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不倒的牆（小說）

 

 

 

推不倒的牆（小說）

 

 

我跟玖心也許一直都會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沒有陳韜的出現。

陳韜是一個網上的ID，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他是個男子，其他的，一無所知。或者也不能這麽說，他告訴我很多關於他自己，隻是，我不能再相信了。

跟玖心和陳韜都是在老公開發的那個交友網站認識的。是老公的一個朋友，不知怎麽就迷信上了網絡交友，認定了這是一個發財的途徑。老公無奈，隻好硬著頭皮幫他做。

起先我也是不讚成的，覺得是勞民傷財，靠網絡賺錢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不過，等老公的網站完成後，我在上麵玩了幾個月，就深知網絡的好處了。那種隨心所欲，是現實世界裏不能夠比擬的。

 

我跟玖心先認識的。玖心年紀跟我差不多大，老公在國內有生意，因為放不下，自然就成了太空人，整天地飛來飛去。

玖心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跟老公提過很多次，結束國內的生意，在這邊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也許錢不是那麽多，人不會那麽風光，可是，至少那種踏實和幸福是實實在在的。不過，這些都是玖心的一廂情願。男人一旦走到名利場上，能夠激流勇退的少而又少。

 

玖心和我興趣誌向相投，都在網上有一個小窩，都喜歡寫點小資小調的文字，抒發一下現實生活中的不如意。

玖心性格很開朗，灌水時常常會有驚人之語。我在喜歡她個性的同時，也由衷地讚同她的很多觀點。她可以是朋友，一個很好的朋友。

不過，我並沒有跟玖心說起網站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把自己的身份掩去，我們的交流才會更順暢一些。

 

至於玖心和陳韜是什麽時候認識的，我始終不知道。他們兩個好像很少在公共論壇裏打交道，所以，我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並不熟識。

因為會碼幾個字，便常常會有男網友發消息給我。看著他們的來信，我就會覺得很好笑也很悲哀。是生活太無聊嗎？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如此寂寞。

 

不過，陳韜很快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很有才氣，人又風趣。在互不見真身的網絡裏，人很容易被文字迷惑，或者說，很容易被自己的豐富的想象誤導，僅憑著一文半句就喜歡上一個人。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陳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並不反感他。所以，當陳韜一臉深情地跟我訴說衷腸的時候，我並沒有像對待其他人那樣一口回絕，而是以鬆緩的語氣給他機會，也給自己可進可退的借口。

 

隨著交往地深入，我慢慢地被陳韜迷惑了。對感情，我是後知後覺的那種，意識到陷進去的時候，我已經拔不出自己了。

這讓我一度非常困惑。我不喜歡背叛。可是，這樣的網戀究竟算不算背叛呢？對著老公，我覺得我是愛他的，可是，分明，我又時刻惦記著陳韜，想知道他在做什麽，跟誰在一起，開心不開心。應當，這就是愛了吧。

我並不是一個容易接受別人的人。這時候愛上一個人，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一邊覺得對不起老公，另一邊又被施了魔法般眷戀著陳韜。

 

可惜，隨著我的陷入，很明顯地感覺到，陳韜在一點點地退出。曾經追問過陳韜，他對我究竟是不是真的。不過，我又覺得，他說什麽其實都是敷衍。他的心門，並沒有對我真實地敞開過。

因為有愛，人便卑微。我開始熱切地留意跟陳韜有關的一切。慢慢地，我忽然有一種直覺，陳韜是一個玩家，我被玩弄了。而玖心也一定是被玩的其中的一個。

天蠍座的女人都會有很強的直覺，又因為AB血型的緣故，我看問題總是左左右右的都能看到，一旦有了這種被玩弄的想法，我就認真追蹤陳韜的蛛絲馬跡，然後再看玖心的博客，一字一句裏釋放的，顯然是一種戀愛的信息。

 

這樣看明白了，我卻又不知所措了。我很想告訴玖心，陳韜可能是一個花心大蘿卜，不要被他玩弄感情。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曾經我對玖心試探著問過，她是不是在網戀。玖心一口否認。她說，她雖然寂寞，但是絕不會做出那種背叛老公的事。那樣太無恥了。我是那種女人嗎？玖心的話斬釘截鐵，把我想說的，直直地給壓下去。

難道你網戀了嗎？玖心知道我已經結婚的事實。隔著網絡，我依然能感覺出玖心這句問話的咄咄逼人。

 

