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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周一青的家四周山林茂密,雖是二月早春樹枝還未發芽,也將房屋遮擋了起來。這兒的獵戶多為周姓,為防止野獸來犯,獵戶們聚攏而居在一個地勢開闊地帶。房子的外麵用粗大的樹杆圍成欄柵,裏麵圈養著從山上捉回來的麂子、黃羊和野鹿,每年他們還會自己割鹿茸出售。不遠處就是樹林,整個樹林古藤密布棘刺叢生,置身其中房屋隱現野鳥啾啾,惘若來到了世外桃源,返璞歸真的情趣顯現其中。

能幹賢惠的周林氏待人熱情誠懇,知道今天是未來新女婿上門的日子,就把家中平日積攢下來的各種野味幹肉都拿出來煮了,還殺了隻大公雞準備招待,這也是淳樸善良的子午穀人最常見的待客之道。

周一青看到老伴忙出忙進的樣子,笑說道:“真是丈母娘見女婿,輕得像抱母雞,看把你高興的走路都生起了風。這死女子從去年冬天到現在有多少人上門提過親了,可她卻連正眼也不瞧人家一眼,我看今天這門親事又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你還是少說幾句吧,俗話說養女百家求,不管桂花能不能看上人家,咱們都得以禮相待呀!”

“都是被你慣壞了,提親的人越多,越會招來閑話和是非。”

“你這個當爹的平時又管了多少,一回來就擺弄你的獵槍,好像獵槍比女兒還寶貝似的。”

正在周一青老兩口說話之際,打扮一新的桂花從屋內走出說道:“爹、娘,那郝五娃我以前是見過的,不過今天還是得讓你們把把關。”周一青兩口吃驚地看著女兒,異口同聲地說道:“原來你們早就相好了呀,為啥不早說呢,我們差點把那郝五娃給冷落了!”

話音一落,滿屋頓時響起了開心的笑聲。

桂花剛滿十歲的弟弟周子成,也湊過來對桂花說道:“姐姐,讓我也幫你把把關吧!”

桂花害羞地去追趕弟弟,接著遠處就傳來了姐弟倆打鬧的嬉笑聲。

中午時分,紅爺孫陰陽和劉毓謙帶著郝五娃如約而至。初次見到郝五娃的周一青和周林氏見他長的精神秀氣,隻是稍微有些瘦弱,又看到女兒滿心歡喜的樣子,也就在心裏先應允了這門親事。

周一青忙把眾人迎進屋中,握著劉毓謙的手說道:“劉掌櫃肯屈尊寒舍為長工提親保媒,實在令我這個山野之人,感到無比榮光呀!”

孫陰陽見周一青雖是山野獵戶但禮數周全,心生佩服。忙說道:“周兄弟不要客氣了,我也是看劉掌櫃古道熱腸一番好心,才甘願跑這一趟的,要是換了別人八抬大轎也請不來我哩。”

劉毓謙也接腔說道:“周大哥為人果然厚道耿直,你的家人能否看上五娃子就要看他娃的造化了。”劉毓謙的話把大家都說得笑了起來。

等眾人落座後周一青兩口子就再次打量起郝五娃來,直看得郝五娃坐立不安十分難受。郝五娃隻好避開眾人的目光,漫無目的地看起了房頂,在心裏默默數起了椽條瓦片來。

說媒經驗豐富的孫陰陽見周家夫婦臉帶喜色,知道對郝五娃印象不錯,不失時機地把劉毓謙的這次舉動大加評說一通。接著,孫陰陽又開始誇獎起了郝五娃,說他如何懂事聽話勤快能幹,直說得他麵紅耳赤坐臥不安。有些事情本是子虛烏有,卻被孫陰陽說的就像真的一樣。

郝五娃見屋內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忙站起身來推說解手。實際他是按孫陰陽教的方法,想到屋外找點事做,以證明自己的勤快以博得周家人的喜歡。

周林氏等郝五娃走出屋外時,把男人和孫陰陽叫到內屋,壓低聲音說道:“這郝五娃各種條件都合我的心意,隻是聽說這娃是命犯克星,身帶黴運,不知是真是假?”

孫陰陽一聽忙掩飾道:“兄弟媳婦,可不能聽信那些謠言,那都是人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瞎說的。”

“孫先生,聽說那還是你說出的話呢,咋就不是真的呢。這種事情可不能馬虎,還是把他的生辰八字抄過來先合個婚,看看他們二人的大相合不合,反正我老婆子姓這一套。”

“那都是瞎說一氣,不可當真的。八字自然要按規矩報給你們,可不要亂信,那隻是個參考呀。”

周一青見孫陰陽臉上很難堪,忙勸老伴道:“都是胡說八道,哪個人身上能帶黴運,那晦氣到底是什麽東西誰能說的清,還是不要相信那些鬼話為好。合不合婚都行,隻要兩人情投意合,再不好的命相八字也能過。”

