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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認識埃倫是橘紅生命中最溫柔最值得感恩的事情。
重新作一個學生,是很奢侈和幸福的。每天除了有課的幾個小時,橘紅的大部分時間打發在機房裏。並不是都在學習,有時候會茫無目的地在網上亂走,什麽也不想。心裏還是有空虛,可是感覺和在國內的時候已經很不一樣。她知道那是有希望的緣故。一切都是新的,裏麵夾雜著模糊而讓人興奮的希望,這是她重新開始好好生活的理由。
上午10點和下午4點左右,背起包到太陽下的草坪走走,或者漫步到圖書館門前的小廣場買杯咖啡,就地坐在一條長椅上,邊喝邊看著來往的行人消磨時光。她常常看見三三兩兩的女孩或男孩親熱地結伴同行,被他們感動。青春是這麽美好純潔地在校園裏怒放。年青的心,還沒有考慮過生命的轉折和變化。不知道時過境遷,人情會被時間和空間淡漠。距離才是永恒的。
有幾次碰見埃倫也在那裏休息,於是愉快地寒喧幾句,然後坐在一起喝咖啡,幾乎什麽也不說,直到告別。有時候是埃倫和那個開學時見過的金發女郎一起,橘紅就隻是點點頭,坐在遠遠的地方。埃倫曾經簡單地為她們作過一次介紹。那個女郎也是歐洲來的,和他一個專業,高挑的身材,長得很秀美。她叫琳達。橘紅看著他們,覺得是相當班配的一對。自己心裏對埃倫的那種曖昧已經在不覺中消失了。
一個月以後,有個在飛機上遇見的中年男人為橘紅介紹了一份中餐館的鍾點工作。是在每個周末的中午茶時間。每小時工資不高,還要坐一個半鍾頭的車才能到達。不過,認識的幾個大陸留學生都找了類似的鍾點工,就算是隨波逐流,她還是決定試試。
那是一個悉尼比較有名的大型中餐館。橘紅操起了廣東話,在諾大的餐廳裏推著餐車一圈又一圈地走來走去。她體會到從前傳聞中那些中國留學生身體的勞累。
回阮德維克區的公車裏,她癱在了座位上,茫然地看著窗外。才做了三個周末,就想辭工了。她的纖細的腰背疼得發燒,腿發軟。她想如果回到22歲,該不會是這個樣子。
沒有注意到車子停靠過幾個站台。不知什麽時候,一個男人輕輕地坐在了她旁邊的座位上。一直到了阮德維克商業街,橘紅站起身,轉過頭,才發現:竟是埃倫。在那一瞬間,他的藍色的眼睛安靜地迎住了她的視線。
嗨,怎麽是你,在這裏?她尷尬地說。
是的,看見你了,隻是不想打擾你,卻想離你近一點。他笑了。
他們一起下了車,走到街上。埃倫說,這麽美麗的星期天,是去了達靈港嗎?橘紅微弱地笑了笑,說,哪裏,我去很遠的一家中餐館打工到3點。在下午耀眼灼熱的陽光下,她的臉顯得幹燥而疲倦,卻是平靜的。
他溫和地看著她,說,所以你看起來很累。有時間嗎,不如我請你喝下午茶。
突然間有一種感動。橘紅想起那天他細致地為她講解學生證的領法,是和今天一樣的關懷。她感到自己的矜持在一點點倒塌。或許隻是因為那一時身體的勞累和疼痛,或許更因為竟有個不相幹的人在身邊陪著。她的眼裏有溫濕的感覺。
埃倫帶橘紅去了一家露天的咖啡館。橘紅不太知道西式糕點的品種和風味。猶豫之間,埃倫已經為她推薦了一份水果蛋糕和一杯中國綠茶。還和在圖書館前麵一樣,他們沒有講太多的話。隻是埃倫說起中午剛去過的市中心的植物園,說到那裏的特色植物和鳥雀蝙蝠,一下變得非常健談。橘紅微笑地傾聽著,突然恍惚地對這情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這樣,在路邊的咖啡座裏,時間無知無覺地在身後消散。兩個人一坐就坐到了七點。
埃倫陪著橘紅一直走到她公寓的台階前。暖色的夕陽斜斜地照在大門前的一溜繁密的天藍色的小花上。傍晚是這樣的安詳和美麗。
他背對著光,注視著她的眼睛,很有禮貌地說,我還可以請你一起出去嗎?
是的,你可以。她說。她突然覺得自己其實很喜歡他眼睛的藍色,那種溫存。
你的電話號碼還是上次給過的那個嗎?他飛快地報出橘紅的號碼。
是的。
很遺憾。我曾經試打過的,一個女人說沒有這個人。不過她的英語很差,不知道是否聽懂了我的話。
可能是還不熟悉我名字的發音吧。我很少和他們說話,總是在自己的房間裏。
無論如何,我會打電話給你。他倒退著走到馬路邊,然後說,再見。一轉身,穿過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