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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潮起潮落

  東線出現了暫時的平靜。這一部分是一個簡單的後勤問題――蘇軍的巨大攻勢最終使後勤供應不及――一部分則是德軍偶爾進行的頑強防禦戰的結果。科涅夫元帥的烏克蘭第一方麵軍遭遇了舍爾納部下的激烈抵抗;而且,盡管朱可夫已渡過奧得河建立了三個橋頭堡,他還是在法蘭克福、屈斯特林和施韋特等地遭到了德軍堅決的阻擊。此外,斯坦納在北部的有限進攻引起了紅軍最高統帥部的極大憂慮。因此,在全部危險的德軍據點都被清除之前,針對柏林的主要進攻將被推遲。

  麵對蘇聯人的威脅,希特勒把他最好的一個戰地指揮官從已經打算放棄的一條戰線上調到了東線,這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憂慮之深。希特勒命令哈索・馮・曼特菲爾男爵接管奧得河上重要的一段。男爵的第五裝甲軍曾是阿登戰役中的先頭部隊。他是一位強有力的年輕將軍,代表著普魯士軍事傳統中的精華。他的祖父是一位偉大的軍事英雄。他身高僅有五英尺多一點,但卻是一位馬術高手,並曾獲德國五項全能冠軍。他是少數幾個敢與希特勒持不同意見者之一,甚至曾經違背過元首親自下達的命令。阿爾伯特・施佩爾,德國的軍備和軍工生產部部長,是曼特菲爾的老朋友。他曾請求曼特菲爾,不要遵命摧毀重要的科隆―杜塞爾多夫工業區的橋梁、堤壩和工廠,否則,德國人民將會在戰後因此而受苦。根本不需要敦促曼特菲爾;隻有因戰略目的的需要,他才會摧毀橋梁。

  3月3日,凱特爾在帝國總理府的候見廳裏會見了曼特菲爾。他憂慮地說:“曼特菲爾,您年輕而容易衝動,請不要讓他緊張不安。不要告訴他太多。”過了一會兒,這位小個子將軍被引進了元首的辦公室,他發現希特勒像一位老人似的癱坐在那裏。在阿登戰役之前,當他們一起討論進攻計劃的時候,希特勒的身體狀況看上去就很壞。而現在,他看起來更糟糕了。

  希特勒抬起眼睛,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熱情地歡迎曼特菲爾,而是尖叫道:“所有的將軍都是騙子!”

  這是希特勒第一次對他大聲吼叫,曼特菲爾非常不快。“元首聽過馮・曼特菲爾將軍和他的部下撒謊嗎?是誰說的?”

  在場的唯一目擊者是希特勒的軍事副官,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希特勒本人則眨了眨眼睛,並解釋說,他剛才所指的並不是曼特菲爾或他手下的將軍們。然後,他平靜而禮貌地談起了總體的局勢。希特勒竟然對盟國的空中優勢一無所知,這不禁讓曼特菲爾心生寒意。他不得不解釋說,在萊茵河地區,白天不能有任何行動――不光是車隊,就連單獨的車輛也不行――否則,都將被盟國的飛機擊中。

  “這實在讓人難以相信。”希特勒評論說。

  “最近幾個月裏,我本人就有三輛吉普在P股底下被盟國的飛機擊中。”曼特菲爾反駁道。希特勒大吃一驚,嘴張得合不攏。

  然後,他告訴曼特菲爾,東線的平靜隻是暫時的。朱可夫正駐紮在奧得河畔,他超過七十五萬人的部隊距柏林隻有一個小時的車程。為了保衛首都,希姆萊已經徹底重組了維斯杜拉河集團軍。所有可以利用的部隊都匆忙集結成兩支軍隊:一支駐守在法蘭克福和屈斯特林後方,由特奧多爾・布賽將軍指揮;另一支位於布賽的左方,防線一直延伸到波羅的海。後者需要一個知道怎麽對付俄國的指揮官。希特勒讓曼特菲爾立即到帝國元首希姆萊的指揮部去報到。曼特菲爾曾經聽說過,希姆萊隻是名義上的集團軍司令,但這似乎太可笑了,他忍不住問,為什麽會選擇這樣一個人。