周林氏不讚成男人所說,又不敢出言反駁,偷偷白了男人一眼才帶孫陰陽到前屋喝茶。

再說郝五娃剛走出屋外,隻見留著茶壺蓋頭的周子成,手拿彈弓蹦蹦跳跳的來到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開口說道:“我姐在房後的水渠邊洗衣裳,她讓你過去一下。”

郝五娃正在四處張望尋找桂花,心中一喜,快步向房後走去。

桂花見郝五娃終於前來向她提親,心裏也是十分高興。出於禮節和少女特有的矜持害羞,始終不敢走到外屋麵見眾人及郝五娃。為了掩飾心中的羞澀,桂花借故來到房後的小溪旁洗衣服。

溪邊泉水清澈,粗大的枯樹連根倒下橫在小溪溝上,成了橫跨溪水的橋梁,上麵長出不知名的菌類蘑菇。幾株黃色的無名野花,在枯枝敗葉間頑強地開放,經過春風的輕拂,顯得鮮豔奪目生機勃然。頓時,山野、小溪和洗衣的桂花,正好構成了一幅絕妙的山溪浣沙圖。

桂花正低頭洗衣服,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猛一抬頭,發現郝五娃悄無聲息的站在身後時,羞得滿麵通紅。吃驚地問道:“你咋到處亂跑,相親是不能胡亂走動的,要讓別人看到多不好呀!”

“不是你讓小弟喊我過來的嗎,再說我也很想見你。”

“這個壞東西,他又在捉弄人。”

桂花轉頭一看,見周子成正躲在房角衝他們扮著鬼臉,還用手邊劃著自己的臉,對桂花說道:“不羞、不羞,還沒定親就私下見麵。”桂花知道周子成調皮搗蛋,氣得沒有辦法,撇下郝五娃去追周子成去了。邊追邊說道:“看我抓到你這個小搗蛋鬼,怎樣收拾你……”

郝五娃看著桂花姐弟灑下一路笑聲漸漸遠去,這才若有所失地回到房前,並操起柴刀到柴垛旁幫桂花家劈起了柴禾。郝五娃一邊低頭劈柴,一邊腦海中還不斷浮現出桂花那迷人的笑容,他的心思也飛到了桂花的身邊,有幾次將柴刀劈在了地上的泥土時才回過神來。郝五娃生怕自己的走神,給桂花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推掉了親事,尤其當他看到周一青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和滿臉的絡腮胡須不怒自威的樣子,就更加緊張起來。

郝五娃正幹的熱汗直流時,突然一隻肥大的白色母兔嘴裏叼著一隻幼小的兔子,從柴垛中猛竄出來,徑直向周一青家的大門衝去。郝五娃一見驚叫一聲,未加思索地就扔出了手中的劈柴刀,那長柄砍柴刀在空中翻著一連串的跟頭,劃出一道弧線夾裹著風聲,不偏不倚硬生生地將那兩隻兔子,連砍帶砸劈死在了院壩中間。

正在屋內說話的眾人,聽到郝五娃的叫聲跑出屋外,發現死在院壩中間的兔子時,頓時明白怎麽回事了。特別是周林氏看到眼前情景,驚得臉色煞白,顫聲對孫陰陽和劉毓謙說道:“謝謝你們能看得起我家桂花,這門親事我看就算了吧,這白兔進門可是大不吉利的凶兆呀!”在場的人誰都知道白兔撞門是凶煞之兆,都沒有說話。隻有周一青大聲說道:“在子午穀中,誰都清楚我吐口唾沫能砸個坑,難道你讓我出爾反爾毀了婚約,故意在眾人麵前丟臉嗎?”

周林氏知道男人脾氣火爆,忙用緩和的口氣說道:“親事不是還沒定嗎怎麽叫悔婚呢。難道你忘了前年溝裏的王家,有隻白兔莫名其妙地撞在門上死了,隨後家人不是都得了怪病死光了嗎。還有那溝裏的李家,白兔隻從他家門前過了一下,就流年不利百事不興。何況今天有兩隻兔子往咱家衝,又是女兒相親的日子,我還不是為桂花和全家人好呀!”

“窮計較爛褲腰,我打獵一生百無禁忌,不也照樣活的好好的嗎,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周一青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還好言安慰著老伴。

孫陰陽反應最快,為了緩和氣氛,忙接過周一青的話頭打圓場道:“對呀,我看百事不忌反能大吉大利,看這兔子多肥,正好給咱當下酒菜,它這叫送菜上門。”

孫陰陽的話把眾人都逗樂了,這才緩和了快要僵住的空氣。

周林氏仍是顯得心事重重眉頭緊鎖,心裏也蒙上了一層不祥的陰影,生怕女兒的婚事也因此受到什麽波折。懾於男人的威嚴,不敢多說什麽,隻好強裝笑臉招呼客人。

直到吃飯的時候,桂花才在周林氏的催促下,出於禮數前來給客人敬酒。當劉毓謙和孫陰陽看到桂花的第一眼時,都為她清麗脫俗不受塵世汙染的淳樸吃了一驚。

劉毓謙見桂花長相可人正值芳齡,心中一陣竊喜,暗誇劉先春果然好眼力,不由暗暗點了點頭。孫陰陽見後,也在心裏暗罵郝五娃豔福不淺,能把這麽好的女子娶到手實在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同時他又感到把桂花嫁給他實在是有些可惜了,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要不是衝著劉毓謙給的好處,準會把桂花說到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家去。

