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三節

　　軒轅問歧伯：“五藏應四時，各有收受乎？”岐伯說：“有。東方青色，入通於肝，開竅於目，藏精於肝，其病發驚駭。其味酸，其類草木，其畜雞，其穀麥，其應四時，上為歲星，是以春氣在頭也，其音角，其數八，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臭臊；“南方赤色，入通於心，開竅於耳，藏精於心，故病在五藏，其味苦，其類火，其畜羊，其穀黍，其應四時，上為熒惑星，是以知病之在脈也，其音征，其數七，其臭焦；“中央黃色，入通於脾，開竅於口，藏精於脾，故病在舌本，其味甘，其類土，其畜牛，其穀稷，其應四時，上為鎮星，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其音宮，其數五，其臭香；“西方白色，入通於肺，開竅於鼻，藏精於肺，故病在背，其味辛，其類金，其畜馬，其穀稻，其應四時，上為太白星，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數九，其臭腥；“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藏精於腎，故病在溪，其味鹹，其類水，其畜彘，其穀豆，其應四時，上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數六，其臭腐。故善為脈者，謹察五藏六府，一逆一從，陰陽表裏雌雄之紀，藏之心意，合心於精，是謂得道。”進行了一番養生與醫學交流之後，他們來到林中一塊空地。這塊空地不算大，但是卻白光光的，不生一根雜草。原來，軒轅每天早上，都要來這裏活動筋骨。軒轅將調氣靜養和動養結合起來，靜以養神，動以健身。他在演練項老先生的“六獸戲”的過程中，不斷融入自己新的體會，適當地給予調整。他悉心地體會每一個動作要領，並結合八卦學說融會貫通，使原本各不關連的六段獸戲，逐漸形成一個連貫的整體。這樣，就動中有靜，靜中有動，有起有落，騰挪閃躲，一會兒如雄鷹展翅，一會兒如餓虎撲食，巨熊拍掌，致命一擊！軒轅與歧伯一陣對練，軒轅速度勇力過人，歧伯卻多是騰挪閃躲，待機一擊。軒轅一個巨熊拍掌，如泰山壓頂；歧伯卻一陣牽引之後，輕輕托住。兩人相視而笑。渤澥戰勝蚩尤後，軒轅安排馬師皇也像天老、吳權、寧封一樣住進新修的黃城，可是馬師皇離不開他日夜相守的馬，他聞慣了草料的芳香和馬汗、馬尿、馬糞的那種特殊味道，聽慣了馬嚼草的聲音。和馬相處慣了，他覺得與馬為伴，就像和朋友相處一樣親切。所以，當大家都先後搬進黃城去後，他依然住在城外軍營的馬廄裏。這個馬廄，是用木柵欄給圍起來的，占地有好幾十畝。一排排簡易的可以遮風避雨的茅棚裏，木架上拴著馬，拴不下的，就散放著。白天，士兵們就打開柵欄門，讓這些五顏六色的馬洪水一般瀉出去，那種萬馬奔騰的氣象，是馬師皇最為得意和由衷欣賞的。這些馬，像棋子一樣撒出去，就布滿了中條山北麓那些拱起的山坡。騎著快馬，信馬由韁，逐水草而飄移，深深地呼吸著大自然清新爽神的空氣。這時候，馬師皇覺得自己就是宇宙的主宰。春天來了，百草返青，嫩綠的草尖吐出來的時候，正是放牧的好時節。馬肥厚的嘴唇，在青草間捋動，用門齒把青草切得“哢嚓哢嚓”地響。它們低著頭，連續不斷地吞食，直吃得嘴角掛著草沫，也顧不得抬一次頭。春風輕拂，馬鬃在眼前輕輕地拂動，癢酥酥的舒服。馬尾巴左右隨意地擺動著，沒有節拍，卻似有節拍。忽然一隻馬蠅飛來，落在馬肋間，先是肌肉抖動一下，馬蠅並不在意，接著馬尾像鞭子一樣抽過來，它就不得不喪氣地“嗡”的一聲緊急撤離。蝴蝶在花叢中飛舞。最常見的是白翅膀黑細線絡紋的，也有粉黃色的，小小的，圓圓的翅膀像花瓣一樣撲閃著，然後再立直了翅膀，靜靜地站上花頭。

