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發現自己的記憶力不如以前,記憶裏的事情也逐漸地出現偏差。比如無意識地忘記了一些原本該記住的事情,比如剛走過的那條街卻怎麽也記不起店門口站著的女孩是長發還是短發,比如他在我麵前侃侃而談,而我記得住的隻是他的手。這些看似無意義的事件,卻是我拚湊起記憶的關鍵。所以,我現在的記憶,都是選擇性的,主動的或是被動的忘卻,都把完整的記憶切割成了各種形狀。
今天不完整的記憶,還是關於上海這座城市的。
她離開的時候帶走了那盤CD。這麽老舊的記錄音樂的方式,居然出現在這個酒店,最起碼也應該是下載某個APP,然後可以STREAM到房間內的BOSE音響裏。可是房間裏居然還有個鏈接電視的DVD機,這盤CD的音樂也是讓人昏昏欲睡,所以他說的話,有一半飄到了窗外大廈的頂端,和金色的夕陽混在了一起。直到幾個星期後的某一天,她翻看CD盒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酒店的音樂CD還可以配上這樣的故事:一對陌生男女在酒店的相遇,傾心,和不得不分離。突然想起他說,把CD拿著吧。如果她不拿,他也是看不懂其中的蹊蹺的,絕不會像她這樣珍藏。
他從另一座城市飛來,她卻姍姍來遲。她說,你還是下來接我吧,這麽顛倒的大堂樓層,這麽昏暗的走廊,每次進去都是心慌慌的。他的領子還是豎著,她像以前一樣笑話他,問他為什麽要豎著,他還是像以前那樣半尷尬半開玩笑地回答。
他還是要抽煙,隻能換房間,於是,他們看到了兩種不同的風景。
他在耳邊的一句寶貝,讓時光瞬間倒流,像《寶貝書》裏的日子,她依然是那個調皮的女孩子。隻能裝作是俯瞰江景,而已。她不斷地打電話叫人來給咖啡機加水,不斷地泡茶,不斷地抱怨咖啡機出開水的速度太慢。仿佛,這樣就可以打攪到兩人的尷尬。她寫過他們的現在是不需要尷尬的,是像老朋友那樣坦然自若的,是可以勾肩搭背都不會有邪念的,可是他說,能寫出來的都是假的。
從下午明媚的陽光到夜晚穿插在霓虹中的夜霧,他們從零一年聊到分開的日子,他說得最好聽的那句話便是:第一次見她,覺得眼前一亮,原來世間還有這樣的女孩,像清風一樣。
昏昏欲睡的她,或者他們。
記憶的偏差,讓那天看起來特別的美好。
她沒有等他回到房間便離開了,留了一張紙條,假裝沒有微信那樣,假裝他會等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