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2節

　　想不到還有誰會得知自己一向不對外公開的手機號碼，並且發出這樣預示不祥的短信。

　　如果對方能輕易拋頭露麵就不用做得這麽隱晦了。

　　很明顯，是不能暴露在陽光下麵對她的人。

　　那麽，是誰呢？

　　林向南在下課鈴聲打響有一小會兒後遲遲沒有收拾背包，直到有人第一個推開教室的門，她才開始慢動作。

　　等在一旁的陳宇哲納悶地嚼著口香糖，之後站立的身體輕輕向後一躍，坐在了課桌上，以隨意的姿勢看一件一件的文具用品被她放入書包中。

　　以林向南為中心點的直徑化為界線，身邊的同學大批地繞過她選擇遠距離地走出教室，人群快速地撤開後，坐在課桌上的陳宇哲開始感覺到似乎林向南是有意留到最後一個。

　　當意識到四周的氣氛已經變得安靜，林向南才抬起頭。背包裏要帶回家的文具書本其實早就可以收拾好，可是猜想到如果自己和往常一般走出去，在刻意和她保持距離把她當做一類的人中，會顯得更加突兀吧。

　　相比之下，在教室一定空間裏的躲避，至少會降低尷尬率。

　　林向南揚起下巴，發現透明的窗戶玻璃上有雨滴由慢至快地打落，窗外忽然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來。

　　這樣悶熱的天氣，聽說最近會常降雨。

　　陳宇哲伴隨著“啊”的一聲，從課桌上跳下，一邊拽起放在椅子上的書包一邊說：“糟了，我們快走吧。”

　　在男生催促的語氣下，林向南也快速拽起背包跟在陳宇哲身後。臨邁出教室前，眼神卻不自覺地掃了眼在眾多課桌中最不尋常的那個，屬於自己的血紅色。

　　趕到對麵教學樓五層的畫室時，林向南和陳宇哲兩個人身上的校服襯衫已經被不規則的雨滴浸濕成奇奇怪怪的圖形，額前的劉海也被雨水沾染得聚集成幾撮，不再蓬鬆地隨風擺動。

　　盡量整理儀容的兩人相視一笑，多少有那麽一點狼狽。

　　剛進入畫室，林向南就看到了手指夾著小號畫筆的景昔，坐在靠窗的位置，向他們擺了擺手。

　　有關學校的畫室，屬於學生自願報名參加的課餘小組，不限定具體來的時間，也沒有老師在，學生隻是借用這裏的一個安靜的空間來培養自己的興趣愛好而已。

　　景昔的存在無疑為這個畫室增添了不少暗地裏仰慕著他的女生，在眾人口中神話一般的少年，除了成績優異長相精致秀氣外，幹淨漂亮的手指畫出的畫都是那麽讓人歎為觀止。

　　林向南還記得無意的一次，她被陳宇哲所指的雜誌插圖吸引，在男生神秘的表情下知曉畫手居然是景昔時，驚異感頓時油然而生。

　　但是，好像見多了景昔的特別之處，林向南慢慢地覺得在這個少年身上無論還有多麽讓人驚豔的點，自己也會不足為奇地認為理所應當了。

　　當然，那些偷偷看著他畫畫，意圖顯露無遺的女生，也會這麽想。

　　隻是原本默契非常的畫室，在林向南進入後不久，開始逐一地有人收拾好工具離開。

　　一個，兩個，三個……畫室裏矗立的畫板前都沒有了執筆的主人。

　　林向南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空白畫紙，手中的2B鉛筆抬起又落下，最後她歎了口氣，對著另外兩個也無心再畫畫的男生露出一個無奈的笑。

　　窗外的雨斷斷續續的，有要下大的趨勢，空中的大片烏雲覆蓋著整個操場，清新的泥土味道從窗戶敞開的一條縫隙中飄散進來，到處散落著顏料和畫筆的畫室，三個處於青春期本該有著美好表情的男女生，此刻都淡著一張臉。

　　“我沒有在意啦，就是有點連累了你們。”林向南轉過頭，明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造成這樣的局麵，可是兩個男生都沒有表露出什麽，氣氛有點尷尬。

