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老根多:老別不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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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需一縷陽光

(2009-06-18 16:05:13) 下一個
這麽多年,我和他從來沒有打過招呼。原因很簡單,他可能看不見我。

我說可能,僅僅是猜測。他雖然不是個全盲,因為眼睛上仍然戴著好幾圈的眼鏡,但從他的舉止不難看出,他的眼睛基本上是裝飾品。這麽多年,很少看見他在公司的走道裏,因此每次碰到他,我就情不自禁地仔細多看他兩眼。他很瘦,而且麵色蒼白,容貌蒼老憔悴,頭發也白了一小半,兩隻胳膊細得跟雞翅膀似的。他走路也很特別,腳抬得很高,我想可能是以防地上有啥坎坷。

我走路很快,所以有從後麵趕上他的時候。但每當我走近他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輕輕地跟在他的後麵,總覺得如果我超過他或有啥聲音,就會把他嚇一跳。他太弱也太艱難了。

他從走廊的一頭走向他辦公室那一頭時,基本上是挨著右邊的牆走。每次我都有如發現新大陸一樣,驚奇他在路過每個柱子或每個進出口時,都能準確的伸出右手,去摸摸柱子,或摸進出口的牆角。不用問就知道,他在為自己做出肯定,肯定自己的走了多少距離,還剩多少距離。

有一天,我又碰上了他。不同的是這次他身邊還走著另一個人,是個女的,在公司我從來沒見過。我注意到,那個女的過一會就去碰碰他的胳膊。我想她也許是個新同事,跟他一塊走對他不放心,才這麽去碰碰他的胳膊。 而他,依然跟過去一樣,走一段就去摸摸右邊的東西。

奇怪的是,不輕易走動的他,竟然經常出現在走道裏,而且每次都是這個女的在他左邊。按照俺在國內經曆過的那種“一次是偶然,兩次有疑點,三次就肯定有不正常關係”的規律,我產生了好奇。我發現,她由偶爾碰他的胳膊發展到偶爾拉他的手,到最近,兩人的手幹脆不離開了!而且經常臉對得很近,邊走邊切切私語。

現在,我每次跟他們麵對麵走過,都要看看他的臉。因為我發現,他的臉不再是蒼白,而且還掛著一種隻有愛情陽光沐浴下的人才有的那種特殊的神情。他不再顯得憔悴,也不再顯得蒼老,而是帶著一點年輕人的稚氣。我懷著無比嫉妒和向往的心情,默默地看他走路:腳仍然提得那麽高,右手依然去摸右邊的物件,然而他的步履比過去更為有信心,他的左手。。。。。。

我看看我自己漸漸萎縮的雙手,心中無比感歎,更禁不住追溯原來照耀過它們的那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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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英姬 回複 悄悄話 感人強文。
雨夜聽琴 回複 悄悄話 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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