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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鐵幕即將落下”

  2月14日,艾森豪威爾在他位於比利時宗霍芬的戰術總部會見了蒙哥馬利。對於富有爭議性的指揮問題,艾森豪威爾仍然非常擔心。他抱怨“馬歇爾和美國參謀長們總是指責他過於偏向英國人,而首相(丘吉爾)和英國參謀長們則指責他過於偏向美國人”。蒙蒂對於形勢怎麽想?和往常一樣,這位陸軍元帥的觀點非常明確:如果允許辛普森的美國第九軍幫助他發動主攻,那麽,蒙哥馬利便會認為當前的安排是令人滿意的。他在日記中記道:

  我對當前的指揮形勢很滿意,這讓艾克感到高興。毫無疑問,他到達宗霍芬時正在為某些事情擔心,在我們的談話中他也表現了出來。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擔心什麽。但是,很顯然,當我說我對當前的指揮形勢非常滿意時,他立刻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之後便笑容滿麵地開車走了。

  他還寫信給布魯克,表達了他的喜悅:“艾克同意我的一切行動。”並且答應在餘下的戰鬥裏由他指揮辛普森。“一切都很好。我真的相信我們終於遇上了順風,可以成功返回港口。我們曾經遭遇過一些風暴,但是現在雨過天晴了。”

  九天之後,因水壩被德國人破壞而泛濫成災的魯爾河,終於下降到了一定水位,可以開始進行“手榴彈”行動,一次將有三十萬三千二百四十三人參加的超大規模行動了。2月23日淩晨兩點四十五分,辛普森的第九軍開始了重炮彈幕射擊。四十分鍾後,射擊停止了,第一批戰士――四個步兵師――開始乘突擊艇穿越依舊水流泛濫的魯爾河。起初,他們並沒有遇到多少敵人的反抗,但是洶湧的河水淹沒了許多突擊艇,妨礙了架橋。

  在北麵,蒙哥馬利完成了一件一周前還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在混亂狀態中重建秩序。因“手榴彈”行動的推遲而暫時亂了陣腳的“真實”行動恢複了最初的勢頭,此刻正緩慢而穩定地穿過茂密的森林,在洪水淹沒的平原上向前推進。霍羅克斯的第三十集團軍一路攻破了數座設防的村鎮,在經曆了一場這次大戰中最為激烈的肉搏戰之後,拿下了它的兩個主要目標:克萊韋斯和戈赫。

  戈赫的攻克讓蒙哥馬利鬆了口氣,因為戈赫被看做齊格菲防線最後一個堅固的堡壘。然而,下一座城市證明了是另一個“戈赫”,還有下一個,再下一個。似乎永無突破之日。十一個德國師擠在魯爾河和萊茵河之間的狹長地帶上,打算死守陣地,戰鬥到底。但是,顯而易見,英國人和加拿大人苦戰而來的勝利使辛普森的道路大為平坦了。夜幕降臨之時,美國人已經在一條廣闊的戰線上安全地過了河,隻付出了九十二條生命的代價。翌日,德國的飛機大炮企圖阻止辛普森的工兵施工,但是七座能通過坦克的40型大橋和十二座輕型橋已經在魯爾河上建了起來。

  次日,即2月25日早晨,第三十步兵師艱難地通過了漢巴赫森林。現在,辛普森麵前除了開闊平坦的科隆平原外,再也沒有其他障礙了。平原上縱橫交錯的柏油公路網正是坦克手的天堂。第二和第五裝甲師的作戰大隊衝過步兵挖下的掩體坑,撲向萊茵河。《時代周刊》記者西德尼・奧爾森看著第二裝甲師的先頭部隊從一架“派柏”式飛機上走下來;他看到大批美國坦克像黑壓壓的甲殼蟲一樣急速穿過綠油油的卷心菜地;隨後,當“雷電”式飛機突然向德國的戰略要點俯衝而下時,不計其數的卡車載著步兵滾滾向前,開始進行大規模的掃尾工作。在奧爾森筆下,這是“最為壯觀的戰爭景象之一,是軍事機器在純粹戰鬥行為的至高時刻,完美而一致的運轉”。

