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總說我媽是屬君子的,動口不動手,就憑三寸不爛之舌,就能把他“嚼倒”。
其實我媽大多數時候並不是有意要“嚼倒”我爸,而是真心在探討別的什麽事,但用我小昆舅舅的話說“無心挑逗,越無心越受不了”,所以我爸總是被我媽無心地嚼倒了。當然我爸也不會讓我媽站著看笑話,要倒大家同歸於倒。
不過我媽嚼功了得,即使倒下了,還可以嚼,所以我爸說我媽是他的反麵:他是“嚼倒”,我媽是“倒嚼”。
我爸從他們的第一次起就領教了我媽的“倒嚼功”。那次我爸激動萬分,生怕一觸即發,不得不在那裏屏氣斂息,盡力把思緒扯到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的大問題去,以便蓄勢待發,第一次就把地主老爺的田耕好,讓地主老爺的田喜歡上我爸的耕種,以後哭著喊著叫地主老爺把自己租給我爸。
但我媽哪裏知道我爸的這個算計,直統統地問:“ That's it? That's all? ”
不用說,這話成了我爸跟我媽之間永遠的笑料,隻要他們當中誰說了這話,不論是為什麽說的,是用在什麽事上,他們兩個都要逮住了笑一通。我爸是笑我媽倒下了還不忘嚼,我媽就笑我爸差點被她這話驚出病來。
這次我媽看見我爸 STRIPPING ,自然是端起地主老爺的架子,橫草不拈,豎草不拿,隻坐那裏吃吃地笑。笑夠了,還做個現代地主老爺,隨手拿了一張破紙片,卷起來,當作美鈔塞在我爸內褲裏,然後打個榧子,吊兒郎當地說:“ BOY ,給我來個 LAP DANCE! ”
我爸說:“看你的樣子,很象是經常看男脫的呢,不然你怎麽知道錢是塞在這裏的?”
“我不用看男脫就知道錢是塞那裏的,天才吧?”然後我媽解釋說,“你脫得隻剩那玩意了,錢還能塞哪裏?”
我爸站那裏不吭聲,隻盯著我媽,想把她“看倒”。我媽不吃這一套,她上上下下打量我爸,一掌把話題扯出老遠:“你這不算 G-STRING 吧?”
“不算, G-STRING 比我這個省布多了。”
“多省布才算 G-STRING ?”
“差不多就是三根線連在一起,呈 T 字狀 ---- ”
“為什麽叫 G-STRING ?是不是從提琴的琴弦名字來的?”
“不知道,不過提琴的 G 弦並不是最細的那根 ---- ”我爸見我媽呈冥思苦想狀,開玩笑說,“有衝動了?要不要 CHA CHA---- ”
我媽鄙夷地說:“人家在探討時裝,你想到哪裏去了 ----- ”
我爸說:“又想歪了吧?我是說你渴求知識的衝動上來了,叫你上網去查查 G-STRING 的來曆。”
我媽吃了我爸一忽悠,放過不提,轉而問:“為什麽你不穿 G-STRING ?”
“正要問你這個問題呢,為什麽你不穿?”
“我覺得那樣細的東西,穿著肯定不舒服 ---- ”
“我也覺得那樣細的東西,穿著肯定不舒服 ---- ”
我媽說:“記得有個網友寫的一篇小說有這麽一段,她第一次見到她男朋友的 ---- 真實麵目,心裏覺得很奇怪,不知道你們男的每天帶著那麽大一包東西,行動怎麽會方便 ---- ”
我爸笑我媽:“整篇故事就記住了這一點吧?”
我媽也不否認:“不光記住了,還針對這句話跟了貼的,因為我也太想知道了 ---- 特別是你們騎自行車的時候 ---- 哪裏有地方擱那東西?可別 --- 壓碎了 --- ”
“原來你一天到晚就在操這些心?來看看壓碎了沒有 ---- ”我爸知道等我媽全部嚼完再開工是沒什麽指望的,所以既要務虛,又要務實,要抓革命,促生產,才能革命生產兩不誤。所以他就先把工開起來再說,等地主老爺嚼完了,自然會來催租逼債。
我媽果然還沒嚼完:“如果我 97 年的情人節不對你 ---- 霸王硬上弓的話,你還準備等多久?”
“等到結婚。”
我媽大叫:“啊?要等那麽久?為什麽?”
“我是個良民嘛。”
“你那時一點不想?”
“一點不想。”
我媽生氣了:“你一點都不想?我就 --- 那麽沒吸引力?”
“我沒說‘一點都不想’,我隻說‘一點不想’。隻有一點不想嘛,其他各點都想 ---- ”
“哪一點不想?”
