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娜
鄭二,從農村進城已經兩年多了。在江北建新商場旁擺了一個擦皮鞋的攤位。攤位的位置好,生意好的時候,她一天能掙30多元,差的一天也有20多元。二的老伴前年去世時欠下一筆醫藥費,後來她兒子生病了,媳婦也跑了,可憐的小孫子還正在讀小學三年級……二進城打工的收入就成了全家經濟的主要來源了。
去年重慶的夏季酷熱難當,高溫天氣持續了20多天,氣溫高達42度。二的攤位雖好,但畢竟在路邊,那熱氣逼人的狀況可想而知了。一雙鞋擦完下來,衣服被汗水打濕一大片。
二生病了。開始還撐得住,可後來就不行了,隻得回家躺著。一兩天過去了不見好轉。她急了,雖然手裏也攢了幾個錢,就是舍不得上醫院。
這天,她躺在床上,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了,進來一個小不點,矮矮的個頭,蓬鬆的頭發,穿了一身髒兮兮的短衣褲。那是誰呀?昏沉沉的二一時想不起來……啊,那不是鞋攤馬路對麵的小黑娃嗎?這小鬼頭可機靈啦,曾經就是他與自己爭搶過皮鞋攤位。如果不是給城管敬了點貢,說不準自己還得不到那攤位呢。早不來,晚不來,你現在跑來,真是選對了時候——乘人之危呀。想著,看著,二還是硬撐著,坐了起來。
“鄭婆婆,你病了這麽幾天,怎麽不說一聲?我去給你買藥吧。”不等二開口,黑娃一溜煙跑出去了。半個小時後,他買回青黴素、散利痛,還買了些包子饅頭。
“鄭婆婆,快吃吧。我給你再熬點稀飯。”
看著小黑娃那副小大人的模樣,二帶著幾分狐疑地對他道:“好娃兒,謝謝你。鄭婆婆不值得你關心……”
“哪裏喲,鄭婆婆,我爸爸在世的時候常給我們說,別人有困難,就要去幫助。”
“你爸去世了?那你媽呢?”二問。
“我媽在家鄉帶妹妹。我是跟著幺爸進城的……”
小黑娃在離開二走出門時,又返回來似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鄭婆婆,你那個攤位現在是閑著的,讓給我做幾天吧?
我每天把一半的擦鞋錢交給你?”
二想,反正我這副身體如今也擦不了皮鞋,不如暫時租給他算了。於是倆人就這樣達成了口頭協議。時間為一個月。
小黑娃果真每天來交錢。頭天15元,二天13元,第三天10元……錢越交越少。二想,這小家夥在耍心眼了,難道一天才擦幾雙鞋?她真想拉著他問個究竟,但想到自己眼下尚不能做工,能有幾個算幾個吧。等我好了起來,捉到他的短處,再跟他算總賬。
一個月過去了,二的老毛病已基本痊愈。
這天,她起了個大早,便匆匆趕到了商場擦鞋攤。可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大吃一驚:
商場已拆遷,麵目全非。皮鞋攤已被臨時的街麵建築物代替了。
二一陣傷感,便四處打聽、詢問……原來這商場已規劃建五星級賓館。她的眼前已是一片繁忙的建築工地。她賴以生存的皮鞋攤永遠地消失了。
她突然想起那小黑娃,昨天還給了她5元錢,這一個月總算起來,已給了她200多元。這皮鞋攤已拆,他又到哪裏去擦的呢?遊街竄巷是找不到錢的,何況還要同城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就為了一個月的承諾,讓他那稚嫩的肩上承受了多重的膽子!二震撼了,眼眶裏噙滿了淚水,口裏不斷叨念著:小黑娃啊,好孩子……這天晚上,小黑娃照例來到二家,將衣兜裏的錢拿了出來。
“鄭婆婆,今天隻有這點……”
鄭二按住了他的手:“乖乖,婆婆都曉得了。你再不要這麽做了……”她從枕頭下拿出一疊錢,塞在了黑娃的手中:
“你還小,去讀書吧。隻要婆婆有一口氣,都會幫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