  盡管德國對“真實”行動的反應遲鈍,但是,隨著辛普森渡過魯爾河,盟國的目標已完全暴露了。上了年紀的西線指揮官、德國陸軍元帥格爾德・馮・龍德施泰特終於意識到了,除非自己盡快撤退,否則,盟軍以“真實”行動為砧,以“手榴彈”行動為錘,必將把他的兩支軍隊砸得稀爛。這兩次對其北翼發起的進攻讓他損失如此慘重,他感覺,南部令人難以捉摸的喬治・巴頓更具威脅。2月25日,他向希特勒請求新的指示。他聲稱,除非全麵撤回萊茵河南岸,否則整個西線便將徹底瓦解。

  這一絕望的呼籲無人理睬。於是,龍德施泰特再次請命,要求在魯爾河和默茲河的交匯處適度後退。這一次,柏林予以了草率的否定。隨後,在2月27日,龍德施泰特收到了一封希特勒親自簽署的電報。電報通知他,壓根就別想考慮全麵撤回萊茵河南岸。

  幾天後的一次會議上,希特勒奚落了一番龍德施泰特執意撤退的要求。“我希望他盡全力地長期穩定住齊格菲防線。首先,我們應該打消他撤退的念頭。因為,此時此刻,敵人手裏的整個英國第六軍(他是想說英國第二軍)和全部美國軍隊都空閑了下來,他們一定會將其全部投至這裏。這些人毫無遠見。撤退隻會意味著將災難從此處移至彼處。一旦我從這裏撤走,敵人的全部軍隊便都空了出來。他不敢向我保證,敵人一定會留在這裏,而不開赴其他地方。”聽起來,他好像是偷聽了在雅爾塔會議上製訂的計劃。盟軍決定在南部牽製敵人,同時在北部發起主攻。

  雖然如此,希特勒還是被某些懷疑所困擾著。他建議派兩名觀察員前往西線。“我們應該有兩名軍官在那裏――哪怕他們隻有一條腿或一條胳膊――他們應該非常出色,可以讓我們對形勢有一個清晰的了解。”他說他不信任官方的報告,“它們隻會幹擾我們的視線。報告上麵解釋了一切,但過後我們就會發現,什麽都沒發生。”

  至於東線,希特勒敦促希姆萊,無論如何也要建立一條戰線,哪怕需要征召婦女入伍。“現在有這麽多想開槍射擊的婦女誌願入伍,我真的認為應當立刻接納她們。”使用婦女的想法讓古德裏安這樣的軍人非常反感。但是他什麽也沒有說。“至少,她們更加勇敢,”希特勒繼續說道,“如果我們把她們放在第二道防線,男人們起碼不會逃跑。麵前就是萊茵河,他們也不能跑到敵人那邊。這就是妙處所在。從這裏,他們隻能去後方。”

  霍奇斯和巴頓都已向前推進了很大幅度,不過目前都被艾森豪威爾牽製住了:要等蒙哥馬利到達萊茵河,霍奇斯才能攻打科隆,巴頓才能占領科布倫茨。苦惱的巴頓對布雷德利說,曆史將譴責美國最高統帥部軟弱無能。他一再要求布雷德利讓他“突襲科布倫茨”,並且最終得到答複說,隻要時機出現,他就可以行動。2月27日,機會來了。暫時借給巴頓的第十裝甲師推進到了距古城特裏爾不足六英裏之處。特裏爾位於摩澤爾河畔,戰略位置非常重要。一旦德國人被逐出該城,就隻能一路退回萊茵河。

  傍晚,巴頓打電話給布雷德利,說自己已經看到了特裏爾,請求允許他繼續前進。盡管當晚第十裝甲師將奉命作為後備返回最高統帥部。布雷德利答道,繼續前進,這是說,在艾森豪威爾親自命令他返回師部之前,可以繼續前進。接著,他輕聲笑了起來,說他會離電話遠遠的。巴頓心想,他和布雷德利騙了艾森豪威爾一次。不過,布雷德利所謂的違抗命令隻是偽裝。他和艾森豪威爾已經私下決定讓巴頓偷偷挺進至萊茵河。這是一個秘密的協定,就連布雷德利自己的參謀部也對其一無所知。

