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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來到十六鋪

第二天早上,杜月笙睡眼朦朧的時候被叫醒,他跟元寶山去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總算是跟個正經人似的了。陳世昌安排下妥當的人留守浦東,然後一行人就在元寶山吃完七籠湯包之後啟程了。渡邊已經不在,陳世昌沒說渡邊的去向,杜月笙也沒問。那隻蠟筆小新的瓷碗,陳世昌也沒再提,估計是當順水人情送給渡邊了。





陳君容上下打量了杜月笙好久,杜月笙被她瞧的有些不自在了。他嘿嘿一笑:“看什麽呢?沒見過這麽英俊瀟灑的是不是?”,陳君容笑道:“還別說,換了件衣服,跟個人似的了。”,杜月笙看了一眼陳君容身後的陳世昌,微微一笑,並不作聲。





陳君容一甩頭發:“呦,還學會裝深沉了?浦東的小痞子要去闖上海灘了,難道不想說點什麽麽?”,杜月笙奇道:“我什麽時候成了小痞子了?”





陳君容一邊拿出一頂帽子戴上,一邊笑道:“我聽說,你昨天在那個小餛飩攤那裏,還有下馬車的時候,大鬧了兩次,更是把連大元的腦袋拍花了。浦東可都傳開了,說你是一個窮不要命的無賴呢。”。杜月笙心說,我隻不過是正當防衛,但是在別人眼中卻成了無賴,真他媽好笑。





陳世昌忽然問道:“昨天那個將你架上馬車的,是什麽人?”。杜月笙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江湖尋仇的找錯了人吧。反正他們一看我,立刻又把我丟下來了。”,陳世昌嗯了一聲,不虞有他。





眾人乘馬車而去,陳世昌居然提出要跟杜月笙共用一車,這倒讓陳世昌的隨員小小驚訝了一把。上海天氣多變,一會兒電閃雷鳴,暴雨驟至,轟隆隆的瓢潑一樣。杜月笙心說,這場雨可真夠及時的,現在雨聲這麽大,陳世昌無法問話。要不然,陳世昌問東問西的,自己這來曆不明的身份,可真不好應答。





馬車行得極快,等到雨勢稍歇,黃浦江已然遙遙在望。眾人下車上船,橫渡黃浦江。元寶山趁機又黏到了杜月笙身邊,那黃浦江浩浩蕩蕩,當真是水勢洶湧驚人膽,一片汪洋上下翻。





杜月笙一指黃浦江,對元寶山道:“寶山啊,想不想解脫?我有個好辦法。”。元寶山興奮地點一點頭:“月笙哥你說。”,杜月笙嘻嘻一笑:“你一頭跳進黃浦江裏麵去,保準解脫。”。元寶山心中一緊,幹笑道:“月笙哥你又跟我開玩笑。”





陳世昌卻遞過一句話來:“月笙老弟的話並非沒有道理。”,杜月笙嘿嘿一笑:“陳老大,我這逗寶山玩呢,您要這麽一說,非把他嚇尿了不行。”。陳世昌眼望黃浦江,語氣平緩的開口:“大上海是一方寶地,臥虎藏龍,高人無數。每天被投進黃浦江喂魚的,也不知有多少。”





杜月笙心說,這姓陳的是在敲打我呢。元寶山卻好奇的道:“陳老大,為什麽有這麽多人跳河?”,陳世昌微微一笑:“除了那些倒黴鬼以外,絕大部分都是些不開眼的人,自以為有兩把刷子,惹到了絕不該惹的人,被人裝進麻袋扔了進去。”。接著陳世昌對杜月笙道:“月笙老弟,為人處世最重要的就是看清局勢,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你說是不是?”





杜月笙哈哈一笑:“陳老大真是句句精辟啊,在下受用終身。”。心中卻咒罵道:你他媽在嚇唬誰呢?難道我是嚇大的?!元寶山緊張地問:“陳老大,你有沒有往江裏丟過人啊?”,陳世昌笑道:“你猜。”,說著突兀的拍了拍元寶山的肩膀,把元寶山嚇得一哆嗦。





杜月笙打個哈哈:“陳老大是大英雄,當然丟過人,陳老大不丟人,整個上海灘還有誰丟人呢?”。陳世昌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月笙老弟,你可真是不吃一點虧啊。”。杜月笙裝傻道:“什麽意思?”,陳世昌哼了一聲,轉移話題:“月笙老弟,到了地方我給你安排個去處吧?到時候我們也方便聯係。”





杜月笙擺一擺手:“不用了,你到小東門,我到十六鋪,咱們各幹各的。”。陳世昌麵無表情的道:“小東門和十六鋪,又有什麽分別?你去十六鋪做什麽?”