  希特勒隻是聳了聳肩膀,辯解說:“任命希姆萊為總司令隻是一個政治姿態。”

  就在曼特菲爾匆匆穿過候見廳時,疲憊厭煩的凱特爾緊隨在他身後。“我聽到您剛才對他所說的了,”他叱責道,“您不該講這些。他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

  在奧得河的另一側,烏加滕的緊張形勢已經平息;富勒上校手下的盟軍戰俘不再害怕德國人從北邊發動反攻。目前,他們的主要擔心是蘇聯人;蘇聯人正在準備針對柏林發動最後攻勢。

  更糟的是,村裏的食品供應已經到了危急邊緣。而在3月4日,當許諾已久的蘇聯給養車來到鎮裏時,隻帶來了十六包香煙和陸軍總部的一封信。這封信通知富勒,幾個小時後,將有數輛卡車開到烏加滕,以將美國戰俘運往東邊,最後遣送回國。黎明時分,村民們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保護者們爬上了五輛“道奇”卡車。離開之前,富勒推薦由福熙上尉――那位著名的福熙元帥的一位親戚――負責指揮餘下的戰俘。對於意大利人來說,這是對他們的傑洛索將軍的最後一次侮辱。

  富勒讓黑格爾――偽裝成美國人的那個德國看守翻譯――和自己坐同一輛卡車,並且警告他,當他們穿過路上的城鎮時,不要讓別人看見他。在一個休息站,唐納德・吉林斯基上尉注意到有一具蘇聯士兵的屍體橫躺在壕溝裏。他讓一個紅軍中士去把這個人的名字和編號記下來。

  “為什麽?”中士問道。

  “這樣,就可以把他的死訊通知他所在的師部。”

  “為什麽?”

  “這樣,就可以把此事通知他的父母。”

  “如果他不回家,”中士說道,“他們就會知道他已經死了。”

  越是接近波森,黑格爾就越是興奮。他希望可以見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富勒和卡車上的其他美國軍官們又一次警告他,不要引起人們對他的絲毫注意。如果他被發現了,大家都會有麻煩。但是,當卡車駛到黑格爾家所在的大街上時,他禁不住偷偷地看向他的房子。一個年輕軍官猛地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他們繼續穿過這座城市,來到了位於烏爾策斯尼亞的一個大戰俘營。營裏關滿了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波蘭人、南斯拉夫人、羅馬尼亞人和意大利人,以及唯一的一個巴西人。一群曾和富勒一起在諾曼底登陸的美國大兵熱情地向他致意,但英國人的反應卻很冷淡。一個士兵突然蹦向毫無警惕的富勒,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這個瘋子!他有病嗎?”富勒問道。

  “噢,他毆打所有看上去像軍官的人。”另一個英國士兵解釋說。

  第二天晚上,戰俘營裏所有的美國人和英國人都登上了火車,準備前往華沙和敖德薩。從那兒,他們將搭乘英國輪船前往意大利。

  正當富勒一行接近波蘭首都的時候,兩個同樣也在尋求自由的波蘭青年從華沙逃了出來,他們不想被俄國人處決。一個是十八歲的揚・克羅克・帕斯科夫斯基。揚的父親是一名師指揮官,於1939年被德國人俘獲,至今仍是納粹的俘虜。揚的哥哥是一名中尉,在他的父親與德國人作戰的同時,他同俄國打過仗。後來,他參加了波蘭的地下運動,但是被納粹抓住了,並在梅登內克被槍決。和哥哥一樣,揚也加入了地下運動。在華沙起義中,他在博爾將軍那注定滅亡的人民軍裏作戰,並曾兩次負傷。在一次絕望的突圍中,他和另外三百人試圖從下水道逃走,但卻被汙水卷了出來――恰巧在一個德國警察總部對麵。在被送往刑場的途中,揚設法逃脫了。在幾個農民的幫助下,他回到了他家的郊區避暑別墅。

