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畫帝
張大千漂泊的後半生
著名學者陳寅恪曾說,張大千敦煌之行的創舉,是為“吾民族藝術上,另辟一新境界,雖是臨摹之本,兼有創造之功,實為敦煌學領域中不朽之盛舉”。因此,從張大千的臨摹作品中,也讓更多的中國人充分領略到,中國文化有著多麽豐富博大的瑰寶。
第一部分
求助張群飛離大陸(2)
總之,張大千和張群一生情同手足,這次解危便可證明。張大千晚年常說:“多虧了嶽軍先生的照顧,否則真不堪想象。”
而張群也時常對別人說:“有人以為大千欠我很多人情,其實不確;誰讓我是他的同宗長兄。坦率說,我和大千的確情逾骨肉,我對大千的關照、喜愛,超過對自己的親兄弟。”
這種大海般寬闊無私的胸懷歸根結底是他被張大千的卓越才情所深深地折服,因而才讓這段友情超越一切阻隔,愈久彌堅。
飛機伴著巨大的轟鳴聲升空了,越飛越高,也越飛越遠。
張大千疲憊地坐在飛機裏,腦子裏亂糟糟的,思緒一片混濁。
他閉上眼睛,想讓意識清晰一些,可眼前卻掠過一幕一幕景象,想停也停不住。
亂世中的離別,人生的悲歡離合酸甜苦辣,他已記不清經曆過多少次了,但似乎哪一次都沒此時這樣令他懼怕和擔憂。
萬千思緒中,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一隻孤雁淩空飛翔的影子。天空是蒼茫的,雲層很厚重,那隻孤雁雖顯得單薄卻仍不停歇地向前飛去,似乎要飛躍這片厚重的雲層。
是的,就是那隻受傷的大雁,在敦煌時,曾用淩厲的叫聲挽留過他……
那還是在敦煌臨摹壁畫接近尾聲的時候,一天黃昏,他沿著河邊散步。沙漠中的黃昏晚霞綺麗,既壯觀又優美。河邊還有一群大雁在水邊休憩戲水,樣子悠閑自在。張大千的情緒也被它們的怡然自得所感染,於是他饒有興致地盯著它們在水邊的蘆葦裏穿梭,或停下來自得地舞動翅膀。這樣過了好一陣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那群大雁才翩翩離去。
張大千看著大雁們飛走,也轉身想離開,這時卻瞥見蘆葦叢裏竟還蜷縮著一隻大雁。咦?他好生奇怪,便輕輕向那隻大雁走過去。而那隻大雁竟一點兒也不躲閃他,反倒向他發出求助似的痛苦的低低哀叫。
他明白那隻大雁是受傷了。
於是他走到近前輕輕抱起了大雁,像抱一個小嬰孩兒似的體貼而細膩。原來大雁的一隻翅膀受傷了,並且傷得還挺重,血跡斑斑點點地粘在羽毛上。
他把大雁抱回住處後,每天細心地給它塗抹雲南白藥,並喂它青菜和麵餅,這樣過了二十幾天,大雁的傷不但全好了,並且比以前更健壯了。
張大千重又把它放回水邊,親眼看著那隻大雁又回歸到雁群中去。
他依舊每天散步,有時隔幾天還會遇見雁群和那隻傷雁,那隻傷雁看到他會主動飛進他懷裏,或在他的肩膀上佇立一會兒。
天氣漸漸涼了,離張大千南歸回家的日子也不遠了。在敦煌的近三年的時光裏,應該說是收獲甚豐、滿載而歸了。
張大千的車隊因馱載的東西太多而顯得沉甸甸的,但卻更顯得浩浩蕩蕩,在歸途中沉穩而堅實地行駛著。
行駛兩日即將出關,遠遠的,天邊急速掠過一隻雁影,衝張大千撲麵飛來。隻見那隻大雁異常親熱地用它的長喙啄著張大千的胡須,啄了一遍又一遍,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大雁才像戀戀不舍似地飛離張大千的懷裏,向天空奮力飛去。不料在天空中盤旋一會兒後又飛撲下來,然後又再離開。這樣反複幾次後,才終於揮舞翅膀,哀叫一陣,向遠處飛去了!
沙漠依舊蒼茫遼闊,平靜得似乎從未出現過任何蹤影。隻有張大千的心像被那隻大雁的翅膀拖住,沉沉地下墜著,令他萬分惆悵,百感交集。
後來當地人告訴他,大雁此舉乃為“長別離”,喻示著此情一別再難重敘!
此刻坐在飛機上的張大千心裏仿佛又被那雙翅膀拖得下墜,痛得他如萬箭鑽心。
敦煌可能再也沒機會回去了。為尋藝術之夢耗資無數幾乎傾家蕩產,直到幾十年後才還清所欠債務的敦煌之行,誰知最後竟落得個被小人誣蔑“破壞敦煌文物”導致甘肅省政府勒令“限期離開”的罪名和後果。並且背著這個罪名長達幾十年,直到現在還被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誤解著、歪曲著。
可以說,敦煌之行是張大千人生樂章中最具華彩和最為激昂的重要一節,對張大千日後的藝術創作也起了極其關鍵的作用。對弘揚敦煌藝術及“敦煌學”的發展更做出了極不平凡的貢獻。
至今仍有人對張大千當年是如何去的敦煌及臨摹背後的真相而疑惑,甚至連張大千好友葉淺予也對此迷惑不解。因為敦煌那個地方太過遙遠和太過艱苦。生活之不便連普通人都難以適應,更何況生活講究酷愛美食的張大千了。但張大千卻偏偏似朝聖藝術的信徒般愣是在敦煌紮下根來,並且一呆就是兩年零七個月,此舉實在是令世人有理由除了敬佩外也會有其他的質疑和擔心。
【連載】行走的畫帝張大千:為毛澤東畫《荷花圖》(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