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二節

　　由於注意力特別集中，後土這會兒完全瞪圓了他不大的猴眼，戰爭的環境，使他的臉膛更加紅紫，溫文爾雅的風度減去了很多。他把右手中作為權杖的龍杖“嗵”地一墩：“為決勝，吾人務必如此。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機若失之，悔之晚矣。”他先這麽強調了，咽了下唾沫，有形的喉結上下鼓動了一下，才進一步提出具體要求：“務必好自為之，使各部合而為一，共成一拳，進退自若，固若金湯，無懈可擊！唯如此，方能最後取勝，趕走九黎，還河東和平天空！”軒轅微鎖眉心，沉吟不語，堅毅的臉上在凝聚著力量。他思考著，認真地聽取大家的意見——讚同的，就點一點頭；合理的，就用炭棒，在鋪在台案上的獸皮上畫著或者複雜、或者簡單的象形字符標記。遇到不同的意見，他也暫時保留意見，把重點記下來，再在字符下麵畫上粗粗的橫杠……軒轅還在思考的時候，祝融卻已經點了他的“將”。看大家議論得差不多了，祝融就請軒轅來講話：“諸位所言極是，炎、黃、後土本一家也，理應共結一體，步調一致。”他還把話鋒一轉，“以下，請軒轅定奪！”在前後一片熱烈的“嘩嘩”掌聲後，軒轅強抑著內心的激動，濃重的眼影下的眼睛炯炯有神。他把落下來的黃絲披肩向後一撩，抖擻一下精神，重新握起那把碧瑩瑩的尚方玉劍，閉著嘴“吭吭”兩聲，把平日裏渾厚穩健的男聲一下子調高了好幾度，大聲說：“首要，吾人臨危不懼、處亂不驚，萬國一心、積極參戰，自強不息、頑強抗敵之精神值得肯定。餘在此謹表敬意，承讓叩謝！”他先自麵向左右，灑脫大方地分別叩謝一番，大家也趕忙叩首回禮。禮畢，軒轅接著講下去：“正是有各位參戰，才扶華夏於既傾，變被動為主動，成而今對蚩尤之崖立之勢，此利我者也。此機來之不易，乃天意，民心所向，當悉心護之。唯握機用細，方保萬無一失。”

　　“然時間倉促，”軒轅稍一停頓，就把話題一轉，直逼要害：“各部兵馬，不及集訓；體例不一，互不通屬；誤解衝突，時有發生。若激化加劇，則自殘手足，親痛敵快……此當務之急，務必速決，若蚩尤乘隙，則悔之晚矣！故此，華夏聯軍要一改舊製，重整序列，車盤演兵，以整軍儀、壯軍威！”軒轅鏗鏘有力、聲如春雷的講話，一下子被突然爆起的擊節、鼓掌聲、“壯哉！”“善哉！”的感歎聲、響亮得像劃過天空的鴿哨一樣的口哨聲和人們情不自禁的歡呼聲所打斷。祝融清醒地醉紅著臉，雙手做著下壓的動作，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軒轅平心靜氣地等大家靜下來了，才說：“請應龍告知諸位——”應龍將一張大大的、用繩子在木框上繃展的獸皮畫，展示在大家麵前。獸皮畫上，用褚石紅和炭棒畫著各種標記。應龍一邊指著獸皮畫上的標記，一邊向大家解釋道：“要得——諸位且聽：此乃軒轅、祝融、後土共定之策，餘謹告之。”而他卻並未直敘車盤演兵的方案，而是先作了一大段詳細交待和論證。這位來自西陵氏的聯軍大將，身高八尺，全身肥囊囊的，背後依然鼓著那兩隻深暗的威風凜凜的灰老鷹翅膀：“而今，河西聯軍諸路兵馬，已與河東後土、炎帝祝融之兵結一體矣，加之靈楓苗軍——彼已於九龍成蚩尤一屏障也——華夏聯軍，已成對九黎、羊龍三麵合圍之勢。九黎號曰十萬，實則唯黃、青、白三黎矣；羊龍人眾，但心不可測度也，極可能為我所用……而今，九黎、羊龍，被壓於中條，戰局於我有利……然種種因由，聯軍集於一處，露其軟肋：互不統屬，爭食、爭水、爭供給。軍者，人也，欲靜如鬆、動如雷，必醒腦聯動，成一體矣。唯如此，方可靈活應對……”應龍作了這麽一大段的論證後，才開始言歸正傳，指著獸皮畫上的標記，講起了各部落聯合演兵的統一指揮、統一編製、協調分工等問題：“此次演兵，總舵者，軒轅！應龍者，傳令也。中路兵馬，鳳頭也；後土、祝融，張翼矣；中戊、中己後備、策應，步調一致。於大車盤，共鑄一體，成一勁拳……”以攝政王軒轅為總指揮的各部落的聯合演兵，就要在車盤這片一馬平川的灘地上拉開序幕了。軒轅的中軍帳前，已經築起了一個高高的用黃土夯就的點將台。點將台上，黃龍和天黿大黽圖騰旗迎風招展。在軒轅的中軍帳和點將台的兩側，是數十麵將要投入到演兵中的各個部落的圖騰旗幟，其中有鼠龍、虎龍、兔龍、玄龍、蛇龍、馬龍、猴龍、獐、蚓、狢、狐、蛟等部落的旗幟，河東後土部落聯盟的各色旗幟、西戎的白虎圖騰旗及軒轅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五支衛隊的紅、黃、藍、白、黑五色旗幟。初夏的陽光鼓蕩著透明的熱浪，戰旗獵獵，歌聲陣陣，此起彼伏。身著黃、玄、赤各色服飾的方陣中，士兵們揮舞著木石兵器，喊著口號，群情激昂；一排排戰車列開陣勢，一匹匹戰馬揚蹄嘶鳴，現場的氣氛熱烈而激動。為了表示對這次聯合演兵的重視，炎帝榆罔也挺著他紅膛膛的田字型皺紋臉，捋著花白的長須，高挽著發髻，親自從聞喜乘車顛來，又不顧旅途勞頓，來到現場觀摩。軒轅、後土、祝融等陪同炎帝榆罔走上點將台。天老、悉諸同行，兩位帝師再次相見，低聲絮叨著隻有老人才感興趣的話題。吳權、鬼容區、馬師皇三位王師站在台前，常先、大鴻、容將等大將、部落酋長、代表和沮誦、赤將、胡曹等文臣分列兩側。