經過孫陰陽那能將八哥哄下樹,說得死娃拍手笑的巧嘴撮合,劉毓謙代表郝五娃的家長,跟周一青拍板定下了郝五娃和桂花的婚事,並商定好了迎娶的吉日良期。

屋內接著也傳出了一陣大笑聲,仿佛將剛才白兔撞門的陰影也一掃而光,劉毓謙代表郝五娃的家長和周一青喝過了定親酒,並讓郝五娃和桂花雙方交換過了禮物,這件婚事就算鐵板上定釘了。

劉毓謙三人滿懷高興地要離開周家槽時,周一青把他們送出老遠又說道:“五娃是石三爺的幹孫子,我也是衝著他老人家的金麵才答應這門親事的。雖然他老不在,我還是主張等他回來再辦親事,也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周兄弟你就放心吧,這些事劉掌櫃早有安排了。”

周一青又像記起了什麽似的接著說道:“劉掌櫃此舉也算對五娃仁至義盡了,到時一切從簡千萬不能鋪張浪費。什麽‘訂婚’和看‘門戶’的規矩就免了,更不要那些‘大見’和‘小見’,今天見一麵就行了。我們也不要什麽彩禮,幾樣不值錢的嫁妝,老獵人還是能置辦得起的。隻要你們選好了迎娶的日子,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我做準備。”

劉毓謙聽著周一青爽快的話音,倒抽了一口冷氣,這件事辦的比他想象中順利多了,反感到有些意外。

孫陰陽仍在履行著一個媒人的職責,連忙滿臉堆笑地對周一青說道:“有你這番心意一切都好說,我先代五娃謝過你們了。”

郝五娃要成親的消息,像風樣快速地傳遍了子午穀各個村莊,人們說啥也不相信這是真的。村裏人們都知道劉毓謙一直把郝五娃當成是災星禍害,生怕他那相衝之命再禍及劉家,這幾年隻是隱忍不說罷了。為什麽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突然之間要給郝五娃娶親成家呢。這事剛被張裕德和麻貴有知道後,也有些不太相信,看到整個劉家大院的人都跟著動起來了,這才沒好再說什麽。

善良的子午穀人也關注著這件事,在心中也無數次地盼望著郝五娃能夠早日成家,也好結束那寄人籬下的生活。到這時,人們似乎早忘了郝五娃是命犯克星身帶黴運的傳言,都在為他默默祝福起來。

村人誰也沒有注意到,自從開春以來,子午穀就被一股陰影籠罩著。有時平地會突然刮起一股黑色的旋風,把樹葉雜草裹成一條黑柱送到半空,再飄飄灑灑地落下。看得人們毛骨悚然,都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那些似乎早就有預感的餓老鴰,也像嗅到了什麽誘人的氣味,從各個地方不斷湧來,盤旋在山穀的上空,發出令人心煩的“呱哇、呱哇”的叫聲。

郝五娃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中,他已被興奮衝昏了頭腦,每天扳著指頭盼望著迎娶桂花的日子早些到來。郝五娃見劉毓謙不但為自己出麵保媒提親,還把他視為家人一樣,讓他在劉家大院內成親完婚,感動得熱淚盈眶,對劉毓謙的恩德也到了無以為報的地步。

就在郝五娃迎娶桂花,定好的大喜日子的前幾天,外出幾年的石三爺突然回到了穀中。郝五娃大喜過望,心想石三爺終於可以趕上自己的婚禮,也可了卻他老人家的一樁心願。

郝五娃見石三爺身體依然健朗,雖然須發皆白蒼老了不少,可耳不聾眼不花。

當石三爺聽說郝五娃要成親的消息時,這才意識到當年以乞討為生的五娃長大成人了,高興地說道:“五娃,幾年不見,你就要娶媳婦了,看來我真的是老了。可惜我常年漂流在外,沒有盡到收養你的義務,真是對不起你和老周家。”石三爺的話說得郝五娃像有一股暖流流進了他的心田,喉嚨有些噎哽地說道:“三爺,這都是托您老的福氣。如果沒有您當初的收留也沒有我的今天,好在劉掌櫃已幫我料理好了一切,您老就等著享我和桂花的福吧,我們會好好伺候您的。”

石三爺見郝五娃確實懂事了不少,也由衷地高興起來。當他聽說此事全由劉毓謙一手操辦,並在他家置辦婚事時,頓時沉默無語起來。

郝五娃一見,不解地問道:“三爺,這事有啥不妥嗎。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以後我們就有一個新的家了。”

石三爺拈須良久,在屋裏踱了幾個來回後,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五娃,劉毓謙為啥要幫你娶親成家,還把新人迎接到他家。這事倒不像他做事的風格,穀中誰不知道他是撒尿都要用綢布過濾的仔細人,咋突然變得大方起來了呢?你仔細想過其中的原因沒有,這事可不能馬虎呀。”

“三爺您有所不知,劉掌櫃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如今村人都叫他是劉大善人。

前年天幹大旱時,他開倉放賑救了全村人哩!”