  1月12日,蘇聯軍隊的強大攻勢剛一發動,俄國人剛剛渡過了維斯杜拉河,人民軍便解散了――波蘭很快就要自由了。可是,幾個星期以後,事情變得很清楚:斯大林打算把波蘭變成一個共產主義衛星國――而不是解放它――於是,大多數人民軍戰士,其中也包括揚,便重新轉入了地下。

  3月初,揚得知俄國人準備逮捕他,原因是他參加了華沙起義,於是,他決定逃往西方。此時,傳言四起,說德國人將在波蘭和捷克斯洛伐克的邊境發動一次反攻。揚和另外一個年輕愛國者希望能夠趁亂溜過前線,便搭上了一列開往波蘭南部的卡托維茲的火車。揚穿著一套閃閃發光的舊禮服(那是地下組織發的,一起發下來的還有價值十美元的兩枚金幣),腳上穿著黑色的騎兵長靴。不過,沒人對此多加評論――在那個年代,人們對奇裝異服已經司空見慣。

  卡托維茲人群熙攘,已經成了難民和機會主義分子的聖地。兩位朋友被一家商店門前的招牌激起了好奇之心:“西部領土協會”。進了商店,他們發現,隻要買幾瓶伏特加酒,就可以得到新的身份證,而憑借這個身份證,他們便可以定居於雅爾塔會議上許諾分給波蘭的德國領地。揚確信這純屬詐騙。肯定是――可是,那些排隊的人卻告訴他,由於某種原因,俄國人接受這樣的證件。

  次日早上,兩位懷揣新身份證的年輕人走近了奧得河上的一座橋。他們在一個俄國檢查點被攔住了,和其他人一起被趕到了奧得河東岸的一個圍場裏。在那裏,他們告訴一位俄國秘密警察,他們是受西部領土協會的派遣,去為那些準備到尼斯居住的人安排住所的。尼斯是一座古老的德國城市,位於距此約四十英裏以西的尼斯河畔,靠近捷克邊境。俄國人相信了他們的話,發給他們特別通行證,並允許他們使用任何蘇聯車輛。下午三四點鍾,兩人再次乘坐一輛俄國卡車向西跨過奧得河。黃昏時分,卡車在通往尼斯的大橋附近停了下來,有人叫他們下車。當他們踏上大橋的時候,可以看到對岸的尼斯城正處在一片火海之中,還能聽到斷斷續續的槍炮聲。

  橋上有兩道關卡,他們過了第一道,但在第二道被攔住了。對方告訴他們,這裏是波蘭和德國的新邊界。揚伸手指向那座烈焰熊熊的城市――它被稱為“西裏西亞的羅馬”――問能否去幫忙搶救尼斯城裏那些具有曆史價值的建築,它們最終將成為新波蘭的一部分。這一理由深深打動了那位蘇聯少校。他不僅允許他們過橋,還命令一名士兵和一位中尉護送他們。當他們走向那座城市的時候,那名士兵――一個體格敦實,麵色蒼白的年輕人――說:“我曾經是一名軍官,可我殺死了另一個軍官,因為他強奸了一個波蘭女孩。”揚認為他是一個俄國秘密警察,此刻隻不過是在演戲,因為那名中尉對他非常尊重。

  來到城裏之後,這一小夥人試圖召集士兵們一起救火,但是,他們正忙於搶劫。他們醉醺醺地在街上搖搖晃晃地走著,對準櫥窗裏自己的身影開槍射擊。

  “我們不應該那樣胡來!”那個麵色蒼白的士兵嚷了起來,“你們不應該燒毀一座波蘭城市。我們是真正的兄弟!”

