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口袋裏的愛

 

 

藏在口袋裏的愛

 

 

那天，凡兒回到家裏，像平日一樣，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書包衣服散落一地。

我跟在他的屁股後麵，一邊數落一邊又幫他一一拾起。

 

不是嬌慣凡兒，是他的脾氣實在倔強。這幾年下來，我已經知道，三個孩子的脾氣秉性，相差天壤，強求不得。對凡兒，隻能適當地遷就，耐心地等他一點點地長大，一點點地接受改正。

欲速則不達，用在凡兒的身上，再恰當不過。也算是給自己的教之過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吧。

 

凡兒照例洗淨手，去廚房找吃的。路過樓梯，他有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問我，“妹妹呢？她還在睡覺嗎？”

我說是。順便囑咐他要小點聲。心裏卻奇怪，凡兒怎麽想起關心妹妹了。這個小東西，一向沒心沒肺的，總是很酷的一副漠然表情，讓我又愛又恨。

 

過了大約一刻鍾的光景，愛兒醒來，在樓上喊我，聲音甜甜嫩嫩的，像那種最細滑的蜂蜜。我每次聽到骨頭酥軟，腳步顛顛地就跑上去伺候她，心甘情願。

當我牽著愛兒的小手出現在樓梯口的時候，凡兒依然用他標誌性的漠漠的眼神看了我們一眼。突然，他站起來，手伸進口袋裏，摸索了半天，然後拿出緊攥著的小拳頭，伸到愛兒麵前，故作神秘地問，“妹妹，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愛兒茫然地搖頭。別說她剛睡醒迷迷蒙蒙的，連我都雲山霧罩的，很想知道凡兒的小拳頭裏握著什麽。

凡兒很得意地笑，一副計謀得逞的樣子。他一邊攤開小手，一邊嘴裏大喊，“Surprise!”

那是一枚小小的橙色的發卡，上麵有一條橙色的小魚。

 

愛兒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哥哥從哪裏變出一個發卡來。她也有，但是這個跟她的不同。

凡兒把小臉湊到愛兒麵前，頗有幾分討巧地問，“這是哥哥給你的禮物，妹妹你喜歡嗎？”說著便要幫妹妹別到頭發上。

 

愛兒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臉上極配合地表現出收到驚喜的誇張表情，“啊，我太喜歡了！謝謝你，哥哥！”愛兒嘴巴一向很甜又有禮貌。她還不忘回身跟我說，“媽媽，你看，是哥哥給我的禮物。”

 

你從哪裏弄來的發卡？我問。其實，我已經猜到幾分了。

“是我在學校撿的。我想妹妹會喜歡它。”凡兒的聲音慢慢低下去，眼裏有幾分怯意。

他知道，我跟他們說過，不可以在地上撿東西。或者，要交到學校的lost and found去。

 

我不忍再說什麽。那確實是一枚小小的很不值錢的發卡。

凡兒一定是想到它可以給妹妹帶來很多快樂，所以偷偷放在口袋裏，小心翼翼地收著，甚至都沒有事先告訴我，想給妹妹一個完整的Surprise。

而凡兒，平日裏，是那麽沒心沒肺的一個小孩。

 

下次不要這樣了。我輕輕說一句，接過凡兒手中的發卡，幫愛兒別上。

“好看嗎？凡兒哥哥？”愛兒搖晃著小腦袋，嬌滴滴地問。

凡兒緊抿著嘴唇，使勁地點頭。那一刻，他看著妹妹的眼神，從未有過的溫柔甜蜜。

 

應當是這樣的吧，愛給出去的時候，其實總是帶著給付的甜蜜，無論那是一個看起來怎樣冷漠的人。

而一份被小心翼翼地藏在口袋裏的愛，更是因為別樣細心的嗬護而顯得格外珍貴吧。

 

我在一旁看著凡兒，想著他不動聲色的表情下，那熱乎乎的愛，原也是這麽細膩動人。

這樣想著，心裏忽然便有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讓我不由得把他輕輕地摟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