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會明
我不知道11歲的女兒會為一個陌生人開門,不知道從小就被千叮嚀萬囑咐的女兒,會置父母之言於不顧,一人在家的時候,夜晚自作主張為陌生人開門……我在為學生上晚自習的時候,一閃念突然擔心一人在家的女兒。當我乘著夜晚9點鍾的月光,急匆匆趕回那新遷的屋宇,推開防盜門的時候,已準備就寢的女兒歡快地跑過來,匯報給我一個自以為得意的“傑作”:晚8點鍾時,門鈴響處,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要賒欠的液化氣錢。稍有防範心理的女兒拒絕了幾個回合,可聽門外人說,要不回氣錢他就要被老板開除下崗。心慈手軟、為人善良的女兒,竟忘了一切防備和擔憂,坦然地敞開已不能防盜的門,將自己和屋內的一切袒露在陌生人的眼前。本以為不知錢存放何處的女兒,竟在平時注意到了老爸隨手放錢的地方,所以毫不遲疑地奔過去,點出準確的65元錢,交到陌生人的手中,令對方滿意而去,自己更滿心歡喜,洋洋得意,準備迎接即將歸來的父母的誇獎。
聽完這番陳述,我驚出一身冷汗,隨即大聲訓導女兒:
“告訴你多少次了,對陌生人的拜訪要不聞不問……”女兒對曰:“可他說是要錢的。”“你怎麽就相信了他?”因為前幾天我聽你和爸爸在談論還人家的液化氣錢。“不是說大人的事不用你插手嗎?”“可你們不是說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是個小大人了嗎?”“你知道我們給了人家錢沒有?”“要是給了,他還來幹什麽?”“小孩子家不能隨便與陌生人打交道,不管什麽事,應等父母回來處理。”“你們總是把我封閉起來,我怎麽能學會將來的事呢?”……我嘴裏高聲訓斥,心一下也遲疑起來……不料,更晚一點回來的丈夫聽完此事,暴跳如雷,把女兒從被窩裏拖出來,發了一通從未有過的大火:“我每次臨走的時候都要費一番口舌,就這次沒說,你就趕上這個點……開了門不說,還給人家找錢,怎麽沒讓人把自己也騙走?”
委屈的女兒不敢高聲回敬一句,隻暗暗流淚。已經晚上十點了,暴怒的丈夫一點沒有停止的意思。我因為堅持和丈夫一個立場教育女兒的緣故,所以不得不隨聲附和,但……現在想象當時的情景:兩個大人彎腰伏在床上,將坐臥在床上的女兒淹沒在唾沫和叫罵聲中。我還冷靜,邊訓女兒邊將丈夫推了出去。走進洗刷間的他仍舊一人在叫罵,踢東西。
女兒怎麽了?為什麽不該接觸陌生人?做家長的怎麽了?怎能阻止女兒接觸社會、獨當一麵呢?這個社會怎麽了?是它逼迫人人都築起一道隔離牆,封殺別人的同時,也將自己封閉在蛹殼中。
女兒含淚啜泣,以被掩麵,再也不理我的安慰了。我心裏揪心地疼:是我們對不起女兒,是這個社會對不起下一代人。
第二天晚上,我們讓女兒將這一過程及自己的反省寫下來,不料,女兒隻用20分鍾,寫了滿滿一張16開紙,題目為《我沒有錯》,將我倆痛快地指責了一番:什麽美國的父母子女怎麽做,老鷹怎麽訓練雛鷹……你們不讓我長大嗎?後又伏桌痛哭失聲。
我們教育孩子善良、誠實、助人的同時,又教育孩子戒備他人,這到底怎麽了?照耀人間千古的月亮,能否為我們做出回答?能否照亮我們心靈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