  於是,第十裝甲師繼續向特裏爾挺進。2月28日午夜剛過,傑克・J。理查遜中校的特遣隊平靜地進入了該城東南郊,他們一彈未發就俘虜了一個用四門反坦克大炮守衛著一個鐵路交叉點的連隊。一個俘虜透露說,他的工作是將美國人到達的消息告知負責破壞摩澤爾河上兩座橋梁的那個小組。理查遜決心盡可能完整無損地奪取這兩座橋,於是便派出一半部下趕往北麵的橋梁。然而,他們還沒到,橋便被炸掉了。另一半兵力則趕往南麵的皇帝橋,該橋建於羅馬時代。

  理查遜親自率部前往皇帝橋。在滿月的照耀下,他看見自己的士兵被摩澤爾河對岸的輕武器牽製住了。他抓過自己五十毫米口徑的機槍,掃射著橋梁的盡頭,而後命令步兵排和五輛坦克過橋。六個醉醺醺的德國士兵試圖將另一端的通道炸掉,但是,他們還沒引燃炸藥,美國人就撲了過去。

  拂曉時分,在第九十四師幾支小隊的增援下,第十裝甲師的兩支作戰大隊橫掃了全城,圍捕著茫然而困乏的德國士兵。如今,特裏爾和它的橋梁都掌握在巴頓的手中,他既可以溯摩澤爾河而上,直抵科布倫茨和萊茵河,也可以轉向東南,進攻薩爾工業區。無論他選擇哪條路線,誰又能阻擋他呢?正在這時,有人給巴頓送來了一封盟國遠征軍最高統帥部發來的電報,命令他繞開特裏爾,因為要占領該城需要四個師的兵力。巴頓機智地回複道:我已經用兩個師拿下了特裏爾。你們希望我做什麽?把它還回去?

  同一天,即3月1日,辛普森的第二十九師中的步兵占領了門興―格拉德巴赫。這是迄今為止攻克的最大的德國城市,距萊茵河隻有十二英裏。在辛普森看來,“手榴彈”行動是一場“每一腳都踢得完美無缺的足球比賽”。

  艾森豪威爾視察了第九軍的司令部。他說,他最感興趣的是辛普森有何計劃在萊茵河上奪橋。這一地區有八座橋梁,隻要大膽而迅速地追擊,至少可以奪取一座。辛普森說,他計劃在第二天出擊,奪取諾伊斯・杜塞爾多夫的三座大橋中的一座。他們坐著一輛敞篷吉普冒雨趕赴前線,去檢閱剛剛奪取了門興―格拉德巴赫的那個團。艾森豪威爾說道:“我想向你們透露,過幾天,你們將可以見到丘吉爾首相。你們有什麽車?”

  辛普森隻有一輛普利茅斯,顯然,後方總有人“挪用”配給他的車子。

  “我來處理這件事。”艾森豪威爾說,“還有一件事。丘吉爾喜歡喝蘇格蘭威士忌。一定要準備充足。”

  戰士們認出了坐在吉普車前座上的艾森豪威爾,狂喊道:“那是艾克!”兩位將軍踏著泥濘登上了山坡。大約三千六百名步兵聚集在那裏。辛普森介紹了盟軍總司令。艾森豪威爾動人地向大家講了五分鍾的話。但是,當他轉身離去時,他的腳滑了一下,重重地坐在了泥水中。戰士們一陣哄笑。艾森豪威爾費力地站了起來,微微一笑,像拳擊手那樣敬了個禮。戰士們又是一陣轟響――不過這一次是歡呼。