　　“呃……”陳宇哲回應女生的話，左耳上的耳釘在光的消逝下也顯得暗淡，“別這麽說，這件事你是受害者唉。”

　　“能大致猜得出是誰做的嗎？”隔著陳宇哲，景昔看到女生搭在校服裙擺上的手上有許多被分割後的紅色，加之傳入到他耳中的謠言，顯得有點嚇人，男生原本清澈的聲音多了溫和的語調，“你的手……”

　　聽到再熟悉不過的男生發出的遲疑，林向南搭在腿上的手本能地向後一縮，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反應太過於不沉穩，林向南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手上的，是顏料……”

　　至於是否猜得出誰做出這樣的惡作劇將自己推至風口浪尖，林向南揚起下頦，對立著的景昔那幅隻上了一半顏料的海，正滲入神秘詭異的藍。

　　能有本事搞出這一係列把戲的，除了莫小菲，絕無第二個可以列入備選名單的人。

　　當林向南快要做完值日準備起身離開教室時，“吱嘎”的推門聲一過，就看到莫小菲隨身攜帶著女王氣勢居高臨下地出現了。

　　沒有一絲淩亂的頭發襯托她拍了BB霜的臉小巧精致，唯獨少了標誌性的甜美微笑。

　　林向南放下手中的拖把，側身靠在旁邊的課桌上，眼神輕佻地看著臉上布滿怒氣的莫小菲：“有事？”

　　莫小菲用手扶正了掛在肩膀上下滑的背包帶，一邊歪著頭四處打量教室，一邊緩步沒有目的地前行，鞋子下麵3CM左右的細小鞋跟“嗒嗒”節奏均勻地敲擊著地麵。

　　“本來是沒事的，不過現在倒是想好心提醒你件事。”最終尖銳的“嗒”音停落在與林向南相隔一排座位的對麵，腳邊是林向南還沒有去換掉的裝滿髒水的水桶。

　　看到對方擺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莫小菲默不做聲了幾秒鍾後，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盡量將聲音放長。

　　“知道嗎？你的座位上死過人的，那個女生和你特別像，無論是性格還是外貌。說不定哪天，你也會莫名其妙地和她一樣的下場噢。”忽然轉過頭，鋒利的目光穿過林向南的臉，“尤其是你現在的表情，是那個女生慣有的。”

　　“是嗎？”聽到莫小菲刻意壓抑下來的嗓音，林向南的目光出現了盲點，“別這麽說。”

　　還沉浸在氣氛裏不願意自拔的女生，定定地等待著對方即將要說的話。

　　“如果我死了，會舍不得你的。”目光中的盲點落到莫小菲僵硬的表情上，林向南意味深長地笑了。

　　啪——

　　厚厚的一疊筆記本被沉重地扔在桌子上，莫小菲仰起頭，手指輕點了兩下那個寫著“林向南”名字的遺失的作業：“這些，要看護好，不然怕你以後都沒機會寫了呢。”說完後，紅色小牛皮的單鞋鞋尖由腳上突發的力量推引下踢翻了那個沉重的水桶。

　　肮髒的灰色汙水瞬間四散開，彈落在女生白皙細嫩的小腿上，彌漫過剛剛被拖幹淨的地麵，一路下滑。莫小菲睜著瞪大的眼睛，鞋子踩著水痕速度加快地離開，留下一排深深淺淺的鞋印。

　　門再次被關上，林向南在被環繞的空間中，繃直的肩膀釋然地鬆懈下來，地麵不堪入目地又被灰色歸於泥濘。

　　嘴裏充斥著的，是濃烈黏稠的血腥味道。

　　而一牆之隔的教室門外，莫小菲和還在安靜等待的景昔揮了揮手。

　　“哪，我找到東西了，不過向南不在裏麵唉，應該早就走了。”

　　景昔的眼裏在一絲疑慮閃過後，麵對女生真誠的笑意，淡淡地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一起回去吧。”最後重重地將視線落在那扇關緊的門上，景昔才轉頭和女生一起離開，慢慢地消失在整個二年級的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