起的話,那不是你不夠愛他,就是你太懦弱了。”
  “也許是不夠愛吧?我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前後加一起也不過一年。”話說出口,我又覺得失落,宛若心裏被掏去了什麽。
  “又自欺欺人了不是?”他揉我的頭,“若不是心裏有塊位置始終為他留著,你怎麽會把靠過的心統統拒絕門外,怎麽會見到他就情緒失控,一反常態因個離他近女人就大動肝火。”
  額頭抵著窗戶,“隻要他一靠進就會心慌,情緒行為一切都亂了套,我就會覺得自己作錯了事,對不起了悠悠。現在我亂極了,還是喜歡他沒出現前時心靜如水,波瀾不驚的生活,這樣我才能不迷茫,才能正視自己。”
  “連心態都波瀾不驚,那就不是愛情了。”此刻的他像個老師為幼兒園的小朋友解答常識性的問題。
  “愛她的時候,你會把整個心都放在她身上,注意她的衣著打扮,記住她的一言一行,揣測她的心思。她不開心會跟著皺眉,她開心了會跟著咧嘴,她對看你一眼就會雀躍,她不看你就覺得失落……”他的目光渙散了,就像個情竇初開的高中生在訴說自己的初戀情懷。
  多久沒見他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了,最後一次見到是在豆豆出生前兩天,那個時候他如此興奮的跟我們說他對孩子的培養計劃以及他和妻子的環球之旅。那種神情在告訴我們他要他的妻兒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母親和孩子。
  就在兩天後,他從護士手裏接過了孩子卻永遠失去了太太,他把自己和妻子關在手術室裏,任憑誰也敲不開門。最後醫院出動來保安撬門強行拉開他,他太太的遺體才得以被推進太平間。
  在這之前,我從沒在任何一個男人臉上見過這樣悲痛欲絕的表情,包括我的父親。
  葬禮過來他的悲傷內斂,因為他還有個豆豆要撫養,但除了兒子他不再為任何事情波動情緒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和善的人,卻鮮少有人知道他是在用笑臉掩飾傷痛。
  豆豆對我莫名的依戀,讓我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我對他說我的故事,作為交換我也漸漸了解他和太太的故事,比起他們我麵臨的阻礙真的是小兒科了。
  他的妻子是他表妹——阿姨的女兒。他阿姨及姨丈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成了孤兒的她被他的父母收養。青梅竹馬,日久生情,那是古戲裏常有的情節,而在如今這樣的結合是不合法的。韋莊是如此瘋狂動用家族人脈篡改她的出生證明,偽造收養文件,得以證明她不是阿姨的親身子女,兩人並非三代以內旁係血親。這樣的婚事韋莊的父母自然是不會同意的,亂倫不說,那時他們已為他安排好了一門當戶對的婚事。於是已互許終身的戀人偷偷注冊結婚私奔了。為了養家糊口他放棄自己喜愛的音樂,憑著較好的頭腦和家族商業背景的熏染,他找到了讓兩人衣食無憂的工作,妻子則在家為他洗衣做飯。後來他跳槽到現在所在的公司,那時他意氣奮發,前途無可限量,兩人為將來編織了無數的夢約定一起去實現,第一個計劃就是要個小寶寶。可他的妻子向工作繁忙的他隱瞞了身體不適合生育子女的事實,離開的時甚至沒來的及看上孩子一眼,空留著未完成的計劃讓他緬懷。
  剛進公司的時候見過他懷孕中的妻子,一個水樣的女人,連說話的聲音都能柔出水,韋莊緊張的要命,護著她的動作是那麽的小心翼翼。那時我不知道在她纖弱的身體裏卻有著一顆最堅強的心,不懼怕世俗的蜚短流長,不懼怕死亡的危脅。
  他站在那許多才發現自己的失神,對我露出歉意的笑卻掩不住嘴角的苦澀。
  “我永遠都不會有你們那樣的勇氣。”那是多麽轟轟烈烈的一對愛人。
  “不是沒有,是你不願意,你怕好不容易重新建立的平衡又被打破。”他是韋莊不是嗎?即使情緒尚為平複也能一箭命中靶心。
  “那麽多努力後,卻沒有中期待的圓滿結局,你後悔過嗎?”我望向他,如果希望過後徒留失望,誰還願意去憧憬。
  “我有回憶了,比別人多得多的回憶,夠我用餘生去緬懷的回憶。愛過了就不會後悔,哪怕沒有好結局,也不值得後悔。”他來到我麵前,神甫般莊重的向我灌輸他的教義,“蔚藍,相愛卻沒勇氣在一起,那才是會讓人後悔一輩子的事。”
  真的嗎?
  仰起頭望入他的眼睛,我努力尋找,終於在深不可測的湖底看到了他堅定的信仰。
  站在20多層的頂樓,我扶著欄杆小心翼翼的往下看,一隻隻小螞蟻讓我覺得一陣暈旋,膽小的往後退了幾步,轉頭問韋莊:“你帶我上來幹嘛?”
  “幫你找勇氣啊。”
  “暈倒,在這裏玩蹦極嗎?你殺了我吧。”
  “蹦極?我對你的膽子沒這麽大的期望,嗬。”他居然藐視我。
  “那是要幹嘛?”
  “你跟我做。”
  “練健美?”聽到‘跟我做’,我就想起馬華說: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鍾。
  他作勢要給我一個栗子,“收起你過度豐富的想象力。”
  我防備得護著頭,“好了啦,你做,我跟著就是了。”
  “深呼吸。”
  我照做。
  “我—會—幸—福—的!”他突然對著無際夜空的大喊,還嚇我一跳。
  “……”我無語。
  “喊啊。”他催我。
  “不喊可不可以,我放心裏說也是一樣的。”這事有損形象得斟酌一下。
  大呼小叫是我小學時做的事,那時剛學會打牌,晚上作完功課就跟鄰居的小孩聚在樓下空地上一起玩牌,牌技奇爛、牌運又奇差的我最後總是輸家。那段時間左鄰右舍總能聽到我對著6樓的家嘶聲大喊:“爸!我—輸—了!你—快—點—下—來!”接著老爸就穿著拖鞋劈裏啪啦的下來買冰淇淋——還我的賭債,這也是我最有可能成為藝術家的時期,好多人都向我老爸建議讓我去學聲樂。不過我聚眾賭博的事還是讓在公派外出進修的老媽知道了,一頓海訓之後,我晚上慘遭禁足直到小學畢業,學習聲樂一事也沒人再提起。
  長大後知道了裝淑女,大喊大叫的事情更是少之又少了。
  “乖啦,我都犧牲形象傳授秘訣了,你不會辜負我一片好心的對吧。”暈倒,這人教孩子上癮了,動不動就拿出對兒子的招術。
  “恩,行了行了。”豁出去了,反正也沒人知道是我。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我學著他,使勁全身力氣對著前方大喊:“我—會—幸—福—的。”
  我會幸福的。
  回音傳來,一聲聲的重複仿佛在向我保證這句話的真實性。
  感覺不錯哦,我看韋莊,他在對我笑。
  我再喊:“悠—悠—會—幸—福—的。”
  這樣的回音聽起來更像是老天爺對我的允諾。
  我大喜,又喊:“韋—莊—也—會—幸—福—的!”
  上天又回應了我。
  哈,我給明天向物管中心投訴噪音的人提供了目標人物。
  韋莊皺眉,也喊:“蔚—藍—這—個—傻—瓜—也—會—幸—福—的。”
  他不客氣的把我拖下水。
  待我想說“韋莊是個笨蛋”時。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對麵一靠近頂樓的住戶探出頭對我們抗議。
  我噤聲,拖著他要走。
  臨走前,他還對人家喊了句:“完—了,對—不—起。”

  第四章
  真的,我不是貪求幸福我知道的相愛並不等於幸福我隻是寂寞了所以乞求上天允許我在遙遠幸福之前得到一點快樂僅此而已如韋莊所料,範希文不會讓我躲多久。
  今早,打開窗子看到樓下他的車子,我知道他的耐心用盡了。於是我用最快的速度梳洗穿衣,下了樓自發的上前打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他看我,一言不發。畢竟多年未見,我不能準確掌握他的行為模式,所以徑自推測他是沒吃早飯餓了,聽說男人若是餓了,通常會影響心情,連行為都會變得具有攻擊性。
  “吃過早餐沒?沒吃的話,你可以吃這個。”以防萬一,我為他準備了份早餐。
  他伸出手,我心想:看來我猜對了,這人也真是的,餓就餓了,何必大清早的給我擺臉色,我還不是女朋友那。但他的手卻越過飯盒扣住我的後腦,同時身體也向我傾來。當我明白他的意圖時,他的唇已覆上我的。不同於那天晚上的溫柔和小心翼翼,這次他的吻激烈狂放,充滿著怨憤難平,我一啟唇便被奪走了氣息。
  “笨蛋!呼吸你都不會嗎?”許久,他放開幾近窒息的我。
  終於又接觸到了可愛的空氣,我連吸幾口後,才紅著臉道:“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經驗豐富嗎?
  他沒接話,卻說:“餓死了。”他拿出飯盒中的三明治放進嘴裏。
  吻完就吃,果然食色性也。
  我也拿出自己的早餐——牛奶。
  “喜歡甲殼蟲?”
  “還好。”我把吸管插進盒裝牛奶。
  “喜歡開甲克蟲的男人?”嗬,我想我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了。
  我不急著回答,悠哉遊哉的喝牛奶,直到他的眉毛又快合到一起。
  真沉不住氣。
  “還好。”
  “什麽叫還好。”他搶過我的牛奶。
  “沒有不喜歡,也沒有特別喜歡。”我想拿回牛奶,卻敵不過他。
  “那你把我當成什麽?”誘哄的表情似乎在說,回答得讓我滿意就還你。
  “開寶馬的男人!”他小看我了,我怎麽會為一罐牛奶折腰。
  “喜歡開寶馬的男人嗎?”
  “不喜歡!”
  這個忘恩負義的死男人,居然喝了我的牛奶!我打開車門要下車,被他揪了回來,並替我綁好安全帶。
  “坐好!要開車了。”
  “要去哪?”
  “找個地方坐下來吃早點,空腹喝牛奶傷胃。”
  胸腔的某一角落覺得熱熱的,又來了,明明討人厭的很,卻又要命的細心,心就是這樣的在不知不覺間淪陷。
  真懊惱著呢,他伸手把我拉近他,我又不敢作太大的掙紮,就怕車毀人亡。
  “真的不喜歡嗎?”
  “當然!”
  “真的?”他開著車居然還轉頭盯著我。
  “假的假的,行了吧,司機先生麻煩你專心看路行嗎?”我急忙說,雖然總是說自己老的不行了,但也沒到壽寢正終的程度吧。
  他這才滿意的轉過頭去,我也鬆了口氣。
  沒多久,他又問。
  “真的比較喜歡甲殼蟲嗎?”
  “是比較可愛啊。”
  他沉默。
  “你會為我換車嗎?”想起韋莊為了兒子的把車子換成甲殼蟲,我忍不住問。
  他不可思議的眼神看我。
  “你當我沒說好了。”
  我笑,本來就不抱希望,這個人要麵子的很,再愛你也絕對不會拋下尊嚴。
  你們也都看了如果他想,除了躲我其實是一點抵抗能力沒,說不定淺意識裏壓根就不想躲。所以當唯一的方法——逃避都用倦了的時候,我們在一起了。
  “不公開、不承諾、不幹涉”我跟他約法三章。想愛他,卻不想背負太多沉重的思想負擔,對我來說折中是最好的方法。有些自私,提出來時並沒指望他會答應,如果他知難而退,那是最好,我和他都會比較輕鬆。
  可他卻接受了,或許這是他的緩兵之計,或許他對過去的顧慮並不比我少。究竟為什麽他沒說,我也就沒問,我本來就不是個刨根問底的人,對感情尤是,因為那說不清楚。有人說我這樣的人容易滿足,卻也顯得膚淺。‘嗬,我是膚淺。’高中時,我對前桌那個潛心於哲學研究成天追問人為什麽活著的同學如是說。對我來說對任何事情都抽絲剝繭是件痛苦的事,嗬嗬,也許範希文說的對我的腦袋的仍停留在286階段。
  “我走了。”在離公司有些距離的地方,他放下我。
  “等等,晚上一起吃飯?”他扯住我衣服。
  “你做嗎?”我回身彎下腰,笑得燦爛。
  “又是我?你這個女人還不是普通的懶,這回該你了。”看來他對我提議頗有微詞。
  “可我今天沒心情。”烹飪對於我是一門藝術,如寫作、畫畫一樣沒有適當的情緒是做不好的,這他可是嚐過苦頭的。
  “那出去吃吧。”他給出另一項可行性教大的提議。
  “好,日本料理!”我垂涎很多天了。
  “豬~~~”他擰我鼻子。
  急忙打開他的手,捂著鼻子,說:“同學,痛的也。”
  “我看看。”他探過身來,拿開我的手。
  “你看,都紅了吧。”我抬起臉,給他看他的傑作。
  “嘖,還真的紅了。”敏感的鼻尖在他的輕柔吹撫下感覺又酥又癢。
  “還不都是你。”我嬌聲輕斥。
  “在我放鬆戒備的時候,這家夥居然趁勢咬上我的鼻子。我學乖了,退到安全距離後指著他,喊:”你野人啊!把我鼻子搞的跟酒糟鼻似的對你有什麽好處?“
  “這樣才比較像豬。哈!”他還笑!
  你見過一天到晚想讓女友出醜的男朋友嗎?車裏那個就是。
  哇,他還笑得捧腹!瘋子!甩上門,我氣呼呼的走人。
  “下班的時候等我電話。”我走遠一段路後,他在我身後喊。
  沒回頭也沒停下腳步,隻是舉起手衝後麵擺了幾下。酷吧,我的偶像李秉憲就這樣。
  就在我跟範希文陳倉暗渡的時候,我的那位同事——李度也跟某位神秘人物陷入了熱戀。
  現在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有一位手機情人,三不五時得盯著手機看,上洗手間都不忘帶著,就怕漏接電話,卻隻為某一個號碼興奮不已。每天笑臉盈盈,什麽事也不能讓她的笑跨下來,除了那位手機情人。所謂為君歡喜為君愁,瀟灑如李度者落入情網時也不能免俗這到讓我頗為安慰。
  這會吃著飯的她又沉浸到她自各的世界裏,時而偷笑,時而歎息。
  “喂!”我想招她回魂。
  沒反映。
  “大姐!天亮了!”
  “啊?”終於有了回神了。
  “大姐!麻煩你拿出點李度的風範來,不要讓我們這些以往的崇拜者太失望好不好?”
  “不知道你說什麽。”又是那種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笑。
  “他到底是誰,改天叫出來一起吃頓飯吧。”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哪位神仙能讓李度神魂顛倒。
  “不知道你說的他是誰?”她眨眨她的那雙大眼睛,裝蒜咧還。
  “李度,你不夠意思……”
  “最近跟範希文範經理交往得怎麽樣了?”
  我驚愕的捂住她的嘴,環顧四周,呼~還好沒人聽到。
  “每天早上他在前麵那條街把你放下來,然後兩個人若無其事一前一後的來公司,對吧?不夠意思的可是你哦。”她壓低聲音說著。
  我覺得有些尷尬,李度也算是教要的好朋友了,瞞著她是有點說不過去:“我們是不想公開,但可沒準備瞞你。隻是前些日子鬧成那樣,現在又……嗬。我是不好意思說。”
  “好了,你也不用太內疚,我不是小氣的人不會介意的,改天約時間一起吃飯吧。”她起身離開,走前還拍拍我的肩。
  直到她消失在轉角我才反應過來:又被她敷衍過去了!
  “我去開車,你站這等。”酒足飯飽後我們沒再安排其他節目,隻因為他要回家看球賽。
  “恩。”
  “乖點,別看到帥哥就跟著跑了。”
  “我盡量。”看著他離開,心想:跑不跑得看是哪個層次的帥哥,要是李察·基爾跟我招招手,我還顧得上其他嗎?
  湖畔是政府花大力氣開發的休閑娛樂的商業區,也是時尚人士的聚集地。放眼過去都是俊男美女,登對的優質情侶更不在少數。
  咦!李度?
