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人生,互助互愛

互相提攜勉勵;為我,為你,為我們的子孫後代在海外闖出美好的生活和成功的事業奉獻自己的綿力。
個人資料
peterpan1668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徐悲鴻傳連載】《吞吐大荒》萬裏雲霄一羽毛 (四、京城礪誌)

(2007-01-06 21:43:03) 下一個


《吞吐大荒》 萬裏雲霄一羽毛

四 京城礪誌(1)

作者:傅寧軍

    在日本未能盡興的徐悲鴻回到上海,不久就來到北京。此時,在他的人生道路上,出現了另外一個關鍵人物,他就是蔡元培。

    蔡元培,中國知識界舉足輕重的巨人。此時身為北京大學校長的蔡元培,本著他“兼收並蓄”的辦學方針,在為自己的學校招兵買馬。當蔡元培從康有為那兒聽說了徐悲鴻之後,毫不猶豫地聘請他出任北京大學畫法研究會導師。

    蔣碧微隨徐悲鴻一同北上,她在回憶錄中對這一段有記載:“蔡先生也是熱心而愛才的人,北大沒有藝術係,他便專為徐先生設立了一個畫法研究會,聘請徐先生擔任導師。北大同學中凡是對藝術有興趣的,都可以參加研究。”

    上海辭書出版社的王震對徐悲鴻研究多年,他得天獨厚的條件,是他所在的單位圖書館保存著浩如煙海的舊報刊。他的考證結果與蔣碧微說法大不相同:“一九一八年北大畫法研究會成立,徐悲鴻先生經蔡元培提議任導師,有人說,北大畫法研究會是蔡元培特意為徐悲鴻先生專門設立的,顯然不符合曆史事實。”

    我去訪問蔡元培之女蔡盎。她同意接受采訪後,已經翻閱大部頭的《蔡元培文集》,把幾篇與北大畫法研究會有關的文章找出來。蔡元培在北大畫法研究會成立時的講話,其中列舉與徐悲鴻同時受聘的導師名單:校內教員有李毅士、錢稻孫、貝季美、馮漢叔,校外名家有陳師曾、賀履之、湯定之、徐悲鴻。

    蔡元培在一九一七年一月到北京大學上任,倡導“學術自由、兼容並包”,組織許多藝術性的團體。一九一八年四月十五日畫法研究會成立,蔡元培親自任會長。六月二十三日,北大畫法研究會舉行休業式,宣布暑假期間暫時休業。擔任會長的蔡元培作了演講,他說,“本會在暑假中閉會,原非得已。假期中研究畫法,最為適宜。現在本校在西山租賃房屋,以為同學避暑之所。西山風景清曠,山水峻秀,研究畫法,更有特別興趣。然赴西山圖畫部報名,僅有六人。今導師徐悲鴻先生亦決定赴西山避暑,在彼從事研究畫法。諸會員盍此機會,同赴西山,又有導師就近指授,互相砥礪,受益匪淺。”

    顯然,二十三歲的年輕導師徐悲鴻願帶學生到西山寫生,使得蔡元培非常欣慰。北大租賃的房屋在西山碧雲寺,雖然畫法研究會導師隻去了徐悲鴻,但北大其他教授和學生去了不少。與徐悲鴻同行的蔣碧微說:“每當月明星稀,大家三三兩兩,坐在碧雲塔下,石台階上,聽鍾聲梵唱,談生平抱負,海闊天空,無所不至。”

    值得一提的是,徐悲鴻結識了六十六歲的著名詩人陳散原。

    赫赫有名的陳散原,清末湖南巡撫陳寶箴之子,他曾輔佐父親開辦新政、提倡新學、支持變法。百日維新失敗,以詩文抒發積鬱心頭的憤激之氣,在京城久負盛名。徐悲鴻與陳散原一見如故,雖然維新變法時的“陳公子”已是陳老夫子,但他國學知識淵博,詩、書、畫俱佳,使徐悲鴻想起去世的父親,備感親切。

    陳散原也很欣賞徐悲鴻,認定徐悲鴻是可造之才,讓他與自己兒子交朋友。這個名揚京城的“學者之家”向徐悲鴻敞開大門。陳散原後代非同小可。長子陳師曾是著名畫家,號稱北京畫壇首領,次子陳寅恪是著名曆史學家。