  在這狂熱的一整個晚上,他們四人沒有得到任何幫助,隻救回了寥寥幾座房子。到了第二天拂曉,揚的禮服已經破爛不堪了。那位俄國士兵給兩個波蘭人找來了一些新衣服,還給了他們一些紅白相間的帽章佩戴,這樣,他們就不會被俄國人誤殺了。

  晚上,他們被帶到一個軍官食堂裏參加慶祝活動,並被當做“第一屆波蘭政府”的代表介紹給大家。揚坐在兩位漂亮的紅軍女軍官中間;她們的波蘭語講得很差,但卻最為友好。席間,有七位樂師為他們演奏西方的流行音樂。這些人是被俘的德國平民,每人都戴著一個臂章,上麵寫著“藝術家”三個字。晚飯後,一個奇怪的現象開始了:男人隻是獨自或同別的男人跳舞,而很少跟女人一起跳。他們一刻未停地熱鬧到了淩晨三點;直到那時,兩位波蘭青年還都沉浸在自己的騙局之中,連他們本人也幾乎信以為真。

  然而,天亮之後,他們決定,趁還有機會,還是要離開這裏。但是,他們還沒走到城西的邊界,兩輛黑色的轎車便開到了他們身邊,後麵還跟著一卡車搖著波蘭旗幟的士兵。一輛轎車停了下來,那兩位紅軍女軍官身著便服走了下來。讓揚更為驚慌失措的是,她們當中的一位用地道的波蘭話開了口。“你們在這兒,太好了。”她說,“我們是來安排第一批共產黨政要就職的。”接著,她向兩位波蘭人介紹了轎車裏的其他人――他們都是共產黨同誌,並詢問道,她是否可以幫兩人做點什麽。

  揚的朋友飛快地思考了一番,說道:“我們屬於文化部門,我們的工作是保衛建築物和博物館。”這一謊言脫口而出,十分自然,在對方聽來肯定很合理。不久,他們為兩位波蘭青年安排了一間辦公室,還給了他們一輛卡車,允許他們自由行動,最遠可以到捷克斯洛伐克,好將被搶走的博物館藏品運回;他們甚至還為兩人在河上的一艘遊艇裏安排了舒適的住處。現在,兩人唯一要做的,就是放鬆一下,等待勝利的來臨。

  揚所聽說的德國人要在捷克斯洛伐克附近發動反攻的謠言和事實相差無幾。希特勒確實在計劃一次突襲,不過是在更南邊一點的地方――匈牙利,俄國人正準備從那裏進攻維也納。希特勒希望能夠通過先發製人來阻止蘇聯的攻勢。他命令第一和第六裝甲軍從巴拉頓湖向多瑙河在布達佩斯以南的一處發動進攻,從而把托爾布欣元帥的烏克蘭第三方麵軍截成兩段。之後,德國人將揮師北上,摧毀馬利諾夫斯基元帥的烏克蘭第二方麵軍。性格多變的黨衛隊將軍塞普・迪特裏希指揮著第六裝甲軍,該軍的任務雖說有些荒謬,卻很簡單。最近,他的軍隊曾試圖去解布達佩斯之圍,但是沒有成功,並因此喪失了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坦克和步兵。現在,據說他要渡過多瑙河。

  3月3日,進攻的指揮官之一,黨衛隊中校弗裏茨・哈根勘察了他的戰鬥群的出發點。天上下著瓢潑大雨,年輕的哈根,十二枚勳章的獲得者,武裝黨衛隊裏最富進攻性的坦克部隊指揮官之一,讓司機把吉普車停了下來。他戲劇性地指向麵前那一大片向東延伸的滿是淤泥的沼澤地,說道:“先生們,這兒就是我們進攻的出發點!”大家先是一陣大笑,然後便咒罵起來。

  艱難地回到巴拉頓湖北邊的維斯普雷姆之後,哈根立即給集團軍總部打電話。他說:“我有坦克,但是沒有潛水艇。不管你們怎麽拍我的馬屁,我也不幹!”