  我揉揉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她不是一個人,身旁伴著個戴著墨鏡的男人,估計有40多歲。他們從一家飯店出來,上了一輛紅色跑車。車子從我眼前駛過,嘖!不愧為李度,開法拉利的男人都拐到了。
  之後一會兒,範希文的車子停到我跟前。
  “跟上前麵那輛法拉利。”我扣好安全帶。
  “要上演《諜中諜》?”他不明所以問道。
  “寶馬開得過法拉利嗎?”我想到一個現實問題。“難說吧,不過你這輛國產的肯定比不過人家進口的。”我可不是故意貶低他的愛車。
  “市區要限速的,你以為你有機會看飛車追逐?”他雖然這麽說,車子卻已經在加速中了。
  我們尾隨著法拉利,很多次想超上去與之並排都沒成功。
  十字路口,法拉利駛過後紅燈亮起。我隻能遺憾的看著那抹紅色遠去。
  “追上那輛後,你想幹嘛?”他現在才想起問。
  “李度坐裏麵。”
  “上班還看不夠?下班也非得見上一麵才甘心?”
  “別拿那種看同性戀的眼神看我,我是想看同坐裏麵的她男朋友。”
  “你怎麽知道他們是情侶,坐同一輛車而已。”
  “我親眼看到的好不好,那個男人摟著她,還吻她咧。普通朋友有這麽親密的嗎?”
  他看我,表情若有所思。
  “你知道那輛車的主人是誰?”開法拉利的人屈指可數,而且非富即貴,他說不定就知道。
  “那輛法拉利的主人叫周美成,是個地產大亨,去年還上了富布斯的富豪榜,不過他是有家室的人。他太太也不是普通的角色,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太太功不可沒。”
  “你會不會記錯了?”李度應該不會讓自己淌這種混水的。
  “你覺得可能嗎?”他覺得我在質疑他的職業素養。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我把錯都攬過來總行了吧,實際上也是我比較容易範這樣的錯誤。
  “但願吧。”綠燈亮了,車子重新起動。
  紅色跑車早就沒了蹤影,李度和戴墨鏡男人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真的是我看錯了嗎?
  * * *範希文在洗澡,我對著電腦寫郵件。
  這封給悠悠的回信我已經寫了快兩個月,卻還是隻有稱呼。每一次都一樣,寫完稱呼思路就開始大塞車。
  先敘舊還是先說近況?
  用親昵的語氣,她會不會覺的造作?以普通朋友的語氣,她又會不會覺得我太冷漠?
  要不要談範希文?要告訴她我跟他再一起了嗎?她會不會介意?
  ……
  半個鍾頭過去,還是隻有稱呼。
  挫敗的關上頁麵。
  “在做什麽?”他不知什麽時候來到我身後環住我,下巴靠著肩,臉貼著臉。
  讓他的頭遠離我,“把頭發吹幹啦,水都滴我身上了。”
  吹風機塞到我手上。“你幫我吹。”
  “好了。”關上吹風機,我順手揉亂了他的發。
  他今天心情不錯,縱容我的胡作非為。
  我被他拉坐到沙發上。
  “快開始了,你等下安靜點別跟我鬧。”原來是怕我打擾他看球的興致。
  我不是球迷,偶爾關注足球也是為了足球之外的附加因素,如因為愛國看世界杯,為了貝克漢姆看歐洲杯。
  他也怪,明明知道我是門外漢,還是喜歡拉我一起看。開始他會很耐心的跟我講解,過不了多久,最多半場,他就會被我的一些膚淺問題煩死。(如:“這個比較帥叫什麽?”“那個誰?這麽醜也敢上來現。)最後還是我閃一邊涼快去。
  所以,跟球無關的問題趁著比賽沒開始問比較恰當。
  “你跟悠悠有聯係嗎?”
  “以前有。”他盯著電視目不轉睛,賽前準備也能看這麽認真。
  “以前是多久?”
  “她結婚前。”
  “她老公你見過嗎?”
  “見過。”
  “怎麽樣?”
  “還好。”
  “還好是個什麽概念?長什麽樣?脾氣好嗎?對悠悠好嗎?”
  他終於轉過頭來,卻一言不發。
  我以為他剛才沒聽清,湊到他跟前,繼續問:“他是做什麽的呀?事業有成了嗎?對了,他跟悠悠是怎麽認識的?”
  “你的話好多。”半響他才吐出這麽一句,然後把腦袋埋進我的肩窩,很曖昧的樣子。
  我腦袋有點發麻,因為感覺到他的濕熱氣息在頸側遊離。連著幾個深呼吸,我才能用正常的語調說話。
  “不是還沒開始嗎?開始了我就不吵你。”
  他不說話,於是我去推他,反而被他就勢壓到了沙發上,開始啃啃咬咬。
  整顆心都要揪起來了,前幾次差點擦槍走火的經曆,告訴我情況有點不對勁。前幾次我總緊張得在緊要關頭喊停,他也能及時打住,然後去衝冷水澡。現在雖說是春天了,可氣溫還是偏低,讓他大半夜的去洗冷水澡,我實在於心不忍。
  “起來啦,馬上開始了。”我戳他的肩。
  “我生氣了。”他抬起頭來。
  “為什麽?”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很忙總要加班,你下了班又要花很多時間跟朋友吃喝上,好不容易有時間在一起,你還偏要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的人上。”
  “悠悠不是無關的人。”
  “是的,就感情而言隻能容下兩個人,你我之外的人都是無關的。”他輕啄我的下巴。
  “可……”
  他打斷我。“沒有可是,悠悠她有自己的生活,她有能力為自己負責,我們都幫不上任何忙?”
  他是認真的,為什麽他可以說得那麽輕鬆,好象他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交集。那我呢?有沒有這樣一天,他的心裏進駐了新房客,我也成了他口中的無關的人。
  心涼了下來,不原再繼續這個話題,推開他坐起。“你看球賽吧,我不問了。”
  他不願合作,說:“球賽沒你重要。”
  討好我?那為什麽眼睛蒙著憂傷?
  “那你呢?食物與我哪個重要?朋友與我哪個重要?悠悠與我又哪個重要?”
  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前麵兩個我能給他滿意的答複,可悠悠和他誰重要?我回答不出來,如果現在悠悠出現在我麵前讓我把他讓給她,說不定我就會答應,然後一個人躲著哭得死去活來。
  誰重要?
  不知道。
  “算了,我幹嘛要問。”他哼笑,轉過頭去不看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到不行,又哪來的約法三章。”
  又成我的錯了?
  但他受傷的表情,還是讓心有刺痛的感覺。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主動獻吻,隻因為直覺得想讓他緊皺的眉頭舒展。他總是在我生氣的時候吻得我七葷八素、神誌不清得忘了一切,我這種拙劣的吻技也不知道能不能對他起作用。
  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隻有片刻的錯愕,他很快回吻了我,搶回主動權。我也忘情投入,拚盡全力想讓他快樂,情勢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
  進房。關門。熄燈。
  別指望我會把細節都披露出來,這是絕對隱私。
  我隻能告訴你們,這回他沒去衝冷水澡。
  * * *淩晨四點醒來時,他不在身邊。
  離開了吧。
  擁著被子坐起,胸腔裏盈滿失落,止不住的歎氣。
  歡愛過後也能毫不猶豫的離開,既然能冷酷至止,當初非要不可的決心又從何來?
  還是我是他未完成的心願,開始不顧一切的想要達成。後來明白一切並不若想象中的圓滿便心生抱怨,最後連身體都無法讓他留戀了,就迫不及待的想離開。
  是這樣嗎?他也跟所有寡情的男人一樣隻隨心而動嗎?
  去泡了澡,換上最喜愛的睡衣。
  我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對自己說:他不疼我不要緊,女人要靠自己憐惜自己。
  還是決定好好睡一覺,醒來時見外麵陽光燦爛,我就還是我。
  打開臥室的門,我想去客廳拔掉電話插頭。
  黑暗中電視閃著光亮,聲音調得很低。
  “你醒了?我吵到你了?”
  他的聲音從沙發前傳來。
  我的心情如雲霄飛車班突然向上攀升。
  我走上前去,他坐在地上,電視裏是昨晚球賽的重播。
  重播!!!!!
  我在裏麵傷心落淚。
  他卻在這裏看球!
  我為之氣結,拿著靠墊去砸他。
  沒幾下,整個人就落在他懷裏。
  他抱著我說:“大清早的別鬧,既然醒了就陪我看球。”
  “就知道看球,看死你算了。”
  “你還說,還不都是你,要不然我昨晚怎麽會錯過直播。”他促狹一笑。
  暈死,臭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讓人忍不住就想扁他。
  “別亂動,你想害讓我連重播也看不成嗎?”
  臉轟得漲紅,還好天還沒亮也看不清。
  他笑了,將頭靠在我的頭頂。
  “蔚藍,跟心愛的人一起做喜歡做的事很幸福。”
  自私鬼,我喜歡逛街也沒見他哪次心甘情願的陪我。
  不過現在我還是覺得幸福,我自己都覺得能跟我這樣要求不高的女人在一起真得是他的福氣了。
  天開始泛白的時候,我在他的懷裏睡著了。
  很溫暖……
  我就說他比較自私,說什麽跟心愛的人一起做喜歡做的事比較幸福,就強迫我陪看球。可我要他陪我逛街,作我喜歡做的事時,他就推三阻四了。“”起床了,陪我逛逛去。“我推床上的豬。
  沒動靜。
  “快點起來。”我補上一腳。
  豬翻個身,繼續睡。
  我索性壓了上去,在豬耳邊喚道:“豬起床,豬起床,豬起床,豬起床……”
  豬一手攬我到身邊,一手張開被子覆上我,嘟囔著:“一起睡。”
  又來這招,這隻豬實在沒什麽創意。
  但……他的吻真的好甜蜜,他的懷抱真的很誘人……停! 我紅著臉,七手八腳的掙脫豬的魔爪,幸好渙散中的意誌力及時匯聚,差點又中了他的美男計。
  “你起來!”我在床邊站立,再次向他表明我的要求。
  他挫敗的撓頭,撓出一頭亂發。“陪女人逛街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
  “我知道。”我抱臂點頭,這看得出來。
  “那你還拉我去?”他不解的問。
  “我喜歡你呀。”
  他咧出一嘴白牙,拉我坐在床沿後,雙手纏上我的腰,將他那張老臉貼在我的後背。
  “喜歡我就該讓我好好睡覺,喜歡我就別拉我去受刑了。”
  “我也想啊,可是……”
  “可是什麽?”他又要睡過去了,聲音裏帶著濃重的睡腔。
  “可是喜歡的你不在身邊,心情就不好,就控製不住的亂買;一個人提這麽多東西就會累就想坐下來休息,一休息就要喝點東西這又要花錢;然後我來回得打的又……”
  “那你血拚我埋單不就行了。”他接得到快。
  “那多不好意思呀。”
  “我們還分什麽彼此。”他頭箍緊了我的腰,似乎對用我的背做的靠墊相當滿意。
  “好吧,那你好好睡,我就自己去了。” 我去掰他的大掌想起來。
  “真不考慮陪我一起睡?”他不肯鬆手。
  “我跟李度已經約好了。”
  “哦。”他戀戀不舍但還是鬆開了手,果然是學金融的,明白信譽第一。
  “那我走了哦?”
  “恩。”他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
  我躡手躡腳的往外走,打開臥室的門。
  “等等。”他叫住我。
  我抓著門把的手一緊,回頭問道:“讓我帶什麽嗎?”
  “你已經約了李度了還叫我?”他衝我凝眉。
  “我看你剛才睡得很香。”我微笑。
  “恩。”
  “突然想起你陪我逛街時不情不願的樣子。”
  “然後?”他的眉聚得更攏了。
  “就不想讓你太舒坦。”說完我連他的表情都沒敢看,瘋狂的往外衝。
  聽到他跳下床。
  他怒吼。
  他赤腳在地板上跑動。
  砰!我關上大門。
  慌張跑進了剛好停下的電梯。
  門慢慢合攏,我看到洞開的門和氣憤難平的他。
  電梯完全關閉,開始下行。
  呼~安全脫險!
  我這才拍拍胸脯,大口喘氣,順便整理裝容。
  透過光潔如鏡的門,我看到其他人用怪異的眼神打量我。
  高傲的昂頭,看什麽,沒見過美女逗男朋友玩嗎?
  瘋狂購物後,我跟李度來到湖邊一家環境幽雅的茶樓。
  灌下侍者端來的大杯冰水,李度才享受的出聲:“一個字。舒服……”
  “那是兩個字。”我好心的提醒。
  菜單撞擊上我的頭。
  我飛快的環顧四周,還好沒什麽人注意。
  “女人,大庭廣眾下給我點麵子。”我低聲警告道。
  “好說,你先給我麵子。”這下她倒優雅了,端著茶細細品著。
  心情好不跟她計較了,我把小包整理湊裝成大包方便提。
  “看來範希文還真是教導有方啊,沒幾天工夫就把你調教得賢良淑德。”
  “是血拚他教的,還是整理戰利品他教的?”我笑,李度有了個神秘情人後連講話也變得莫名其妙。
  “是說你今天替他從頭到腳,從裏到外購置了一整套,就好象已經為人妻了。唉……最近我們都忙,缺乏溝通,連丁點默契都沒了。”
  臉微熱,我為自己辯白:“他出錢,不幫他買些東西,我覺得良心不安。”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心慈手軟了?”
  “我一向心軟好不好?見過我的人都說我最大的優點就是善良。”
  “嗬,你跟善月隱吵架的時候怎麽沒表現出來。”
  “先哲說過:對情敵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仰頭看窗裝出哲人的姿態。不像?別太苛求,我還沒見過活的哲人,勉強湊合一下啦。
  “得了,我你頂多是隻紙老虎。膽子說不定還沒老鼠大,也就能逞逞口舌之利。”
  我笑不爭辯,她說的是大實話。
  “你呢,最近一臉得春風得意,跟神秘愛人進展相當順利嘍。”
  “還不錯。”她不由的嘴角上翹。
  “從沒見你這麽認真過,看來這次是打算定下來了。嗬,要結婚了記得讓我當伴娘。”
  “結婚?”她低頭把玩著杯子,言語裏透一絲無奈。“我倒是期待,可不知道老天爺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我想起那個開法拉利的男人,她真的愛上有婦之夫?
  正想開口問,一抬頭卻發現位於我右上方的兩個人女人似乎關注著我們這個方向,在眼神即將交匯的那一刻,她們又迅速轉移了視線。
  我環顧四周,附近的位置並沒人就座。
  我裝著不在意的喝茶,眼睛偷偷的瞄向對方。果然那兩個太太打扮的女人又望向這邊,而且目標似乎是李度,於是我問:“那邊的人好象一直在看我們,是你認識的嗎?”
  她好奇的轉頭,回過頭來時說:“不認識。”
  她的表情顯然不是這麽回事,轉頭的刹那她連神色都變了。
  “真的?”
  “我幹嘛騙你?”她不自然的笑了,隨即伸手去端茶壺,手肘卻碰倒了茶杯。
  “我去洗手間。”她有些慌張的起身離開。
  納悶她反常的舉動,我盯著她的背影,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在她消失在拐角處時,一位太太進也入了我的視野,也往洗手間方向去。我認得是那桌人裏的一個。40多歲的年紀,一身CHANNEL最新款春裝,昭顯她的身價不凡。
  幾分鍾後,那位婦人先出來,很快就和她朋友一起離開了。
  沒多久,李度也回來了,一手支著額頭,擋著半張臉。
  “你沒事吧?”我有些擔憂。
  “我們走吧。”她沒回答我,一手提起東西轉身就走。
  我連忙招來侍者結帳後,在馬路上追上她。
  “你今天好奇怪?那個女人到底是誰?”我拉住她問。
  她停了下來,我轉到她麵前,看到她臉上觸目驚心的五指印後,我驚呆了。
  她急忙捂住臉,繞過我繼續往前。
  情況我大致能猜出七八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跟著她走,跟著她上了計程車,跟著她回了家。
  一進家門,她就進了自己房間。
  我關下門,放下東西,用毛巾包了冰塊也進去了。
  她背對著門,坐在床上。
  “敷在臉上會舒服一點。”我把冰塊塞到她手裏。
  “謝謝。”她低著頭,把冰塊輕輕貼到紅腫處。
  一滴眼淚滴到她的黑裙子上很快滲入不見,接著又有了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我不言語,待她止住抽泣時,遞上一盒紙巾。
  “你不問我嗎?”她看我,兩眼通紅。
  “我想等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
  “他有妻子。”
  “周美成?”
