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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山莊】十七章 5 困死餐館

(2010-10-15 23:21:56) 下一個

【百萬山莊】十七章 5 江濤不要困死中餐館,他要化腐朽為神奇

江濤在洛杉磯中餐館打工後期,跟人合租了一間公寓,為了省錢,就住在和小廚房連接的客廳裏。望眼欲穿的妮可兒終於從讀博士的猶他州過來看他了,那時兩人窮得叮當響,都沒想到要臨時住幾晚旅館,就用蚊帳加紙板,在客廳裏搭了個遮人眼目的“窩”——那些夫妻間久旱逢甘露上演的“肉搏戰”,在室友的眼中,就成了一幕幕活色鮮香的“皮影戲”了……這是後話。

話說天天打工打工天天,江濤從早上進餐館,到晚上出餐館,十來個小時不見天日,剝蝦啊剝蝦剝蝦剝蝦,日光燈下看久了,連手指都變成玲瓏剔透的蝦肉似的,哪兒哪兒的感覺都不對了。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就想起要像當初在大陸那樣去看場電影,轉了數不清的BUS,花了好幾個小時,跑到華人聚集的阿罕布拉市嘉樂戲院”,碰到一部港片,雖然聽不懂半句廣東話,但那些中文字幕已讓他過足久違了的文化癮。還有一天,江濤在餐館裏看到一本《華人工商電話簿》,突然間激動萬分,淚眼婆娑,像看到了滾滾波濤中的一葉方舟,漠漠戈壁裏的一汪綠泉,抑或一個華人熙攘往來的的家園村舍一般。

江濤一直是在廚房裏幹活的,這裏頭夏天悶熱難忍。偶爾瞄到出菜口那個方洞外穿白襯衣、著黑褲子,胸脯隆隆的女服務生(有個女生笑起來眼睛像月牙,好靚嗬)在寬綽明亮的廳堂裏穿梭往來忙碌著,可以和各色人等接觸、交談,享受舒適的空調,不用一頭汗一身油,就覺得那窗口是一個界限、一道警區,外麵的世界就像《聖經》裏描摹的迦南勝景一樣,而他江濤,要爬出一步都難。那時,能出到廳堂做事……對江濤來說就是夢寐以求的奢望了!人,有時候可以卑賤至此。多少年後,江濤不小心做了腰纏萬貫的大老板,每每想到當年這個螞蟻或蝌蚪似的卑微願望,就有很深的感慨。

心火熱熱的江濤在中餐館的日子已有的感覺。大廚看出這一點,就點撥江濤說:你做得滿不錯的嘛……這樣吧……”接著就給江濤描繪了一幅光彩亮麗的如何從等級最低的洗碗打雜、炸油鍋做起,慢慢升到二廚,再跳到大廚,然後再做到老板的路線圖。那時候打工已打得麻木了的江濤思忖著大廚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但有時想想又感到心悸:這條本不該屬於他這個文弱書生的崎嶇山路究竟要走到哪年哪月是個盡頭嗬?

大廚要江濤安心做工。他亮閃著一雙細小的眼睛,彈撥了幾個粗厲厲的手指說:“大陸出來到這裏,我幹了三年了,時間過得很快。在廚房幹活千萬不能掐著指頭算時間,更不能看手表,想老婆。你不看,你不想,一晃眼,哈,到周末了,再一晃眼,哈,到月底發工資了,再晃晃眼,哈……

大廚還在那裏“哈”,“哈”著呢,江濤就決心試一試他傳授的打工哲學”了。嘿,這還真靈,一天下來快多了,於是就把大廚的話篤定地尊奉為麻痹自己、坐穿牢底,幹倒廚房的座右銘。與此同時,讀過一點破書的江濤還品味到了諸如王國維壺中歲月慢,杯中時日長”消閑美學的情趣,以及存在主義哲學家卡繆人生不過就是--西西弗斯推石頭下山再抱石頭上山再推石頭下山再抱石頭上山之類無聊往複之說,以此來徹底安慰自己,死了那顆驛動不安的心,從容再從容地打發光陰。