　　嫘妃、素女、鹽女、采女等女眷，玄女等女將，也醒目地擠在其中。男人們表情嚴肅，激動的心在胸腔內“騰騰”地跳著；女人們在一起就唧唧喳喳，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這些唧唧喳喳近於喜鵲歡叫的聲音，更增加了現場的喧鬧熱烈氣氛。點將台上，軒轅把象征指揮權力的大石斧交到應龍的手裏，自己就陪炎帝、後土、祝融等站在後排。一瞬間，現場遠遠近近的人，把目光都聚在了應龍的身上。

　　經過西陵平叛及從西陵到關中等多次戰鬥的洗禮，這時候的應龍較之過去，顯得更加成熟和老練了。這位西陵氏部落身高八尺的漢子，站在那裏，全身反射著初夏的金色陽光，身後的鷹翅，鼓蕩著熱風。他依然是將那一對灰老鷹的大翅膀裝飾在他寬厚的後背，像是一位從天而降的威嚴的“天使”，而他要下達的命令，也就很自然地帶上了一層神秘的“天意”。應龍情緒高昂，興奮得臉色漲紅。胸有成竹的他，用他那雙水晶一樣閃光的、高眉弓下鼓出的圓圓的“龍眼”，沉著鎮靜地朝周圍掃視了一圈後，才手舉著黃色令旗開始大聲點將。這聲音從他高分貝的嗓門裏喊出來，穿透力很強，周圍的空氣中回響著一片“嗚嗚”的、龍吟似的回音：“中路大將大撓、常先、大鴻、容將等聽令。大撓接令——”大撓、常先、大鴻、容將四員大將和重光、屠維、閹冉、玄子、敦、大荒落等酋長、部落代表，紛紛來到台前站定。大撓大步跨上點將台，來到應龍麵前，先向炎帝榆罔和軒轅、後土、祝融行過禮。應龍高分貝的聲音繼續宣布：“中路兵馬，主攻者也。宜狠打猛衝，全力演兵，做好鳳頭。”說著，從侍者手裏接過龍符。這是一種用紅陶燒製的龍形圖案，由兩半拚成一個整體。應龍將龍符的一半交到大撓的手中，另一半自己留下來：“令旗一動，即刻行動，完成任務，交回龍符！”“諾！”大撓因為他合幹支、正甲子的偉大創造，早已經是聞名華夏的大英雄了，然而，他依然不改其喜歡撓頭的習慣。現在，他還是用右手抓了抓他“謝頂”的頭頂幾根稀疏的柔發。一個“諾”字不能完全表達他的心情，就再加上一句：“炎帝、軒轅、師尊寬心，大撓定當不負重托！”等大撓等回到隊列中，應龍再次點將，這次他手握著青、白兩色旗幟：“祝融、後土接令——”祝融等炎帝所屬的大將、酋長；後土等後土部落聯盟的將軍、酋長分別出列，來到點將台前。臉色醉紅、威威堂堂的祝融和瘦高、手持龍杖的後土，相互拜了一下，並肩走上點將台來。應龍還是以他能將聲音傳得很遠的、震得空氣直顫動的嗓門大聲宣布：“祝融、後土，張翼左右，配合中路……”說著，將龍符分別交到祝融和後土的手中。等兩人將龍符的另一半握在手中時，才再加上一句：“勿讓一敵漏網！”“諾！”祝融和後土幾乎同時應道。他們在內心裏，已經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肩頭任務的艱巨和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