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烏雲,冷風卷起,帶著灰塵與枯葉滿天飛舞。
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井龍客棧門前,簇擁馬車的幾名灰衣男子也相繼跳下馬。車夫彎腰掀開馬車簾子,一位身穿白色錦衣華服、氣度不凡的男子跳下了馬車。
此人正是諸國太子諸楚安。
井龍客棧的掌櫃看到門外站著貴人,忙迎了出去,彎腰哈背笑嘻嘻地招呼道:“客官要住店?”
諸楚安沒有出聲,徑直走進了客棧。他抬眼環顧,輕輕搖了搖頭。掌櫃見狀,忙跟上來巴結地說:“別看本店規模小,昨晚本國的晉王可在我們這兒住了一夜呢。”
“晉王?”諸楚安一愣。
“就是本國二王子趙蜀風啊!”掌櫃得意地說著。
諸楚安微微一笑,回身淡淡地說:“嗯,那就住那一間吧!來人,給他賞錢。”說完他便踩著樓梯直往二樓去。
上了二樓,諸楚安四處掃了一眼,回身向跟來的小二問道:“哪間是趙蜀風住過的房間?”
“客官,左邊起天字一號。”
“那沒你的事了,先下去吧!”諸楚安揮了揮衣袖,走過去推開了那個房間。一進門,一股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諸楚安在屋內四下看看,走去圓桌邊坐定,便看向門外進來的灰布衣衫的男子。
這名灰衣男子叫諸景,並不是普通的隨護,他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從小便被諸敬燁安排在諸楚安身旁,與諸楚安一起讀書識字,練武學藝,他對諸楚安也是忠心耿耿。
“少主,屬下剛接到亦薇兒的消息,三公主已安然抵達。”諸景恭敬地稟報。諸楚安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問道:“從這兒到趙國汴京還有幾日路程?”
“這裏是趙國邊境的小鎮,從這裏啟程大概還有七八日的路程,隻是……”忽然,房間某處傳來一聲細微的響動,諸景頓時停了話。
“咳咳……咳咳……”又是幾聲清晰的咳嗽聲。
諸楚安與諸景一驚,雙雙望向聲音出處。
“是誰?”
許久不見有人應答,諸楚安便給諸景使了個眼色。諸景快速走過去,動作輕巧地拉開床單,隻見床下昏暗處,一具嬌小、虛弱的身子平躺著,似乎已奄奄一息。
諸景一臉愕然地抬頭看向諸楚安:“少主,是個女人,像是病得不輕。”
諸楚安往床下瞅了一眼,看到那張虛弱而熟悉的臉,不由得一怔,急道:“快,快把她拉出來!小心點。”說著伸手幫諸景一起拖出床下的身體,然後輕輕地抱到床上。
諸景也看清了其長相,大驚道:“是二公主!”
“諸景!快去叫大夫。”
“不要啊!放了我……讓我離開……求求你了,讓我走吧!”虛弱的聲音不時從韓謹口裏逸出,那雙蒼白纖瘦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顯得無助而痛苦。
她到底受了多少苦?看著她苦澀的表情,諸楚安的心緊緊地揪成了一團。曾經如明珠般嬌貴的公主,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到底是誰把她弄成這樣?
“楚姬……楚姬……”諸楚安坐在床邊緊握住韓謹的手,聲聲呼喚。
“嗚……嗚……”韓謹從絕望中痛哭著醒來,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滑落。她久久不肯睜開雙眼,因為害怕,她好怕再看到那張恐怖的臉。
“醒了,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驚呼道。
韓謹睜開眼,愣愣地盯著床邊站著的人,見他們滿臉歡喜,便試探地問了句:“是你們救了我?”
“是啊!你醒來就好,嚇死哥哥了!”
哥哥?韓謹一陣疑惑,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諸楚安,掙紮著要起來。
見韓謹要起身,諸景忙拉過一旁的靠墊給她墊在了背後。
諸楚安伸手撥了撥韓謹臉上的碎發,溫柔地問:“你怎會在床底下?”