    在北京大學畫法研究會聘請的導師中,就有比徐悲鴻年長十九歲的陳師曾。他曾赴日留學,任江西省教育廳長,後至北京任教育部編纂,倡導成立中國畫研究會。他的山水畫既重視傳統技法,又能推出新意,他畫出《北京風俗畫》三十四篇,描述了勞苦大眾的貧寒生活。陳師曾與徐悲鴻談詩論畫,極為投緣,痛感中國繪畫自明清以來,臨摹代替創作,陳陳相襲,了無生氣,不革新就沒有出路。早年留學日本的陳師曾,鼓勵徐悲鴻說,你比我年輕,要到法國去!我們一起來改革中國繪畫!

    可惜一九二三年陳師曾英年早逝,年僅四十七歲,梁啟超歎為“中國文化界的地震”。後來徐悲鴻留法回國,專程看望陳散原老人,畫了一幅題為《詩人陳散原像》的油畫,畫出了一位國學大師的氣度,也銘刻著他對陳師曾的懷念。

    可以說,蔡元培把徐悲鴻請進北大,實際上給予徐悲鴻的最大影響,是把他從“繪畫中國”引導到“現實中國”裏來,使他不再隻是一個書齋畫家,不僅對於繪畫技法,也對於自身民族曆史命運產生了深深的憂患。

    徐悲鴻在北京大學找到符合自己氣質理想的氛圍。此時是“五四”運動前夕,知識界精英雲集北大。陳獨秀由上海而至北京,以《新青年》等著名刊物傳播變革中國的理念。北大校園思潮奔騰,仿佛是中國新文化的思想中心。

    當徐悲鴻在北京新文化思潮中脫胎換骨時,京劇改革也緊鑼密鼓地拉開了帷幕。是墨守陳規,還是銳意革新,梅蘭芳選擇了後者。

    徐悲鴻從上海到北京前,康有為給他大弟子羅癭公寫了信,羅癭公是著名編劇與詩人,在京城有名士的人緣。他曾包下戲院頭幾排座位,請朋友看戲,徐悲鴻也在被邀之列,因此他頭一次親眼目睹了梅蘭芳的京戲。

    梅蘭芳比徐悲鴻隻大一歲,但名氣卻有天壤之別。不過,梅蘭芳喜歡畫點梅蘭竹菊,對含而不露的徐悲鴻大為欽佩,與他談畫論藝。當梅蘭芳推出新戲《天女散花》,徐悲鴻對其中大膽創新的藝術理念大為讚賞。當羅癭公出麵,請徐悲鴻給梅蘭芳畫像時,徐悲鴻一口應承,並且許諾,他將嚐試用一種新的畫法。

《吞吐大荒》 萬裏雲霄一羽毛
四 京城礪誌(2)

    在徐悲鴻《天女散花圖》中,一片雲海中升騰而出的天女,俏麗的臉部是西洋寫真畫法,眉眼神態呼之欲出,給人一種詩意想像。但是天女的服飾與花紋,則用了國畫的勾勒手法,似乎隨舞飄動。徐悲鴻題款:花落紛紛下,人凡寧不迷,莊嚴菩薩相,妙麗藐神姿。戊午暮春為畹華寫其風流曼妙、天女散花之影。江南徐悲鴻

    梅畹華,是梅蘭芳原名,當時人稱畹華大師。在《天女散花》這出創新戲目中,梅蘭芳敢走前人未走之路,第一次突破程式的束縛,在京劇中糅進了綢舞。伴隨激越的琴弦與鼓點,大紅長綢在台麵上伸展翻卷,觀眾無不報以熱烈的掌聲。

    碎步小走的女性形象,竟然也能大起大落、狂放不羈!