  “保持冷靜!”對方告訴他,“我們正在想辦法。”

  他們已將不利的氣候條件報告給了南線集團軍司令奧托・韋勒將軍。韋勒將軍答應就推遲進攻一事去和希特勒談談。哈根奉命把手下帶到了出發點,在此等待元首的決定。然而,天氣並不是哈根的唯一問題。在他的左方,有兩位蘇聯軍官剛剛向埃裏克・克恩邁爾中尉投降了。他們透露說,約有三千輛紅軍的裝甲車已經集結待發。如果第六裝甲軍的進攻沒有被取消的話,那麽,德國人將會在這種罕見的可能性中被徹底摧毀,所有的軍人都對此心懷恐懼:兩支巨大的攻擊力量將正麵交鋒,從而產生毀滅性的影響。

  克恩邁爾親自把這兩位俄國人護送回了南線集團軍總部。可是,韋勒的情報軍官格拉夫・馮・裏特伯格中校卻不像克恩邁爾那樣擔心。裏特伯格說這“非常有意思”,並且他要“在午飯時告訴將軍”。幾個小時過去了,克恩邁爾一直在等待著――而裏特伯格卻騎馬、下象棋,並且參加了一個生日聚會。當他終於再次露麵的時候,天幾乎都黑下來了。“將軍對您說的情況非常感興趣。”裏特伯格高高興興地說道,“真的很感興趣。”當他看到克恩邁爾震驚的神情時,說道:“還有其他什麽事嗎?”

  “可是我們對此該做些什麽?我該怎麽報告?畢竟,這對我們的側翼來說,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威脅。”

  “噢!我親愛的朋友,”伯爵說,“不必擔心!您還有匈牙利第二十五騎兵團……”

  克恩邁爾提醒他,在這些匈牙利部隊裏,每個連隻有兩挺機槍。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親愛的朋友。所有必要的事情,集團軍都會去做的。”

  但是,顯而易見,他們什麽事情也沒有做。3月4日,希特勒電告韋勒:按計劃發動進攻。第二天,作為迪特裏希的先頭部隊的三個裝甲師向前進入陣地,尾隨其後的是十六個步兵師,它們將進一步開拓裝甲師突破的缺口。一個新的口號從一支部隊傳到另一支部隊:“用羅馬尼亞的石油礦藏向元首的生日獻禮!”

  午夜時分,哈根的戰鬥群接近了他們的出發點。那些坦克差不多半截身子都浸泡在泥水裏,它們緩慢地向前滾動著,履帶攪拌著車下的爛泥;跟在坦克後邊的步兵們排成一列縱隊,手拉著手,在漆黑的夜色中無聲地向前走著。在灰色的黎明中,被大水淹沒的原野朦朧地顯露了出來。突然,德軍的炮彈一排排地從他們頭頂上掠過。坦克手們驕傲地互相看看――正在這時,俄國人的步槍和火箭齊發,覆蓋了整片區域,使德國人的炮火顯得微不足道。這幅景象無比壯觀,讓人非常恐懼。德國步兵被困住了,根本無法在一英尺深的積水裏挖掘散兵坑,大多數人非死即傷。

  哈根打電話給指揮官們,告訴他們不要像計劃的那樣等到八點鍾再發起進攻,而是要盡快行動起來。他不知道接下來將發生什麽。坐落在粗糙的木製塔樓頂上的匈牙利前哨報告說,他們什麽都看不見。盡管如此,哈根仍然下令加速前進。然而,所有坦克的馬達都發動不起來了――汽油被水稀釋了。一些士兵自告奮勇地爬到坦克底下,把被汙染的汽油從油箱裏排出去;當冰冷的泥水沒過他們頭頂時,他們便屏住呼吸工作。與此同時,另外一些士兵則坐上巡邏車,到處搜索,尋找更多的燃料。中午時分,哈根戰鬥群用槍逼著另一支部隊把汽油讓給了他們,終於在馬達的隆隆聲中出擊了。

