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昨天是七歲的小孩

 

日子就是這麽一天天逼近，一天天流逝，一天天的今日飛快地成為昨日。

昨日，還是七歲的凡兒。

 

幾乎過完塵兒的生日凡兒就開始算計自己的生日了。看中的玩具也都被他以生日禮物的名義軟硬兼施地得到滿足。

這個小小的孩子早就有了自己的心計，可以被我一眼看出卻不忍心戳穿的心計，讓他快樂著他的快樂吧，那些小小的孩子的樂趣。

 

三個孩子裏，凡兒是看上去最沒心沒肺的小孩，他有他的倔脾氣，也有他獨具的天真和單純。

凡兒是最具反抗力的小孩。他的敏感不同於塵兒。塵兒隱忍，而凡兒選擇爆發。他會堅決地抵抗爸爸的臭脾氣，不屈不撓，直到爸爸折服。

當然凡兒有庇護傘。他每次都會選擇飛奔到我懷裏，向我告狀，爸爸在yelling！那麽弱小無辜的樣子，很容易激發我的保護欲，便為他衝冠一怒了。

 

除去爸爸發脾氣的時候不開心，凡兒幾乎是永遠快樂的，他很懂得自得其樂，他的小臉上從沒有塵兒的心事重重。

凡兒外表很害羞，卻又不怯於向著外界表達自己，那種態度甚至是熱切的，自然的，友好到沒有裏外親疏的邊界。

我知道，在凡兒一派天真的小臉下麵，有他獨特而美好的世界。

 

而凡兒的沒心沒肺，對外界混沌無覺，其實也隻是表象。

凡兒會記得我隨口說的結婚紀念日，會記得爸爸媽媽哥哥妹妹都喜歡什麽，會知道如何逗妹妹開心，他會突然說，現在姥姥那裏是白天，姥姥起床了嗎？他甚至告訴爸爸：如果有一天，你們，爸爸媽媽哥哥都死了，我會跟妹妹結婚。我會照顧好她。那大無畏的樣子讓人覺得好笑又心疼。他也會在我不開心的時候，目光誠懇，充滿撫慰，像個小男人一樣對我說，媽媽，你和我一起離家出走吧。我便笑了。

 

還是在前幾天，凡兒想跟妹妹一起泡澡，他們在一起泡澡時總是有很多樂趣。愛兒有時候會逗哥哥，故意不肯。凡兒就一臉傷心地說，妹妹，你知道嗎？再過五天我就八歲了，就不能跟你一起泡澡了。

八歲的界限自然是我規定的。

妹妹，就剩下五天了……凡兒在浴簾外又說，有一種真實的失落。

 

那種真切自然打動了妹妹。

然後我聽到凡兒問愛兒，妹妹，你以後會想跟我一起泡澡的時候嗎？

聽得我歎息，凡兒也會真的感覺到失落嗎？那種成長的過程中必然要掉落的心靈的籜對小孩子來說是不是也必然帶著些些疼痛。

 

昨天夜裏臨睡的時候，已經關掉燈了，凡兒舉著手電筒跑進我的房間，問我，媽媽，明天我就八歲了，你不想再抱抱七歲的我嗎？

因為白天的時候我說過，我要多抱一會兒七歲的他，永不會再是七歲的他。

怎麽會不想多抱一會兒呢。那個小小的孩子，雖然我會抱怨他總是不懂事，長不大，而其實我多麽不希望他長大，希望永遠像抱一個小嬰兒那樣緊緊將他抱在胸口。

夜裏，凡兒還是抱著枕頭偷偷跑到我床上。因為是我的生日，媽媽。他說。然後像個嬰兒一樣在我的床上甜甜睡去……

 

今天終於到來了。日子無情，而多麽幸運，有那麽多美好甜蜜的記憶，刻在每一個逝去的日子。

生日快樂。永遠快樂。我的昨天是七歲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