　　隻要你輕輕地走近，用拇指和食指圍定它並立著的翅膀輕輕地一捏，就可輕易地抓到手。而那種褚黃色、帶了對稱的黑色大花紋的蝴蝶，才是最難捉到的。它大跨度地撲閃著，半天不落在花上，即使落了下來，翅膀卻是平展著，感覺又特別的靈敏，不等你躡手躡腳地走近，它早已鼓起翅膀飛離了花枝。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用衣物去撲打。但因為它撲閃的幅度大，迅捷躲閃的能力強，一般也是很難撲打住的……馬師皇看著一隻花蝴蝶在草叢中撲閃的時候，就想起了小時候在巴山氏部落和夥伴們追逐撲打蝴蝶的情景，他瘦長的臉上就浮起一絲從遙遠的過去勾回的童真的笑容。長著一副叫驢長臉的馬師皇，自從在長江邊上的馬王坡與軒轅相遇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五十多歲的馬師皇，臉上的皺紋明顯地增多和加深了，須發中也夾雜了些許銀絲。因為瘦，他的臉顯得更長了些，但是，他須發飄然的神采依舊，或者說，變得更加老辣和成熟了。那一頭馬鬃一樣飄散的長發，紛亂地披在肩頭，隨風呼呼地舞動。他那透著神光的亮眸，專注地盯上了一匹在馬群中“噅噅”長嘶的兒馬。馬師皇的眼睛一旦盯上一匹馬，就會目不轉睛地一直看下去，一天一晌忘情專注，不知疲倦。他一邊看，一邊思索著，歸納著，晚上回到馬廄，看著給馬都上了夜草（這是他拿手的一招！多年的悉心體會，他覺得，還是給馬吃上夜草才能增肥），伴隨著馬嚼草的節奏，伴著呼呼的篝火，他就會將白天的相馬所得，用炭棒記在獸皮上。今天看到的這匹兒馬可非同一般。它一身亮亮的橘紅，幾乎看不到雜毛。鼻梁中間，卻有一塊棱形的銀白，更奇的是，它的四肢膝關節以下，都是一色的雪白。長腿，高頭，曲頸，帚尾。它一從馬群中穿出來，就引起了馬師皇的注意。馬師皇的眼睛為之一亮，但他卻並不急於去捕捉和馴養。馬師皇要隨著它的自然節奏，再仔細地觀察幾天它的毛色、體型、步法、速度、習性和脾氣之後，才會最後下定決心。馬師皇正坐在草叢中、樹蔭下觀察，卻見兒馬動了四肢，準備離去。他一聲口哨，頭馬，也就是他現在的坐騎——追風，隻聽“忽”地一聲，猶如一道黃色的閃電，已經來到馬師皇身邊。除非是正式的場麵和戰場上較量，馬師皇還是過去那種隻騎裸馬的習慣。追風一動，他抓住黑色的馬鬃，一個鷂子翻身，就騎上馬背，像一股黃風隨兒馬而去。兒馬吃草吃得興奮了，就自己撒歡兒玩。見背後有一股黃風追來，就鼓動了四蹄，像一個紅色的火球，在徐緩開闊的斜坡上狂奔。兒馬年輕力盛，四肢靈活，加上腿長體輕，四蹄如風地動起來，火紅的身下，就好像翻滾著白雪一樣。“滾雪”——一個新的名字在馬師皇的腦海中蹦了出來。“滾雪”“滾雪”……馬師皇在口中默念著，一種得意的表情掛上臉龐。“滾雪”在前麵立直了它毛絨絨的短鬃迅跑，其速度早已經超過了一般馬。因為追風的速度太快，怕傷了“滾雪”的力，馬師皇就向後扯緊了追風的長鬃，控製住它的速度，不緊不慢地再跟了一陣，看“滾雪”怎樣調整腳步緩緩地降下速來。

　　“滾雪”畢竟年幼稚氣，它隻是鬧著玩兒的，見後麵不再窮追，它就減了速。這時候，它的腦子裏還沒有太多的約束，完全是一種原生的狀態。減了速，又看到了眼前的好草，就又歡快地擺動著尾巴，用新口的兩隻雪白的門齒，切割著嫩草，香甜地嚼了起來。馬師皇停在不遠處，翻身滾下追風來，輕拍一下它熱乎乎的冒著熱氣透著汗腥味兒的寬背，讓它自己去吃草，他又凝神注目地盯著“滾雪”觀察。此馬的毛色沒說的，好，若炭火一般。它腿長腰短，足勁。長頸寬肩，肋骨開闊而收腹，說明它肺活量大，體型輕，適合長跑。再看它的性格，不急不躁，悠然自得，好像剛才什麽事兒也沒發生似的。它吃起草來很專注，完全是一種全身心的投入。但兩隻耳朵卻一直豎著，一有風吹草動，它都會靈活地轉動，保持著必要的警覺。馬師皇就這麽不緊不慢地隨著“滾雪”轉悠了三天，對它的品性有了個基本的了解之後，才放出追風去，忽左忽右地逼在“滾雪”身後，迫使它向馬師皇走來。馬師皇滿意地看著追風和“滾雪”，他的手裏拿著一把新撅的青草，笑眯眯親切地伸向“滾雪”。“滾雪”倒不客氣，它伸長了脖子，翻起嘴唇，露出粉紅的牙齦和雪白的門齒，接住馬師皇送過來的嫩草，就不緊不慢地嚼將起來。它並不怕馬師皇，因為它知道他是自己的主人。馬師皇把它摸過無數匹馬的手，輕輕地在“滾雪”的光滑得像緞子一樣的長脖子上撫摩著，他的手所到之處，那裏的皮膚都會輕微地抖動。“滾雪”用它鼓起淺灰色瞳仁的、像一個超大的杏核兒的有棱角的馬的“怒目”，友善地看著馬師皇。馬師皇拍拍它隆起的鼻梁，看它軟肉翻向一邊去的翕動的大鼻孔，翻開它緊繃的嘴唇，露出上下兩對雪白晶瑩、整整齊齊的像鏟一樣的門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