這期間,那個胸脯豐滿,笑起來雙眸似月牙的女服務生對江濤情有獨鍾,時不時溜進廚房來和他聊兩句,旁人都看出來他倆的曖昧關係了,竟至於“月牙”一天被盤子裏的湯汁濺到前胸,眾人就在那裏齊聲起哄:“讓江濤去幫她擦擦,讓江濤去擦擦!”羞得“月牙”滿臉通紅,一轉身就鑽到洗手間去了……那一絲淡如幽蘭的芬芳情意啊,讓江濤的心在萍水他鄉撲騰騰地鮮活起來啦。

但有一天,江濤像受到大刺激似的差點傻掉……旋即就大徹大悟了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那天,江濤打廚房後門出去倒一大袋臭哄哄的垃圾,一陣清涼的輕風吹過,不知怎的就聽到10號高速公路風馳電掣的車聲了,那車聲猶如五雷轟頂,讓他傻裏吧唧的呆若木雞。江濤猛然意識到這個令人渾渾噩噩的餐館是座現代和尚廟、囚禁和摧殘身心自由的巨屋,就像那部《巨屋》小說裏寫的那樣……在一勺勺炒麵,一刀刀切菜,一個個洗碗的無窮盡的過程中,時光無情流逝,生命慢慢消耗……他這個在國內大小也算個知識分子的人遠涉重洋,難道就是為了討這口生活來的?以這個速度一個子兒一個兒地攢錢,牛年馬月才能把女兒丫丫接到美國來?那個挑明了要他“發展好了”才來的妮可兒還能跟來加州麽?……那一刻,高速公路排山倒海的車聲給江濤一個醍醐灌頂的醒悟,從此有了一份鐵定離開中餐館的盤算。

隻是過不了幾天,還沒等江濤開口說要走呢,老板就把他給炒魷魚了。老板說本餐館出去休假的一個師傅回來了。嗬,原來這樣啊。那個大雨滂沱的晚上,江濤在回宿舍的路畔電話亭給妮可兒掛長途,不停地塞那些冰冷的叮呤當啷的Quarter,褲管被斜飄的雨水淋得精濕,聽著遙遠那一頭說自己“考試困了,要早睡了”的妮可兒枕邊傳來婉約的、富有磁性的話音,他有點鼻酸的感覺,他不能想她,想她那絲綢般細滑的皮膚,神秘的宛如甜葉菊樣的體香,臉頰和唇上名叫紅的色澤……

此後的一個過渡期,江濤到處找工,企圖找到一份能讓他一夜致富的工,不間斷地又在幾個中餐館打過幾份短工,洗碗、抓碼、炸油鍋,始終沒有隨遇而安的感覺,心中蓬勃著的一個聲音總在說:江濤,你不至於困死在中餐館的,你會化腐朽為神奇,你該走出自己的美國之路的!

這期間,江濤和人合租了一個單元的房子,為了省錢,他長年住在客廳裏。妮可兒來加州“探親”了,他倆舍不得花錢住旅館,江濤就在大廳裏掛了頂蚊帳,邊上圍一層塑料布,再加幾塊紙板,築城一個臨時“窩棚,上演了幾幕夫妻間纏綿親熱的皮影戲。開始的時候,她的眼神沒有點亮,她的呼吸純屬正常。到後來,他被她既熟悉又心醉的氣息感染,慢慢去點燃她皮膚上的每根神經束。她的喘息沉重起來,她明顯地想要喊叫,旋即將那喊叫扼殺在自己的喉嚨裏。她的手受刑般張開,他以一股強勁無比的力量撕裂著她的身體,嗚咽地喚著:“我的小貝殼小貝殼……”,身底一熱,就做了個升騰噴薄的日出了。

沒過兩、三天,妮可兒就回她的猶他州了,並且覺得住客廳既有辱斯文,更有失尊嚴,就再也不肯來洛杉磯了。這樣,江濤就得倒騰點時間往她那裏跑,打工也時斷時續了。

但也就在此後不久,江濤竟神出鬼沒地找到一份讓他先有點積蓄,繼而有些發達的工作了,那難道是找到一座金山銀山不成?那難道是販賣毒品、套購軍火、走私人口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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