  當天,艾森豪威爾還拜會了蒙哥馬利。他暗示說,他對布魯克施計使亞曆山大成為其指揮地麵軍事行動的副手一事完全清楚。另外,蒙蒂對此主意有何看法呢?蒙哥馬利回答,戰爭的結束已然在望,而亞曆山大的任命隻會激起某些美國人的不滿。“看在上帝的分上,讓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要再有進一步的摩擦了。我們馬上就要贏得對德戰爭的勝利。讓亞曆山大留在意大利。讓特德作為盟軍副總司令支撐到最後吧。”

  蒙哥馬利還有另外一位重要的來訪者。首相為了親自分享第二十一集團軍的偉大勝利,動身來到了歐洲大陸。3月3日上午,丘吉爾、布魯克和蒙哥馬利分乘兩輛勞斯萊斯前往馬斯特裏赫特探望辛普森。幾人在數名記者的陪同下上了車,起程前往戰區。辛普森想知道,丘吉爾是否想先去看看戰士們的住處。

  “齊格菲防線有多遠?”首相問。當他得知防線距此隻有半小時的路程時,便說等等再去看望戰士們。

  按照蒙哥馬利的建議,辛普森坐在了丘吉爾旁邊。不久,一輛吉普車追了上來,一名通信兵遞給首相一個小盒子。丘吉爾打開盒子,取出一副假牙,十分自然地塞進了嘴裏,然後開始向辛普森講起戰爭初期的一些故事。這讓辛普森深感榮幸。首相說,1940年德國入侵時,他曾飛到巴黎,向法國人建議與英國結成永久性的聯盟,但法國領導人拒絕了這一建議。提起敦刻爾克,他說:“我認為,能撤回五萬名士兵,我們很幸運。”

  當他們靠近一座橫跨在小溪上的橋梁時,辛普森說:“丘吉爾先生,我們前麵的橋下就是荷蘭和德國之間的國境線。”

  “停車,”丘吉爾說,“我們下車。”他穿過橋梁,爬下河岸,向一排“龍牙”走去。那是德國的坦克防衛係統。他等在那裏,直到蒙哥馬利、布魯克、辛普森和其他幾名將軍來到他身邊。橋上,一群通訊記者和攝影記者正期待地看著他們。

  “先生們,”丘吉爾聲音洪亮地說道,“我想請你們加入我們的隊伍。讓我們一起向德國的齊格菲防線撒尿。”他向正將鏡頭對準他們的攝影記者們晃著一根手指,大聲喊道:“這是與這場偉大戰爭有聯係的行動之一,但是,不準拍照。”

  布魯克站在首相身邊,“當丘吉爾在關鍵時刻向下看去時,臉上洋溢起孩子般愜意的笑容”,這讓他印象尤其深刻。

  在飛往西線之前,麵對激烈的爭議,丘吉爾曾要求下議院通過克裏米亞會議上關於波蘭問題的決議。“顯而易見,這些問題關係到世界的整個未來。”他說。如果西方民主國家和蘇聯之間發生某些可怕的分裂,那麽,人類的命運將會真的黯淡無光。

  “聯結三大國的紐帶和它們彼此之間的相互了解已經得到加強。美國已經深入地、建設性地卷入了歐洲的生活以及對其的拯救。我們三國已既實際又莊重地同時簽署了具有深遠意義的保證。”

  下議院以壓倒性的票數通過了雅爾塔會議上的決議,隻有二十五票反對。

  次日,即3月1日,羅斯福和他的夫人、女兒安娜以及女婿離開白宮,前往國會大廈。他想仿效丘吉爾,贏得兩院對雅爾塔決議的讚同。

  羅斯福夫人注意到,丈夫從雅爾塔回來後,有了顯著的變化。她發現他中午開始需要休息,越來越不願意見人。隻有向她談起雅爾塔時,舊日的熱情才重回羅斯福身上。“看看克裏米亞會議的公報吧,”他說,“它指明了道路!從雅爾塔到莫斯科,到舊金山和墨西哥城,到倫敦、華盛頓和巴黎。別忘了它還提到柏林!這是一場全球性的戰爭,而我們已經開始建立全球性的和平!”