杜月笙隨口應道:“我有個親戚介紹我去鴻源盛果品行做學徒。”。陳世昌點一點頭:“這樣也好,你現在不是我的人,跟著我住總是有些不自在。你既然住在鴻源盛,跟我是極近的,聯絡起來方便得很。”





杜月笙笑道:“陳老大,我在鴻源盛學徒,可未必會住在那裏啊。”,陳世昌冷笑一聲:“你在說什麽胡話?學徒自然是要住在店裏的,月笙老弟你可別說你不知道這個。”。杜月笙心中一跳,學徒還要住在店裏?他似乎有了一絲隱隱的不安。





陳世昌忽然對杜月笙道:“月笙老弟,你有什麽理想嗎?”,杜月笙嘿嘿一笑:“我的理想很簡單,去鴻源盛好好學本事,然後開個小店,娶個老婆,安穩的過日子。”,陳世昌一聽杜月笙這言不由衷的話,就索性不再追問。





不一會兒船行靠岸,正是到了十六鋪碼頭。十六鋪碼頭順著黃浦江長長排開,人聲鼎沸,無數的苦力正在裝船卸船。一噸噸的貨物搬來運往,熱鬧非凡。杜月笙歎道:“真熱鬧啊。”,陳世昌點頭道:“白天熱鬧,晚上更熱鬧。”。杜月笙奇道:“難道晚上也這麽多人幹活兒?”,陳世昌卻不接話。





陳世昌走在碼頭上,不時有人過來點頭哈腰的打招呼,陳世昌一一應對。一路上,陳世昌總有說不完的話,見不完的人。杜月笙看著談笑自若的陳世昌,心中暗下決心,老子以後絕不能比他混的次了!嘿,姓陳的說破了天不就是一個混混麽?靠著這麽一個大碼頭,自己早晚能出人頭地!





閑話少說,兩隊人分道揚鑣。陳世昌並沒有留給杜月笙聯絡方式,隻是說有事的時候他自己會主動跟杜月笙聯絡。言下之意,就是隻有他能找杜月笙,而杜月笙卻找不到他。杜月笙隻能答應,誰叫兩人身份懸殊這麽大呢。





陳世昌有意無意的暗示杜月笙,絕不能私離鴻源盛,造成兩人聯絡的不方便。杜月笙明白,以陳世昌的能力,隨時都能掌握自己的一舉一動。正好,自己也要在鴻源盛繼續等康有為的到來,所以自己是不能離開鴻源盛的。





杜月笙看著前呼後擁遠去的陳世昌,心中五味雜陳。他既不想跟這種人再有交集,又實在羨慕對方的實力和地位。再看一眼跟在陳世昌身邊的陳君容,杜月笙立刻兩眼放光:這假洋鬼子娘們,雖說歲數有點大了,可是真是不錯。哼,哪天自己翻身了,一定要翻到她身上去!





杜月笙和元寶山徒然身上穿的體麵,懷裏實在是一文錢也沒有。不但沒了錢,元寶山的那個破包袱也早被杜月笙扔了。杜月笙的解釋是,整天背著這麽一個破包袱大大有損形象。





杜月笙怎麽好意思再跟陳世昌討要那個碗?這會兒他隻能深深自責,為什麽當時渡邊給自己錢的時候自己不痛快答應呢?為什麽自己非要繃住了想著往上提價呢?貪心害死人啊,這下好了,一個銅板也沒得到。





陳世昌給他留下了一盒雪茄,這倒是讓杜月笙小小的滿足了一把。杜月笙好幾次都想開口跟陳世昌要點錢,但是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沒想到陳世昌竟也裝傻充愣,空給自己換了一身幹淨衣服,一個銅子兒也沒留給自己。





杜月笙越想越惱,重重的呸了一聲:萬惡的金錢,即使穿越了也來鬧我的心!接著想到,不知道在這裏工資高不高,在鴻源盛學徒,不知道一個月能賺多少錢。雖說靠掙工資發不了大財,但是眼下自己似乎隻有靠工資了。上海工資高是真的,但是清末的上海工資高不高呢?自己心裏著實也沒底。





杜月笙甩一甩頭,似乎這樣做能把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甩出去。一甩頭,他就看到了自己那條辮子。杜月笙心中惱怒更增,他真想哢嚓一剪子把這沒用的玩意兒剪了去,然後再恢複自己的本來發型。可是他也知道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道理,隻得將這個想法深深壓製下來。





杜月笙一扯元寶山:“走,咱倆啥也不說了,啥也不做了,直奔鴻源盛!”。元寶山搖頭道:“你去學徒,我去人家可不要我啊。”,杜月笙拍了拍胸脯:“瞎說什麽呢?月笙哥還能丟下你不管麽?鴻源盛還能比陳世昌更難對付?放心吧,有我在沒問題!”。元寶山點一點頭,跟著杜月笙走了。





十六鋪乃是大上海的貨物集散之地,當真是一等一的繁華。杜月笙順著陳世昌給他指的路向前走,越走越是感慨。敢情這才是大上海啊,浦東那邊,簡直就是個小縣城啊。這裏雖然沒有摩天大樓,沒有車水馬龍,也沒有高架立交,但是給杜月笙的感覺,這時候的上海,似乎並不輸於自己那個時代的任何一座大城市。





元寶山早已經看得兩眼發直,一路上東瞧西看,滿臉的驚奇。杜月笙暫時放下心中的感慨,敲了元寶山的腦袋一下:“別出那副德行!你瞧瞧你,十足的像一個剛進城的土老二。這裏的人也是倆眼珠子一張嘴,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元寶山擦了擦鼻子:“我就是沒見過這世麵啊。”杜月笙呸了一聲:“沒見過你不會裝作見過?以後有的是機會看,現在出這洋相做什麽?真不出息。”元寶山唯唯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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