  她有些吃驚。
  “有一次我看到你和他一起,他那輛法拉利超拉風的,讓範希文的寶馬乖乖靠邊站。”
  她破涕為笑,“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的頭又挨了紙巾盒一下。
  我的為人哲學告訴我不要跟心情不好的人計較,這回再忍了吧。
  “你一定看不起我了,我是第三者。”
  我搖搖頭。“沒人有資格看不起你,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朋友。”
  “不勸我放棄嗎?”
  “是不是我勸你就會放棄?”
  她也搖頭。
  “這不就得了,隨心所欲的李度不會為任何世俗的評論改變自己。”
  “嗬,怎麽聽起來像在崇拜我。”
  我隻是笑,真的是崇拜她。她灑脫、隨性。相比起來我卻太放不開,相同的情況下我隻會逃跑,懦弱的可以。
  “第一次見麵我就知道他是我要找的人。尋覓了這麽多年才遇上這麽一個對的人,放棄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出現第二個。我不想錯過這回,寧願犯錯也不想錯過他。現在我滿腦子塞得都是這個念頭,我控製不了。”她很認真。
  “哪怕會傷害到其他人?哪怕困難重重?”這是五年前我問過自己的話,還是光明正大的問的,隻是趁夜深人靜才偷偷摸摸潛入腦中。
  “可能是被幸福衝昏了頭,我顧不了這麽多,一心隻想跟他在一起。想到他太太我是會覺得內疚,所以今天她打我的時候我沒躲也沒還手,就當我欠她的,自己心裏也起碼也好過些。”
  想到了悠悠,如果不是傷心我是她朋友,她一定也會給我一耳光。
  她現在過得好嗎?
  幸福嗎?
  “喂!你這個傾聽者太不稱職了吧,聽著聽著自己倒神遊去了。”隨著她一聲叫喚,我的頭再度受到重創,凶器是那包冰塊。
  忍無可忍,無再忍。
  “我有義務要聽你嘮叨嗎?”我奪過凶器,開始滿屋跑的複仇行動。
  驚叫聲,嬉笑聲,求饒聲,不絕於耳。
  ( 以下有關於本人各種反淑女行為的描寫被我略去。)
  從李度家出來已經6點多了,我拿出手機看他有沒打電話給我。
  嚇我一跳,10個未接電話還都是我爸的。
  打回去卻接不通。
  我又打電話回老家。
  是保姆接的電話。
  “阿姨,我爸在嗎?”
  “蔚藍?你爸不是去你那了嗎?”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就今天啊,中午的飛機。”
  我聽了差點沒腿軟,範希文還躺我床上呢。我爸和悠悠的父親是世交,他見過是當時頂著悠悠未婚夫頭銜的範希文。不行,得讓他快撤。
  掛上電話就撥家裏電話。
  很快就通了。
  “你起來沒?”
  “早起了。”
  “我爸要過來,你收拾一下快離開。還有不管誰來敲門你都別開。”
  “遲了。”他打斷我。
  “什麽?”
  “我已經開了。伯父他現在就在這裏。”
  “蔚藍,你給我快點回來。”
  “知道了,爸。”
  天氣預報不是說今天是晴天嗎?為什麽我的頭頂上是黑壓壓的一片。
  回到家後,範希文做東,我們出去吃飯。
  預期中的電閃雷鳴並沒有降臨。
  其實從頭至尾我都被忽視著。
  我爸沒怎麽理我,跟範希文聊得到是挺歡。
  那家夥也沒時間管我,左一句伯父右一句伯父,乖巧的不得了。
  吃完飯回去範希文坐了一回說讓我爸早點休息就回去了。
  我說送他,跟著下了樓。
  “我爸什麽時候來的?”我揪著他問。
  “4點多吧。”
  “那時候你在幹嘛?”
  “剛洗完澡。”
  “別跟我說你圍著浴巾就去開門了。”我有種暈旋的感覺。
  “那到不是。”
  “呼……”
  “有穿著內褲。”
  他看我一副要昏厥的樣子,攬住我說:“你這麽激動幹嘛,非負責不可的是我。”
  “我的好形象!從小到大我都乖得不行了的孩子,怎麽能做偷偷把男人養家裏的事。”
  我激動得抓著他的衣領。
  “可是你確實做了。”他殘酷的指出事實。
  “所以我才要腿軟啊。”鬆開手,額頭無力的頂著他。
  “都這麽大了,你爸應該不會扁你吧。”
  “不會,可是我有長輩權威恐懼症,他們皺皺眉頭就能把我嚇半死。”
  “大不了明天我們去登記,結了婚住一起總沒關係了吧。”
  “現在不要跟我開玩笑。”我踩他腳。
  “你還是早點上去吧,耗久了你爸以為我們兩個私奔了。”
  “那你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明天給你打電話。”
  “恩。”
  看著他的車子遠去,我才邁著沉重的步伐上了樓。
  老爸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去給你鋪床。”我抱著躲一時是一時的心態。
  “急什麽。坐下來,我們談談。”他拍拍身旁的位置。
  躲不過了,隻好硬著頭皮坐下。
  “我打算主動認錯爭取寬大處理。
  他搶先一步說:“在你家裏見到個男人,我很吃驚。”他抬眉給我示範他當時的表情。
  “他見到你也很吃驚。”我嘟囔著。
  “你說什麽?”
  “我沒說話。”我裝著一臉無辜。
  他沒打算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問題上,接著說:“在我印象裏你好象總也長不大。”
  現在看到我藏了個男人就知道我長大了?
  “雖然你現在能自食其力了,我還是放心不下,有時候想能把你永遠留在身邊,自己照看著總放心些。可是我老了,總有天會先你而去,不能照顧你一輩子。”
  “爸,幹嘛說這些。”雖然偶爾氣他對媽媽的薄情,我還是不願想象他也和媽媽一樣成了毫無意義的骨灰被放在狹小的盒子。
  他攬著我的肩:“雖然舍不得,我還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找到歸宿,他可以讓你衣食無憂,全心全意的對你。”
  “你會長命百歲的,我誰也不要,”一輩子隻讓你照看。“討厭!這老頭子幹嗎說這麽煽情的話,害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卻扶正斜靠著他的我,正色道:“開什麽玩笑,轉眼你就30了,再不抓個好男人結婚,真想當老故婆?!”
  我的額頭一定滿是黑線。
  上一秒還放著催淚彈,下一秒就給我丟顆手榴彈,他學戲劇的嗎?情緒變換還不是普通的快!
  “範希文是吧?你給我好好抓住了。”
  “啊?”
  “這個男人不錯,下午就穿成那樣,見到我後居然一點不慌張,能沉得住氣,肯定前途無量。”
  這老頭真的是老了,厚臉皮也拿來當寶。
  “其實五年前老童把他介紹給我時,我就這麽覺得了。當時我還覺得可惜,聽說還是同學,這種人才你怎麽就抓不住。”他一副扼腕的表情,不過很快變成一臉的欣喜。
  “哈,原來老天爺早有安排,當初他們沒結成婚就是為我們家留著的。”
  “老爸,聽說你跟悠悠的爸爸是死黨。”我好心提醒他幸災樂禍的對象是他的好朋友。
  “緣分的事情本來天注定,他跟悠悠結不成婚說不定對他們來說是好事,你看悠悠現在北京嫁了個老公不是挺好。”
  “童伯伯說他們很好?”
  “是啊,上個月兩人一起回來過,恩愛的不行,前幾天聽說已經懷上孩子了。”
  我發自內心的替她高興。
  “你啊,要加把勁。你不知道我在童伯伯麵前多沒麵子,嫁女兒沒他早,抱孫子又比他慢。”
  “我是你拿來爭麵子的嗎?”我不禁問。
  “麵子是次要,你的終身幸福才是第一,範希文你得抓住了。下午我已經警告過他了,他也承諾會負責。你爸我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他拍拍我的背鼓勵我。
  我怎麽感覺好象老頭子和我設計好跟範希文玩仙人跳,先由我色誘他,再由老頭子逼他就範。
  接下來老頭子開始滔滔不覺得給我解說注意事項。
  看來時代真是進步了,要是在古代,老頭子該拿著菜刀追砍範希文,要不然就他把五花大綁送官法辦。範希文真該慶幸他生得逢時,可聽著老頭子沒完沒了的嘮叨,我又想自己是否生不逢時?
  情緒放鬆下來後,一個問題浮上腦海:我爸大老遠跑來的本意是什麽?肯定不是來捉奸的。
  打斷他,問到:“你這次來有什麽事嗎?不會就為了看我吧?”
  他突然停住,這回角色對換,不自在的到是他了。
  “蔚藍,我跟你朱阿姨決定結婚了。”
  “好啊,什麽時候?”我回答得快了點反而讓他難以置信。
  “你跟朱阿姨也這麽久,也該結婚了。”
  “你說反話嗎?我跟你朱阿姨在一起你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我知道你心裏不高興的。還是覺得我同意你讚成你跟範希文在一起,你就。”
  “你女兒想又這麽多彎腸子的人嗎?再說我好歹也30了,就算你反對,我要跟他在一起,你也沒辦法對不對?我隻是想明白了,媽媽已經死了,不能挽回,總不能讓活著的人用自己的幸福來陪葬。你難得能遇上一個合得來的,我何必阻撓。你要是不快樂,作女兒又能開心到哪去?”
  “蔚藍……”他欲言又止。
  “有個人在身邊照顧你,我在外麵也安心。我像你一樣,也希望你幸福,有個人可以對你全心全意。”這回換我攬上老頭子的肩。
  “你這小孩子……”老頭子的雙眼濕潤。“我口渴了去喝水。”他轉身去廚房,偷偷的伸手抹眼淚。
  哈哈,催淚彈我也會放。

  第五章
  範希文去美國了。
  “華盛頓現在有櫻花節!記得多拍些照片回來。”他跟我說要去紐約呆半個月時,我閃出這句話。
  “我相信你可以表現得更正常的。”他原來也會政客般虛偽的笑。
  “對不起,是該拍些更具代表性的。尼亞加拉瀑布?這個獨一無二了吧。可是紐約離那會不會太遠了?”這是我的第二次張口。
  “你搞清楚我是去工作!工作!不是去觀光旅遊!”他在我耳邊咆哮,引起耳膜的強烈振動。
  我捂著耳朵,眼神控訴他的暴行。
  “你就不能像人家女友一樣作出點正常的反應?!”掰開我的手,他堅持用魔音毒荼我。
  力不如人,我放棄耳朵。
  “比如說?”本人虛心受教。
  “比如說,立刻想到我們要兩地分離半個月。比如說,抱著我說,會舍不得我走。比如說,義正嚴詞的警告我別趁你不在跟洋妞亂搞。比如說……”
  我呆若木雞,不記得他有花時間看八點檔啊,怎麽裏麵的情節倒記得挺全。
  半個月而已,又不是半年。
  是工作,又不是我說不舍去就能不去的。
  隔個太平洋,他就是要亂搞我也拿他沒轍。呃,不行,他要是帶了AIDS回來我不是跟著完蛋?那是不是該提醒他記得做安全措施?還是算了,我要是真說了,現在就得完蛋。
  本來我是不覺得有做這些的必要啦,可看在我還是滿喜歡他的份上,嗬嗬,犧牲形象滿足一下他小小的願望又何妨。
  “哎呀,半個月也,14天那。好久哦。想你了怎麽辦?”我依言抱住他,他頓時沒了聲響。
  為什麽他沒進一步動作?聲音不夠嗲?OK!偶再接再厲。
  “你不要去好不好?你隨便派個下麵的人去就行了嘛,人家都不想讓你離開半步那。”謝天謝地我還沒吃飯。
  他怎麽還沒動靜?樂暈了嗎?
  “唉,你還是去吧,我怎麽可以為了自己拖累你的前程呢?”低頭空抹幾下眼淚,記得電視裏的女人基本上還是識大體的,稍作休息後繼續:“你不可以在外麵撚花惹草哦,就算忍不住了也不可以找比我漂亮的。記得哦,安全措施也是很重要的,我這可是為你的健康著想,絕對不是為了自己。”還是說出來了,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下點。
  剛才好象感覺到他一陣顫動。
  我以為他感動得泣不成聲,結果映入我眼簾的卻是他發青的臉。
  “喂,我都已經這麽賣力了,你還想怎樣?”我惱了,同他拉開距離。
  他一言不發,盯著我心裏直發毛。
  最後他還是像個泄了氣的皮球走開了,經過我時拍拍了我肩,說了句:“爛泥扶不上牆。”
  暈死。
  我盡力了!
  他走的那天,我沒去送他。
  原因很簡單,我要上班。
  並不覺得有必要犧牲我的工作去遷就他的工作。
  到公司時,他在機場給我打電話。
  “你還沒上飛機啊。”
  “剛登機。”
  “那路上小心啊。”
  “怎麽小心?墜機的時候讓自己掉得慢點嗎?”他笑。
  “呸!呸!呸!童言無忌。”
  “30歲的兒童?”
  “範仲淹,別淨挑我語病!這種事是能開玩笑的嗎?”我正色道。
  “好好好,當我沒說。你擔心我?”
  “做夢吧你,我是擔心機上美女被你的胡言亂語給害了,聽說國際航班的空姐遠勝於國內航班?”
  “好像是,這裏就有個極品。”
  “真的?多極品?”
  “世間罕見。”他讚歎道。
  “拍下來發給我。”我是視覺係動物,喜歡欣賞美麗的事物。
  “你的語氣像極了變態女色魔,沒空當你幫凶的。要起飛了,到了再聯絡。”他匆匆掛了機。
  我惋惜的放下電話,他所謂的極品是什麽概念?
  男人和女人的審美觀通常大相徑庭。
  女人對男人口中的美女常常不屑一顧,就像男人對女人眼裏的型男往往不以為然。
  抬頭,我在電梯前的人群裏發現了我們可愛的總機小姐。
  “唐糖!”我上前拍了她肩一下。
  她在我眼前癱軟。
  我頓時傻了眼,攤開自己的手,今天之前都沒我有天生神力的跡象啊。
  “蔚藍姐,你沒那麽神勇。”她喘了口氣,“我腦袋發暈,全身無力。”
  我伸手探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你發燒了。”
  “昨天晚上開始的,吃過藥,已經好了點。”
  “這也叫好點?”那之前她豈不是隻活動的火爐?我扶起她,“來,我們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她小聲的抗議著。
  “不去醫院,直接進火葬場嗎?”這年頭的小孩子不懂事得讓人想扁。
  不理會她的嘰裏咕嚕,反正她現在四肢無力,隻能任我擺布。
  請好假,我和她置身於出租車裏,她靠著我的肩。
  “不用去醫院,我回家多喝點水就沒事了。”從上車到現在她說了有不下十遍。
  “說來聽聽為什麽不去醫院?”受不了她的羅哩巴唆,我決定尋根溯源,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萬一……萬一確診是非典……或禽流感。整個公司都……都要被隔離了,他們會怨我的。”說完長句,她上氣不接下氣。
  暈~~~,禽流感的疫情早解除了,非典更是去年的事。而我記得非典最嚴重的時候,她還連口罩不戴滿大街的亂跑,現在反到杞人憂天,這姑娘的憂患意識是不是來的太遲了點。
  “你買彩票嗎?”我問。
  “買過幾張。”
  “中過沒?”
  不等她回答,我徑自往下:“沒中過吧,知道中彩票的幾率是多少?得非典的幾率是多少?得禽流感的幾率又是多少?中彩票的幾率可比得那些病的小多了,你連彩票都中不了,還得什麽非典、禽流感。這種病不是我們這種沒運氣的人都得的。”
  她聽得半信半疑,“哦。”但是安靜下來。
  我壓根就不知道三個概率孰大孰小。就算知道,幾個獨立的概率也並不會相互影響。糖唐是燒糊塗了,我才哄得了她。
  耳熟嗎?範希文那學的,可別告訴他,那個滿腦子錢的家夥說不定會來跟我算什麽知識產權使用費。
  給唐糖看病的醫生是個上了年紀嗓門特別大的老太太。
  詢問了病情後,給唐糖測體溫。
  “39度4.”