    徐悲鴻將綢舞的飄逸瞬間在宣紙上定格。

    在《天女散花圖》上題字的,不光是徐悲鴻,還有羅癭公。羅癭公久居京城,閱畫無數,而徐悲鴻這幅畫讓他感到不曾有過的暢快,便提筆題詩一首:後人欲識梅郎麵,無術靈方更駐顏,不有徐生傳妙筆,焉知天女在人間。

    羅癭公牽線搭橋的一段佳話,蔣碧微曾不屑地寫成“為戲子捧場”。而把梅蘭芳這樣的京劇藝術家看作“戲子”,似乎仍是下九流的角色,不是陳腐之極,就是知識欠缺。何況蔣碧微如此形容梅蘭芳,已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京劇在國際上被視為中華國粹,在台灣也備受推崇,梅蘭芳早已是舉世公認的京劇表演大師。

    但是很不幸,無知者不隻在海峽對岸。“文革”動亂,也有人把梅蘭芳罵成“戲子”,這幅畫被人從梅家老宅牆壁拆下劫走。所幸“文革”結束,這幅畫竟在某個倉庫角落被發現,幸運地躲過滅頂之災,而今陳列在梅蘭芳紀念館。

    徐悲鴻也喜歡唱京劇,有時畫畫,畫得高興了,他會哼幾句。有一回在北平家中聚會,徐悲鴻一時興起,唱了一段京劇老生西皮二簧,味道醇正,中氣十足,在座的朋友大驚。徐悲鴻說,畫畫要很熟練,就好像唱戲,熟能生巧,巧能成精。徐悲鴻的話簡單,有的人覺得沒什麽意思,但喜愛京劇的人,就會有無限感慨,知道徐悲鴻用京劇來比喻畫畫,“我畫畫,跟梅蘭芳唱戲一樣,熟練才能精彩。”

    繪畫與京劇一樣,不變革就沒有出路。

    在北京大學的圖書館,保存著北京大學畫法研究會的一本刊物《繪學》。翻開刊物的目錄,第一頁就是徐悲鴻的畫作《搏獅圖》,一個裸體男子赤手空拳,與一隻張大嘴的獅子搏鬥。徐悲鴻用畫筆印證自己的思想軌跡。

    近朱者赤。人們驚訝地發現,徐悲鴻不僅是個憑畫筆吃飯的畫匠,居然也懷揣著一大堆改變中國文化的革命思想。在北大畫法研究會,徐悲鴻慷慨激昂:“中國畫學之頹敗,至今日已極矣”,頹廢原因是“守舊”。他發表《中國畫改良論》提出“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絕者繼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畫之可采入者融之”。

    這番高昂的改革呼聲,雖然振聾發聵,但也不免讓人擔著心。與其說,這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導師的美術主張,不如說這更像一個美術青年的留學宣言。因為此時,徐悲鴻正向北洋政府申請官派出國名額。

                      

    徐悲鴻能否去法國,決定其命運的,是一個叫傅增湘的人。

    在中國近代教育史上,傅增湘的名字不可或缺。傅增湘是清末進士,思想開明,力主教育救國。他曾創辦中國第一個女子師範學堂,民國初年出任北洋政府教育總長,在他的任內倡導國語拚音的實施,主持向歐洲派遣留學生。

    如同任何一個求見高官的青年人一樣,徐悲鴻認識傅增湘,但傅增湘對徐悲鴻一無所知。據傅增湘孫子傅延年說:“徐悲鴻先生當年和我祖父素不相識,他手持著康有為先生寫的一封介紹信,請北京的羅癭公先生引路,拜訪了我祖父。祖父隻說了一句話,能不能看看你的畫。徐悲鴻帶去的畫,我祖父非常喜歡,鼓勵他說,你畫得很好,很有發展的前途。徐先生提出來,希望我祖父幫助他爭取出國留學名額。”

    傅增湘讓徐悲鴻在北京等一等,第一次世界大戰還沒有結束,等戰事結束,會給他個機會。當徐悲鴻得知,一戰結束後的第一批中國赴法留學生名單,隻有劉半農與朱家驊,沒有徐悲鴻,馬上給傅增湘寫了封信,措詞激烈,口氣尖刻。

    據蔣碧微說:“同在北大任教的朱家驊先生,將從北平啟程赴歐洲,徐先生一聽朱先生要動身了,馬上就去見傅增湘先生,問他為什麽朱先生走了,我還不能成行?傅先生勸他不用著急。徐先生回家,為這件事還很不高興。”