對於諸楚安的問話,韓謹自是無言以告,隻好謹慎地說:“多謝兩位相救,有些事小女子不便相告,還望見諒。”說罷莞爾一笑,抬眼時,發現眼前的兩人都一臉怪異的模樣相互對望。
看著他們的表情,韓謹拖著沉重的身體想要下床,諸楚安卻伸手按住了她的雙肩,關心地道:“別亂動,你還病著呢!”稍頓了頓,他又說:“楚姬!我是哥哥楚安啊!你不認識我了?”
哥哥?他叫自己楚姬,難道她身體的主人就叫楚姬?她有親人?想到這些,韓謹笑逐顏開,欣喜地看著自稱哥哥的人。
“公主,你真的不認識我們了嗎?”諸景眉頭打成了結,完全不信這是真的。
“公主?”韓謹眨著雙眼盯著他們,腦袋一時也有些轉不過彎來。
“你都不記得自己是諸國的公主?楚姬,你到底是怎麽了?”諸楚安擔心不已。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妹妹為何會變成這樣,可是她似乎真的不再記得他。
韓謹沒有立刻回答,她低頭思索著,心想諸國跟趙國是友邦國家,諸國的公主怎會淪落到同盟國當俘虜?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兩位會不會認錯了人?”
“不可能,怎麽可能?”諸楚安恍惚著轉頭再看向韓謹,把她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眼前的這張臉與諸楚姬的臉確實一模一樣,可她的神態與眼神,還有說話的口吻卻與楚姬相差甚遠,難道真的認錯了人?
“唉!楚姬是不可能來趙國的,也許我們真的認錯了人。”諸楚安唉聲歎氣,情緒顯得很是低落。
聽到諸楚安否決了自己是公主的可能,韓謹心頭莫名地一陣失落。可事實就是事實,憑她一人的力氣根本無法改變。不過,她也許可以在這人身邊謀個差事,暫時做個侍女也行啊!等賺些錢,再做打算。
心中有了應對之道,韓謹心寬了些,遂挑起雙眸,翹了翹嘴角,向諸楚安道:“小女子姓韓名謹,如今已無親無故,不知公子是否可以收留我。”
韓謹說著要下地行禮,諸楚安又上前阻止了她。趁她不注意,諸楚安抓住她的手輕輕一拽,便毫不費力地把她拉進自己懷中,貼著她耳朵悄聲道:“放心,隻要你乖乖地聽話,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稍頓,他扶著她躺下,對身旁的諸景道:“確實不像,恐怕我們真是認錯了人,往後就留下她吧!”說著站起了身,又囑咐:“先把湯藥拿來給姑娘服下。明日還得趕路,沒什麽事你就先下去休息吧!”
待諸景出了房門,諸楚安又坐回了床邊,滿眼含笑地盯著韓謹看著,仿佛一時無法看夠一般。
“謝謝你!”韓謹輕聲道了謝,便側過身背對著他。不知為何,韓謹心情很複雜,她好怕自己逃出狼窩又跳進虎口。
第二日,天蒙蒙亮,韓謹便跟著諸楚安上了路。
如今趙王大婚,每個國家都會派使節前去祝賀,諸國與趙國是同盟國,更應該派有身份的人前去。所以對於諸楚安的去向,韓謹早已猜出,但她仍故意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趙國。”
韓謹滿麵愁雲,吞吞吐吐地道:“不瞞你說,我在趙國有世仇,所以…不能再與你們同路,我想……”韓謹說著停了口,假裝出一副歉疚的表情,微微地低了頭。
“哎喲!”
突然車輪碾過粗石,一陣猛烈晃蕩,韓謹扶著坐凳的雙手一滑,結結實實地跌在諸楚安身上。沒等韓謹反應過來,諸楚安兩手一環,已嚴嚴實實地把她圈在懷中。
“沒事吧!”諸楚安皺了皺眉頭關心地問。說話間雙臂並未鬆開,反而越收越緊。韓謹忙躲開他,道:“公子,不要!”
諸楚安直起身來,邪邪笑著說道:“怎麽,你勾引我,還怕羞?”
“我沒有,你誤會了,都是馬車惹的禍。”
“哦,是嗎?”諸楚安說著攫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然後雙手一用力,把韓謹抱到了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