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這世上沒童話

第3節

　　排煙機的風扇快速旋轉發出嗡嗡的噪聲，景昔站在平坦的煎鍋前，身上穿著件鬆鬆垮垮的白色T恤，胸前位置印著黑色的不規則字母，一張在淡淡煙霧裏浮現的漂亮的臉，把他顯現得不太適於在尋常的人間煙火裏。

　　因為有排煙機發出的紊亂聲，景昔起初並沒有發現推開門後的林向南，而就當林向南在確認自己的猜測，吊著的心放下的時候，本來在手中的那包方便麵“啪”地掉在了地上。

　　幾乎是在同時，景昔明顯感覺到異常，瞬間本能的反應讓他沒有過多地考慮便快速轉過頭，在迷茫的簡短過程中，眼前的畫麵還是嚇了他一跳。

　　離他不遠處的林向南，黑色的長發淩亂地搭在胸下，與身上那件白色的單薄睡裙相搭特別晃眼，尤其是定格般的意想不到的表情，讓整個人除卻慵懶外多了些詭異。景昔注意到，她是赤腳站在地上的，暴露在外的肌膚，有幾處疤痕仔細看還是清晰可見。

　　知道男生肯定被突如其來出現的人嚇到了，林向南剛張開嘴巴想要解釋：“是個巧合……”就看到景昔握著筷子的手抖動了一下後猛地做了個收回的動作，晃過神時，發現沾染了牛肉汁和色拉油的筷子早冷不防地脫離開了控製體，雙雙掉落。景昔用另一隻手抹掉因為長久沒有翻過牛排而迸到手背上的滾燙油點，輕皺著眉俯身關掉了燃氣。

　　平躺在煎鍋裏的兩塊顏色已經變深的牛排還未感覺到火候越發變冷，依舊得意地滋滋作響。

　　“呃……”林向南倒吸了口氣，沒有穿拖鞋的赤裸裸的腳踩在大理石一樣的板磚上，沒有節奏地快速前行了幾步，安靜得快要感覺不到存在，“你沒事吧？”忍不住脫口而出的話。

　　“嗯？”景昔打開水池上方的水龍頭，手伸到下麵，透明的涼水滑過皮膚，灼熱感頓時減輕了不少，聽清女生的話後，肯定地否認了下來，“這個很正常啦，沒有多嚴重。”

　　林向南這才暗自鬆了口氣。她蹲下身把剛剛掉落的筷子撿起來，連帶的，方便麵被她再次抓在了手裏。

　　“我下樓路過客廳聽到廚房有聲音，比較好奇，所以來看看。”林向南抬起頭觸碰到了景昔慣有的眼神解釋道。她繞過他的身邊，手觸碰到他覆蓋過的水龍頭上方，間奏不同的“嘩嘩”聲在林向南洗刷筷子的同時沒有規律地作響。

　　直到筷子清洗幹淨，林向南看到高壓鍋的電源燈“嗒”地變了顏色，而除了還沒入盤的牛排外，廚房的櫃台上還擺了兩個幹淨的小圓盤，上麵是大概八分熟的荷包蛋，以及不少長相精致的小菜被安放在很有格調的小方碟中。

　　很明顯地就可以看出，是屬於兩個人的豐盛早餐。

　　林向南的胃莫名其妙地開始震動，她轉身抓起放在一旁和這些食物十分不搭的那包方便麵，完全忽略了還站在一旁的景昔，隻是內心疑惑地想，難道今天有客人來？

　　一直充當隱形人的景昔沉默不語地凝視著在他眼前來回穿梭了幾次的身影，就在林向南準備撕開手上五顏六色的包裝袋時，景昔突然從喉嚨深處發出的淡漠聲，將本是疑問的語句擠壓得變了味道：“你就吃這個？”

　　“嗯？”沒想到男生會這樣問，反應過來後還是衝他點了點頭。

　　“吃這種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吧。”景昔伸長胳膊關掉了排煙機，廚房頓時安靜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景昔會沒來由地關心她吃什麽，但是像他這樣應該被放在畫框裏鑲著的人理應不會關注她吧，林向南當男生隻是一時心血來潮的隨口說說；“我一直都吃這個的啊。”也就不以為然地回答了。

　　隨即接上去的話是：“要不要一起？”景昔的嘴角微微上揚，用眼神示意了下站在對麵的女生。

　　林向南有些發怔，她歪了歪頭：“一起？”