    徐悲鴻年輕氣盛,求學心切,初生牛犢不怕虎。而一個年輕人直接指責教育總長,傅增湘當然不快。但傅增湘畢竟胸襟開闊,蔡元培與羅癭公出麵說情,也就釋然了。事實說明,傅增湘畢竟是愛才的,他並沒有卡徐悲鴻,還是秉公辦事,把徐悲鴻列入第二批赴法留學的名單。徐悲鴻知道誤會了傅增湘,深感羞愧。

    傅延年雖是傅增湘的孫子輩,但他很早就聽家人說過。傅延年說:“這件事其實我祖父並沒放在心上,是力所能及的一種幫助,但是徐先生很重感情,他曾經和很多人說過,和廖靜文先生也講過,他說他永世不忘。”

    二○○五年二月的一天,北京仍然是朔風不止,寒氣逼人。我隨傅延年來到北京圖書館,即現在的中國國家圖書館,尋訪一幅未曾公開發表過的油畫。畫的作者是徐悲鴻,而畫中的人物則是時任北洋政府教育總長的傅增湘。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初,傅增湘夫人把這幅肖像畫連同一大批圖書,贈給北京圖書館。我能一飽眼福,是因為傅延年作為傅增湘直係親屬,向中國國家圖書館申請,寫下擔保字具。當保管員戴著白手套,從倉庫把油畫捧出來。傅延年激動不已:“這幅畫過去就掛在爺爺的書房,對我們來說非常親切。這幅畫上的書案,是當年爺爺書房的書案,我印象最深了。我們每年大年初一,都要到爺爺書房,給他拜年的嘛。”

    徐悲鴻給傅增湘畫的這幅肖像,畫得很傳神。具體作畫是在哪一年,傅延年找出傅增湘的《藏園日記》,查到傅增湘當年的記載:

    甲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下午徐悲鴻來,談至五點乃去,此人新周曆法、德、意、俄諸國,開畫展頗聲動一時,傾來欲為餘寫小像,故定新正初二三四日下午來。”“除夕。二點後,徐悲鴻來,為寫炭筆小像,薄暮乃成,神采恒似目,作詩一首贈之。”

    己亥年,“正月初二日。午後徐悲鴻來畫像,薄暮乃去。”“初三日。下午悲鴻來對寫,近暮乃罷。初三。夜宴徐君於園中,約夢麟、適之等同飲,二時乃散。”“初四日。悲鴻來畫像,暮乃去。”“初五日。徐君來畫像,一時許,脫稿。”(標點係本書作者加)

    時間是一九三五年底至一九三六年初,徐悲鴻專程北上看望退休家居的傅增湘,花了六天時間給他畫了肖像。而徐悲鴻上門找過傅增湘求助留學之事,已經過去十六年了,徐悲鴻此時再度登門送畫,絕不是什麽交換,而是感恩之舉。

    一九二八年十一月,歐洲的戰爭平息,中國選派留學生計劃又啟動了。徐悲鴻再次求見傅增湘。傅增湘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叫他熱血沸騰:“好了,你現在可以出國了。”果然,傅增湘不計前嫌,給徐悲鴻爭取到官費生赴法留學名額。

    一九一九年三月,回到上海與家人告別的徐悲鴻攜蔣碧微,登上赴法國的輪船。一個立誌改革中國繪畫藝術的年輕人,一個昔日的農家子弟,終於如願以償,可以去向往已久的巴黎,親眼看看倫勃朗、魯本斯、米勒、德拉克洛瓦、提香、安格爾……這些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西方大師們的原作,看看引領西方藝術潮流的源頭。






【徐悲鴻】傑出的畫家和美術教育家(圖)
【徐悲鴻傳連載】《吞吐大荒》序:悲鴻生命
【徐悲鴻傳連載】《吞吐大荒》萬裏雲霄一羽毛(一、鄉土的饋贈)
【徐悲鴻傳連載】《吞吐大荒》萬裏雲霄一羽毛(二、千裏良駒)
【徐悲鴻傳連載】《吞吐大荒》 萬裏雲霄一羽毛 (三、私奔東瀛)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