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二節

　　風後和力牧先後來到軒轅的中軍大帳，和軒轅見過麵後，第二天一大早，軒轅就將文武大臣和各部落的酋長召到中軍大帳來。早晨陽光明媚，亮晃晃的光影從帳門映入，帳內也被映得通透，人人身上披了一層暖色。大家聽說軒轅解夢所得“風後”“力牧”二人果真給找到了，都懷著一種好奇心，要看個究竟。見到風後和力牧後，大家不得不歎服二人之奇相。一個白得像紙，一個黑如火炭；一個體形單薄，一個寬厚如牆。尤其是風後的大腦門兒，他窄而長的瘦臉，還有他那幾根稀疏的黃胡子、薄薄的幾無血色的嘴唇。他正若無其事地用手輕捋著那幾根彎彎曲曲的細胡須，一幅神清氣靜的閑適。力牧則在寬厚的肩膀上斜跨一張大弩，飛翹的弓梢在左肩上畫出一道很有力度的弧線。多年風雨中放牧練就的強健體魄，讓人感覺他微弓的高大身軀，好像也是一張繃緊的弓。當著眾人的麵，軒轅對已經被提拔為部落小頭領的己人說：“己人，汝自羊龍而返，熟識風後仙師乎？”

　　在這麽多人麵前露臉，己人還是大姑娘坐轎——頭一遭。聽軒轅第一個點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一向不為人所知、甚至連名字也沒有的己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種激動，臉也就罩上了一層紅光。他下意識地直了直腰，揚起隻長著些許肉紅色絨毛的下頦四下裏看了看，除了軒轅在中位上外，天老帝師、吳權、鬼容區、馬師皇王師，應龍、大撓、常先、大鴻等武將和沮誦、赤將、胡曹、孔甲等文臣，重光、屠維、閹冉、玄子等部落酋長都來了，大帳裏可以說是人頭攢動，由於激動的緣故吧，他的眼圈竟有一些潮濕，一層水霧蒙住視線，一時竟看不清每一個人的麵孔。後土大酋長也坐在這些人中間，還有他部下的那些叫不上名兒的酋長們……雖然是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麵前講話，但己人卻並不怯場。他清了清有些幹啞的嗓子，就滔滔不絕地介紹開了：“風後者，餘於羊龍識之。彼幼上中條，拜習高師，深諳《八卦》《連山》，卻是藏而不露之世外高人也。

　　俟蚩尤並羊龍、吞渤澥……是可忍，孰不可忍！乃暗使法術，促羊龍而受訓；又別以槐枝，致九黎於獨死。待黎仿之，則易作柳矣……”己人這樣介紹的時候，台下是一片欷歔讚歎聲。大家都聽說過羊龍部落發生的這些故事，但卻一直不知道是誰在幕後指揮的。現在，這個神秘人物終於揭開麵紗在大家麵前露麵了。隻見這位白晰透明的仙師，神清氣靜地坐在那裏紋絲不動，隻用他那雙神韻幽然的單皮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他的瘦長方臉說明他意誌堅定，是個做事認真負責的人，他的尖下巴說明他是個鞠躬盡瘁、刻苦用事的人，而他的薄嘴唇，說明他應該是一位能言善辯的演講家。己人最後用一句概括式的話，結束了他對風後的介紹：“概而言之，風後者，難得之濟世奇才也！”己人的話，好像近午的陽光驅散了晨霧一樣，一下子讓大家看到了藍格瑩瑩的晴天；讓一位籠罩著神秘色彩的人，從此亮相於前台。己人所說的話，正是軒轅所希望他說的。軒轅對己人關於風後的介紹很滿意，一邊鄭重地點頭肯定，一邊第一個帶頭鼓掌，表示對他的感謝。