沒有。我囁嚅著回答，心虛極了。玖心的義正言辭，讓我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用玖心的理論，網戀，當然是一種背叛。而背叛感情的女人，自然是要受人唾棄的。

與其曝光天下，承受白眼和罵名，不如隱垢於心，讓時光慢慢地把它消化掉，畢竟，在這個崇尚君子，人人希望在地位金錢道德方麵高高於他人之上的現實社會裏，偷雞摸狗，即便是精神出軌，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更不是一個虛偽的道德衛士，不過，我也絕沒有反抗既成世俗的能力和勇氣，沒有強大到可以與世俗的眼光抗衡。

 

 

玖心的一番表白，倒是讓我很受教育，開始認真地自省，慢慢地從對陳韜的依戀中掙脫出來，回到現實的軌跡。其實，抬頭看看天，依然很藍。原來，放下，也並不是很難。

那段時間，我最痛苦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該不該跟老公坦白，我網戀過一個人。這世上所有的人我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我總覺得，我需要給老公一個交代。不過，最終，麵對著老公平和善良的眼睛，我還是選擇了隱瞞。

 

人和人之間，無論多麽親密，始終會隔著一堵高牆。如果不跨過去，那麽，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牆那一邊究竟是怎樣的風景。不過，即便真的很幸運地跨過去了，那種近距離看到的真實景象，也不是所有人有勇氣去逼視的。

 

這樣的情緒，在麵對著玖心的時候，感覺更加強烈。

幫我查兩個ID吧。那是我唯一的一次請求老公幫忙，我知道，這樣很不道德，但是，我對人心太好奇了，我想驗證我的猜測。我想知道玖心和陳韜到底有沒有交往過。

老公是很正統的一個人。我軟磨硬泡了很長時間，老公才答應隻可以查看一個ID，而且下不為例。我選擇了玖心。陳韜是怎樣的人，我已經知道了。我關心的是玖心。

老公幫我進入玖心的信箱，裏麵果然滿滿的都是跟陳韜的通信。我那樣看著，看著，突然就心很痛，為自己，也為玖心。然後，我關上那個地址。我並不需要知道內容，我已經都能猜測到了。

 

那之後不長的一段時間，玖心失戀了，在我的意料之中。她的文字裏都是憂傷，這跟前一段時間的幸福心情是完全不同的，我能夠感覺得出。

最近有什麽事情嗎？我試探著問玖心，再也不敢直接問她究竟有沒有失戀。人和人，還是有點距離的好，即便是關心，也隻能在分寸之外。

沒有。一點情緒饑荒罷了。玖心的口氣，依然是那麽純良正統，讓我無從繼續這樣的話題。

 

其實，我本來以為，如果她說是，那麽我就會告訴她，對陳韜這樣的人，不值得傷心，當作經一事長一智吧。

相對於男人的老謀深算，女人總是善良天真的。陷阱有時候，防不勝防。不過，既然是花心的男人，一旦看透，抽身就不必那麽痛苦。對不值得的人和事，要學會把傷害減少到最小。

 

玖心的勉強的掩飾，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交流我的那一段網戀經曆。雖然我並不介意分享這樣一個並不光彩的故事，很多人都是在別人的故事裏成長。但是，如果對方把那堵心牆高高地立著，那麽我還是知道禮貌地閉嘴的。

也許，人真的都是天生孤獨的。所有的傷痛都隻能自己慢慢舔拭幹淨，等著時間去愈合。

 

那段時間，就那樣遠遠地看玖心在一份感情裏掙紮，痛苦，我知道，她要一個人承擔這些情緒。越是堅強的女人，越是承受不住感情的打擊。在一些人眼裏，被人欺騙感情，始終是一件恥辱的事，更是難於啟齒的。

所以，即便明知道玖心需要一份外力的支持，我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麽幫助她。我的同情和理解都給不出去。

越是封閉的人，越是容易窒息。終於有一天，玖心的博客注銷了，她消失了。

 

陳韜還在論壇裏開心地出沒，繼續尋找著新的目標。

我隻是遠遠地看著他，再沒有任何交流。曾經很想寫一篇文字撕開陳韜的畫皮，不過，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放棄。

那堵看不見的牆，絕不是一篇文字可以推倒的。它始終都在那裏，在每一個人的心裏，如果不是甘願，沒有人可以真正地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