  話音剛落。
  “怎麽辦啊……”唐糖淚眼汪汪的拉著我的衣服。出眼淚速度之快,讓我想起了豆豆。
  不是打針就是吃藥,我正想說。
  不過老醫生似乎不滿唐糖忽視眼前的專業人士。
  “你拉她幹嘛?她又不是你媽,我還是你阿姨呢。”
  嘹亮的嗓音在屋子裏繞啊繞,繞了三圈之後再傳入唐糖耳朵裏。
  誰說大嗓門對樹立權威形象沒有作用,唐糖的眼裏瞬間閃現名叫希望的光芒。
  乖乖的轉向醫生。
  老醫生大筆一揮,開出藥房一張。
  “感冒,掛點滴。樓下拿藥。”
  言簡意賅,盡顯名家風範。
  病好回去後,她四處跟人家這麽講。
  “餓嗎?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時近中午,我對躺在病床上的唐糖說。
  她虛弱的搖搖頭,扯出一個笑容。“沒胃口。”
  比起早上她的臉色已經有所改善。
  “那你再睡會,等下掛完了再去吃。”我伸手,掠開擋住她眼睛的幾縷流海。
  “蔚藍姐。”
  “恩。”
  “雖然你有時候很凶,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就覺得安心。”
  “睡覺了,哪來這麽多話。”被人當麵誇,覺得挺不好意思。
  她笑著,乖乖得閉上眼睛。
  然後我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彎成了弧。
  感覺裏我總是依賴別人,父母,悠悠,韋莊,李度,或許還包括範希文,喜歡在他們麵前裝小女孩,袒露內心的苦惱,可以無知、可以膚淺,因為他們不會暗暗笑我;因為他們會認真的聽我說話,會給我時間平理自己思緒,找出最合適的表達;因為他們是真心的想幫我。
  原來自己也是可以讓人安心,讓人依賴的,我第一次知道。
  他離開後的第七天,有點想他了。
  下班後,不知不覺的走到了公司附近我們約好接我下班的地方。在那呆了十幾分鍾,才想起他人不在這。思念的泡泡抓住了機會,開始不停的往上冒,擠走了好心情,隻留下惆悵。
  回到家,關上門就窩在沙發裏魂不守舍。直到七點,肚子咕咕作響。起來泡了泡麵,打開電腦上網。
  郵箱裏兩封信,一封是悠悠的,一封是他的。
  感覺像回到了大學時代,悠悠介紹了他的男朋友後,我就經常同時收到兩封信,一封是悠悠的,一封是他的。我總是先看悠悠的,再看他的。因為我覺得悠悠是我的死黨,他是死黨的男朋友,就與我的關係而言,自然不能先於她。
  現在,我還是先看悠悠的。因為我對她的虧欠太多,以前欠她幸福,現在欠她封回信,那封拖了幾個月的回信至今未能完工。
  沈蔚藍!
  我以為跟以前一樣懶,回信最多拖個一個月,這次你居然給我拖了幾個月。難得我那封信這麽深情並茂。
  別跟我說你在質疑我上封信的真實度,或者說你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我你已經跟範希文在一起了。
  驚訝吧?我跟他一直有聯絡。喝水別把水噴到電腦上,吃東西小心別噎著。
  (我有被泡麵嗆著。)
  好,我再說一次。我放下了,我現在得到幸福了,寶寶為證。所以別再抓著以前的事不放了,不要角色顛倒,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以上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次,畢竟讓你這個美麗智慧魄力都比不上我的女人搶了男人不是件光彩的事。
  快點回信,別以為我懷了孩子就不敢坐飛機過去扁你。
  就這樣了,我不能在電腦前坐太久了,會被老公罵。
  回信!
  我掩麵而泣,不,我是笑,笑得流淚。
  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一切都過去了。
  沒人告訴我懷孕中的女人會變身為爆龍。
  事實上我也是被罵一頓才會信。我有自虐傾向,偶爾。
  他上傳了一個視頻文件,讓我去看。
  標題為:獻給我的沈蔚藍小朋友沈蔚藍小朋友?我喜歡這個稱謂。
  那是他在華盛頓用DV記錄的櫻花節。畫麵裏從華盛頓紀念碑到傑弗遜紀念堂再到白宮櫻花如緋雲般怒放,美不勝收。畫外他配以解說。
  “滿樹開花的這種叫野吉櫻,是日本在一戰之前贈送給華盛頓的。二站結束後美國政府曾回贈部分櫻花給日本。”
  “櫻花的盛開的時間很短,不刮風,不下雨,花期也不過四五天,之後就開始迅速脫落。
  有人把櫻花同武士聯係起來,他們都有著同樣短暫卻不失理想的一生。所以別說櫻花是柔美的植物,在我看來那是最瘋狂的花朵。“……
  “今天運氣不錯,今天有櫻花遊行……這些都是各州選出來的櫻花皇後。聽說等下在十二街還會有街頭派對,美食節哦……沈蔚藍口水擦擦,都要流下來了。”
  我原本停在唇下的手指馬上避閑離開,真當我三歲孩童,還流口水。
  ……
  “白宮我就不進去了。如果還是克林頓住那的話,我就進去染指一下你仰慕的第一貓咪,弄張它的親筆簽名。但對小布什那條狗,我一點興趣沒。”
  ……
  “嘖,美國麗人。”鏡頭拉近對準一位美女的腿部,自下而上。我不由讚歎,金發碧眼,身材呈黃金比例,凹凸有致,纖度合宜。
  看人家美國人多大方,知道自己被人納入鏡頭,自動擺出個POSE.再來個頭部特寫,此姝鏡頭感還不是普通的強,眨眼,微笑,再咧嘴,一口黑漆漆蛀牙,畫麵搖晃了一下。
  “高露潔,國家牙防組推薦。”他說,當然是中文。“蔚藍,看到了吧。以後不要再怨天尤人了,老天爺還是公平的。”
  又扯上我!他總是讓我處於兩難的境地,我已經笑得胃痛,哪還有力氣給他翻白眼。
  看完全部,已將近10點,可以確定今天的心情已經快HIGH到極點,對他的想念也節節攀高。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因為情緒高漲所以我忘了有12小時的時差,所以忘了他在工作中。
  “蔚藍,有事?”
  “我跟你說看了你發的東西了。”
  “恩。”很敷衍的語氣,與我的興高采烈形成強烈反差,我不住得也想調動他的情緒。
  “範希文,我想你了。”這次絕對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
  “恩,還有呢?”
  “還有?”不能接受我真情告白就得了這麽個心不在焉的回應。
  “別告訴我你打電話過來就說這些?”
  “恩!”難道我該給他報大盤股指?
  “沈蔚藍!為了趕去櫻花節延誤的工作,我已經忙得快焦頭爛額了,你別再給我添亂。”
  “那掛了。”
  掛上電話,我就像蒸了一小時桑拿突然潑了一桶冰水,極端的心情變換,讓我憂悶的快死掉。
  我在床上輾轉幾小時,才想到發泄途徑。
  午夜12點,我在廚房切切炒炒弄出了一桌子的菜,端到客廳,放上好看的碟,花了3小時我將之消滅殆盡後,心情才舒暢了些。第二天卻落得胃翻攪疼痛的下場。這些都記在他的帳上了。
  他走後第十天。
  哈,他也會犯下同樣的錯誤——在上班時間打電話給我。
  “工作時間不談私事,再見。”我一本正經的說著,心裏卻想象著他氣得內傷的摸樣,複仇的快感豈一個爽字了得。
  晚上我決定做頓好的以示慶祝。下班轉到超市購買好材料,一番努力後大功告成,正準備大快朵頤,李度卻來了個十二連環急CALL,權衡利弊,我把義字擺中間,舍食陪好友。
  李度最近比較煩。
  周氏企業正麵臨著被歐洲某集團的惡意收購的危險。作為公司第一、二大股東的周氏夫婦和睦與否影響著公司的正常運營以及進行中的反收購行動是否能成功。但周美成夫婦婚姻失和的消息不脛而走,公司股價波動異常。
  周美成此刻應該忙得焦頭爛額,李度自然也不會好到哪去。
  按下門鈴。
  來開門的李度還是穿著白天那套衣服。
  “這麽快?”她背靠著門對著我懶洋洋的笑。
  “大姐,你呼得那麽急,就算嶽飛明知是送死也得快馬加鞭往這趕。”
  我在玄關脫了鞋,進到客廳,酒氣撲麵而來。幾個空啤酒瓶子肆意躺在茶幾上,還有幾打沒開的安然擺放在一邊。
  “借酒消愁?”我調笑道,什麽時候見她為愛發愁過?
  她隻是笑,然後在地板上坐下。我盤腿坐到她身邊,接過她的遞來的酒。
  打開,喝了幾口。還是覺得難喝,我從來沒覺得酒好喝過。
  “別這個樣子,每段愛情要修成正果都得經曆磨難的。”當道德跟愛情起衝突時,注定她的愛情會比別人曲折,她一開始就明白的。
  “不是每個人都能熬到修成正果那天的。”她歎了口氣。
  “嗬,你一開始可不是這麽悲觀的。”
  “我現在也沒悲觀啊,我不悲觀。”
  “那就對了,對他有點信心,也對自己的眼光有點信心。”皺著眉頭再喝下一口。
  不點頭也不搖頭,她還是笑。
  她晚上反常的很。“喂,你叫我來不是就看你傻笑吧。”
  “沒看到桌上這麽多酒嗎?找你陪我喝酒的。”她推我。
  “啤酒不好喝。”
  “幹嘛怕自己酒量不好,呆會喝醉了耍潑讓我笑話嗎?”
  “笑話了,我什麽時候喝醉過。”喜不喜歡是一回事,酒量可是一等一的。
  “好,今天晚上不喝完這些別回去。”
  “誰怕誰。”我一點經不得激。
  酒瓶在地上四處灑落。
  電視上嗡嗡響著,好象在播財經新聞。
  我枕著沙發扶手,打了個酒嗝。意識還算清醒,但全身細胞都被灌了鉛,任何輕微的動作都覺得費力。
  醉了。我知道。
  但不能在她麵前承認。
  “還來嗎?”我叫囂著,因為知道癱倒在地板上的她也差不多了。
  “你……”她也打了個嗝,“你去買。”嘴硬跟我有的拚。
  “你主人,你去。”
  “咱們誰跟誰啊。”
  “我跟你。”現在跟我套近乎?我才不買帳。
  “你真見外。”
  “謝謝誇張。”
  我垂下手,碰到她的臉,很快被她打開。
  沒力氣鬥嘴,沉默蔓延開來。
  我聽清了電視裏發出的聲音,正講到周氏企業,股評家建議繼續觀望。
  “他們不會……周氏沒問題。”李度嘟囔著。
  “什麽?”我沒聽清。
  “他不會離婚。相較於我,事業對他來說更重要。即使是沒有愛情了的婚姻也不僅是一張紙的韌度。”她平靜的敘述,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此刻該說些什麽才能安慰她?
  “失戀人該做的事我都做過了,我已經接受現實。所以不用費神安慰我。”
  我笑,我總是在關鍵時刻辭窮。
  “蔚藍,你喜歡看星星嗎?”
  “獵戶星座,我隻記得夏天的獵戶座。”
  “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小時候晴朗的晚上我就會躺在院子裏看星星。那個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蓋一幢透明屋頂的房子,隻需抬頭就可見星空。”
  “千萬別蓋在城裏,星星都難得一見了。”
  “是啊,那時的天空清澈多了,星星又亮又密,掛得好低,仿佛觸手可及。”
  她向上伸的手握緊了,好象真的把星星抓在了手裏。“可實際上那是永遠都觸不到,站直了,踮起腳也觸不到。每次我都以為能碰到,可每次都隻是一場空。”她把五指攤開,空無一物,一聲歎息後,手臂無力的垂下。
  不久傳來了她勻暢的呼吸聲。
  她又要恢複成原來的李度了。這是我經不住周公的召喚沉沉睡去前的最後一抹意識。
  今天是他回來的日子。
  下午一下飛機就先回了公司。恩~~勤勞又能幹的員工,要我是老板我也重用他。
  下午我往老地方走去,這回不用擔心會失望而歸。
  遠遠的見他倚車站立,戴著副墨鏡,好像還理了個新發型。
  他看到我了。
  有別於下午的坐立難安,現在我反倒不急著過去了,慢悠悠的踱著步。
  離他10步左右時,他摘下了墨鏡,我看到了他一臉的不耐煩。
  沒等我走到他麵前,他伸手把我攬近。
  “太空漫步嗎?”壞吧,小別後第一次見就凶神惡刹的。
  “新發型也,在那邊剪的嗎?”我不理會他。
  他在我靠近他頭發前,擋下我的魔爪,呃……口誤,是我的玉手,再把我的雙手往自己的腰側一擺。
  空出手來,握住我的下顎,印下紮紮實實的一個法式熱吻。
  吻我的我臉紅紅,頭暈暈,心如小鹿亂撞。這個男人不是普通的饑渴。
  回到家,先填飽了他的欲望,再一起填飽自己的肚子。
  此刻我們棲身於沙發上,空間有限,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我假裝自己是一隻無尾熊,把他當做尤加樹攀著。
  我迷著眼,聽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這是最有效的催眠曲。
  我看到周公公在對我招手,正當我歡天喜地得要跑過去,半路上被他攔下,“蔚藍,你好象胖了。”
  意識瞬間歸位,“啊?”
  他捏捏我的臉:“真的胖了點。”
  怎麽可能,最近腸胃一直不太好,還能胖?我鬆開抱著他的身,想掐自己的腰看看。
  “啊!”重心發生轉移,我從沙發跌落。他一時不察,隻來的及抓住我的衣服。
  “沒摔著哪吧?”他緊張得問。
  我搖頭,撫著摔痛的臀部。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隻的胖了嗎?
  第二天,我喝一杯牛奶當早餐,中午吃了兩個蘋果,晚餐沒吃。
  第三天,早餐一杯牛奶,中午3根香蕉,晚餐一杯牛奶。
  第四天,早餐牛奶,中餐2個蘋果,晚餐跟他一起吃的,海鮮大餐,有些失控,唉,功虧一簣。
  第五天,重新減肥計劃。
  第六天,我在辦公室裏暈倒。
  從醫院醒來,他伏在我的床頭,我想起身的動作,吵醒了他。
  “醒了?”他如釋重負,按下呼叫鍵。
  發絲淩亂,胡渣子都冒出來了,我還沒見過這麽不修邊幅的他。
  “聽到你暈倒,沒把我嚇死。”
  暈倒?聯係上發胖,月事延遲,最近胃老泛酸。我首先聯想到的是:“是懷孕嗎?”我問。
  他楞住了。
  他為什麽是這樣的表情?心裏咯噔一下,難道……“孩子沒有了嗎?”
  他此刻的表情都可以用古怪來形容了。
  我急了:“你告訴我啊,我接受得了。”
  他欲言又止,扭過頭去,再轉回來時,斜著眼看我,終於吐出一句:“真想掐死你算了。”
  這回輪到我楞住了,就算我不小心沒保住孩子,他也不用說這麽狠毒的話吧?
  說完他就走了出去。
  再回來時,跟著醫生和護士。
  從醫生口中,我才知道我住院的原因是胃出血。
  為了配合治療,我交代了最近的飲食情況,結果被責任感極強的醫生罵得個狗學淋頭。
  一次也就算了,更慘的是每次查房都要先我說我一通。
  我眼神向他求救,他不是裝沒看見,就是忙著吃同事們送來的水果慰問品。
  “你什麽都不能吃,為了不辜負他們的一番心意,我不介意代勞。”他說。
  “明知道我不能吃,就別在我麵前吃。你帶回去好了。”他吃得津津有味,搞得我痛苦萬分。
  “送你的當然得擺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存心害我這家夥。
  出院後,他以方便監督為由強迫我住他家。
  說強迫是因為我不喜歡住他那。
  李度說:“該做不該做的都做了,你還裝什麽矜持?”