　　“是啊，反正你也看到了，兩份的話，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吧？”明明是邀請，男生卻還是無法直白地講出來，隻是假裝無奈地表示“自己是做多了，不介意的話就一起來吃吧”。

　　原來不是有客人來。

　　林向南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被溫暖覆蓋到了心髒的某個地方，竟也由衷地露出笑容，用力地點了點頭。

　　送入口中的一小塊兒牛排有輕微的燒焦味，景昔有點不好意思地輕咳了聲：“好像糊掉了。”

　　林向南在餐桌的對麵，小口小口地喝著湯勺裏盛來的冬瓜湯，清淡又很鮮，胃不知不覺地變得很舒服，好像食欲這種東西是需要美味的食物來引發的。

　　聽到景昔的話，林向南拿著叉子插入鬆軟的牛肉裏，細細地咀嚼過後，在男生有點尷尬的目光中搖了搖頭：“沒，很好吃。”又忽然想到這個冬瓜湯的味道，“這個湯，是怎麽做的，特別鮮。”

　　“很想知道？”景昔拿過擺在一旁的湯勺，在同樣喝過之後，看了眼正在埋著頭認真咀嚼食物的女生，淡淡地回答，“應該是味精放多了。”

　　……真冷。林向南整個人都定格了一下後，頭也沒抬地繼續解決牛排。

　　是第二次吃到景昔親自做的飯了嗎？她暗暗地笑了笑，這樣一個被喜歡包圍的男生，一個一出生就注定家境好的男生，竟然可以出現在廚房裏，會煲湯會料理，這是一件多新奇的事啊。

　　景昔看著女生平時冷漠的臉，貌似跑神了般在笑，不禁感覺她其實沒那麽難相處吧。

　　早餐過後時針馬上要走向“10”，林向南在客廳看到景昔手中的遙控器不停地調換著台，最後停在明顯的足球新聞上，遙控器才被他放在沙發一旁。

　　忽然就想到陳宇哲那次在書店裏，因為沒有找到漫畫最後將買的足球雜誌連同她的書一起付了款。

　　果然，傳說中的好朋友都是趣味相投的啊，再也比不過因為相同愛好而將友情無限延長的事物了。

　　不過，他們兩個人的性格真是相差十萬八千裏啊，林向南搖了搖頭，冰與火相撞能迸發出火花？

　　思緒轉過來，看到景昔比較專注地在看著電視上的新聞報道，林向南一想到和景昔兩個人單獨相處會有些不自然，於是想要打個招呼後就上樓。

　　“那個，謝謝你的早餐。”麵對著男生的側影，林向南不曉得這樣算不算是打擾到了他，但是連話都不講就離開顯得不太禮貌了點。

　　而那句類似自言自語般音量大小的話，很快就被電視上滔滔不絕的解說員激動的話語打斷了。

　　景昔沒有回頭，在現場轉播越來越激烈的形式下，他依舊保持那個姿勢。

　　空氣中飄浮的細小塵埃平緩地伴著光相互頂替著彼此的位置，林向南轉身的刹那間，所有渺小的飄浮點亂了方向線，混亂地繞了一圈。

　　“晚上你有事嗎？”感覺到女生細微的動作，景昔才回過頭拋出這樣不著邊際的話。

　　其實很清楚地就聽到了女生感謝的話語，就像當初預期的那樣。故意假裝沒有聽見，所謂的看足球新聞，也是為了更好地可以按照自己計劃的路線進行吧。

　　林向南怔了怔，電視上拿腔拿調的主持人和男生一貫的淡漠語氣大相徑庭地分隔開，不知道抱著什麽心理猶豫了下，“沒有。”簡潔的回答，迷茫中稍稍停頓了一小會兒，“你……有事嗎？”

　　在電視上那個戴著眼鏡的主持人扳正身體表情嚴肅地說出“今天的足球新聞就到這裏，明天同一時間敬請收看”後，景昔在女生懵懂的神情裏，認真地點了點頭。

　　陽光被飄移過去的兩片雲朵遮蓋住了視線，所有鋪散在室內的金黃色全部變得暗淡，漸漸地陰暗了下來。

　　“嗯，可能要占用你一點時間。”

　　然後試試看，會不會得到一點清楚的信息，讓我懂得是什麽讓你一次又一次地躲在空無一人的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