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鼠常留飯

愛鼠常留飯

 

 

隨著年紀增長，我好像越來越喜歡小動物。不知道為什麽就覺得親近，大概覺得小動物的靈魂比較簡單吧，它們總是生活得那麽快樂。

我有時候會盯著籬笆上的一隻鳥半天，要麽是小鬆鼠，或者鄰居家的黑貓。或者在外麵散步，看到螞蟻搬家也會停下來看半天。

“多好看啊，把它們忙得，倒著小腿跑來跑去都不知道它們在忙啥。”我跟愛兒一起出去的時候，我們倆就會腦袋擠著腦袋一起蹲在那裏看半天，一邊看一邊討論，愜意極了。

要是愛兒不出門，隻有我跟老公，遇到螞蟻搬家的場麵，我停下來看，就會有點尷尬。看一會兒還好，要是看半天，估計他們會覺得我這個成年人不正常。老公則早在路人覺得我不正常之前，走開遠遠地，在遠處站成一句話：“我跟這個傻女人沒關係”……

了解了這些，你就可以明白我讀《了凡四訓》時，看到蘇軾的那句“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的心情了——這是怎樣的悲憫之心啊，我當效仿。何況我對鼠有著莫名的情感，我父親屬鼠，我女兒也屬鼠，據說屬鼠的人都對屬牛的人一往情深。我不能回報深情，回報老鼠一點殘渣剩飯，倒是容易做到的。

我不確定家裏一定有老鼠，不過，可以測試一下。於是那天，我做完玫瑰花餅的掉落的一些小酥皮就被我用來做餌了。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乖乖，油蠟紙上的渣子一點不剩。因為留了心，所以這次很確定，家裏有小老鼠客人。

平生頭一次，我一點也不反感它們了。想想吧，它們的祖先很可能是吃過蘇軾留的飯的呀。不能成為大文豪，能夠喂大文豪喂過的老鼠的子孫後代們，也是一件幸事啊。

於是飯渣子我不是那麽勤快地收拾了，有時就撮成一小堆放在地角……想想自己也算養了幾隻小生物，簡直為自己的善心感動了。

隻是……幾天後孩子們開始大叫：老鼠屎……

這的確有點隨地大小便了。不過一粒兩粒嘛，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我幹脆利落地收拾了。然而，小老鼠們好像能吃也能排泄，直到有一天我翻開一個久未動用的小竹筐，嘩……這個觸目驚心！

簡直想哭了！

愛老鼠還有這麽大的代價嗎？蘇軾他沒有寫啊，他是怎麽處理那些小老鼠的便便的呢？要不就是他是大官人，處理便便這件事根本輪不到他操心，甚至，他大概都不知道老鼠還要便便吧——一定是這樣的。

家裏再也沒有人包容我的任性了，連孩子們的小臉兒提及老鼠對我的表情都冷淡疏遠了，看我簡直像看老鼠精——這麽包庇小老鼠，不是老鼠精變得是啥？

主要是我也受不了了。生命有限，總不能浪費在到處追著打掃老鼠便便上吧。

沒辦法隻有下了狠心，把家裏的角角落落打掃幹淨，再買回來幾隻捕鼠器放入香噴噴的奶酪，擺放在它們常常路過的地方……一邊做這些事心裏一邊自責：我這是怎樣愛過它們，就怎樣殺了它們啊！

想象著老鼠的後代們一定會流傳著一句諺語似的教訓：千萬不要跟人類做朋友……更是自責，隻能祈禱：小老鼠們，快跑啊，快離開這個家啊，我不想殺你們……

家裏很快恢複了正常秩序，祥和安寧，我也恢複了往日的從容，再也不用追著打掃小老鼠廁所了。

再想想那句“愛鼠常留飯”，慈悲是慈悲仙氣是仙氣，也隻能想想，到底境界不夠，有些風雅真是附庸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