於是，軒轅的中軍大帳內，頓時響起了一片急風驟雨般的熱烈掌聲，人們都為華夏有像風後這樣的濟世良才而歡欣鼓舞。等到長時間的掌聲逐漸緩和下來的時候，軒轅開始和風後說話：“敢問仙師，天下之大勢！”這是軒轅有意的安排，於是，風後就把軒轅探訪他時那段“隆中對”式的話又講了一遍。他先是朝前朝後，朝左朝右，向所有的人都揖拜過了，才自謙道：“餘乃風後也。學識淺陋，豈敢當眾獻醜？然軒轅既詢，亦當回之矣。”本來眉清目秀、神清氣靜的風後，忽然之間卻像換了個人似的，變得亢奮而激情。他不講話則已，一旦開口，就如決口的堤壩，一發而不可收。他滔滔不絕的話語，他超人的見解和獨特的眼光，使大家和軒轅當初一樣茅塞頓開：“天下大勢者二。一則渤澥之勢，餘言，華夏已占盡人和矣，而欠者，乃地利、天時。軒轅者，有土德，就當取地之利，察以地形，布以羅網，靜待天時；二則天下之勢，軒轅雖攝政生殺，仍處偏位，則應敬帝於前，攜天子而令諸部，舉大道而天下往，進取中原，策應八方……此後話矣！”不等風後講完，急性子的常先，就忍不住喊了一聲：“妙哉，此言甚好！”於是，軒轅的中軍大帳內響起一片亂哄哄的叫好聲和鼓掌聲。不知從哪兒傳來幾聲戰馬昂奮的、顫顫亮亮的“噅兒”、“噅兒”的叫聲，把群情激奮的情緒給引了出來。有人不自覺地哼起了那首“日中必彗，操刀必割。執斧不伐，賊人將來！”的雄壯的戰歌。這歌聲從小到大、從弱到強，以進行曲的節奏，把大家的情緒推向高潮。風後既已順利推出，力牧就好辦了。不用多說，大家隻要一看他滿身上下紫銅色的肌肉塊兒，心裏就會不約而同地湧出一句話：“成！”他往那兒一站，就像是一道銅牆鐵壁，就是坐在那裏，其塊頭兒，也要比其他人高出半頭來。力牧不善言談，但他有的是力氣和心計，於是，軒轅就拍了一下力牧的肩膀，對大家說：“請往帳外一去。”軒轅說完，把天老等幾位師友讓在前麵，自己就雙手有力地挽著力牧堅厚的大手，請他也到外麵去。又騰出一隻手來，攜了風後，軒轅居中，風後在左，力牧在右，三人並排而行。一跨出帳門，溫暖的陽光就披在他們身上。文武大臣、各部落的酋長等中軍大帳內所有的人，都先後擁出大帳外麵。軒轅把力牧引到一棵碗口粗的桐樹前。大家就勢圍成一個大圓圈。軒轅一指桐樹，力牧不由分說，也不細看這究竟是一棵什麽樹，彎腰就抱住樹身試了試。力牧盯準了桐樹，這才往後退了幾大步，氣沉丹田，再引氣而上，發力到四肢，等全身的肌肉都鼓了起來，運足了氣，就一個箭步上去，雙手抱定桐樹就拔。他憋足了氣，腮幫子鼓得跳動，臉一紅，一聲斷喝，大家再看時，桐樹已經高高地舉過了他的頭頂！圍觀的人，不知誰先喊了聲“神力矣——”，接著就是一片讚歎聲和鼓掌歡呼聲。力牧當眾將一棵桐樹給拔了起來，已經是一片叫好聲了，軒轅還是不滿足。他又對揮說：

　　“借汝大弩一用！”揮從背上卸下自己的大弩，雙手遞給軒轅。軒轅又把揮的大弩雙手交給力牧。力牧雙手接過這張大弩，用力拉著試了試，弩弦“嘣嘣”地彈出深沉的嗡嗡聲。這個大弩，是揮拿最好的料，用了幾個月時間精心製作出來的一張“千鈞之弩”，他平時使慣了它，就總是時刻也不離身。正好天空中“哇”“哇”地飛過一隊大雁。大雁們正排成一字長陣，進行它們一年一度的生活轉場，南方溫暖的水澤、明豔的陽光，正召喚著它們奮力前行。雁隊在行進中變換著隊形。聽到那長長的、相互響應的“哇”“哇”的叫聲，軒轅抬起頭來，一指雁陣，力牧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旨。