  “我不在他麵前裝矜持,是害怕。”我說。
  害怕兩個人太近太膩,害怕自己感情不再受控製。
  怕重蹈悠悠的覆轍,怕受傷害,怕自己從此失去愛人的勇氣。
  我知道我抱著不信任的態度跟他在一起對他不公平,可他有移情的先例,盡管對象是我。他跟悠悠從大學開始在一起這麽多年,說兩人之間沒有愛情那是騙人的,可他還是能說愛上別人就愛上別人了。說不定某一天他就發現自己愛某個人更甚於我。
  我有個朋友是幹保險的,老跟我們講要未雨綢繆。對我來說,不讓人自己全情投入就是最好的保險。人說愛到八分就相宜,我的目標是控製在七分。
  人是不能犯錯的,有過一次,就會讓人心存芥蒂。
  這麽講對他很苛刻。我不是故意的,生平苛刻因子少得可憐,但一遇上重要事情就跑出來作祟。範希文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愛他,比我一開始想象的要愛,而且有越來越愛他的趨勢。所以我會不自覺的從雞蛋裏挑骨頭。
  上次去他家,在他床上發現一根不屬於我的頭發。不過一根頭發,可能是公司裏,無意間勾到某位女同事的長發,沒發覺就帶回了家。也有可能是鍾點女工在打掃房間時不小心遺落的。當然也會有更合理的解釋,比如不久前某個女人在這張床上躺過……最後,我還是拎著這根頭發去質問他了,雖然表麵裝的很好,用的是調笑的語氣,不在乎的表情。好象隻是在跟他開玩笑。他回答說:是個意外。沒給我機會探究是何種意外,他用了下流手段讓我不能再思考。恍惚間,我聽見心在說:很好,別讓我胡思亂想。別讓自己破壞約法三章。
  說到約法三章,現在該改名為約法二章了。
  住院那段時間,他讓‘不公開’這條形同虛設。下了班就駐守在這裏,有人來探望,就把我晾在一邊,跟我前來探望我的朋友同事聊天嘮嗑話家常,全然一副自己人的姿態。走之前,每個人都用恍然大悟的眼神看我,原來如此這般……
  我還不能把他怎麽樣。我最懊悔的是當初沒訂立相應的懲罰措施,真是高估了彼此的道德修養。
  不樂意的理由是不能對他說的,我又掰不出可以說服他的強有力的理由。最後,我還是進駐他的窩。就這樣開始了我們的同居生活。
  清晨,他會早半個鍾頭起來,熬了粥,買好燒餅油條等我起床。到了時間一起上班,中午會一起吃飯。晚上,他會盡量趕回家吃飯,趕不回來也會打電話過來催我按時吃飯,不可以吃太多,不可以吃太少,也不可以隨便湊合,很八,很羅嗦。
  “晚上要加班到很晚,你自己先吃。”
  “好。”他不在,可以吃點好吃的。
  “沈蔚藍,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興奮。”
  “有嗎?你太敏感了吧。”
  “要是我回來看到或聞到你那堆垃圾食物的蹤影,你將會渡過一個五彩繽紛的夜晚。”
  “同學,恐嚇是違法的。”
  “我有恐嚇你嗎?蔚藍,你太敏感了。”
  “是是是,我敏感,牢頭。我會乖乖吃飯,乖乖等你回來可以了吧。”唉~~我的牢頭先生太盡忠職守。
  “別自己不能吃就盡給‘拖鞋’灌,昨天抱他好象又重了,它上年紀了,太胖容易得高血壓。”
  “知道了。”好象我蓄意謀殺‘拖鞋’似的。
  掛上電話。我對上‘拖鞋’渴求的目光。
  “好吧,我們準備晚餐去。”我起身向廚房。
  它搖著尾巴,快樂得跟我進廚房。
  “拖鞋,吃飯。”我在它的專屬盤子裏倒上狗糧,上麵壓上一塊肋排。
  它沒馬上低頭吃,哈著舌頭望我。
  我拿起平底鍋給它瞧,空了,沒第二塊。
  它眨巴眼睛,不滿的嗚鳴。
  我蹲下身子與它平視。
  “不是我忘做了,是你爸爸說你夠肥了,要你節食。”我戳戳它的肚子。
  嗚……嗚……
  範希文的話是聖旨,這個道理它明白的比我早。抱怨兩聲,隻能乖乖認命吃飯。
  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拍拍它腦袋,我吃自己的飯。
  每天吃得那麽清淡,生活還有什麽樂趣。
  唉……
  ‘拖鞋’是範希文的愛犬,8歲,男生。
  純種的拉布拉多犬,就是培訓起來能導盲犬的那種。
  它小時侯我見過它,那時侯丁點大比較可愛。現在抱它都要費點力氣了,不過皮相到是不錯,聽範希文說以前它花名在外,到處灑精播種,方圓幾裏內被它看上的母狗就無一幸免。這種撚花惹草的習性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主人學的,八成就是,要不然它還能跟誰學……對不起,扯遠了,我們在回到‘拖鞋’,去年12年可以說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它敬愛的範爸爸以它子女已經遍天下為由,帶它去結紮了,被迫過起了清心寡欲的日子。
  也許因為同處於範牢頭的高壓統治下,我們之間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我會偷偷的給他加餐,他就借自己的身體給我當靠墊。說實話,毛茸茸、軟趴趴的‘拖鞋’抱起來可比範希文舒服多了。範希文不在的時候,我偶爾會允許它到床上來玩,這隻狗天天洗澡都快比我幹淨了。
  吃完飯,我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拖鞋’的頭就擱在我腿上,我撓它脖子時,它就會享受的眯上眼睛。怎麽會不享受呢,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何況我還是善良又溫柔的牡丹花,哈哈。我在發瘋,別理我。
  電話鈴響起,‘拖鞋’微抬了下眼瞼,又閉上了。
  我隻需伸手就可接起電話。
  “喂,哪位?”
  對方沒聲響,很快就把電話掛斷。
  可能打錯了吧,我心想,將話筒放回原處。
  沒過多久,電話再次響起。
  “喂。你好。”
  對方遲疑了一下,“請問這是範希文的住處嗎?”聽起來像中年婦女。
  “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他媽。”一下子理直氣壯不少。“讓他接電話。”
  他的老媽?我正襟危坐,忘了腿上還有個‘拖鞋’。它站直了,奇怪我的態度轉變。這回我沒時間理會它,電話的裏的可是範希文他媽。
  “是伯母啊,他現在不在,您有什麽事嗎?等他回來我轉告他。”有夠畢恭畢敬的。
  “你是誰?怎麽會這麽晚還在他這?”
  “我……”我是他誰?同居女友,這麽跟他媽說會不會覺得我太隨便?
  就在我擠盡腦汁想找個妥當的形容詞時,她媽不耐煩的出聲了:“我不管你是誰,跟他講要他有空回趟家,把未婚妻一個丟這不聞不問這叫什麽事?”
  “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那我算什麽?
  “對,是未婚妻。我們家希文……對了,小姐你貴姓?”
  “免貴姓沈。”腦袋有些發漲。
  “沈小姐,我兒子我還了解的,他在外是比較花,但沒見過他對誰認真過,他始終要回家跟他未婚妻結婚生子的。”
  “哦。這樣的嗎?”比較花?他是這樣的嗎?
  “沈小姐,你是希文的朋友肯定念的書也不少,為人處世的道理肯定也明白。這世上好男人多的很,何必要找有未婚妻的,落個第三者的壞名聲。”
  “我……我不知道,他從沒告訴過我。”他怎麽能把我瞞得滴水不漏。
  “這孩子,怎麽這個樣子。他瞞著你是他不對,現在你知道了,就該早做了斷。我相信你也個好人家的女孩,請設身處地為他未婚妻想想,無怨無悔的等著他回頭……”這時,我聽到另一個年輕女人的哭泣聲,他母親對勸她說:“別哭,伯母一定會替你做主。”
  感覺力氣一點點從身體裏抽離,好想躺下睡一覺,明天醒來這些都是一場夢。
  記不清他媽接下來是怎麽說的,也不知道怎麽掛的電話。
  我捂著臉埋進欺蓋,心亂如麻。
  ‘拖鞋’用它濕冷的鼻子觸我的指尖。
  我抬頭,摟著它脖子輕輕搖晃,“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麽做?”
  滿腦子都是他的欺騙,他的背叛。光聽她媽的一麵之辭將他定罪,對他不公平。得跟他談談,不是現在,而是等思緒冷靜下來後。以此刻的心情,我不能保證控製得住自己不衝動。
  我要回家,對,先回家。
  “你在幹嘛,想趁我不在挾帶私逃?”
  他回來時,我正往箱子裏塞衣物。
  “挾帶自己的東西回家不算犯法。”
  我使勁合上箱子。
  “清淡的東西吃得受不了,這麽快想逃了?”按住我要往外拖的箱子,他依舊使著玩笑的語氣,眼睛卻關注著我的表情變化,想找出些蛛絲馬跡。
  連著幾個深呼吸,我對自己說:冷靜,冷靜,要冷靜。
  “你媽打電話來說讓你有空回家一趟。”
  “就這樣?”顯然他不覺得這跟我要回家有什麽關聯。
  “說家裏有個未-婚-妻在等著你。”‘未婚妻’三個字我說得咬牙切齒。
  “未婚妻?”他愕楞。
  “別跟我說你從來沒聽說過?”他媽說的那麽篤定,他要說毫不知情,我打死都不信。
  “什麽名字?”眉毛快擰成一塊了都。
  “什麽名字?我怎麽知道你老婆叫什麽名字!”他家裏那位叫什麽還來問我?他未免太會裝!
  “我又沒接到電話,我怎麽知道我媽指得是哪個?”他也急。
  “你還有很多個?!” 壓抑了一晚的火氣倏地竄上來。
  他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然後雙手下壓,示意我控製情緒。“我媽把每個她中意的跟我相過親的女人都叫未婚妻。”
  “相親?你上次回家也是為了相親?”我皺著眉頭質問。
  “你又不跟我回家!爸媽總要敷衍一下!”
  他居然還對我吼。
  “誰知道你是真敷衍還假敷衍,那個女人在哭,電話我聽到她在哭!”我也想哭。
  “哪個女人?”
  “你未婚妻!”忍不住蹦出一顆眼淚。
  “該死!誰知道那個女人莫名其妙的哭些什麽?”他靠近,想抱我,被我推開。
  “你憑什麽對我這麽凶!”比嗓門我不見得輸他。
  他撫額,調整呼吸後說:“我跟那些女人沒有什麽,我從來沒跟她們承諾過任何事。”
  “是。你什麽都沒做,她淚腺比較發達沒事跑你媽麵前哭。”並不是故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隻是被她媽左一句第三者,右一句插足的說,我覺得委屈,這麽算了,這口氣實在難平。
  他不耐的別開臉。“我要怎麽說你才肯信?我媽的幾句話,某個人的幾點眼淚就可以讓你對我多情深信不已。那我呢?我對你不夠好嗎?還是我做的不夠多,我對你的心你都看不到!”轉頭麵向我時,他眼裏流露的傷痛,讓人心都糾結起來。
  隻差半秒,我就可以什麽都不管,窩進他懷裏。
  “沈蔚藍,我今天才發現你不但不可理喻,還沒心沒肺!”
  所有的柔情轉眼間凝結。
  突然冒出個未婚妻,他欠我一個明白的解釋,還說我不可理喻。
  我要是沒心沒肺,就會馬上抽身而退,不會為他的不專情掉眼淚。
  我是氣極了,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我是沒心沒肺,是不可理喻。你去找你那位未婚妻啊,她一定對你一定柔情似水。或者是其他會為你癡狂的女人,你去啊,我不介意的,見異思遷的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
  話還在說,我就已經在懊悔了,這話太傷人。
  他的臉上覆上了一層冰霜,拉開門:“你走。”
  他就那麽麵無表情的站那,讓我離開。
  就賭那麽一口氣,我拖著箱子出門。
  ‘拖鞋’不明就理,也跟著出來。
  “你回去,我不是去散步。”這隻狗的IQ實在不怎麽樣,哪有人半夜拖著皮箱去散步的。
  它死命的對我搖尾巴,不肯放棄任何出門散步的機會。
  “回來!再不回來,我帶把你閹了!”範希文站在門內,惡狠狠的威脅道。
  我就說狗聽不懂人話,它要是真懂就不會被他駭人的表情嚇到,灰溜溜的往家鑽。明明已經被閹過了,他的話對它沒任何威脅性。
  門‘砰’的關上,不帶一些留戀。
  什麽時候我們角色互換了,他火氣比我還大,一開始是我在生氣的,不是嗎?
  我在樓下攔到一輛車,上車前抬頭看我剛才呆過的地方,他把窗簾拉上了。
  他生氣了,這次來真的了。
  明明是吵架啊,為什麽我現在就想著回去求和?
  不可以!男人沒了就算,誌氣決不能丟。
  我咬咬牙,上了車。

  第六章
  下雨了。
  雨絲密密綿棉的糾纏不清,讓人覺著心煩意亂。
  今天我要自己搭公車上班。剛吵完架,不該指望他會來,可是心裏還是會存有那麽一丁點的希冀,說不定他會出現,然後很自然的和好,然後又過回我風平浪靜的日子。
  可是他沒來。
  不要安慰我說他也許來過,隻是拉不下麵子又走了。這不可能,早上六點我就醒了,一有車輛的經過,我就趴著窗看,寶馬到是見著幾輛,就是沒他的。
  八點一刻,我等不住出門的時候,終於明白一個道理:男人要狠下心來,最好別抱任何不切實際的指望。
  雨停了。
  天依舊是灰蒙蒙的,辦公樓運用了大量的自然采光的設計,連室內都籠罩著陰鬱的氣氛。
  低落的情緒倒是滿適合工作的,一個早上我一句閑話都沒說。
  中午我在餐廳用餐,他沒出現。我在靠窗的位置一直坐到上班,也沒見他出去或從外麵回來。
  他中午沒吃飯嗎?我抱著文件去財務部時,腦子裏盤旋的是這個問題。
  “財務方便已經沒有問題了,你那邊還有什麽困難?”
  範希文的聲音!
  我抬頭,他迎麵走來,邊走邊跟旁邊的人交談。
  我楞住,不知道是該上前,還是停在那。
  最後我強作鎮定,按原方向往前。
  “那就這樣,按你說的落實下去。”
  我靠近他的時候我還是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恩。”他點頭讚同。
  他走的很急,與我擦身而過,產生的衝力讓我差點站立不住。
  “兆遠的案子進行得怎樣了?”
  他沒回頭,沒扶我,甚至不曾抬頭看我一眼。
  唇角感覺到濕意,那是眼淚。
  用食指抹去,強迫自己也不要回頭,繼續往前。
  晚上,老爸打來電話。
  “爸爸。”突然很想家。
  “嗬,你這樣喊,好象還是個小孩子。”
  “你說過在你眼裏我永遠都是小孩子啊,幹嘛,你新婚燕爾就想把我拋一邊了。”29歲不是個適合撒嬌的年齡,可是今晚我想,想那種有人依賴的感覺。
  “放心得下你就不會給你打電話了。以前都沒見你這麽小女兒態,找了男朋友就不一樣了。哈哈。”
  “跟有沒男朋友有什麽關係。女兒對老爸當然要得小女兒態了,難得要擺小兒子態?爸,我想你了。”
  “怎麽了?跟範希文鬧別扭了?”
  “不要什麽事都扯上他,以前沒他的時候我照樣活的。隻是好久沒回家了,想得慌。”
  “那就回來啊,哪天休息帶他一起回來,老爸親自下櫥給你做好吃的。”
  “我一個人就不能回來嗎?”
  “你一個人回來最好,給你做沈家密製的醬肉就留你一個人吃。”
  “爸,還是你最好。”
  “廢話,我是你爸,我不對你好還誰對你好?”
  “謝謝爸。”這麽多年從沒對父母說過感恩的話,今天特別有感觸。
  “傻丫頭。”
  掛上電話,我無所是事,又不想呆家裏想起他。又拿起電話,打給李度。
  “現在在幹嘛?”
  “在音樂廳呢,陪人家聽鋼琴演奏會,等下就進場了。”
  “男人?”答案肯定八九不離十。
  “40多歲的一教授,他去洗手間了。”
  “我發現你最近對上了年紀的感興趣。”
  “誰說的,晚上我就約了個20出頭小夥子消夜。”
  “嗬,好忙。”
  “是忙,你有事?”
  “沒什麽事,本來想問問你晚上有沒有空陪我逛逛,不過既然你有節目了,那就算了。”
  “心情不好?你今天有點不對勁。跟他吵架了?”為什麽我心情不好,總得跟他扯上關聯。
  “沒什麽大事,哪對情侶不鬧別扭啊。你忙吧,就這樣了。”
  我掛上電話不到一分鍾,她就打回來了。
  “約會都取消了,沈家老姑娘,我們在哪碰頭啊?”
  嗬,有義氣吧,她是我朋友哦。
  那天晚上玩得很盡興,沒有談起他,我們笑著鬧著,好象回到了沒跟他在一起的時候。
  隔天起了個大早,我破天荒的去公園散步,和風清舞伴著芳草的香氣,陽光輕柔的照耀,卻已足夠溫暖驅逐心底的陰霾。
  我的好心情持續到下午臨近下班時,清潔工的大媽跟我說話之前。
  “沈小姐,你跟範經理吵架了?”