  曾和總統一起準備雅爾塔會議上的講稿的薩姆・羅森曼覺得,總統已經倦怠了。“一切都已消耗殆盡。”他做了十二年總統,如今,這一工作壓垮性的效果已經越來越明顯。但是,勞工部部長弗朗西絲・珀金斯看著總統走進演講廳時,簡直喜出望外。他神情愉悅,目光炯炯,膚色又變得很好。她自言自語地說,這個羅斯福簡直是個奇跡。他累了,然而隻要讓他稍作休息,到海邊度個假,就能恢複精力。

  羅斯福總是在眾議院的講壇上向國會發表演說。此刻,一張安放了麥克風的桌子擺在距第一排座位僅僅一碼遠的地方。羅斯福走了進來。副總統哈裏・S。杜魯門和眾議院議長薩姆・雷伯恩跟在後麵。羅斯福第一次沒有站著講話。“副總統先生,議長先生,以及各位國會議員們,”他說,“我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坐著講話。不過,我知道你們很清楚,這樣我就不用拖著雙腿下端那十磅重的鋼鐵站著,對我來說就輕鬆得多。況且,我剛剛結束了一次一萬四千英裏的旅行。”

  這是羅斯福第一次提到他的病痛,正在收聽廣播的很多美國人都大吃了一驚。大多數人從不知道他們的總統是個瘸子。珀金斯女士想,他這番話說得那麽輕鬆隨意,親切和藹,而且毫不自怨自艾,因此,大家都沒有覺得不安。他接下來的演講也讓她印象深刻。演講回答了那些她應該會有但卻沒有說出來的顧慮。然而,與她相反,杜魯門卻沒有看出羅斯福那獨有的風格與手勢。而羅森曼不僅對羅斯福那結結巴巴、有氣無力的姿態心生沮喪,還覺得他某些即席的表述幾近荒唐,肯定是剛剛蹦進腦袋裏的。

  總統大略描述了雅爾塔會議的兩個主要目的:“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損失打敗德國”,以及“繼續為一項國際協定奠定基礎。該協定將在戰後帶來秩序與安全,確保世界各國的持久和平”。他談到了新的聯合國組織,以及預定於4月25日在舊金山舉行的首次會議。

  “這一次,我們沒有錯誤地等到戰爭結束再來建立和平機構,”他說,“這一次,正像我們通過共同的戰鬥最終贏得了戰爭的勝利一樣,我們還要共同工作,以防止戰爭再次發生。”

  如果說這次演講缺少羅斯福平素的口才,但它還是震動了國會。幾乎每一個與會者都被總統所表現出的勇氣和意誌深深打動了。最後,他贏得了一片誠摯的、充滿深情的歡呼。

  “我會盡快去溫泉療養院休息一下。”過了一會兒,他疲憊地對杜魯門說,“如果能在那兒待上兩三個星期,我就可以恢複健康。”

  就在丘吉爾和羅斯福向他們的人民闡述克裏米亞會議的成就之時,三大國自我誇耀的團結在羅馬尼亞出現了一道裂縫。美國在布加勒斯特的政治代表報告說:“一些極端的共黨分子開始加大要求,歪曲事實,並且指責政府所采取的對人民有利的立場。”警察驅散了反拉德斯庫聯合內閣的群眾示威,當地共產黨報紙將此事稱做“血腥屠殺”,並要求立即解散政府。

  羅馬尼亞管理委員會的英美成員要求召開會議,以解決這場危機,但是委員會的蘇聯主席卻予以拒絕。為了表示抗議,哈裏曼給莫洛托夫寫了一封正式信函,宣稱依照雅爾塔會議的協定,在羅馬尼亞發生的政治事件應該按照《關於被解放的歐洲的宣言》解決。對此,斯大林的回複是,派外交部副部長安德烈・維辛斯基前往布加列斯特。在雅爾塔時,維辛斯基總是露出一副親切的笑容,至少在表麵上很吸引人。而來到布加勒斯特,他卻選擇危言恫嚇,命令羅馬尼亞國王立即解散拉德斯庫政府――而且隻給他兩小時零五分鍾去物色一位新總理,並公開宣布這一任命。外交大臣維索阿努抗議說,國王必須遵守憲法原則。維辛斯基叫道:“閉嘴!”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走掉了。

