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傳》之命世之英

第三節

　　揮指揮著南路的兵馬從中條山的斜坡上下來，黑壓壓蜂擁而至的人群，就將位於鹽池南岸緩坡一台地上的蚩尤城圍了個水泄不通。戰馬嘶鳴，人聲鼎沸，不斷有“嗖嗖”的冷箭射上城去。失去外援的蚩尤隻好高吊起吊橋，靠了深深的城壕和高築的城牆保護，避而不戰。揮的兵馬與蚩尤這樣對峙了兩天之後，卻在一個月黑之夜，突然撤走。正當蚩尤的兵士歡呼的時候，揮已經來到夏地，像一個強行揳入木頭的楔子一樣，插在蚩尤、兩曎所率的黃黎與兌黎、震黎之東，切斷了蚩尤與大赫、夷方之間的聯係。同時，又與北麵炎帝榆罔的兵力連成一片，完成了從東、北兩麵對蚩尤的合圍。當炎帝榆罔要在聞喜一帶的官莊會見軒轅、後土的時候，整個渤澥一帶雙方的力量對比，已經像一盆清水裏掉進了墨汁一樣，在悄悄地浸染變化中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眼見得由於軒轅東征，河東、河西部落聯軍的會聚，加上炎帝自身的力量，戰爭的形勢一天天地變得好了起來，炎帝榆罔臉上的愁雲，也於不知不覺間消散得無影無蹤了。炎帝的雨師赤鬆子代表炎帝，先趕到神柏去接軒轅、後土。軒轅和赤鬆子是早在軒轅橋山命氏繼位儀式時就認識的老朋友了，以後又在隴東聯合西王母抗擊炎帝時再次相托……今日河東相見，念世事滄桑，不由感慨係之。赤鬆子雖說明顯年長了許多，一副似乎吹一口氣就可倒的單薄清瘦的模樣，但他還是原來那樣不急不躁、心平氣和的超脫之態。他的膚色白得像浸在水中的玉石一樣晶瑩潤澤，紅須、紅發，再配上紅得逼眼的火狐狸皮上衣，超脫之態，在軒轅讚賞的目光裏，儼然就是一位活神仙了！而在赤鬆子的眼裏，已經四十多歲的軒轅，和記憶中的形象相比，就顯得更加成熟和沉穩了，興奮的臉上也多了一些堅毅的神態。看軒轅目光炯炯如同黑夜裏一對燃燒的火炬，赤鬆子從這裏看到了一股真誠熱烈、不畏強暴的英雄氣和能越過一切艱難險阻的豪邁膽氣。這一瞬間，赤鬆子似乎才真的讀懂了軒轅——難怪西王母偃昌——自己的寶貝情人，對比自己小了許多歲的軒轅一直推崇備至，有求必應。像這樣有膽有識有抱負的年輕人，前途不可估量！軒轅天生“神靈”，再加上他從小到大，一直在做“學生”，他可以說是師傅最多的人之一。他如饑似渴地從那麽多高人身上汲取了營養，又有如此“萬裏崎嶇”的人生磨煉，所以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剛毅與堅強，才鑄就了他不畏強暴的英雄性格。同時，他又是一個善於細心觀察的人，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凡是他過了眼的事，都會牢牢地記著。善於觀察和利用各種有利條件，善於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善於統率各類人才……軒轅和赤鬆子相見，禁不住一番熱烈的寒暄。赤鬆子骨節突出的瘦拳頭，輕捶在軒轅寬厚的、裹著毛茸茸的黑熊皮的胸前，像小雞叨米一樣：“軒轅吾弟，久不相見，今日一見，愈發神采飛揚，氣度非凡，真命世之英也！”“吾兄飄逸，清風朗月，真神仙也！”軒轅的大巴掌拍在赤鬆子單薄的斜肩膀上，他就向後一個趔趄，軒轅趕緊又雙手穩住。雙方開心地大笑起來。這笑聲感染得站在軒轅身後的後土也跟著笑了起來。後土和赤鬆子也不是第一次見麵了。雖然他倆一生中見麵的次數不是很多，但在彼此的心中，也已經留下深刻的印象：赤鬆子早已經是一位傳奇式的人物和“神仙”了，他不食糧肉而隻食花瓣，呼風喚雨飄然來去，特別是他與炎帝長女的傳奇經曆、和西王母的風花雪月……而作為一方代表的後土，同為炎帝之臣，赤鬆子也是早已經耳熟能詳了。所以兩人見麵，也顯得分外親熱。