  老天爺總是這個樣子,在幾乎篤定已把煩心的事忘掉時,他就會給你當頭一喝棒。
  “犯什麽傻,事情還沒完呢。”
  既然連清潔工大媽都知道了,那就是說全公司隻要認識範希文或我的人都知道我們在冷戰了。
  這個時候總會有人要出麵當好人。
  呃哼,韋莊首當其衝。
  幸好他不是那種隻會說些毫無建設性廢話的濫好人。
  很多時候我都能從他那得到實質性的幫助。
  麵對著端著藍山坐在我對麵的他,我這樣的錯覺,如果在擺個記時器在桌上,他就是心理谘詢顧問。
  “現在覺得很頭痛?”
  “頭要炸了。”
  “知道針結在哪?”
  “未婚妻的事反倒是次要的,隻要能冷靜的坐下來,事情就好辦,那天我們都有些失控。”
  “有想過怎麽解決嗎?”
  “不是我找他,就是他找我。”
  “你為什麽不去?”
  “我有想緩和氣氛的,可他昨天的態度讓人心寒。”
  “因為他在生氣。”
  “生氣就可以為所欲為,肆意傷人嗎?”
  “你有沒想過,他也許跟你一樣,現在也在為自己情緒失控時做的事懊惱不已。”
  “哼,我看不出來。”從那天到現在他一直把我當隱形人對待。
  “你也沒讓他覺得有和解的希望。”
  我無言。情況是這樣沒錯,可韋莊似乎把責任歸咎於我。
  “蔚藍,去找他吧。”
  “我不要。”本人當下排斥。
  “為什麽?你希望這種狀況把感情都消磨殆盡?”
  “事關尊嚴,我不會先低頭的,這是原則性的事。”
  “還愛他嗎?”
  “愛。”這我很篤定,即使最傷心時也不曾懷疑,畢竟有愛才有痛。
  “你愛自己甚於他。”
  我皺眉,他又知道了,愛情的深淺就連當事人也未必知曉。
  “你都不肯為愛舍下一丁點所謂的尊嚴,哪怕這點尊嚴會換來彼此的幸福。”
  這句話讓我的負罪感以最快速度泛濫成災。
  “我怎麽覺得你是在幫他說話。”
  “有嗎?我跟你比較熟。”他揚眉。
  “也許你站在男人的立場幫他。”
  他笑,一杯藍山飲盡,繞過茶幾來到我的身邊:“蔚藍,為了愛情,偶爾犧牲點尊嚴並不會讓你失去什麽的。”
  他離開了茶水間,徒留我在去與不去間苦苦掙紮。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
  為什麽我要低聲下氣?
  為什麽我要求得他的原諒?
  為什麽我要拿笑臉去貼他那張棺材臉?(棺材?不吉利。算了,改撲克臉好了。)
  可能我的體質天生不適合與愛人鬧別扭。
  心情不好,食欲不振,導致腸胃失調。
  夜不成寐,睡眠不足,引發偏頭痛。
  精神萎靡,整日懵懂,要出車禍。(還沒,但我看也快了。)
  我身處公司停車場。
  ********不是!絕對不是在等他。
  我隻是百無聊賴想下來欣賞一下公司老總們的名車。
  都是進口車哦,而且一輛比一輛拉風。
  相教之下,哈,範希文的寶馬足夠小兒科。就這樣,他還擺出一副拽不拉嘰的樣,哼,什麽了不起。
  那是誰?他下來了。
  恩……不好意思,我很忙,改天再跟你們介紹車子。就這樣,88 ********我三步並兩步,兩步並一步,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他在係安全帶,看到我,動作停了下來。
  我喘著粗氣,也看他。
  他回神,繼續未完的動作。
  “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在冷戰中。”他朝我陳述事實。
  “恩。”我點頭,迅速係好安全帶。
  “那請你下車。”看向前方,他說得不帶一絲感情。
  這個男人硬下心來,堅硬程度堪比金剛石。
  沒關係。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隨他橫,明月照大江。
  我頭搖得似撥浪鼓,表明堅決不下車的決心。
  他轉向我。
  想趕我下車嗎?我握緊了安全帶的扣子。
  半響,沒動靜。
  他又轉回前麵,一個仰頭加深呼吸。
  下一個動作就是解安全帶下車。
  反應過來,我也跟著下車,在他後麵亦步亦趨。
  “和好了啊。嗬嗬”遇上看車的老黃來打招呼。
  他沒回答隻是笑了下。
  “本來就該這樣,小兩口,床頭吵床尾合嘛。”
  他大步往前,老黃很快就離得好遠。
  就這麽著他一直走,眼看著要到這條街的盡頭還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尾隨其後,漸漸覺得體力不支,可他卻還是一副生龍活虎的勁頭。也就停下來喘口氣的工夫,他已經過到馬路對麵了。
  我小跑著過人行道,一輛小車闖了紅燈。我已經腦袋瓜子缺氧,反應不及,眼看就要撞上。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折回來,及時拉了我一把。
  “你腦子在哪裏!”不知道是罵我還是罵那輛車子,反正我是被他一聲吼得原神歸位。
  “我……”沒等我吐出句整話,他又走了。
  還來?我真的很累了。
  卯足了力氣,幾個快步追上他,挽上他的手臂。“到底要去哪?我走不動了。”
  “散步。”他給我兩個字。
  是散步?不是馬拉鬆?
  他掰開我的手,繼續。
  我咬牙,還是決定跟上,已經走了這麽久,現在放棄不是意味著剛才的罪都白受了?
  不管怎麽樣,今晚非得把事情做個了結。
  為什麽沒人提醒我出門看黃曆,今天應該寫著出門不利,沒走幾步,我又扭了腳,痛得無法行走。
  想喊他,他已經離得好遠。
  無奈,我撫著痛處,在邊上的花壇坐下。
  再看他,都快消失不見了。
  低頭查看傷勢,腳踝腫成了饅頭,試著揉搓,卻讓刺痛激出了眼淚,引起來更嚴重的連鎖反應。所有的委屈一古腦湧上心頭,眼淚猶如開了閘的江水,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傾泄而出。
  馬路邊,我一個人抱著漆蓋埋頭流淚。
  不就是說錯了句話嗎?不就一個範希文嗎?
  我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這麽低賤的樣子嗎?
  我真的是瘋了,沒了尊嚴,沒了麵子,到頭來還會被他看輕。
  “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在大街上哭。”
  我抬頭,他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臉。
  “你回來幹什麽?”我用手背抹去滿臉的淚水。
  “你不見了。”
  “嗬,我是死是活還關你的事嗎?”
  “蔚藍……”輕微的歎息聲後,他靠近我。
  用手抵住他的同時,沒受傷的腳踹向他的漆蓋。“別碰我。”
  可這些對他來說起不了任何作用。我還是被他扯起抱住。
  “對不起。”直到這一刻,我才從他的身上感受到名叫懊悔情緒。
  淚水重新流下的同時,所有的力氣凝聚在拳頭裏錘向他。
  “我不要!我不接受!我多委屈,多傷心,多難過你知道嗎?現在尊嚴都被你踩在了腳底下,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你滿意了吧!開心了吧!”
  他站在那紋絲不動,任我的拳頭亂砸。
  “我晚上都睡不著覺你知不知道?每天看到你把我當成陌生人我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把我抱得更緊。
  “你怎麽可以這麽冷漠?你怎麽能做得到對我不聞不問?你才是沒肝沒肺,鐵石心腸!”
  “我的確是。”低沉聲音從他喉嚨裏發出,帶著沮喪。
  “你還承認得理直氣壯!”我想用手肘頂開他,他退後幾步,卻沒有隔開我跟他的距離。
  “我也不想這樣的……”
  “不想這樣?不想這樣你還是都做了!你一直走一直走,我都沒力氣了……我都走不動了,你看不出來嗎?我已經很累很累了,你真的不知道嗎?”我已喘氣連連,砸在他身上的拳頭都流於形式。
  頭被他按進懷裏,鼻涕眼淚擦他一身。
  “我知道了,都知道,你很生氣,很累,手也很痛。那你先歇一會,聽我說好嗎?”
  我急促喘息著,沒再有劇烈動作。
  “那天從公司回來我已經累得半死,一回家就看你在整行李,說我有未婚妻。悠悠之後,我沒有對任何人承諾過婚姻,冒出一個來,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怎麽一回事。我當時沒辦法跟你解釋清楚,而你似乎就認定我是個騙子了。我又急又氣,急的是說不明白讓你哭了,氣的是你對我的不信任。”
  “但讓我失控的是,你搬出悠悠的事來。那是我有生有來做過的最不負責任的事,要不是悠悠現在過得幸福,這種內疚我是準備背負一輩子的,所以他們怎麽說我負心、沒責任感,我都認了,因為我活該。”他苦笑。“可是你,我舍棄這麽多追求的人也因此看不起我,不信任我。明白我當時的心情嗎?失望的同時我懷疑我這麽多年來為你執著是否值得,懷疑你對我的感情是否真實。我覺得沒辦法麵對你了,蔚藍。”
  我的體力有稍許恢複,在他胸口重重捶上一拳。“你突然冒出個未婚妻,我又被你老媽教訓,難道連質問、生氣的權利都沒有嗎?你的解釋毫無誠意,還衝我凶,我火大了說句氣話也不可以嗎?你加個了班回家,腦袋也不帶回來嗎?那是氣話!氣話!你聽不出來嗎!我原來準備道歉的,現在你想都別想!。”
  這是讓我接受不了的:在我對這段感情的投入逐漸加大的時候,他卻想到要放棄了。隻因為一句話,隻因為一句無心的氣話。
  現在我才要懷疑我為挽回彼此的感情所作的努力和犧牲是否值得了。
  他抓住我那隻逞凶的手,我抽不回來。
  “不講沒關係。公司裏,你黯然神傷,我看在眼裏。每天晚上到多晚才關燈,我也知道。剛才你走得累,我……”
  “你都知道,還這樣對我。你到底是什麽男人?”我睬上他的鞋。
  他悶聲吃下。
  “我需要時間。”
  再使勁。“要這麽多天。範希文,你脾氣還不是普通的大。”
  他終於受不住閃開腳,甩了幾下。
  “回頭看到你不見了,返回時,看到你在哭,我才確定自己是放不開你的,我看不得你哭。”
  “要是不讓看到我哭呢?是不是要看到我意外身亡……”
  猛的被摟緊,骨頭要斷了。
  “我不會讓你意外身亡的,我知道錯了,不要說那種話。”
  “現在你知道緊張了。”
  “原諒我嗎?”他問得小心翼翼。
  這次很容易就推開了他。
  與他調換了位置,我才得以看清他的臉,上麵寫著疲憊、後悔、懇求和期待。
  良久,我說:“我們回去吧。”
  我累了,就這樣吧,結束這段折磨人的日子。
  他鬆了口氣。
  “我扭了腳,你背我。”
  我對他伸手。
  趴在他寬厚的背上,心情是波折過後的寧靜。
  我對他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麽沒骨氣的事了。”
  他的回答是:“如果還讓你有下次,我就放手。”
  晚風徐徐,感受著他的體溫,累極了的我在他背上沉沉入睡。
  某些時候這個男人絕情得讓人害怕。
  可我還是不舍就此放手,不僅因為早已懸係的心無法收回,還因為的他是我懂情以來唯一的牽拌的人。
  幸好,此生他沒再把這種絕情用在我身上。
  關於未婚妻一事,我覺得有必要對為我抱不平的各位交代一下。
  回家後,他讓我拿著分機聽他跟老媽的對話。
  還是他自己的錯。不懂得拒絕的技巧,女方打擊之下,自暴自棄得跟了一個男人,卻遇人不淑,錢財被騙去不少,幸好人還沒被騙去。她的家人追根溯源來跟範家討交代,範媽媽心有內疚,加之原本就中意這女孩,就做主非要他負責。那天打電話過來,就是跟他說這事的,讓我給接了,範媽媽覺得他在外麵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搞不拎清,要幫他掃除禍害,於是有了那天的一番話。
  掛上電話,他在另一端與我對視,那神情在說:我說過我是清白的。
  我低頭淺笑,誤會解除,矛盾告一段落。此刻我隻想忠實於自己最強烈的生理反應。
  “範希文,我要餓暈了。”
  “想吃什麽?”他走過來,揉亂我一頭秀發。
  “麵條,熱騰騰的麵條,裏麵有好多好多的佐料。”我如孩子般仰頭望他,享受這久違的親昵。
  “很快。”他擰我的臉,轉身步入廚房。
  十分鍾後,我麵前擺著一碗,冒著熱氣,鋪滿厚厚一層料的麵條。
  沒讓我失望,吃起來比看起來更美味。盡管不情願,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他的廚藝比我高明。
  男女平等了不是,男人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廚房為愛人烹煮美食,我也光明正大得享受這一進步所帶來的好處。
  在他進廚房收拾的時候,我拿偷偷留下的好料喂‘拖鞋’。多日不見,我們仍然配合默契。在他出現前一秒,它成功得將所有東西塞進肚子,連咀嚼的動作都沒讓他沾眼。
  “Good boy!”我毫不吝嗇對它的讚賞。
  它驕傲的搖著尾巴。
  範希文俯身撓它的頸部,邊對我說:“這幾天它挑食的很,我不在的時候你都給它吃什麽了?”
  我想想,肋排,雞腿,裏脊,肘子…… 上次還給它吃了一個冰淇淋球。但這是不是能跟他說的。
  “它想我了,所以茶飯不思。對吧,拖鞋。”我點點它的鼻尖,反正這隻狗也聽不大懂人話,管我怎麽掰。
  他不知何時置於我身後,雙臂環上我的肩,結實的胸膛貼著我的背,透著屬於他的炙熱。
  “我也想你的。”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在我耳邊蕩漾開來,“茶飯不思,夜不成寐。”
  我轉身,抬頭,手指輕輕刷過他的睫毛。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眸,深情凝望時,輕易讓人沉淪其中,無限癡狂。
  他握住我的手,從掌心開始,印下密密細吻,傾訴無盡相思。
  引發我不住輕顫的同時,也讓我傷了腦筋,要不要告訴他?這隻手剛給狗喂過食,有點髒。
  次日,在公司。因為采取了低姿態求和的行為,我被李度視為女性同胞的恥辱。
  她極力主張男人寵不得,應該擺高姿態,對他不理不睬,直到他上門跪地求饒。
  “你怎麽不早提醒我?”
  “我怎麽知道你這麽沒用。”她一旁斜眼瞟我。
  一頓臭罵後,我跛著腳,去找了韋莊。
  他坐在沙發上悠閑的喝著苦丁茶。我站在茶幾前,控訴他的罪行。
  “你上次說的根本就不準。”
  “關係惡化了?”
  “那到不是,已經解決了。”
  “那不就得了。”他往後仰去,整個人都陷進沙發裏。
  “你上次說:為了愛放棄點尊嚴不會損失什麽。可實際上不是這樣,我腳也扭了,臉也丟大了。”我抱怨著。
  “哦?”他若有所思,“這是我前幾天在書店,偶爾翻一本小說看到的。看來不怎麽對。”說得是風清雲淡。
  我大呼上當。“你怎麽能對我說這麽不負責任的話?”
  “對你的愛情負責任的是我嗎?是你自己吧,蔚藍。”他在補上一句:“再說,我也是受害者。”
  他無辜的聳肩,然後閃過我泡茶去了。
  我隻對著他的背影幹瞪眼,能把過錯推卸得冠冕堂皇的也就他了。終於知道他不是濫好人的原因,他根本就是個爛好人。
  不過我是不會放過他的,晚上範希文有應酬,我死也要擠韋莊家蹭飯。
  “調去美國總部?!”他平靜陳述的話語由如緩慢前行的浪潮,到我這裏觸礁激起千層浪。
  “你的蘋果汁倒衣服上了。”
  “啊。”我急忙把杯子放到茶幾上,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擦拭。
  “要去衛生間處理一下嗎?”
  “不用。”吸收掉液體,隨便擦了幾下,我急著回到剛才被打斷的話題。“請調什麽時候的事,你以前怎麽都沒提起?”