  第二天,差不多是在羅斯福向國會發表講話的同時,國王任命斯蒂爾比親王代替拉德斯庫。然而,共產黨人卻拒絕加入這個政府。於是,維辛斯基命令國王重新作出選擇――任命皮特勒・格羅薩,他和共產黨有著密切的聯係。

  而在匈牙利的一個無名村莊,一位軍人卻進行了一場更為友好的外交。這就是托爾布欣元帥,烏克蘭第三方麵軍的司令。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陸軍元帥哈羅德・亞曆山大給他發了好幾封電報,要求與其會晤,討論一些軍事問題:他們的兩支部隊正在迅速地靠近,亞曆山大希望阻止它們正麵衝突。托爾布欣顯然是在按照莫斯科的指示行動。起初,他對這些電報不加理睬,但是,在亞曆山大禮貌的再三堅持下,他最終邀請其和幾位英美專家到烏克蘭第三方麵軍駐匈牙利總部會麵。這些盟國人員乘坐一架蘇聯C-47飛機飛至位於匈牙利邊境的一個秘密空軍基地,然後,又乘車在路況糟糕的鄉間公路上走了一個半小時。查爾斯・W。塞耶中校,美國駐南斯拉夫軍事代表團團長――一名職業外交官,西點軍校的畢業生――向陪同的俄國將軍詢問他們現在的位置。將軍說,他也不知道是南斯拉夫還是匈牙利。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座鮮花與果樹簇擁著的大村落。

  “這裏,”將軍說,“就是托爾布欣元帥的總部。”

  塞耶數了一下,大概有一百間小農舍。路上除了幾個哨兵,沒有其他行人車輛;也沒有電話線,或者任何本應在集團軍總部見到的設備。他們被帶到了托爾布欣的指揮所所在的農舍。等了一會兒,元帥便大步走了進來。在塞耶看來,他似乎是從《戰爭與和平》中活生生地走出來的。托爾布欣塊頭很大,圓臉盤,頭發稀稀落落。亞曆山大的情報處處長,英國師長特倫斯・奧雷也認為,他像個典型的革命前的皇家軍官――性格豪爽,讓人印象深刻。

  托爾布欣隱藏起自己因被迫與亞曆山大會晤所致的一切煩擾,相當熱情地問候了客人們。他首先建議簡單吃頓早餐,然後帶領客人們來到膳廳,大家開始享用擺好的醃鯡魚、火腿、沙丁魚、奶酪和伏特加酒。塞耶注意到,有人用一個特殊的酒瓶給蘇聯元帥斟酒。托爾布欣發現他在觀察自己,快活地以窺探的罪名罰了他三杯伏特加。過了一會兒,又罰了他四杯,因為他又在觀察另一名俄國人使用同一個酒瓶。

  飯後,軍事專家們開始開會。塞耶和菲茨羅伊・馬克萊恩準將――由丘吉爾派至南斯拉夫那位――在村中閑逛著。這是他們見過的最新奇的軍事基地。看上去,似乎托爾布欣和他的參謀人員,帶著一群漂亮的當地女兵,幾個小時前才到達這裏。這讓塞耶想起了葉卡捷琳娜大帝的寵臣波將金為取悅他的情婦而建造的那些假村莊。

  亞曆山大覺得,這次正式會晤非常友好,但是卻沒有成效。他為盟國戰鬥機的飛行員無意中炸死了一名紅軍集團軍司令而表示歉意。他說,如果托爾布欣可以通知他前線的位置,就可以防止這種令人遺憾的事故。托爾布欣答道,死去的集團軍司令是他最好的一位朋友。接著又一臉順從地補充說,“沒必要再談論是否告訴你我們前線的位置。莫斯科方麵說不行。”