“他是想治好傻兒子的瘋傻病,上了孫、麻二人的當。我雖未回來,卻是啥事都知道。他劉毓謙這樣做到底有什麽目的和企圖,你最好還是打聽清楚再說,千萬不能草率。”

石三爺的一席話說得郝五娃頓時沒了主意,又不敢再行分辨。隻好用征詢的口氣問道:“既然三爺不放心,那您看咋辦好呀,總不能辜負了劉掌櫃的一片心意吧。”石三爺看到一籌莫展的郝五娃,沉吟許久才又說道:“依我看,花了劉家多少錢財趕快退還給他,再由我出麵去找周一青把桂花娶到咱家,再置幾畝田地好好過日子。你是我寫了抱約的孫子,理應由我承辦才是。而那桂花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如果讓她受了委屈,又咋能對得起那麽好的娃兒和老周家呢?”

郝五娃聽石三爺說得在理,可事到如今劉家諸事都已準備停當,現在提出不在劉家辦喜事,怕有些不好開口。就麵有難色地說道:“三爺,您看這事我不好說,怕人家反說我把好心當了驢肝肺……”

“五娃,此事你先穩住,等我去找過劉毓謙和周一青再說。”

石三爺當天晚上不顧長途勞累,徑直來到了劉家大院,這讓劉毓謙和劉先春吃驚不小。石三爺見劉家大院布置一新,到處洋溢著喜慶之氣,就知道這是為郝五娃娶親而準備的。

劉毓謙知道石三爺為何事而來,小眼一擠忙道:“三爺,您看劉家流年不利,我如今也是廣做善事,以積陰德來庇護劉家。還想借郝五娃成親再衝一場喜,也讓劉家一掃往日的晦氣,您老可別多心呀!”

石三爺越聽劉毓謙的解釋,心裏越感到不安,可一時卻找不到任何原因。理由合情合理沒有半點破綻,但石三爺仍是放心不下。沉默了一會兒,才拍著劉毓謙的肩膀說道:“毓謙啊,你家不是在劉先春圓房時衝過喜了嗎,總不能天天迷信衝喜吧。你幫五娃成親本是件好事,凡事都要把心放在肚子裏求得一個正直,才能立於天地之間。你這是在幫我了卻心事,也讓我老頭子也輕鬆了許多,我從心裏感謝你。”

劉毓謙和劉先春望著石三爺的背影,長舒了一口氣,相互對視一眼,發出了會心的冷笑,這才忙抬袖擦去了額頭的冷汗。

石三爺第二天又來到周家槽,詢問周一青到底是怎麽回事。石三爺雖然年老一生在外闖蕩閱人無數,尤其對子午穀中喜歡跳騰的人,不管他用什麽樣的障眼手段來偽裝自己,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總覺得這件事有些突然,這些年劉毓謙是礙於自己的麵子,才把郝五娃繼續留下的。為了那個謠言,劉毓謙多年來不讓郝五娃住在他家,現在咋一反常態幫他娶親還借給他新房呢。石三爺想去問問媒人孫陰陽,知道他是個有名的爛賢惠假謙和,無論是誰請他說親,隻要送上東西和好酒就行,怕問不出個所以然,隻好向周家槽跑一趟。

周一青見石三爺回來高興萬分,忙把和郝五娃聯姻一事細細說了。石三爺聽後對周一青說道:“一青呀,劉毓謙雖然收留了五娃多年,但他的為人是眾人皆知的,常言道後腦勺的頭發摸得著看不見的,此事還是穩妥為好呀。五娃雖是我的孫子,但我年事漸高,今後由你管束著他我也放心了。”

“三爺您這是多心了,他劉毓謙願意出錢出力倒也不是件壞事,大不了讓五娃和桂花多幫他家幾年長工,反正他們還年輕。何況他劉毓謙在你我麵前,也不敢玩出個啥花樣來,我們周家槽的獵槍可不認人的。再說他姓劉的也不敢在您麵前放肆,您就放心吧。”

“我已年老,今非昔比了。當年在子午穀的一點薄麵,如今也恐怕沒人認了,凡事都要小心為好呀!”

“三爺這些年在外麵肯定吃了不少苦吧,您當年的豪氣咋就不見了呢。常言道:

‘這好那好不如自己的家好,以後就讓五娃和桂花照顧您,也讓您在家享幾年清福。”

石三爺見周一青生性直率,對人沒有防備之心,再三叮囑他要小心提防劉毓謙。特別是他那心似蛇蠍的侄兒劉先春,別在郝五娃娶親這件事上玩個什麽花樣。

石三爺臨走時又再三叮嚀道:“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無大差。如發現什麽地方不對頭,應及時告知我。”

周一青見石三爺千叮嚀萬囑咐的樣子,神情也顯得極其凝重,拉住他的手說道:“三叔,您老就放心吧,諒他姓劉的不敢玩什麽詭計。何況嫁女也不是小事我會留心的,到時我再單獨請您老喝喜酒,咱們從此就是親上加親的一家人了。哈哈哈……”

周林氏一直站在邊上憂心忡忡,幾次想開口說話又怕男人發火。這時忙插話說道:“三爺呀,我總覺得相親那天有些不吉利,您說那兩隻白兔會不會對他們的親事有什麽衝撞呀?”

