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夜話 | 院士豈可瞎忽悠

Original 趙士林 不識時務的小林 

士林夜話 11

 

 

 

中共中央疫情防控指導組專家組成員、江夏方艙醫院總顧問、中國工程院院士、天津中醫藥大學黨委副書記、校長張伯禮教授近日公開宣稱：“中醫藥是這次疫情防控的一大特點和亮點。西醫還在找特效藥，中醫已經取得了勝利。我們中國有特效藥，有特效的方案，這就是我們中醫藥。曆史上我們打了500多次抗疫戰爭，這次是最漂亮的一次。”

 

“西醫還在找特效藥，中醫已經取得了勝利。”

 

這個說法若屬實，真是重磅中的重磅。但轉念一想，對張院士的說法，不能不產生以下疑惑：

 

所謂特效藥有嚴格的科學定義，指的是針對某種疾病進行靶向治療，一般情況下藥到病除的藥品。例如雷米封是治療肺結核的特效藥，青黴素是治療細菌感染的特效藥，厄貝沙坦是治療高血壓的特效藥，胰島素是治療糖尿病的特效藥。西醫針對冠狀病毒至今尚未研究出的特效藥指的就是這個意義上的特效藥，從這個意義上說，人們熟知的“人民的希望”（瑞德西維）都不算特效藥，因為它是針對埃博拉病毒研製的藥品，臨床使用發現對冠狀病毒有一定殺滅作用而已。那麽，張院士所稱中醫藥“已經取得了勝利”的特效藥是這種意義的特效藥嗎？如果是，肯定早被關注，為什麽至今不見一點試驗數據臨床效果的報道？須知連非特效藥瑞德西維等的試驗都被全世界緊密跟蹤啊！而我們迄今為止得到的有關中醫藥治療冠狀病毒的權威報道是：“該疾病的中醫治療暫時缺乏循證醫學證據支持。根據國家衛健委發布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診療方案（試行第六版）》，各地可根據病情、當地氣候特點以及不同體質等情況，可參照推薦的方案進行辨證論治。建議到正規醫療機構，在醫師指導下治療。”

 

如果真的像張院士所說，在整個世界都被疫情熬煎的情況下，在西醫苦於無特效藥的情況下，中醫藥已經取得了勝利也就是已經獲得的特效藥為什麽遲遲不公諸於世並盡快推廣於全球？懸壺濟世，更待何時？

 

張院士的特效藥究竟是什麽概念呢？莫非是蓮花清瘟？

 

如果是這樣，張院士就是明目張膽地偷換概念了！

 

看名頭，張院士應該是中醫藥界的頂級權威。比屠呦呦厲害多了。屠呦呦盡管獲得了諾貝爾獎，但多次落選院士，而張則早就是院士了。恐怕防控疫情的頂級權威，西醫非鍾南山莫屬，中醫就應該非張伯禮莫屬了。如此重量級的專家，發表如此重大的信息，卻如此地語焉不詳，這是不是不負責任地忽悠和誤導大眾？張院士有必要公開澄清自己的說法吧？

 

如果張院士真的把蓮花清瘟等當作中醫的“勝利”，明目張膽地混淆特效藥和普通藥的概念，說的不客氣一點，就是蓄意地不顧事實反科學。以他的身份，這種做法對於世界範圍內的防控疫情，影響格外惡劣，誤導格外嚴重，他就有必要向公眾道歉，並收回自己的錯誤說法。同時有關部門也應該追究張院士的相關責任。

 

張院士還誇口說：“曆史上我們打了500多次抗疫戰爭，這次是最漂亮的一次。”

 

孤陋寡聞的我，不清楚曆史上這些仗是怎麽打的。我隻知道，關於傳染病，肺結核原來是傳染性很強的絕症（中醫稱之為肺癆，人一吐血就沒救），由於鏈黴素雷米封的誕生，才得到治愈；天花、麻疹等可怕的傳染病，都是由於疫苗的誕生，才獲得有效防治。而晚清東北最嚴重的鼠疫（黑死病），恰好是“劍橋海歸”伍連德頂著傳統（包括很多老名中醫）的壓力嚴格運用西醫的方法，才成功地防止了蔓延。

 

我感到憂慮的是，張院士作為中醫藥領域頂級權威出於某種泛政治化的要求發表聳人聽聞違背科學的言論，將更加嚴重地敗壞中醫藥本來不佳的聲譽。

 

張院士字裏行間對西醫的不屑，對中醫的自負，直讓人想起一位民間老中醫對西醫的嘲笑：我三個指頭一按就能看病，何需你們那麽多破儀器？

 

但張院士可是中醫藥界的領軍人物，畢竟不是民間亦醫亦巫、將會陰都說成會陽的江湖郎中啊！畢竟不是魯迅諷刺的藥引子“原配的蟋蟀要一對”的害人庸醫啊！

 

張院士的言論，令我想起由來已久的關於中醫價值的爭論。疫情爆發以來，網絡上很多群又重拾爭論。張院士的一番豪言壯語恐怕又要激化爭論，這裏簡談我對中醫的看法，就教於張院士。

 

1 中醫西醫都源自上古巫術，西醫古希臘就通過希波克拉底係統開始走向科學化，到16世紀更完成了科學化，中醫則幾千年一貫製。中醫作為傳統醫學，不能像某些人那樣輕率否定，但中醫需要現代提升、需要科學化也毋庸諱言。

 

2 西醫秉承科學精神，中醫遵循自然態度。

 

3 由於沒有實驗科學這一環，中醫治療仍以直觀為主（望聞問切），這就帶來主觀性、隨意性、模糊性等問題，這和整個中國傳統文化實用理性的性質、和中國傳統文化的先天病症有內在聯係。中國傳統文化重技術輕科學、重實用輕理論，重倫理輕思辨，重了悟輕邏輯，重守成輕創新。缺乏科學理性和邏輯思維，導致中國傳統文化數千年走不出原始性、模糊性、直觀性和隨意性。中醫的解釋係統和診治方法不能不受到這個傳統的製約，它典型地體現了這個傳統的局限。

 

4 中醫辨證施治的整體觀，講究個案特殊性的針對性是合理的，符合科學精神的，行之有效的。應該汲取和提升，納入現代醫學科學體係。

 

5 不能以中醫不能立竿見影而否定中醫治療的有效性。

 

6 “調理”也是一種治療。

 

7 一些人列舉了中醫看不好病的事例，一些人列舉了中醫治療有效的事例，那麽麵對矛盾的事例，更不能做簡單化的片麵評價，更要深入了解。

 

8 胡萬林、張悟本等是打著中醫旗號的江湖騙子，不是中醫。更有害的是中醫界的騙子利用自己的專業身份招搖撞騙。禍害中醫最厲害的就是某些無良中醫。凡是“一針見效”“一招就好”“包治百病”的不管專業身份如何唬人，肯定都是騙子。應注意一個現象，為什麽江湖騙子都冒充中醫，而極少冒充西醫？他們熱衷於打著中醫旗號行騙，表明中醫乃至中華文化有空子可鑽，要改革。

 

9 說到底，作為外行，發發議論可以，最好不做價值判斷，特別不能指責整個中醫界都是“坑蒙拐騙”，這不僅涉及到對一個行業的尊重，更涉及對人的尊重。專業問題首先還是要聽專業人士的意見。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中醫專業人士更應該謹言慎行。

 

以上和張院士共勉！

 

 

 

[錦川]

你想跟騙子講道理，還沒開口你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