  當晚的宴會十分豐盛,巨大的鱒魚、烤火雞、整隻的乳豬、伏特加、香甜的克裏米亞香檳酒,還有來自高加索的甘醇的白蘭地。最後,隆重地呈上了一個冰淇淋蛋糕,上麵裝飾著富有寓意的小雕像和象征愛國的符號。大家推杯換盞,氣氛越來越輕鬆。巨大的餐桌旁,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一位紅軍的四星上將問麥克萊恩,他是在哪兒學了一口流利的俄語。這位英國準將說,莫斯科大審判期間,他在蘇聯待過幾年。俄國人友好的麵孔上突然布滿了陰雲。“對於一個外國人來說,那肯定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年代。”他說,然後便轉向了另一側的鄰座。

  宴會結束後,一位蘇聯中將陪同亞曆山大來到他的住處,塞耶作為翻譯隨行。當他們走進亞曆山大下榻的那間村舍時,一位身穿製服的迷人的金發女郎正睡在一張長椅上。

  “我可以問一下這是誰嗎?”亞曆山大禮貌地問道。

  俄國將軍結結巴巴地說他不知道,這話讓人很難相信。“事實上,”他又飛快地補充道,“她平時就住在這間村舍裏。可能是出於本能又回來了。”

  “就像一隻回家的信鴿?”亞曆山大反問道。

  他們叫醒了那個女孩,然後把她打發走了。塞耶在他和亞曆山大參謀部的一個美國人萊曼・蘭尼茲爾少將合用的住處也發現了一個女孩。

  “該死,這裏發生了什麽事?”蘭尼茲爾問道,“這個女兵是幹嗎的?”

  塞耶解釋說,表麵上看來,她似乎是個勤務兵。“她會住在外麵的房間裏,不用擔心。”

  在那個房間裏,她已經在長椅上為塞耶鋪好了床位。她像對待一個孩子似的幫他掖好被子,給他拿來一杯熱牛奶,然後裹上大衣躺在地板上。早上五點,她用一塊又濕又涼的破布給塞耶擦臉,把他驚醒了。給他刮完臉之後,她說:“張開嘴吧,我給您刷牙。”

  大家和托爾布欣共進早餐時,又是從頭到尾的伏特加。第二天在貝爾格萊德醒來時,大部分盟國成員幾乎什麽都不記得了。毫無疑問,這一切都是莫斯科事先計劃好的。

  在布加勒斯特,自從維辛斯基讓羅馬尼亞國王組建以蘇聯選擇的格羅薩為首的新政府以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是,國王的大臣們仍在猶豫。最後,在3月5日,維辛斯基的耐心耗盡了。他命令國王在當天宣布成立格羅薩政府。他叫嚷道,如果不這麽做,就會被蘇聯認為是一種敵對行為。七點鍾,新內閣――包括十三名格羅薩的支持者,以及四名其他黨派的代表――宣誓就職。

  和他在危機之初所做過的一樣,哈裏曼提出了抗議。然而,他隻是被平淡地告知,舊政府是法西斯政府。蘇聯人擺出唯一真正的民主捍衛者的姿態,宣稱“與民主原則水火不容的拉德斯庫的恐怖主義政策已被新政府的成立排除了”。

  而曆史總是極盡嘲諷之能事:約瑟夫・戈培爾博士最近寫了一篇題為《2000年》的文章,警告西方注意這種兩麵派的做法。可是,誰會相信一個敵人呢?尤其是當他隨意地把事實與虛構混為一談的時候。

  ……在雅爾塔會議上,帝國的三位軍事領袖為了實現其滅絕德國人民的計劃,決定將德國占領到2000年……

  這三位人物多麽沒有頭腦!或者至少是其中的兩位。因為第三位,斯大林,比他的兩個搭檔要遠為深思熟慮。

  如果德國人投降,蘇聯將占領……德國的大部分領土,以及整個歐洲東部和東南部。在這一大片領土前方,包括蘇聯,鐵幕即將落下……歐洲的其餘部分將陷入政治混亂之中,而這正是布爾什維主義到來之前的準備時期……

  如果說戈培爾沒有什麽別的成績,至少他所發明的“鐵幕”一詞足以使西方人久久思索――並最終將其當成自己的話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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