“女人家家的胡說些啥,還不趕快回屋做事去。”

周林氏見男人衝自己發火連忙住聲,回屋做事去了。

石三爺不好再說什麽,告別周一青回到家中一邊休養身體,一邊觀察著劉家大院的動靜。見劉家叔侄雖然為郝五娃的婚事忙碌著,倒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和異樣,這才放心地等著去喝喜酒的日子。

清明節眼看就要到了,子午穀的春天比其他地方要晚幾天。直到清明前幾天,灌木叢中已是嫩芽吐綠,山上的樹枝才開始含苞欲放。穀中四周的茶山上也響起了清脆悠揚的歌聲,年輕漂亮的姑娘媳婦們,穿著藍底白花素淨的采茶衣服,頭上包著藍花碎布,雙手輕盈靈巧,像兩隻蝴蝶在茶樹尖上翻飛采茶。剛吐出的新芽嫩得稍一用力,就能掐出水來。而這些清明前采摘的嫩綠茶尖,正好能炒製出上好的子午毛尖茶。

子午穀種茶曆史悠久,早在楚漢爭霸時期,這裏就是有名的茶鄉。據說,漢王劉邦在此地打仗時,曾到穀外召集將領品茗開會,後見那兒的茶好水好就命名為茶鎮,這一地名沿用至今。而子午穀也是茶馬互市的主要通道,這裏從秦朝開始就開始運茶、種茶。著名的子午仙毫茶和子午毛尖茶以及各種不同等級的炒青茶,大部分就出自穀中的川地。每到采茶的季節,滿子午穀河川,都能聽到歡快的采茶歌聲:

“正月采茶是新年,收拾打扮看嬌蓮,自從今日看過你,朋友約我上茶山,你在家中放耐煩。

二月采茶百花開,收拾打扮看乖乖,自從今日看過你,朋友約我做買賣。

三月采茶是清明,收拾打扮看情人,自從今日看過你,朋友約我出遠門,你在家中放寬心。

四月采茶是立夏,收拾打扮看冤家,自從今日看過你,朋友約我去采茶,別人采花莫許他。

五月采茶是端陽,雄黃酒兒待小郎,郎喝三杯出遠門,丟下奴家守空房。

……”

子午穀的山坡上,處處洋溢著歡聲笑語和盎然的春意,整個山穀也煥發出了勃勃的生機。有時候,采茶的姑娘們還會心血來潮地對起山歌。而流傳在子午穀的山歌,又多為一問一答的盤問方式演唱,人們也稱之為“盤歌”。唱盤歌有很多講究,隻能老盤問少唱答,年輕人也絕不能盤問年長之人。尤其不能盤問各行業手藝人的師承來厲,否則會被人視為不敬,或是盤查人家的“道行”深淺。

在這春光無盡的季節裏,郝五娃終於盼來了迎親的日子,就在他準備迎娶桂花的頭天晚上,意外地再次聽到了釁候鳥的叫聲。這一次,他聽得格外仔細。絕跡已久的釁候鳥叫聲,聽起來還是那麽的急促聲悶,震得人心悶發慌,渾身長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郝五娃感到這次凶鳥鳴叫得有些怪異,怪異的讓他有些心神不寧。究竟穀中隱藏著怎樣的凶險,還會有什麽禍事發生,為什麽釁候鳥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那叫聲除了自己外,還有其他人聽到嗎?郝五娃想了半天也理不出個什麽頭緒,他把穀中所有的人和事都回想了一遍,覺得都有些不可能。他壓根沒有把自己這次娶親和凶鳥的叫聲聯係起來,就在當天晚上他還做了個怪夢。完全被幸福衝昏了頭腦的郝五娃也沒多想,一心想把桂花早日迎娶過來好和她長相廝守。

那天晚上,郝五娃那天一直忙到很晚,見拜堂成親的一應物什都準備停當才回到房中睡去。剛進入夢鄉就夢見和桂花拜完天地進入洞房,借著燭光看到龍鳳霞帔的桂花坐在洞房中,顯得端莊華貴十分害羞。心中不禁一動,想掀起她的蓋頭一睹桂花嬌羞的芳容。就在他正要伸手時,卻發現耀眼的紅蓋頭下卻流出了汩汩血液,不一會時間就把桂花的全身染成血色一片。郝五娃一見急了忙用手去給桂花擦拭,不斷流出的鮮血越擦越多到處都是,就連屋內的牆壁地麵上都是鮮紅的血,最後噴灑到了他的全身。郝五娃一見急忙喊叫起來,桂花卻渾然不覺衝他直笑……郝五娃剛醒來發現自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忙起來找到張狗兒將他喊醒,把自己的夢跟他說了。張狗兒聽後哈哈一笑道:“五娃,你是要發大財了,夢中見血是旺財之夢。我要恭喜你既得嬌妻又發錢財,那可是雙喜臨門呀!”郝五娃見張狗兒跟自己嬉皮笑臉的樣子,有些不高興地說道:“狗兒叔,我說的正經話你卻笑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好啦五娃,快回去睡吧,明早還要去迎親呢。至於那釁候鳥叫就更別管它了,又不是今天才開始叫。隻要有我在,你就放心地娶媳婦吧。如果想破夢,明早我去找棵夢花樹,幫你打幾個樹枝結夢就會解了。”