  “就在範希文剛來的時候,上麵問我有沒意思去總部。那時八字還沒一撇,去不去的成還是個未知數,所以就沒跟你們提。”他調整坐姿,對我解釋。
  “現在已經定下來了?” 我有些不舍,因為相處多年的上司突然要遠調異國,更何況我們私交還不錯。
  “正式的批文過幾天就下來。”
  “你舍得離開這裏?”他和妻子有太多的回憶在這裏,他割舍的下了?這是我開始過於驚訝的原因,我以為他不會離開這座城市。
  “舍不得啊。”他從對麵坐到我身邊,“這裏有我和她的回憶,有共事多年的同事,還有你這個麻煩。”他笑著,又揉我頭發。
  “喂,我最不麻煩了好不好?”我非常不滿他對我的說辭。
  “嗬嗬,你最麻煩了。剛認識你的時候,做起事來毛手毛腳,粗心大意,每次都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你是老大啊,當然有義務對下屬施以援手。再說了,哪個新人不犯錯的。”
  他不理會我的抗議,繼續數落:“熟了後,老愛搭我便車,一有機會就賴我這吃飯,晚上我還得送你回家。都說順路,其實我家跟你家不太順路好不好?小姐。”
  我與他拉開距離,重新打量他。“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人原來這麽小氣的。吃你幾頓飯而已,不用這麽記著吧。”
  他還是笑。“好不容易談個戀愛,不是猶豫不決,就是愁眉苦臉。不幫你嘛,看你耷拉著一張臉,實在不忍心。幫你嘛,你又說我隨便敷衍你。你說你是不是麻煩。”
  “這不能怪我,誰的感情沒點波折啊,就因為有波折才會記憶深刻,才會醇香濃久。”我不懈的為自己開脫。“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怕麻煩才走的?”他要是敢跟人家這麽說,我跟他絕交。
  “你覺得自己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嗎?”他一手抵著沙發背,支著頭看我。
  “那到是。嗬。”除了太太和兒子沒人可以對他稱得上影響力了吧。
  “蔚藍。”他輕喚。
  “恩?”我抬頭看他。
  “如果你覺得他真的值得你托付的話,一定要牢牢抓住他,絕不要輕易放手。一輩子裏能讓自己動心的人也許不隻一個,卻絕對是可遇不可求。”
  “你怎麽跟交代遺言似的。真的是去美國嗎?不是得了什麽絕症要一個人躲起來吧?。”我打哈著,不喜歡從他笑容裏流露的落寞?
  “我跟你說正經的,沈蔚藍!”
  “哦!”他給我吃了個十足十的栗子。我撫著頭叫:“你很暴力耶。”
  他白我。
  避免再次受到皮肉之苦,我轉移到安全話題。
  “豆豆呢?他還這麽小,你把他帶過去,語言、環境變化這麽大,會不會不適應。”
  “剛有這個打算的時候,我就安排他在學英語了,批文正式下來後,我也得等3個月與新任交接好工作才能走。還有時間,語言方麵應該問題不大。剛過去時,我們會先住在我爸媽那,等他適應後再做打算。”
  “你跟伯父伯母關係改善了?”我記得他因他的婚姻跟他父母決裂。
  “他們老了,孤孤單單兩個人在那邊,想有個孫子承歡膝下。”
  “那也是,事情都過了這麽多年,也該釋懷了,畢竟是自家的骨血。”
  他不置可否。
  “你呢?也釋懷了?所以打算到那邊重新開始?”
  他知道我指的是感情,搖頭道:“她以那樣的方式離開,我懷疑我這輩子能否放得開。”
  “你不能真抱著回憶過一輩子啊。”
  “至少現在不可以,心為另一個人擺動,對我來說是件痛苦的事。那份對她的愧對會跑出來噬食心魂。
  他看著我,眉頭緊皺,仿佛此刻就在受著他所說的煎熬。
  “蔚藍,肩膀借一下。”
  他環抱住我。我沒有掙紮,那是韋莊啊,他向我乞求一個朋友式的擁抱,他需要我的幫助。
  他的頭靠著我的肩,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我記得他剛才的樣子,迷茫,悲傷且無助,像個孩子,一個遇到了困難卻求助無門的孩子。
  伸出雙手摟著他的肩,就像小時侯媽媽抱著我一樣,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微笑的哼著歌,心裏向上天祈求屬於他的幸福。
  窗外,月色皎潔,灑落一地銀華。
  這是個外出遊玩的好天氣。
  湛藍的天空裏飄著好多潔白的棉花糖,太陽因此不甚猛烈。真是可歌可泣的棉花糖,也不怕太陽化了它。別怪我老棉花糖啊棉花糖的,因為我仰頭看天的時候,嘴裏正叼著棉花糖。
  我穿著T恤加牛仔,我那位姓範名希文的愛人也作同樣打扮。唯一的不同是他戴著墨鏡,而我沒有。我不戴是因為陽光沒猛烈到刺眼的地步,而他戴是為了遮掩容貌,不讓人家認出他。
  怕人家認出來?別,別這麽作出我們兩個在作奸犯科的聯想。
  雖然我們兩個都不是慈善家,但基本上都還是奉公守法的公民,陽光下的罪惡還真不是我們能幹的出來的。
  好了啦,不跟你們扯了。公布謎底:我們在遊樂場。
  就知道你們會笑,我才29歲,又不是92歲,遊樂場很多限製級的項目還是對我開放的。托平時盡心保養福,小小魚尾紋隻會在笑的時候顯形,我今天又紮個馬尾辮。樓下看樓大叔說我看起來像20歲,哈。
  可範希文不這麽想,他說我是三十歲的生理年齡,二十歲的心理年齡(是不是裝出來的還有待考究)。有夠狠毒的,我不就是想逛遊樂園,就說我裝純。所以我拖他一起來了,也所以他要遮遮掩掩。誰叫他前幾天犯下大錯誤,現在還揭我短。
  他怎麽會乖乖就範?
  一哭二鬧三上吊嘛,本人平時不屑用這些招術。但一旦被惹惱了,女人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真是貼切呐,嘿嘿。
  “範大叔,把墨鏡拿下來吧,你這樣容易嚇著小孩子的。”我舔著棉花糖,側頭對他說。
  他一手被我挽著,一手拿著氣球,我吃棉花糖,讓他幫我拿著。再打量他,很年輕很帥啊,何必怕人見著。
  “不樂意。”他擺出一個很假的笑。
  我聳肩,算了。
  “媽——媽!”一聲很熟悉的很嘹亮的很熱情的呼喚,前方一個小男生異常開心的朝我的方向衝來。
  “哪來的野小孩亂喊媽?”他皺眉。
  “豆豆?”我蹲下身來,張開雙臂迎接小帥哥的到來。
  範希文大步上前,眼看他就要撞進我的懷抱,卻硬生生的被揪住後領,無法再往前。
  “媽媽……”可憐的豆豆,揮舞著小手著向我求助。
  好吧,就讓老公主降妖除魔拯救小王子。
  “你會嚇著他的。”我掰開範希文的手,小王子終於到達他的目的地——我的懷抱。
  “媽媽,媽媽。”曆劫歸來的小王子異常軟弱,小臉緊緊埋進我肩窩摩挲著。
  “豆豆,乖……”我笑著,想問他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裏。
  範愛人快我一步,扳過豆豆的身子。“你喊她什麽?”
  豆豆防備的後退,直到抵住我沒了退路,這才表現出一個小王子應有的勇氣,昂頭道:“我喊媽媽。”
  範希文眉頭糾結。
  “我不知道你還有個這麽大的兒子。”這句話是對我說的,卻讓豆豆又忍不住依偎著我尋求保護。漆黑黑的臉,好象我真曾與人珠胎暗結。
  瞪他一眼,我有沒生過孩子,你不知道嗎?
  我扶正豆豆。
  開始我第108次糾正:“豆豆,阿姨說過很多次了,不能叫媽媽的。”
  “為什麽不能叫?”
  頭痛,我又開始第107次解釋:“你的媽媽應該是爸爸的妻子,而阿姨不是,你這樣喊會讓爸爸很難找到新媽媽的哦。”
  “不要新媽媽,我隻要媽媽啊。”他軟軟的小手摟住我的脖子。
  說不通……
  我無奈的翻眼,拿下他環在頸頭的嫩手,合握,換個方向再來:“你這樣叫,阿姨很難嫁出去啦。”
  “那嫁給爸爸好了,爸爸就不用找新媽媽,我也可以喊媽媽了。”小眼珠一轉,他想出了三全其美的方法。
  “這……”我該怎麽跟個小孩子解釋婚姻大事,不能隨便配對。
  “喂,小鬼。”範希文把豆豆掏近他,雙手固定住他,不讓他膽怯逃跑。
  豆豆眨巴眨巴眼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嗚……害怕。
  “你不能叫她媽媽。”他湊近豆豆的小臉命令道,將威嚇效果做到十分。
  “為……為什麽?”即使害怕也要爭取自己的權益——韋莊教出的孩子。
  “那是我孩子才能喊的。”
  “為什麽隻有叔叔的孩子才能喊?”
  教養還好,範希文滿意的抿唇,於是稍放柔了語氣:“因為那是阿姨最喜歡的孩子。”
  “可是……可是阿姨說她最喜歡的是豆豆。”說著,豆豆撇著嘴向我求證。
  我對他微笑點頭,正要開口。範希文又將豆豆扳了回去:“那是以前,阿姨以後最喜歡的是我的孩子。”
  背對著我的豆豆沒了聲響。
  真被他說通了?
  不會吧……
  “嗚—嗚——哇。”果然,小家夥要發洪水了。
  趕忙摟進懷裏,“豆豆別哭。”
  “阿姨不喜歡豆豆了。阿姨都不要豆豆了。嗚!”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的讓人心酸哦。
  “誰說阿姨不要豆豆的啦,不要哭,乖豆豆,不要哭。”
  被我趕到一邊的範希文,不耐的走開去。
  “阿姨……阿姨都不……不喜歡豆豆了……”
  “不要聽叔叔胡說八道,阿姨還是最喜歡豆豆的,乖啦,乖啦,不要哭了。阿姨心疼的……”
  可以理解嗎?98抗洪有多艱難,此刻我就有多辛苦。
  好不容易安撫住小家夥,找到帶他來的幼兒園老師,再承諾下次陪他一起來玩,事情才算告於段落。
  我在一處長椅上找到他,戴著墨鏡我還是能知道,他正臭著一張臉。
  安撫了小的,現在又得安撫大的。好辛苦哦。
  他展開一隻臂膀,我得以依偎著他。
  “那是韋莊的兒子。”
  “恩。”
  “韋莊的太太很早就去世了,豆豆很可憐的一出生就沒了媽媽。”
  “我聽說過,那你就由著他叫媽?”
  “每次都糾正他的,可效果不大。不想太逼他,反正長大些就不會了。”
  臉色有所緩和,還是不怎麽好看。
  “給你說個笑話吧?”
  他沒說話,隻是挑了挑眉。
  “有一位記者奉命去采訪企鵝村。
  他事先做了功課,企鵝村共有100隻企鵝。
  記者采訪第一隻企鵝問:你平時都做些什麽呀?
  第一隻企鵝回答說:吃飯,睡覺,打豆豆。
  接著他采訪第二隻企鵝:你平時都做些什麽?
  第二隻企鵝回答說:吃飯,睡覺,打豆豆。
  然後他又采訪了第三隻,第四隻,一直到第九九隻。
  同樣的問題,它們都回答:吃飯,睡覺,打豆豆。
  到第一百隻企鵝,記者又問了:你平時都做些什麽?
  第一百企鵝回答:吃飯,睡覺。
  記者就奇怪了,問:你不打豆豆嗎?“
  我停住了,他聽得饒有興致,示意我繼續。
  我笑,接著說:“那隻企鵝回答:我就是豆豆。”
  “哈哈。”他樂不可支,那隻放椅背上的手臂環繞到我的脖子上。
  蒼天可證,這不是我為了哄他開心,自己編的,那隻企鵝本來就叫豆豆。
  那隻手臂一使勁,攬我到他身上。他很開心,從墨鏡外沿,我看到了眼邊的笑紋。穩住呼吸後,他對我說:“你好象很喜歡小孩子,不如我們生一個吧?”
  向我求婚?
  我好象聽到了為‘約法三章’奏響的挽歌,不公開是他破的,不幹涉是我違反的,不結婚被他甩到一邊。
  沒有鮮花,沒有鑽戒,沒有花前月下,缺乏誠意!
  “再給你說個笑話?”
  “還有?你今早吃了本笑話大全?”他笑問。
  沒理他,我開始講:“熊貓很喜歡棕熊,有一天熊貓向棕熊求婚,卻被棕熊拒絕。熊貓很傷心,於是大喊:為什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棕熊回答說:俺娘說了,戴墨鏡的都是不良少年。”
  我觀察他的反應。
  他先是笑,然後突然止住,緩緩拿下墨鏡,終於露出了他那雙好看的眼睛。
  他對我笑,很邪氣的那種,慢慢向我靠近:“棕熊小姐,熊貓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不良少年。”
  我自然是在他抓到我之前,就腳底摸油,溜了。
  這變成了一場29歲戀人的追逐遊戲。
  我的發絲在和風中翩然起舞,他的笑露出的齒在陽光下泛著光。
  當我們雙雙跌倒在草地上時,在那濃鬱得青草味裏,我似乎聞到了另一種味道,那種被喚為幸福的味道。
  剛才為什麽不答應他的求婚算了?

  第七章
  範希文今天不加班,我在辦公室等他。
  六點二十分時,韋莊拎著公事包從辦公室出來。
  “有什麽要忙的嗎?你還沒走。”
  “沒,等一下就走。”
  “等他?”
  我笑著點頭。
  “我提過的推薦你接任經理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我有在準備了。”
  “蔚藍,我看好你,別讓我失望。”我被居高臨下的他揉亂了頭發。
  身體後傾,避開他的罪惡之手。“我很少讓你失望的,不是?”回答得自信滿滿。
  他促狹的笑,張口欲言。我連忙搶先道:“誒,我當菜鳥的時候不算。”
  “嗬,什麽都是你說了算。”他一副預料中的表情。“有空多來吃吃飯,豆豆老念著你。”
  “放心,我不會浪費最後的機會。”韋莊出國了,以後再難吃到婆婆做的菜了。
  “那我走了。”
  “Bye-bye!”我擺手說再見。
  六點三十分除了我辦公室空無一人。
  時鍾滴答滴答的走著。我百無聊賴的支著頭,模仿時鍾的頻率用圓珠筆敲擊著桌麵。
  六點三十五分走進企業融資部前,我想過他沒按時下班的N種原因。可能臨下班時突然接到一個重要的越洋電話,可能處理一份遺漏又被發現的文件,也可能聽下屬報告某項目的最新進展等等等。反正不是我眼前所呈現的這一幕。
  他立在辦公桌前,從我的方向可以看到他的側臉。有人說評價一個男人帥與否,關鍵看他的側麵,那現在我可以非常驕傲的說他帥的貨真價實。一身考究的手工西裝使他的身段益發有形,他有著寬闊的胸膛,那是我經常依偎的地方。但是現在依偎在那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穿著合身剪裁的雲綠色套裝,膚色看起來粉嫩剔透,身材嬌小玲瓏卻也凹凸有致。最吸引人目光的是她眼中的波光流轉。好一張梨花帶水的嬌容,鮮少有男人能不為之動容吧?
  光從審美角度來講,這是算得上是幅唯美的畫麵。但從社會角度講,就有點傷風化了,事關道德,那個男人是我的男友。
  他的表情淡漠,手也沒不規矩的亂放,始終安然垂在身體兩側,因此沒扭頭走人。但他雖沒回應卻也沒推開,這是讓我胸口鬱悶成結的主因。
  我看手表。兩分鍾,他們這樣的姿勢已經持續了兩分鍾。
  沒出聲打擾他們,心中卻早已對他質問了無數遍:“範希文,你被下咒了不成?不會推開她嗎?難不成還很享受這樣的溫香軟玉?
  他抿嘴,顯得有些不耐,昂頭看看天花板,再無聊的環顧四周。
  與我四目相對。下一秒,果斷的推開懷中人,‘終於’推開人家了。
  “蔚藍?”他快步來到我跟前,抓住我的手臂。“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們開始摟摟抱抱的時候。”我睨而視之,撥開他手的同時轉身走人。
  3分15秒,他跟她親密接觸了3分15秒!