  3月4日晚上九點,一名美國人首先接到了直接命令:如有可能,速突襲萊茵河。第八裝甲師B戰鬥部隊的愛德華・金博爾上校奉命攻占萊茵貝格。這個小鎮距萊茵河隻有兩英裏,位於辛普森戰線的最北端。“繼續前進。要是萊茵貝格的戰鬥不是非常激烈,那就再繼續前進,渡過萊茵河,並在對岸建立起一個橋頭堡。”金博爾必須在次日晚上之前占領萊茵貝格,那時德國人還來不及築壘固守。他急於發起進攻;B戰鬥部隊最近幹得不錯。不過,這是他第一次自主行動,並且,在所有的公路上,他都有優先權。

  在灰白色的晨曦中,金博爾的先頭部隊通過了第三十五步兵師防守的戰線,向位於西北方向八英裏的坎普―林特福特挺進。再往前五英裏,就是萊茵貝格了。主要由步兵組成的羅斯博拉夫特遣隊走在前麵,準備掃平坎普―林特福特,繼而推進至萊茵貝格。而裝甲部隊範・霍坦特遣隊將尾隨其後,負責對萊茵貝格發起主攻。消息四下傳開,根據情報隊的反饋,在他們和萊茵河之間,隻有三百名士氣低落的德軍士兵和三門自動牽引炮。戰士們聽了之後立刻鬥誌昂揚。夜晚來臨之前,他們將創造曆史。

  在坎普―林特福特,羅斯博拉夫特遣隊沒遇到多少抵抗。但是,下午三點,金博爾從前方得到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偵察部隊的指揮官金博爾・塔克上尉報告說,當他的手下接近萊茵貝格時,“地獄的大門打開了”。很顯然,守衛這座小城的遠遠多於三門大炮和三百名德軍。

  金博爾決定,現在再要求空中支援已經太晚了,唯一的解決辦法是讓步兵和坦克迅速有力地向前推進。由於所有的偵察員都和偵察部隊一起受到了牽製,炮火支持變得毫無用處。他向約翰・範・霍坦中校說明了在萊茵貝格遇到的出乎意料的抵抗,並命令他指揮他的主力越過被牽製住的偵察部隊,攻占萊茵貝格。很快,範・霍坦便登上了坦克,在一片平坦地帶上沿著大路向前猛衝。這一帶的地形對裝甲車極為不利,在荒蕪的原野上,溝渠縱橫交錯,蜿蜒曲折,隻有幾小片光禿禿的樹叢可以掩護部隊行動。

  幾分鍾後,範・霍坦遇到了剛才前來匯報萊茵貝格情況的塔克上尉。“加強偵察,繼續前進。”範・霍坦命令道。

  塔克開始向東前進,但是幾乎立刻就吸引了敵人的火力。但是他換了個方向,繼續向前。範・霍坦看見他轉向了北方,便用無線電通知他:“往右轉!”

  “往右或是往左,我都可以殺德國人。”塔克興高采烈地回答說,“讓德國坦克來吧,我要痛痛快快地幹一場。”

  然而,步兵們可不是這麽想的,他們已經有將近半小時動彈不得了。當範・霍坦得知這一情況後,便命令塔克將他的那些坦克開到步兵前麵去。

  “向萊茵貝格挺進,從西南方向對其發起進攻。”

  塔克遵照命令,沿著一條運河向城市的方向前進。步兵們都坐到了坦克頂上,後來,在敵人的反坦克炮、迫擊炮和大炮的猛烈轟擊下,他們又從坦克上下來了。

  在塔克的右側,另一支部隊,B連也在進攻萊茵貝格。戴維・凱利上尉率領著他的縱隊,飛快地衝向城市的南郊。這是一片狹窄的區域,街道曲折,房屋老舊,一道古城牆的斷壁殘垣環繞周圍。當反坦克炮彈開始在四麵八方炸開時,凱利向後退去,想把有些混亂的連隊重新召集到一起。此時,戰士們正沿著公路一字排開。