郝五娃聽著這位多年工友的話很仗義非常感動,才放心地回去睡覺。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劉家大院就開始顯得熱鬧了起來。隻見門窗上都貼滿了大紅的喜字,院子的石榴樹上也紮滿了小紅燈籠,乍看之下就像光禿禿的樹枝間,掛滿了熟透了的大紅石榴一般。就連大門口也貼上了由敬齋先生親自手書的喜聯:

喜今日銀河初渡,看來年玉樹生枝。

兩個碩大的紅燈籠懸掛在左右兩旁,在晨風中搖晃不定。隻有門口那兩尊齊人高的石獅,似乎沒被喜慶氣氛感染,仍是表情如一地瞪眼咧嘴,靜靜地注視著悄然發生的一切。

劉毓謙給郝五娃操辦的婚禮規模不大,沒有更多的請村人幫忙,而是讓那漢江河邊的李愣娃找來一幫青幫弟子打雜忙活。

郝五娃剛一起床,就被劉先春拉去讓兩名青幫弟子幫忙沐浴更衣打扮起來。從來沒穿過新衣服的郝五娃,穿上長袍馬褂戴著插有紅花的禮帽。胸前還捆了一朵碗大的紅花,別扭得幾乎連路都走不來了。

臨出門時,心慈麵善的劉麻氏還專門走出佛堂,給郝五娃講了一些迎親時的規矩,讓他千萬別出醜丟了周家的麵子。

郝五娃來到院子一看,隻見孫陰陽和杏兒幾位迎親人員都已到齊。就招呼眾人吃完早飯,在押禮先生孫陰陽和伴娘杏兒的陪同下,由青幫弟子抬著迎親的空花轎,自己挑上彩禮,在吹鼓手歡快的迎親嗩呐聲中,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周家槽走去。

周一青最近也在觀察著劉家的動靜,見一直沒什麽反常情況,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也沒有接到石三爺捎來的消息,就將桂花的婚嫁如期舉辦。

早在頭一天,周家已是熱鬧非凡,整個周家槽的人和族人都已來到周家為桂花送“添箱”。按傳統禮數,“送添箱”這天,周家的至親好友都得前來,凡是想給出嫁女送的東西都可以裝進娘家準備好的大木箱內,人們也把這種儀式稱著“裝箱”。

表示出嫁女以後就是這個家族中的客人,而裝過箱子的人都是她的娘家人了。桂花出嫁裝箱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人們把送給她的衣服、布匹、床單和鞋墊等物給她裝了箱子後,就開始在周一青的招呼下,吃肉喝酒盡興起來。按常理,出嫁的這天周家要送親,還要到男方家吃“送親席”。周一青不願鋪張徒給劉家增加負擔就沒送一人,而是自家主動承擔了招呼客人的酒席。

郝五娃一行幾人帶著吹鼓手,從子午穀的川地一路走來,凡是遇到有住戶人家的附近,吹鼓手就會很賣力地吹響手中的嗩呐,故意向人們顯示著這是迎親的隊伍,按規矩回來的時候必須要原路返回。在陝南的迎親習俗中,還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規矩。迎親出發時押禮先生都要為新娘多準備一條腰帶,以防在途中遇到同樣的迎親隊伍,如果兩位新娘不期而遇,雙方都要交換腰帶,以示雙方一生平安如意!

郝五娃一行剛到周家不遠,吹鼓手就把手中的嗩呐吹得震天響,整個周家槽都能聽見,熱情的周家人就燃放起了鞭炮來歡迎他們。剛到周一青家的院壩邊,耳尖的郝五娃就聽到了桂花的哭聲,就知道是桂花在哭嫁。

哭嫁是每一位出嫁女必經的一道程序,以前出嫁女在哭嫁時通常是嫌娘家人陪嫁的東西太少而傷心痛哭,而像桂花這樣的小戶人家,大多是用哭嫁的形式和親人們告別。告別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和養育自己的親朋好友。一想起上了年紀的父母和即將結束的少女生活,桂花心裏就有一股無法言說的酸楚,尤其是馬上要過一種既新鮮又神秘且充滿誘惑的夫妻生活時,更是對以前的生活以及二老雙親有些不舍起來。桂花上無兄嫂隻有幼弟,隻好對鄰裏本家的堂兄嫂哭說道:

