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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送塵兒去大學時一樣,我們一家五口一起去送凡兒入學。說起來時間非常緊張,那天淩晨一點多鍾從國內飛回到多倫多的家,當天中午吃過飯就直奔凡兒的學校。一切如我最開始打算的那樣。
回國期間凡兒一再跟我抱怨,時間安排太緊張了,會影響到他的開學。這個小家夥看起來沒心沒肺,真正在乎的事卻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當然他的心小得隻能放下一件事。我看著他笑,各種安慰卻又無可奈何。專一大概就是指這種人了。
到了學校,約略安頓好,凡兒要去參加宿舍管理員召集的會,他就打發我們去吃飯,說好我們一會兒再回來看他。隻是等我們吃完飯,返身奔向凡兒的宿舍時,我給他打個電話:“寶貝兒,我們現在馬上回去你宿舍。”誰知凡兒斷然回了一句:“不用了媽媽,你們回去吧。”
我記得當時簡直有大馬路中央被雷擊中的感覺,啊?這個家夥這就不要我們了嗎?他就算不要爸爸,哥哥,妹妹,難道連我這個媽媽也不要了嗎?
我還是強撐著想要拿到一個再去他的宿舍看看的機會,本來時間的確很短,我還沒有來得及看全宿舍樓的整體環境呢。
隻可惜凡兒還是沒給我這個機會。剩下本來興衝衝奔向目的地的我們四個在馬路上一下子成了流浪兒的感覺。唉,被拋棄的感覺的確不太好啊,還是兩年以前塵兒在自己的宿舍樓前向我們車內的四個依依揮別的情景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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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兒上了大學之後,每次從洗碗機裏往外拿洗幹淨的碗碟時我就特別想念凡兒,這些之前都是凡兒的工作。這個從來也沒有離開我的小孩兒好像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凡兒完全沒有塵兒兩年前初初離開家時那種強烈的戀家之情,我事先準備好的各種安慰開解完全沒了用武之地。一個星期裏,若不是我追著屁股去問他的情況,我猜凡兒壓根兒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家。以前是我嫌塵兒那麽遠還每周回來太勤快了,現在是凡兒離家很近央求他他才勉勉強強回來一次。
我的作業很多啊媽媽。我要被數學坑死了。我的計算機老師好嚴格啊。我的同學都好厲害啊……凡兒但凡跟我說,也都是這些話。不過過幾天他又會興奮地讓我猜他各門考試都考了幾分。
“呃……90分?”我往高裏猜。“100分!”凡兒眼睛都是亮的。我就哭笑不得。這個小孩兒前幾天剛跟我說他被數學cooked了。
這麽好學勤奮按說我該欣慰,但是為什麽我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悵然若失的感覺呢。
那天我帶著愛兒跟我一起送凡兒到火車站,等車的時候,我忽然忍不住問凡兒,“寶貝你在學校裏有沒有想媽媽呢?”
凡兒轉頭看著我,眼神迷離,好像我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瞬間又意識到這個問題對我好像是重要的,而他好像……
半秒鍾之後,凡兒粗著嗓子粗聲粗氣回我一句,“沒~時~間~。”
聽得我跟愛兒同時一陣爆笑。這是我的凡兒,再也沒有比這個答案更無辜也更憨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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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國內的時候,我帶著凡兒和愛兒去海邊,每次到了水邊,我都喜歡在沙灘上寫字,久了,愛兒他們也跟著我學會了這一點。我們總是走著走著,找到一片濕濕平平的地方,就開始寫字。那天自然也是這樣。
在沙灘上寫字,有一種天然的率性奔放在裏麵,我總覺得我在沙灘上寫的字最好看。我寫的自然是我背下來的那些詩句。愛兒在畫畫。隻有凡兒一會兒就玩兒夠了,一會兒過來看看我寫的,一會兒跑過去看看妹妹畫的,嘴裏讚不絕口,“媽媽的字好看,但是妹妹的畫更好看,妹妹是可以做藝術家的。”凡兒誇起妹妹來,從來都是毫無吝嗇。
一幫人在我的那些沙灘字前停留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念,我就轉過頭,當作與己無關。凡兒卻孩子氣地忍不住,興奮地大聲跟我說,“媽媽,他們都愛你寫的詩啊!”這個時候的凡兒完全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兒,簡直就怕人家不知道是我寫的那些字,而我又是他的媽媽。
過了一會兒有兩個年輕的男孩子走過來,人未到,他們的歌聲就已經飄過來了,“如果大海能夠換回曾經的愛,就讓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就讓它隨風飄遠……”愛兒立即停下手裏的畫,轉頭對我說,“哇,《大海》!媽媽,他們在唱《大海》。媽媽,他們可以做你的靈魂知己啊。”
我笑死了,這首大海也算深入愛兒的靈魂裏了吧。但是這樣就可以嗎?這樣就可以做靈魂知己了嗎?那在海邊高唱《大海》的人估計會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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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來,想起是我的生日。我在煮麵的時候,老公擠到我身邊,歪個腦袋對著我,擠眉弄眼半天,我就猜到他不會有好話。果然,他笑道:今天終於滿五十二歲了吧?我就笑得不行。這個五十二歲源自我們倆前些天的對話。
那還是一多個月前了,我在微信上看到一篇文章,題目是這樣的:我,73年出生,今年五十二歲……後麵跟的是如何做魅力女人之類的雞湯類詞語。我當時就奇怪,咦,現在的人數學都不如我好了麽?我也73年的,但還不到生日,我就死活說自己五十歲。但是即使到了生日,我最多也說自己是五十一歲啊。幹嘛急吼吼地添加自己的年齡。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還有說虛歲的習慣嗎?
愛兒朦朧著一雙眼睛跟我說生日快樂,靠在我身上,沙著嗓子低聲問,“我是第一個說生日快樂的小孩兒吧。” 愛兒是指還在睡懶覺的凡兒。不是,第一個是塵兒。塵兒淩晨一過就給我發來了祝福微信。
晚上的蛋糕是凡兒做的。非常樸素的蛋糕,非常甜美的心意。愛兒說,“媽媽,插上蠟燭許願吧。”我說不用了。這些真的是哄小孩兒的把戲。真正的浪漫在心裏。
停了一會兒,小姑娘抬起清亮的眼睛看著我,“媽媽,你現在終於滿十九歲了吧?”
我就笑,二十歲吧。
凡兒在一旁聽著向我們投來一瞥,那一眼裏的話語顯露無遺:媽媽和妹妹都是小傻子……
愛兒跟我自然都看懂了,我們相視一笑,我們那一笑裏的話語我也看懂了:傻就傻唄,年輕才是王道。
轉頭再看凡兒,皺著眉頭搖著腦袋,欲言又止,我和愛兒也一齊看著他,搖著我們的腦袋,估計彼此心照不宣同一句歎息:唉,女人(唉,男人)……
雖然晚了點,還是要祝無憂二十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