　　赤鬆子是靈醒人，相互問好之後，他立即代表炎帝榆罔向後土“致謝”，雖然炎帝事先並沒有這樣吩咐：“後土抗黎，功莫大焉！炎帝謝汝，百姓謝汝！”赤鬆子的話，讓後土感到溫暖體貼，所以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也就多了起來：“理所應當。餘自顧而已！蒙炎帝恩典，理當如此！”後土一臉忠厚地說。赤鬆子陪著軒轅、後土等一路向聞喜一帶的官莊走來。而在官莊，炎帝榆罔也已經吩咐人們，將臨時搭建起來的“紫宮”內外打掃得幹幹淨淨，裝飾得喜氣洋洋，單等著軒轅一行的到來。炎帝榆罔之所以對軒轅及後土的到來如此重視，是因為後土給了他河東的一個立足之地，雖然一開始他還是“普天之下，皆王土矣”的想法，對後土所提供的幫助，認識得並不充分；在他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軒轅能夠摒棄前嫌，挺身相助，冒死一搏。這時候，他對封軒轅為“攝政王”極為滿意，雖然當時是迫於形勢，不得不卑躬下氣地請赤鬆子前去“封賞”的。軒轅得其名而副其實，名正言順地東征替天行道，扶天下於既傾，此等回天之力和“救命之恩”，讓炎帝榆罔對軒轅不能不另眼相看。既然炎帝榆罔都懷著這樣一種感激的心情等待著軒轅的到來，他的臣屬們也就隻能跟著他，一起前來迎接軒轅。這些人，總是要分為兩派，炎帝榆罔也樂得如此，這樣，他就有事可做了。當兩派咬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得由他來最後裁定、平衡。這種“馭人之術”，榆罔倒是從老神農氏幾百年的治世經驗中繼承得比較完美。因而，他總是能在風口浪尖上步履從容地走過。這一次隨同炎帝迎接軒轅的人中，來自有蟜氏的妃子少澍自然是站在軒轅一邊的。少澍妃跟隨在炎帝榆罔的身後，這也是她多年以來很少能夠享受到的榮光了！因此，不論從親族的血緣關係上，還是從軒轅應邀東征對她地位的穩定與維持上，少澍都發自內心地熱忱地歡迎軒轅的到來。炎帝榆罔的小帥祝融，也是一位軒轅的堅定擁護者。祝融一向都很關注軒轅，最敬佩的是他孜孜好學的品德和不畏強暴的勇敢精神。因此，他一直是從大局出發，竭力維護炎黃兩個兄弟部落之間的友好關係。雖然說軒轅也有把炎帝榆罔“逼”出其祖地——薑水的過錯，但是事情的前前後後和來龍去脈，祝融的心裏是最明白不過的……因此，他才會成為軒轅東征攝政的第一個提議者。要不是有赤鬆子這樣一位神仙從中斡旋，也不會有今天炎、黃二位兄弟部落大酋長（暫且拋開“君臣”關係不說）的會麵。由於十二大部落的代表都先後歸附了軒轅，所以炎帝榆罔的臣屬就大大地減少了，隻剩下帝師悉諸、醫正俞跗、風伯大風、刑天、共工和雷公等。炎帝榆罔率領少澍、悉諸、祝融、俞跗、大風、刑天、共工、雷公、宿沙氏等，走出紫宮，來到官莊新都正門外的壕溝前，吊橋早已經放下，單等著軒轅與後土的到來。前麵是平展展的跨過壕溝的用木椽排紮而成的吊橋，身後是火紅的“炎”字圖騰旗幡和繽紛的迎賓儀仗。官莊所有的百姓，男女老少都唧唧喳喳地隨著炎帝榆罔迎了出來，因而氣氛熱烈，場麵熱鬧而壯觀。在炎帝榆罔從東麵的羊頭山遷到這裏以來，這樣的場麵是史無前例的。這一天也湊巧，是一個陽光明媚、讓人心情舒暢的豔陽天。陽春的暖陽當空高照，春風和煦，如同鵝黃的柳條輕拂著顏麵。莊內莊外的桃紅、粉白的山桃花也都盛開了，如同彩雲鋪地，紫煙燎繞，把個官莊城堡，裝扮得分外妖嬈。花香陣陣襲來，人們神清氣爽，把心底的喜悅全漾在了臉上。平時為部族命運擔憂的臣屬、百姓們，好像遇到了救星一樣，把所有的熱愛和感激之情都調動了出來，傾巢出動迎接軒轅的到來。當軒轅、後土在赤鬆子的陪同下，出現在視線之內的時候，炎帝榆罔情不自禁地跨過吊橋，走到壕溝以外去迎候軒轅。軒轅的個頭比後土和單薄的赤鬆子都高出了一頭，他血氣方剛的氣色和堅毅自信的精神風貌，讓人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