“頭發不想。”
“算你會嚼 ---- 那你 --- 那次在窗簾後麵看到我換衣服了,怎麽不 --- 衝出來成其好事?”
“怕你把我扭送公安局了 ---- ”
“我怎麽舍得把你扭送公安局?送去便宜那些女公安?再說你又不是故意躲在窗簾後麵的,是吧?”
“當然不是故意的。”
那天我媽跑到洗手間去換衣服,叫我爸坐在她房間等。我爸想到陽台上去看看,他見我媽臥室有一麵牆拉著個滿牆大窗簾,就以為後麵是陽台,所以才需要這麽遮著。他鑽到簾子後麵,發現那不是陽台,而是一個窗子。他正想從簾子後走出來,就聽到我媽進來了,而且砰地把門關上了。
我媽大概是沒在房間看到我爸,以為他到別的房間去了,所以放心大膽在臥室裏換起衣服來。
我爸怕走出來讓我媽難堪,隻好站在窗簾後麵等,站了好一會,聽聽好像沒動靜了,就以為我媽換好了。他把窗簾拉開一點,往外一望,差點暈倒,我媽的樣子,至少算得上百分之九十真理,正專心致誌地在掛衣櫃裏找東西呢。
我爸趕快把窗簾拉上,屏住呼吸,不敢出聲。不過他覺得我媽一定聽見他的心跳了,因為在他聽來,他的心跳就像敲鼓一樣響。
我媽聽我爸講到這裏,追問道:“你那時 ---- 有沒有想 ---- 霸王硬上弓?”
我爸咕嚕說:“那時還不想,就 ---- 不正常了 ---- ”
“那你怎麽不 --- 做霸王呢?”
“人是可以克製自己的嘛。”
“ DAMN 克製 ! 你在那裏站了多久?”
“很久,腿都站 ---- 硬了。”
“哪條腿站硬了?”
“每條腿都站硬了。”
“那你不是看了個飽?”
我爸很委屈:“哪裏有啊?就看了一眼 ---- ”
“我的‘果體’就那麽難看?”
“當然難看 ---- ”
我媽又要生氣,我爸辯解說:“難道你的‘果體’不是很難給我看見嗎?百年不遇的嘛 ---- ”
“‘難看’就是這個意思?”
“誰叫你不下個定義先。”
我媽又吃我爸一忽悠,又放過不提,問道:“你那次 --- 什麽時候跑出來的?我怎麽一點不知道?”
“等你穿好了衣服,跑出去找我的時候,我才跑出來了。”
“你這個木頭腦袋,連我的‘果體’都看了,還不知道順水推舟,成其好事?”
“那時我真的是有那個決心的,一定要等到結婚那天 --- ”
“為什麽?”
我爸想了半天,說:“那時總覺得你還是個小孩子,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許你過幾天就厭倦我了,也許你會遇見更好的人,那時你就會後悔跟我 --- 把生米煮成了熟飯。我在愛情上是個 ---- 很有野心的人,總是希望你這一生,無論什麽時候想起我,都不後悔跟我做的 --- 任何事,都不後悔跟我在一起的任何時光 ---- ”
到了這當口,也不知是這幾句話起了催情作用,還是我爸的耕耘到了一定的火候,反正我媽開始嬌喘連連,沒心思嚼什麽了。這是我爸最得意的部分,覺得自己功夫高強。
我爸一邊勤奮工作,一邊打趣說:“怎麽?不嚼了?繼續繼續 ---- ”
我媽強撐著問:“你 ---- 喜歡我 ---- 在這種 ---- 時候 --- 嚼?”
“當然哪,人與動物的根本區別在於人有相對完善的語言和文字,不嚼,怎麽顯得人跟動物不同呢?嚼,繼續嚼,嚼就是我們的 FOREPLAY 。”
我媽依依嗚嗚的,不知道在嚼什麽。
我爸更得意了:“怎麽,不嚼了?嗯,三部曲的第一部結束了。”
“什麽 --- 三 --- 部曲?”
“當然是你最拿手的三部曲了。第一部,序曲,活潑的快板;第二部,華彩段,無字的吟唱;第三部,尾聲 ---- ”
我媽決計不被我爸說中,於是咬緊牙關不唱第二部。
我爸知道我媽在搭歌星架子,也不點破,隻做個忠實的粉絲,在那裏勤勤懇懇地捧場,知道歌星敵不過粉絲,最終都會被粉絲的熱情融化。
果然我媽堅持了一會,就忍不住開唱第二部了。
粉絲興高彩烈,連連喝彩:“我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