  他跟我到外麵走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拉停住我。
  “那你說我該怎麽想?”吐出在胸中堆積多時的鬱氣。
  “下班的時候,我們收到個消息:由月隱負責的一個大項目的項目被確定無法參與。她為爭取這個項目上花了很大的精力,最後無果而終,她很自責,也很傷心,一直在哭,我沒辦法就這麽丟下她走開。”
  我直視著他,真正鬆了口氣,並沒有眼神閃爍。
  “安慰需要靠這麽近嗎?”這才是我最介意的。
  “我跟她是清白的,隻把她當工作夥伴。”他指天發誓。
  廢話,我要是覺得你跟她不清不白,就不會站這裏聽他說話。
  “可她也是這麽想的嗎?”透過層層玻璃,我看到裏麵的她,神情哀怨,目光透著擔憂,還帶著期待。“她喜歡你。”我指出明顯的實現,她對他是有企圖的,打從範希文進公司這種企圖就顯山露水了。聰明如他,怎麽會看不出來?
  他欲言又止,眼眸裏閃過些許心虛。
  一股熱焰從心頭躥起,隻衝腦門。“明知她對你抱有不同尋常的感情,還不與她保持距離?你這樣是給她希望!”
  “當我發覺對我的感覺不一般時,我就注意不在公事外與她有過多的接觸。可大家在同一部分,工作上的頻繁接觸不能避免。若太過刻意的疏離,難免會傷了感情,影響到工作。”看得出來有了上回大吵的教訓,這回他極力的控製情緒。
  看到他的表現,我幾個深吐吸,卻仍是壓不住嫉妒情緒:“所以為了工作,你可以與罔顧我的感受,與愛慕者牽扯不清?”
  “蔚藍!”他正色道:“這是處理人際關係的方式,今天隻是特殊情況,何況這隻限於公事。拋開工作,我決不會跟除你之外的女人牽扯不清。”
  “她不是小女生,能做到副理得位置,她應該知道將公事與私事分開處理。不喜歡就該直說,斷了她的念頭,按現在這樣讓她繼續沉淪下去,到最後不可收拾,對公對她才都不好。”
  “沒人可以保證她一定回公私分明。”他握住我的肩,對我灌輸他的理念。“若一個不慎影響到各部門的協作,那就我的責任。我隻是希望以一種更委婉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再說她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不該會存有太多奢想。”
  “那就是說你堅持用你的方式,繼續給她一個曖昧不明的假象?”我發現溝通無效。
  “這隻是工作上的權宜之計,就像你說的,她不是小女孩了,她知道什麽時候該放棄。”
  現在是一個單月隱,也許她會放棄,但以後呢?他生就一副招蜂引蝶的皮相,難保不會有李月隱、趙月隱之類的出現,他繼續婉轉,繼續曖昧。我們繼續為之爭執,每次我們因此起爭執的時候都能不了了之嗎?我不要我們的生活被無休止的爭吵所代替,不想兩個人的感情因此受到傷害。我們有必要為此達成一個共識,不是他妥協,就是我屈服。
  下了決心,我說:“既然我們在這個事情上有這麽大的分歧,又都堅持己見,我看我們還是先分開一段時間,各自冷靜一下。”
  他錯愕。“沒到這種程度吧?”
  “有,我沒法孰視無睹。”
  “你在開玩笑?”他笑問,卻透著驚慌。
  “我很認真。”我回他以笑,眼底寫著堅決。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我希望他眼裏不再裝下其他異性,除了我還是我。記得在上學的時候,看室友談戀愛,最不齒的就是她們緊迫盯人的招數。我還告戒自己如果以後戀愛一定不要幹涉對方。可……好難,說的永遠比做的輕鬆。
  誰說愛是無私的,愛到濃時它必定是自私的。
  這是我們冷靜期的第三天早晨。
  為了不讓自己心軟,我暫住在李度家,我是個需要被監督的人,在處理他的問題時,就更容易搖擺不定。
  期間他有打來幾個電話,但都是避重就輕,隻是想方設法的拐我回去,他知道隻要回家事情就會在他的掌控之中,我似乎真就被他吃定了。
  “你說他這幾天會不會寂寞難耐,讓人家趁虛而入呀?”洗漱完畢,我穿著睡衣跪坐在餐桌前,對準備著早餐的李度問。參考眾多案例,戀人雙方鬧矛盾的時候最容易讓第三者趁虛而入,這證明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才這麽幾天就忍不住爬牆,這個男人你就當沒見過好了。”她給我一杯牛奶,“你真的就一杯牛奶?不要別的了?”
  “我確——定。”昨天為那個沒睡好,哈欠連天。
  “你自己要求的哦,以後別跟人家說我虐待你。”她坐下,享用她的煎蛋。
  “放心啦。” 抽來一張紙巾,打哈欠打著眼淚都出來。
  “我真受不了你,分開冷靜的話是你說的,偏又擔心個半死。要我說啊,你那位忠貞度應該還好,就是太自以為是。你太容易被他追到,上次又太輕易饒過他,讓他的沙豬心理極度膨脹,再不給他點教訓,他肯定以為你被他吃定了。這次你就安下心等他來求你回去,權當婚前再教育。”
  “誰說要嫁給他了。”是不是大清早臉皮特別薄,我居然臉紅了,於是拿起牛奶喝著當掩飾。
  “都要上30的人了,還害什麽羞啊。”李度非常不滿我這個年紀了還清純如往昔。
  幸好我的手機響起,還讓我不受她調侃。
  一看,是範希文。
  這麽早?我接起。
  “我在李度家樓下。”
  匆忙換好衣服,急匆匆趕到樓下。
  “這麽早,有事嗎?”我隔著車門問他,裝著冷淡。
  “早飯吃了沒?”
  “吃到一半。”大早趕來就問這?
  “又喝牛奶吧?”
  “我喜歡。”這也管?
  “我就知道,上車吧。我熬了海鮮粥帶過來。”他打開另一邊的門,搞得我一定回上去似的。
  事實上……我還是上車了,誰叫他拿我最喜歡的海鮮粥來當餌呢。就這樣我毫無防範的上了賊車。把小時候大人說的‘女孩子不要太饞嘴’的告戒拋諸腦後。
  冒著香氣的粥從保溫罐到進小碗裏。
  輕輕攪拌幾下,勺起,吹去熱氣,放進嘴裏,鹹度適中,濃稠可口。
  “好吃嗎?”狡詐的賊人開是收線了。
  “好好吃。”嘴裏還含著粥,對他笑的單純。
  “好吃的話,明天再做給你吃。”他步步為營。
  “不用了吧,太麻煩。”大早起來熬粥,還要送過來。
  “你想吃的話就不麻煩。”這叫花言巧語。
  “那你多做點,讓李度也嚐嚐。”由於我當時埋頭喝粥,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秒的僵硬。
  “蔚藍。”他喚我並替我將幾根散落餓發絲掠到耳後,手停留在那。
  我微微抬頭,他的臉就近在咫尺,粥裏冒出的絲縷熱氣飄在我和他之間。
  他如此深情得凝望著我,心跳不覺間漏跳好幾拍。
  他嘴角上揚,緩緩靠近,直到鼻尖相抵。
  “蔚藍,我晚上有空,我們一起去新開的越南餐館吃飯吧,你一直很有興趣的。然後我們回家,明天早上我再煮海鮮粥給你吃,好不好?”他性感的薄唇一張一合,好誘人……呃,是跟他提議的食物一樣的誘人。
  飲食男女,我怎麽禁得住此等誘惑。‘好’字溜到了嘴邊。
  咚!咚!咚!有人敲車窗,及時阻止了我的墮落。
  我和他同時忘向我背後,在李度的示意下我搖下車窗。
  “好了沒?快點!我們要來不及了。”
  “哦!”我把碗遞給他,跟他說再見。頭也沒回的下車從李度手裏接過包,趕公車去也。
  後來,李度跟我描繪範希文當時的表情,四個字:咬牙切齒。
  再後來,我從他那裏得到證實,他跟李度的梁子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結下的。
  唉……我忍不住對鏡捧臉歎道:紅顏禍水哦~接到單月隱的約我見麵的電話,我有些吃驚,答應的同時忍不住揣測她的目的,示威?抑或是求我讓賢?
  但到約定地點後,她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至少起初是的。
  她向我澄清那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同範希文所說的如出一轍,僅是她因工作情緒失控,向他尋求安慰。她想讓我們重歸於好?
  “為什麽?”我坦白心中困惑。看得出來她喜歡他,跑來對我解釋對她何益?
  “我是喜歡他,也期許他相同的感情。”她說得很坦然。雖然早就明了,但還是吃了一驚,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麽直接嗎?在人家女友麵前表示鍾意其男友也能這麽自然。
  “可是他現在愛的是你,在他沒愛上我之前,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你們分手的主因。”我頜首表示理解,說穿了她不想範希文怨她,並不是打心底裏樂見我們和好。恩,這才說的通不是?
  “不管動機如何,我還是謝謝你。”對她的印象稍有改觀,單月隱也許不招人喜歡,卻看得出來並不卑鄙。
  她哼笑,一句道謝並不是她想要的。“那你們會和好嗎?”她想要我一個肯定的答案,“沒這麽簡單。”我給不了她想要的。
  “為什麽?”她瞪大了眼睛表示不解。
  “你隻是導火索線,我跟他的問題不僅是你……”
  “那是什麽?”她迫不及待的問道,看來她的目標是把她引起的不良影響降低到零。
  “我要他的忠誠,不光是心,而是從內心到言行都要絕對的忠誠。”稍作停頓,我注視著她的表情緩緩吐出:“不給任何有心懷雜的念女人以遐想的機會。”
  她表情微僵。“你要求得可真多。”
  “他要真愛我,這是基本要求的。”
  “那你呢?說愛卻從不給承諾。” 她用譏諷的語氣說。
  “他跟你說的?”我有些氣悶,他家夥居然把我們的事對她講,還說他們隻是工作關係。
  “很正常,他因為你大傷腦筋,也需要找人傾訴。恰巧我可以站在女人的角度為他提供一些不同的建議。”她嘴角翹起,“那時我就想: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讓他這麽頭痛,我會用盡一切方法,才不會給人以可趁之機。”說這話時,她很驕傲,仿若他已是她的。明白時間的好處了嗎?5年的年齡差異讓人更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她也許在工作上驍勇善戰,但在為人處世上與我還有那麽一點點差距啦。
  “很遺憾你不是我,能讓他傷神的也不是你。”別怪我打擊你,情場如戰場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我身不由己。
  她握著飲料的手一緊,調整氣息後,鬆開,同時起身:“我話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單小姐。”我喊住往外走去的她。
  她停下看我。
  “再次謝謝你。我會記住你的提醒,牢牢地抓住他。也請你記住,他是屬於我的,將來也將是。”
  這樣的話算是狂言了吧。
  此話有待時間的考證,且實現與否大半取決於他。盡管她此行目的並非惡意,但我還是要說,就像中國感謝美國所做的反對台獨的表態對台獨起到了威懾的作用,卻仍需一再向其強調對台灣的主權。因為台灣問題根本就是中國內政,無論美國做何種表態都難掩另有所圖,幹涉他國內政的本質。
  她別開臉,嘴邊浮現不屑。轉身離開了咖啡廳,邁著自信高傲的步伐。
  看著杯中已冷的咖啡,心裏有絲內疚,我傷著她了。她掩飾得很好,現在的女人似乎都有著同樣的稟性:喜歡故做堅強。
  笑意浮到臉上,不禁自嘲,想當年我可以為一隻小刺蝟的死哭上三天三夜,換來老媽一句,善良是你的最大美德。如今為了他,我都變的不那麽善良了。
  “範希文……這回你得負責到底了。”我低喃。
  晚上10點,我打開他家的門。
  他表現得受寵若驚,畢竟昨天還誓言旦旦決不妥協,今天就拎著大包小包回家了。
  興奮不已的拖鞋,哈著舌頭圍著我打轉,還站起身來要給我個濕轆轆的親吻,卻讓它爸爸一腳丫子給踹到一旁,然後取代它的位置,繼續它未完成的事業。
  伸出五指山抵住他的臉:“事情還沒完。”
  他的眼裏著閃現問號,原以為我回家就代表不再計較。
  “聽好了,我現在要說新的約法十章。”
  “十章!?”抓下將他臉擠得扭曲變形的雙手,他單手摟著我。
  “不許跟女人眉來眼去;不許曖昧不明;不許摟摟抱抱。”
  “為什麽隻是女人?”聽起來似乎隻針對他,他有意見了。從前就不是個唯唯諾諾的乖學生,做人家男友也沒見有什麽改進。
  “那改‘異性’。”我從前就立誌當個開明的人,當了人家女友仍致力於此,。嗬,我當然是指在理智可控範圍內。“不許隨便透露我們的事,特別是對你虎視眈眈的人!”這句我是戳著他的鼻梁說的。
  “……問題不大。”他梢仰頭,作勢咬我的手指。
  改戳他的眉心,“你正經點,我很嚴肅!”
  “我很正經啊,要有不正經也隻對你。”油腔滑調,他非常欠教訓。
  我暫不理會,順利得話多得是光明正大的教育機會,來日方長。“不許假公濟私,趁機揩油。”
  “你在懷疑我的人格嗎?”他不高興了。
  “那不正好便宜你了,十章變九章。不許跟女同事私下接觸;不許出入聲色場所,小姐不能叫,先生也不能。”
  “我對男人沒興趣……”
  “不許多看其他人一眼;不許心裏沒有我;不許三心二意;不許朝三暮四;不許拈花惹草;不許到處留情……”
  “STOP!”他捂住我的嘴,“超過十條了。”
  “有嗎?”可能性很大,回來路上我在嘮念的時候就老超標。
  “絕對有,沈小姐,你不覺得有些太苛刻了嗎?”來了,來了,開始討價還價了。
  “如果是真心的話,也不難做到。”我知道標準太高,但從理想要高於現實考量的,目標訂得高一些,最後實現的實際效果也會好些。
  “那你對我真心嗎?”
  “當然。又不是你,虛情假意的事我做得來嗎?”
  “那你嫁我好了,這不難做到。”他沒好氣的說。別以為他真向我求婚,這隻是為把事情的難易程度做個比較,同時逼我知難而退。
  “好啊。”沒想到我會痛快的答應,他頓時傻了眼。
  我笑得樂不可支,有告訴過你們嗎?他犯傻的樣子很可愛。
  尾聲教堂門口。
  我站在階梯上,手裏拿著海芋做成的新娘花束。台階下聚集著的都是未婚女賓。
  暗自記下李度的位置,背向賓客,將花束向後拋出。
  轉身,伴隨著禮服劃出的優美弧線。
  白色花團也順著我的預想,以一個完美拋物線的姿態,朝李度飛去。
  但……
  李度一個側身,躲開了。這家夥,枉費我一番苦心。
  花球墜地。
  不,它停留在半人高處。
  我踮起腳張望,花束被一個小小的身影接住了。
  豆豆。嗬,這是什麽情況,下一個就是豆豆?那起碼得等上個15年,也就是說階下待嫁的各位15年內都沒結婚的希望?人間慘劇?
  豆豆拿著花束搖搖晃晃的擠出人群。去向老爸邀功吧,我想。
  “阿姨,給你。”豆豆把花束獻給了一旁黯然神傷的單月隱。
  她有些茫然,不明白為何自己站得老遠還能接到花束,但還是道謝著接過了。
  豆豆這才美孜孜的向父親跑去了。
  幾經輾轉到了她手中,是否意味著她的姻緣將近?果真如此,範希文身邊的危險人物就少了一個。我忍不住笑容洋溢,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她要結婚,新郎會是誰?不會是我此刻的新郎吧?這難說,結了又離了的事這年頭還算少嗎?
  心中警鈴大作,顧不得旁人的目光,擺出防衛式姿態抱住他。
  “你幹嘛?”他壓低聲音問道。就在剛才我們成了夫妻,從此榮辱與共,於是乎他滿臉堆笑,對所有向行注目禮的人說:這是我老婆,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離她遠點。”我回答我的老公。
  “啊?”他一時不明白我口中的的第三人稱指代何人。
  “好恩愛哦,來來來,我們拍張照。”一幫親友湧了過來。
  很快同他分開,我效仿日本皇太子妃雅子,兩手交握置於小腹,麵帶微笑,絕對得端莊賢淑。
  “準備好了啊。”
  “—……二……”
  他突然伸手將我攬近,見到我一臉錯愕,他浮上得逞的笑容。
  吻上我的前一刹那,他說:“我愛你。”
  “三!”
  哢嚓!
  我笑靨如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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