  “我能不能守在這裏?”凱利通過無線電問金博爾。他說,在嚐試再次進攻該城之前,他需要步兵的支援;他隻剩下七輛坦克了。金博爾表示同意。過了一會兒,範・霍坦呼叫金博爾,並對他說,他不希望讓更多的坦克進入萊茵貝格城內;已經有兩輛被炮火擊中,堵住了道路。他派出了他的主任參謀愛德華・格尼少校,讓其率領另一個連隊的輕型坦克從西邊攻城。

  沒過一會兒,金博爾便收到了格尼絕望的呼救:他已經丟掉了九輛坦克,如果沒有援兵,他很快就要完蛋了。金博爾火速集合能找到的全部步兵,派他們乘半履帶式裝甲車前去支援格尼。“看在上帝的分上,援兵趕去了。”他打電話給自己的主任參謀,然後跳上了開過來的第一輛車。他來到一座已被炸毀的橋前,示意他的部下跟著他,冒著迫擊炮、反坦克火箭筒、機槍和步槍的火力步行前進。前方是一幅可怕的景象:格尼的九輛坦克熊熊燃燒著,屍體掛在艙口蓋外麵,好像還在試圖逃脫一樣。

  金博爾繼續前進,最後,他找到了格尼。格尼正準備用他剩下的十八輛坦克和三輛半履帶式裝甲車向萊茵貝格再次發起進攻。金博爾揮手示意部下繼續向前,自己則跳進格尼的一輛半履帶式裝甲車裏。整隊人馬動身向萊茵貝格挺進。突然,公路兩旁偽裝的機槍掩體裏,德國人的反坦克火箭筒和機槍炮火連發,構成了一道密集的交叉火網。金博爾從半履帶式裝甲車上跳下來,鑽進一輛輕型坦克。“加大油門!”他命令駕駛員,“追上其他的坦克。”隻有三輛開往萊茵貝格的輕型坦克還在前方移動。可是,剛剛開出五百碼,一顆八十八毫米口徑的炮彈就擊壞了金博爾的坦克。他和駕駛員一起從冒著煙的坦克裏爬了出來。突然,一陣機槍子彈擊在了公路上,金博爾連忙跳到一條壕溝裏。

  格尼部隊的幸存者們也都在壕溝裏,格尼本人直挺挺地躺在那兒,腹部受了傷。這時,是下午四點三十分。

  “要是還想活命,就趕緊離開這兒!”有人喊道。

  金博爾看見五十碼開外有一座農舍,便拔腿奔向那裏,一個士兵跟在他身後。一顆八十八毫米口徑的炮彈在金博爾頭頂上方四英尺遠的地方擊中了房子的牆壁,金博爾跌坐在地上,那名士兵也摔了下去。接著,一發發炮彈掀起了滾滾塵土,他們連忙從氣窗爬進了地窖。

  兩人喘著粗氣,士兵點燃一支香煙,把它遞給了金博爾。“上校,”他說,“感謝上帝,我們進來了。”

  金博爾握了握他的手。“的確如此。”

  往南不到三十英裏處,霍奇斯也接近了萊茵河――以及德國的第四大城市科隆。兩周來,J。勞頓・“萊特寧・喬”・柯林斯中將和他的第七軍不僅為辛普森的右翼提供了穩定的保護,而且作為第一軍的先頭部隊一路攻向了萊茵河。這一行動的目標並不高,但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進展,以至於霍奇斯明智地放開了咄咄逼人的柯林斯的韁繩。

  柯林斯的兩個師――第一零四步兵師和第三裝甲師――正在飛速向科隆會合,使守衛這一地區的德國第七十一軍陷入了混亂之中。該軍指揮官,弗雷德裏克・克希林將軍如今隻能支配兩個已然筋疲力盡的師――第九裝甲師和第三六三步兵師。

