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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過街”到“搶渡”北崙河

(2019-11-04 02:37:46) 下一個

去年十一月,東興、芒街兩地新聞同時報道年內過境北侖橋國際口岸的人數已超過千萬人次。看情況,今年也肯定超過千萬大關。對於兩座常住人口合起來未足三十萬的小城來說,這個數字的確龐大。其實,除了合法過橋的外,很可能還有少數涉河過境的人未算在內。芒街官方網站不時有非法越境的報道,大多數是從芒街走私到東興的,也有少數是東興去芒街的。因本地居民可以領邊境通行證過橋,非法過境是外地來的人較多。

十多年前筆者第一次久離之後回到東興。那時東興雖變化已大,但遠沒現在這麽繁華,河堤邊的天市還未成規模。某天,從河畔漫步返回市中心時,一輛摩托車從後方慢速駛來,靠近我身旁時,騎車的用普通話低聲問:“想不想過芒街?我帶你過去,收費便宜。”我一聽,連忙擺手說不。但他還是不依不饒,繼續勸說:“放心。我是本地人,懂越南話,經常來往兩邊。包你絕對安全。”我本想回應他說:小弟本來也是地頭蟲,對麵也熟悉,用不著麻煩您了。但見他態度誠懇,便不再多說,隻是委婉謝絕。前年,再回東興時,長堤又有一猛男挨近我來,問想不想過芒街,並說那邊賭場如何如何刺激,花草樹木如何如何秀麗誘人,如此這般,等等等等。

未到過東興的外地人,大都不了解這裏的實情;而類似“一城兩國”這樣的新聞標題,又很容易讓人產生沒有邊關的誤解。其實有史以來,東興、芒街兩地居民交往一直就很密切。中越“兄弟國家”建交後直至一九七八年,雙方邊民都可領通行證過橋探親訪友、掃墓祭祖或進行其他與日常生活有關的活動(有效期一般是一兩個星期)。早期華人把邊境通行證叫做“過街紙”。對他們來說,過國境僅隻是“過街”,從“芒街街”走過“東興街”,或從“這邊的街”過“那邊的街”。而去公安或市政部門領取通行證過境,就是去“攞紙過街”。(早前越人習慣講Sang ?ông H?ng。到60年代末Sang Trung qu?c才開始流行)。

當然,那時的通行證不能像現在這樣天天“過街”。要想“多次往返”就隻能“摸著石頭過河”了。不用說,北侖河涉水過境自古就有。六十公裏的界河上麵有很多淺灘。有的河床窄水流急,有的河床寬但水不深。急流的淺灘幾乎都在山區河段。其中足以翻船奪命的急灘計有“二渦灘”、“老虎灘”、“燈籠灘”和“犁壁灘”。這些急灘都不適宜涉水橫渡。隻有流水緩慢的淺灘方可穩當通行。而漫流淺灘則多在東、芒城區河段。第一個可涉行的城區淺灘就在伏波潭以北的東興中學前方(附近還有一“榕樹潭”)。接著是“牛骨插”灘,在原來的東興公社門前。友誼大橋下的廣興隆碗廠旁,也有一處水不太深、冬天可涉水的水域(輝達商廈門前)。再往下,過了“橫犁坡”(原碗廠工人住屋集中處),便是“何自偉”灘。據說何某人原是解放前東興的資本家。因此文革“破四舊,立四新”時,大字報還提出過要禁止使用“何自偉灘”一名。再往下就是很多人都熟悉的“公園灘”了。“公園灘”在原東興人民醫院後麵,離中越友誼公園很遠,所以其名與友誼公園並無直接關係。“公園灘”很寬,但河中有一個平坦的土墩,涉水過急流後上土墩,後麵的水又淺又緩,踏水行走並不難。“公園灘”是最熱鬧的涉河過界淺灘。六、七十年代,很多時候都是人、水兩者同時川流不息。可能因這裏離橋頭的公安駐地較遠,公安人員並不常來。再往下,便是磚窯和“麻風院”附近的“登長公”灘。最後,在“登長公”往下兩、三百米處,是一個叫不上名字的急灘。但這灘水流較急,水漲時涉水不太容易。

上麵提到的城區淺灘就是那時人們涉水過河的主要通道。雖然偶爾也有三幾個南去的偷渡者,但涉灘北往的人數絕對是主流。一九六四年八月,美機轟炸越南北方的主要城市,大批越南內地居民疏散到偏遠地區,不少海防華僑攜老帶幼撤至芒街。有親戚的投靠親戚,沒親戚的多數留宿在當時擱空的私人商樓“南成行”。後因“南成行”爆滿,人們便遷往東興,由東興華僑科接待。頓時,涉水過河變成了搖船渡河。每天,數以十計的小木船穿梭在北侖河的橫犁坡河段,使這裏成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界河無證擺渡的奇景。好長一段時間,有關部門對非法擺渡視若無睹,估計這是兩邊領導共同采取的臨時措施。雖然後來越方常常派人阻攔,但搖渡國境的現象一直時盛時衰地延續到一九七八年華人離越時。

一九七八年八月某天,筆者與另仨夥伴橫渡北侖河到東興。那時城區的淺灘已被封鎖。夥伴們一行四人一早就來到“麻風院”下遊的無名灘(約位於一橋和二橋之間)。那時四周不見人影,靜得可怕;但河水很急,涉水渡河完全不可能。夥伴中其中一人脫衣遊過對岸,將擱在東興農械廠岸邊的一條小木船劃過來,其餘三人手提衣物在水邊等候。小船靠近越方岸邊的那一刻,幾十米後邊的破磚窯裏,突然冒出一個背著長槍的越南女民兵,吆喝著快步走過來;她身後邊十來米處還跟著倆男的,也是長槍挎背。說時遲那時快,在南岸等待的我們仨待小船還未觸岸時就跨退上船,劃船的夥伴隨即用竹竿“噔”一聲將小船撐離岸邊。追來的民兵隻好眼巴巴地看著我們離去。當時追來的人沒鳴槍,可能是因為不知對岸有無中國的部隊。就這樣,北侖河像母親保護孩兒一樣為我們將追兵攔住。片刻之後,小船靠攏北岸,我們夥伴四人安全地回到祖國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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