“哭一聲哥也叫聲嫂,難割難舍骨肉同胞,兄嫂待妹千般好,為妹費心又操勞,這大恩小妹還未報,又得拜托二年高,爹娘前代妹多行孝。”

桂花哭完,算是對鄰裏族人有了個交代。當她看到年幼的弟弟周子成,少不經事無憂無慮的樣子,心裏又無限懷念起那種無拘無束的少女生活。桂花的哭聲直哭的前來送親的人為之動容,就連郝五娃也感到有些心酸不忍。

眼看迎親的花轎等候多時,孫陰陽也著急地催周家趕快發親以免誤了良辰吉日。心細的周林氏此時不忘對桂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成家以後要勤儉持家,孝敬石三爺報答劉毓謙等一些瑣碎之事。桂花被眾人催促無奈,暫時忍住哭聲轉頭上了花轎。在起身鞭炮炸響時,桂花的心裏又突然升起了極其難舍的情感來。看著眼前熟悉的親人和曾經留下她歡聲笑語的地方,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恐懼湧上了心頭。

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有這種感覺,總覺得是永別似的。想到這兒,桂花的心裏就像被人猛抓了一把似的難受,大聲嚎叫著從花轎中跑下來,雙膝跪地向父母和親友們磕了三個響頭後,才心情難受五味雜陳地上了花轎。

周一青有些生氣地衝桂花一跺腳吼叫道:“讓你出嫁又不是生離死別,哭那麽傷心幹啥。想家了就回來看看嘛,還是快走吧以免誤了時辰。”

周林氏在邊上見了,哭罵男人道:“你這個狠心的老東西呀,恨不得把女兒早點嫁出門,你的心咋就這麽狠呀……”

周家族人看到身為媒人又是迎親押禮先生的孫陰陽不斷催促,就唱起山歌笑罵道:

“押禮先生像頭牛,走起路來慢悠悠,有心喂你一把草,怕你貪吃誤時候。”

那人的歌聲逗得人們一陣哄笑,孫陰陽也笑嗬嗬地向眾人施了一禮算是答謝,並催花轎快點上路。

郝五娃和杏兒把桂花扶上花轎,在嗩呐聲中伴著她的嚶嚶哭聲,告別了周一青夫婦和周家槽的鄉親,一路向穀地中央的劉家大院走去。周家槽的人從來沒看到過哭嫁如此傷心的人,有些人哭嫁隻是走個過場,而桂花卻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圍觀的村人也感動得眼圈發紅鼻子發酸。最後在周一青的招呼下,又重新開始吃喝了起來。

桂花的花轎剛走出周家槽,遠處又傳來了歌聲:

“三字豎起本是川,百年夫妻好姻緣。

夫妻雙方成好合,福祿壽禧共周全。”

押禮先生孫陰陽知道那是山上打篷雞的獵人,在向新郎新娘祝福,忙讓吹鼓手用嗩呐聲進行回謝。

每年的這個季節,子午穀都有來“打篷雞”的外地獵人。那些獵人多為穀外漢江邊上人,因打不了大獵物,隻能打一些兔子野雞之類的小獵物。所謂的打篷雞,也是江邊人的一大發明創造,他們在山上拾得野雞蛋後,拿回家中交於家禽報窩孵化出小野雞,喂養大後做成逗引野雞群的誘餌,也把這種野雞稱為咪子。每年清明前後,樹枝發芽時正是山上野雞發情求偶踏蛋的季節,獵人們就背上竹篷來到山上,將咪子隱藏在竹篷後讓咪子連續發出叫聲。一些求偶的野雞就會尋聲跟來,獵人們就躲在用樹枝偽裝好的竹篷後,伸出獵槍打野雞。獵人們形象地稱之為打篷雞。打篷雞的獵人聽到嗩呐聲後,又扯開喉嚨唱起了盤歌:

“哎……啥子開花一時紅?

啥子開花耐寒冬?

啥子婚姻根不穩?

啥子愛情永不分?”

獵人唱完,望著迎親的隊伍,似乎在等待答複。孫陰陽馬上來了精神,心想有人來跟他對盤歌,還不是小菜一碟。也高聲應對道:

“哎……三月桃花一時紅,臘梅開花耐寒冬,金錢婚姻根不穩,純潔愛情永不分。”

打篷雞的獵人也聽出了對歌之人是孫陰陽,知道他是說媒為生之人,像這樣的雕蟲小技根本難不倒他,就隱身在樹叢中打他的蓬雞去了。

桂花的花轎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近一個時辰,才來到穀中的川地上。震耳的嗩呐聲引來了村人的觀望和“嘖嘖”的羨慕聲,也引來了狗的撲咬狂叫聲。一時間,子午古鎮顯得十分熱鬧。一些村人為慶祝郝五娃娶親之喜,當花轎路過他的家門口時,主動燃起鞭炮迎親,整個村子也跟著沸騰了。

花轎剛到劉家大院門口,劉毓謙早就叫人準備好了迎親的鞭炮。還未等走進大門內,劉先春就示意先將花轎抬進,卻把郝五娃拉到了一邊神情怪異地道:“五娃,先別忙著拜堂,我大爹找你有事商量。”說完,就把郝五娃帶到後院的偏房中。

郝五娃不知何事,邊回頭張望看桂花的花轎,邊順從地和劉先春來到偏房中。

見劉毓謙大馬金刀表情嚴肅地坐在那兒,忙開口問道:“劉掌櫃,有話咋不到前麵去說,花轎抬進門了我還急著去拜堂哩!”