  第三裝甲師的先頭部隊開始進攻位於科隆以北約八英裏處的克希林的前哨指揮所。克希林看到滾滾駛來的美國坦克打垮了第九裝甲師的餘部,不得不撤出了自己的指揮所。冒著漫天的炮火,他驅車幾英裏來到了麥肯尼希。在一家啤酒坊的地窖裏,他找到了第九裝甲師的指揮官。指揮官告訴他,第九師已經秩序井然地撤退了,但卻沒有第三六三步兵師的消息。

  正午剛過,克希林便一路撤至科隆,隱藏在霍亨措倫橋以北一公裏處的一個掩體裏,並且接管了整座城市的指揮權。在科隆的中心區,幾乎所有的建築都被炸得千瘡百孔,然而,著名的教堂拱頂上的雙子塔卻奇跡般地仍舊聳立在那裏。大教堂是被一個敵人拯救下來的――柯林斯將軍禁止利用雙塔給大炮定位。

  科隆的前任指揮官告訴克希林,當地的局勢非常危急:既無兵力又無設備,隻有幾個人民衝鋒隊隊員保衛這座城市。正當他們在討論時,當地的行政長官突然闖了進來,大聲叫嚷著:“科隆必須堅守到底!人民衝鋒隊可以用反坦克火箭筒阻止美國坦克。”軍人們驚奇地看著這位文職官員向一個又一個軍官請求著,要求著,最後竟威脅了起來。在這一奇特的表演之後,他懇請克希林到他自己的指揮所去,但是被拒絕了。在這位行政長官許諾的一千二百名人民衝鋒隊“精銳”部隊中,隻有六十人向將軍報到。

  次日清晨,在美國第一零四師的幾支部隊向市中心逼近之時,克希林被解除了指揮權,並被抓了起來,這很可能是那位行政長官煽動的。不過,在離開被包圍的指揮所之前,克希林還寫了一份言辭痛楚的報告。他預言說,科隆城和萊茵河上的霍亨措倫大橋的失陷,“隻是時間的問題了”。由於萊茵河以西那毫無希望的局勢,“指揮官和徹底筋疲力盡的部隊都已失去了戰鬥的意誌,取而代之的是放任自流和麻木不仁……”他在報告上簽了名,並將自己交由參謀長監管;隨後,兩人渡過了萊茵河。按照計劃,克希林將因瀆職罪或可能是叛國罪而受到審判。

  霍亨措倫大橋在美軍麵前被炸毀了,這絲毫不令人驚訝。但是,當地居民的行為卻非常出人意料。數千名身著卡其色衣服的平民,勇敢地冒著狙擊手的子彈從地下室裏跑了出來。他們歡迎美國人,幾乎是把他們當成解放者,而不是征服者。

  一些人極其直言不諱地譴責希特勒。一個男人穿著一條肥大的長褲和一件髒兮兮的人造絲襯衣走了過來。他對戰地記者艾利斯・卡彭特大聲說道:“我們早就盼著你們來了!”在歌劇院對麵的廣場廢墟上,市民們嘲弄地指著一幅用德英兩種文字寫成的標語:

  給我五年的時間,你們將再也認不出德國。

  ――阿道夫・希特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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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書以中南海為記敘軸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為記敘時段,以建國以來的重大曆史事件為背景,記述了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三代核心領導人以及他們的戰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紅牆檔案(一)

    作者:韓泰倫主編  

    紀實傳記 【已完結】

    本書以中南海為記敘軸心,以1949年10月至1999年10月為記敘時段,以建國以來的重大曆史事件為背景,記述了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三代核心領導人以及他們的戰友的政治生涯、衣食住行和感情生活。

  • 菊花與刀:日本文化諸模式

    作者:美 魯斯·本尼迪克特  

    紀實傳記 【已完結】

    作者運用文化人類學研究方法對日本民族精神、文化基礎、社會製度和日本人性格特征等進行分析,並剖析以上因素對日本政治、軍事、文化和生活等方麵曆史發展和現實表現的重要作用。用日本最具象征意義的兩種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