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眼白 海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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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斯的春天 序

(2018-05-27 07:29:39) 下一個

中篇小說《維納斯的春天》2014年獲得台灣道聲出版社征文獎。

來自北京的女孩王薇尼是位春風得意的時尚達人,與男友馬克生活在溫哥華海濱的高層公寓。平靜的生活在某天被母親的一個電話打斷……薇尼不斷失去,直到跌入穀底……薇尼心路的艱難與歡欣,誰與她共度?她的內心又隱藏著怎樣難以麵對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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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響起來,又落下去。

歌聲隨著海浪,有節製地起伏。在海底是看不見的洶湧奔流,那稠藍的悲傷裹挾著魚類、海藻、珊瑚、沙土,也是這樣一起一伏吧。薇尼想起曾跟馬克去潛水,水下光影疏離。晴朗的天日遠遠如在另一個星球,波漾的迷宮無邊無際。水底下的各樣生物,它們焦躁不安、卻又視若無睹地在她身邊遊走。

她背著氧氣瓶,大腿被潛水服繃得生疼。透明的、跳躍的水從她身邊遊離開去,擴展成一片無法逃離的寬廣的撫慰。

如今,初春夕陽下的海麵既不莊嚴也不喧嚷。陽光碎裂成陳舊的星光閃爍在海浪表麵。海仿佛沉睡著。在海天相接的遠處,一片模糊。風很大。

音樂聲又響起來,她明白了,那是她頭腦中的聲音,是葬禮上的歌曲。曲調綿延著,好像站在那海麵上的一些星光似的,閃閃爍爍,不願離去,還對著她眨眼睛。

來吧,來吧,孩子。它們說。

眼淚毫無預警地流下來。在葬禮上她沒有哭。那個場合使她緊張。去之前她小心翼翼,光是鞋子換了三雙。葬禮上他們都沒有哭,所以,也許,她不該哭,也許她沒有資格哭。他的親人呢,為什麽沒見到他們?

她從皮包裏翻出紙巾,發現眼淚已經幹掉了。

這年月,因為這個原因死去,簡直有些……他時常顯得笨拙——死也死得比別人更加笨拙。她仿佛看見他走路時身形略略歪斜,她曾經厭惡他比實際年齡更為衰老的體態。

於是她又流淚了,為自己的殘忍。

陽光變得刺眼,追打著她全然暴露著的額頭。這一刻,薇尼覺得那是上帝的眼光,嚴厲的、責備的眼光。

我又錯了。總在各種壞和可能更壞的愁緒中切換,在不安的浪潮裏漂浮……做錯種種事情。我有時厭惡自己……

……他們說你會給我恩典。她鼓起勇氣對那眼光說。陽光變得柔和了些。星光跳躍的海麵上,歌聲又一次響起來,連綿不絕的曲調,碎片般的歌詞。

風太大了,薇尼轉身往回走,腳下的影子在風中漸漸拉長了。

坐上駕駛座,她拉下車頂棚上的小鏡子,看了一眼就決定不再細看。從化妝包裏拿出梳子,也不想梳,於是又放回去了。

路邊的樹影黯淡,預示著夜將來的主權。有一兩輛車子駛過,沒有停留。一對灰頭發的夫婦各牽著一條小狗走過。小狗在車輪下尋找什麽,男人吆喝著拉開了它。

在那一刹那,他想些什麽?他生前不知疲倦地看著、想著、走過了許多地方,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他仿佛野地裏一隻獨自燃燒的壁爐。火焰,那孤獨的火焰,如今永遠熄滅了。

希望你安息。雖然你的離去使這個世界冷卻了... ...他們說你在天堂,有光有歡笑的地方... ..薇尼抬頭,這會兒陽光在向她微笑了,好像穿年度月而來的一隻溫暖手掌。

薇尼打開油門,按了廣播按鈕,時評員快速的話語像出了膛的子彈,一股腦撲到她的麵前。她看著路旁斜坡上一隻努力往上爬的黑色鬆鼠晃著尾巴,隨手按下CD——歌聲仿佛溪流奔湧,甩動圓潤的裙裾,跳上她的肩頭。

... ...
你的愛不消減,穿過歲月一如往昔
... ... 
當海洋暴怒之時,我不必懼怕
... ...

就是那首歌,是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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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版權為山眼所有,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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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眼,曾用筆名艾溪。她用信仰的眼光體察靈魂,並在故事和書寫中與他們相遇。

作品獲北美漢新文學獎,台灣道聲出版社征文獎,海外校園征文獎;發表於《長江文藝》、《世界日報》、《僑報》、《海外校園》、《舉目》、《現代日報》等。出版小說《V城市的一天》,《魚味》,《維納斯的春天》。著有長篇小說《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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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眼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思壯思通' 的評論 : 謝謝您的閱讀和鼓勵:)
思壯思通 回複 悄悄話 眼淚毫無預警地流下來。在葬禮上她沒有哭。那個場合使她緊張。去之前她小心翼翼,光是鞋子換了三雙。葬禮上他們都沒有哭,所以,也許,她不該哭,也許她沒有資格哭。他的親人呢,為什麽沒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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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總有盡頭,人生總要繼續。被您的文章感動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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