力牧也不說什麽，隻是抬起頭來，用他那有特異功能的雙眼，盯著正在變成“V”字形的雁陣細看，同時，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輕鬆地將弩弦掛在弩機之上……就在雁陣眼看著要從頭頂飛過的時候，力牧迅速地托起大弩，一扣弩機，一支箭不偏不斜地就穿過了一隻正在鼓翼奮飛的大雁，順著“V”字形雁陣的一翼，將前麵另一隻大雁也給射穿了，兩隻麻灰的大雁，歪斜著身子，驚慌地尖叫著，脫離了雁陣，從空中直落下來……兩隻肥大的雁，“撲通”一聲沉沉地落在地上，把虛土砸得冒起一股微塵，已經摔暈的大雁，痙攣似的偶然撲騰一下散開的翅翼。就有靠近的人，早跑過來，撿起大雁。於是，這對“一箭雙雁”，就被飛傳到了軒轅手裏。軒轅連箭帶雁一起交還到力牧手中，口中連聲說：“妙哉！好箭法也！”力牧一手舉著弩，一手舉著那一箭相穿的兩隻大雁，神情凝重地在空中搖晃著。軒轅滿意地點著頭，天老和幾位王師帶頭鼓掌。軒轅中軍大帳前的廣場，一時成為一片歡騰的海洋。那些站崗的、路過的兵士，附近部落的百姓，都融入到了歡呼的人群中。風後和力牧被成功推出之後，軒轅就分別給他倆委以重任——一個為帳中謀臣，一個是陣前大將，由他倆全權指揮以後對九黎的戰鬥。風後和力牧終於不負眾望，在軒轅黃帝奠定華夏基業的偉大事業中各有建樹，被後人譽為“中華第一將相”。這一段軒轅（黃帝）“解夢訪將相”的故事，也被後人繪聲繪色地寫進曆史典籍之中，傳為一段佳話。麵對蚩尤的強悍進犯，軒轅采取了風後的計謀，先是采取和蚩尤互攻之策，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相互拉鋸，這樣死纏硬磨了兩三天之後，卻在一天夜裏全軍忽然後撤。蚩尤一夜起來，不見了軒轅的兵馬，四處刺探，也不見蹤跡，大有“老虎吃天，沒處下爪”的遺憾和感歎。原來，軒轅按照風後的建議，由力牧指揮，調動屠維（蛇龍部落酋長）、重光（馬龍部落酋長）、後土（猴龍部落酋長）、強圉（羊龍部落酋長），加上奢龍（玄龍部落酋長）五個龍部落的人馬，事先在渤澥西麵的五龍溝那個口袋形的山溝裏布下了埋伏。玄龍部落的人在溝掌，羊龍、猴龍兩個部落的人在兩側高崖之上，蛇龍、馬龍部落的則守在溝口，隨時準備紮“布袋”口兒。再留下一支人馬，待蚩尤尋戰而來，就丟盔棄甲地倉皇逃離，一直逃向五龍溝內。這五龍溝地勢險峻，口兒小而肚子大，剛到溝口時，還不顯得有多險峻，但等經過一段時間的行進，溝內豁然開朗，兩側危崖高立……原來它是個大肚子呀！蚩尤根本就沒把在前麵倉皇逃竄的軒轅這一支人馬放在心上。一向驕橫的他覺得，軒轅那麽多部落的人馬都逃走了，隻留下眼前這幾百號人，碰上我蚩尤，就隻能是嚇得倉皇逃命了。他又聰明地認為，這或許是軒轅兵馬的“尾巴”，他們慌不擇路地逃到哪裏，就說明軒轅的主力也在哪裏！所以他就一直窮追不舍，等到部下兩曎（黃黎）、魍（青黎）、魎（白黎）的人馬一共近萬人跟著他魚貫而入溝後，才發現這是一個口兒小肚子大的大口袋！再往前行，已經是高崖危立，再無出路……其實，剛才在溝口時，黃黎部落酋長兩曎就曾停下來，這個老謀深算的“半截人”，肉墩一樣往那裏一橫，看著這窄小的溝口，就犯起了疑惑，他把塌塌鼻子翕動了一下，好像嗅到了什麽特殊的不祥氣息；又把兩隻小而聚光的蛇眼睛，滴溜滴溜地這麽一轉，便覺得這不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