劉毓謙對郝五娃的話卻像沒有聽見似的,反而顯得很是悠閑地背手踱步走了幾來回,這才突然問道:“五娃子,你說說心裏話,這些年我到底對你咋樣?”

郝五娃不知劉毓謙的意思,為了盡快去拜堂不假思索的脫口說道:“劉掌櫃對我如同再生父母一般,誰都知道還用說呀!”

“那,我有事求你,你肯幫忙嗎?”

“劉掌櫃說笑了,你哪有什麽事求我呀!”

“五娃,如果讓你搭麵子把桂花給我家富貴娶過來,你答應嗎?”

“劉掌櫃可真會開玩笑,哪咋可能呢?”

郝五娃還以為劉毓謙是在開玩笑,隻是隨口一說,並未往心裏去。站在一邊的劉先春卻急了,對郝五娃大聲說道:“五娃,實話對你說吧,今天是真的讓你‘搭麵子’娶的親,那桂花就是富貴的媳婦,你以為自己是誰呀,別人能花錢替你娶親,就別做白日夢了。”

郝五娃聽劉先春這麽一說,這才認真起來,但他仍是有些不相信似的說道:

“這不可能,桂花明明是娶給我的,既然是‘搭麵子’咋就沒聽你們說起過呀,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

劉先春啞然失笑道:“五娃,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明跟你說了你會同意嗎。這就叫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也是我的偷梁換柱的妙計。”

郝五娃聽完劉先春的話開始半信半疑起來。轉頭又看了看劉毓謙,見他沉默不語,這才相信“搭麵子”的事是真的,頓時不啻一記響雷在耳際炸響,他說什麽也不相信這是事實,看著劉家叔侄那猙獰可怕的麵目,郝五娃感到無助極了,四周連個急需抓扶的東西也沒有,困獸般的在屋內團團亂轉,大聲嚎叫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桂花是我的媳婦,是我的媳婦……誰也不能奪走她。”

郝五娃嚎叫了一陣,見劉家叔侄冷笑不語,這才有些冷靜下來連聲地問道:

“劉掌櫃,這是真的嗎,你們真的讓我‘搭麵子’欺騙桂花呀?”

劉毓謙仍是裝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對郝五娃說道:“五娃,隻要你成全了我家富貴,街上的幾家店鋪你隨便挑,去當個店鋪夥計還怕找不到好媳婦嗎,再說我也不會虧待你的。你看我家富貴娃多可憐呀,就算我劉某人求你了。”

郝五娃見劉毓謙態度很是堅決,連忙說道:“掌櫃的,你不能呀,你還是替富貴重新找吧,那桂花可是我看中的呀!”

“是你看中的又怎樣,現在我家富貴也看中了,你同意也行不同意也罷,既然把人迎進了門就由不得你了,劉家大院的事還是姓劉的說了算。”劉先春咬牙切齒地說完,對門外大聲喊道:“來呀,把郝五娃捆起來,趕快安排富貴去拜堂成親。”

劉先春的喊聲剛落,就從門外撲進來兩位膀大腰圓的青幫弟子,餓虎撲食般把郝五娃按翻在了地上綁了個結實。

郝五娃見劉先春用了強,邊拚死掙紮邊對劉毓謙喊道:“劉掌櫃,你們不能、不能這樣呀,這樣既會害了桂花,也會害了劉家的……”

劉毓謙看到不斷掙紮的郝五娃,假惺惺地俯下身來,顯得極其無奈地說道:

“五娃,就委屈一下你成全了我家富貴吧,誰讓他是個傻子你又這麽聰明精幹呢。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呀,今後我會再為你提親的,一定幫你成個家,加倍來補償你的。”說完,扔下仍在苦苦哀求的郝五娃,轉身出去安排他那傻兒子和桂花拜堂成親去了。

郝五娃這時急火攻心,苦苦哀求道:“劉先春,隻要你能放過我和桂花,我就是當牛變馬也要報答你的,求求你就算行行好吧。”

“此語當真,隻要你能教我邪術,桂花就仍是你的媳婦,我馬上放了你去和桂花成親,我說話算話絕不哄你。”

“我哪有邪術教你嘛,你還是饒了我們吧!”

“既然你不肯配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寧願放棄自己的女人也不透露邪術,你就等著後悔吧。”劉先春說完,轉頭又對青幫弟子喊道:“堵住他的嘴,咱們出去喝富貴的喜酒去嘍!”

郝五娃見劉先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正欲大聲叫罵時,他的嘴被青幫弟子堵上了。外麵這時也傳來了拜堂時吹奏的嗩呐聲,郝五娃無奈,著急得把頭在地上碰的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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