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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密雨斜侵薜荔牆

  就在小拇指節大小的朱紅色藥丸即將落入沈青顏口中的一刹那,隻聽耳邊一聲急叫:“青顏不要!”一虛影在沈青顏眼前晃過,藥丸已被容逸之所奪。

  他叫她“青顏”?除了師父慕容昭,他是第一個這麽喚她閨名,且不讓她生厭的。沈青顏心中一陣顫栗,一種奇妙的感情從她心底溢出……

  黑衣人一看情勢不對,登時也不留情麵,劈掌就衝沈青顏招呼,鷹爪擒拿手又快又狠,直掐沈青顏雪白的頸脖,沈青顏避身閃過,順帶抽出腰間軟劍,一套“碎影劍法”噌噌使出,劍指黑衣人腋下、手踝、腳踝等軟處,招招不留情,礙著黑衣人每一招都出不完整,勉強招架。而她白衣飄逸,出手極快,且淩厲幹脆,整個人攏在劍風之中,恍若圈圈白影,教人目不暇接。

  這是容逸之第一次專注看沈青顏使劍的功力,不免驚詫她武功招式與暮月山莊所用的隱隱相似。但他沒時間細想,白扇飛舞,迅速加入戰局。可歎的是他的招數竟似與沈青顏的劍法相輔相成,細看下來又無甚關聯,但沈青顏每一劍招點到黑衣人,容逸之總有後招緊跟著襲黑衣人另一處軟肋。黑衣人左右上下開弓,仍乏力抵抗,額角滲出滴滴汗珠。

  幾十招拆下來,二人也漸漸察覺到彼此招數的契合,配合得愈加得心應手。可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修為,連連被壓製幾十招,每一拳掌生風仍虎虎有力,容沈二人每次與他掌風相錯的部位,總生生疼痛,猶如利劍擦過一般。

  再這樣纏鬥下去,二人也決計撈不到什麽好處!

  容逸之望向沈青顏,沈青顏也正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眼中同時閃過同一個信息——速戰速決!

  沈青顏袖間白綢呼出,以綢比劍,配合右手軟劍,單手劍化作雙手劍,威力更大了許多。容逸之也毫不含糊,白扇橫逼,出招更快過往。

  眼看黑衣人漸漸落於下風,勝負立分時,陣外突的飛入一身影,離沈青顏還有幾米遠,一股懾人寒氣已直抵沈青顏腰間,她眼角輕瞥,這一看不得了——對方正是不久前在峭壁上所遇的那名身手不凡的漁夫!他手持長刀,刀刃染著紅,鮮血正從他手臂間幾道又深又長的傷口流出,滴滴流落在刀鋒尖,再滴答滴落在泥地上。可他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傷,呼著大刀便朝沈青顏砍來!

  沈青顏避無可避,隻好硬生生勉強以軟劍相抵,這一擋不要緊,反而令自己空洞大開,給黑衣人有機可乘,他當下毫不遲疑的衝沈青顏就是一掌,沈青顏一口真氣沒提上來,禦不住這強勁掌風,登時噴出一口鮮血!血沾汙了她的白裙,在輕紗幔絲上暈出一朵朵“血花”。

  他緊接著還要衝沈青顏天靈一掌,容逸之忙不迭以以白扇相格,整個人擋在沈青顏麵前,就似一道銅牆鐵壁,替她暫頂住黑衣人的狠烈攻勢。

  形勢一下逆轉過來!原本是容逸之、沈青顏以二搏一,現下反而變成黑衣人與那漁夫以多打少!

  好在那漁夫招式普通,就似隻有一通蠻力,掄著長刀一刀一刀向容逸之砍去。容逸之專心應付黑衣人,隻騰出一點精力便足以應付那漁夫。

  雙方你來我往,纏鬥激烈。沈青顏撫著胸口,胸間一股熱氣,頂著喉間,腥味兒從她唇齒間溢出,沿著嘴角滴在她的領口。

  但她眼睛眨都不眨,緊盯著這場驚心動魄的武鬥,突然眼中靈光一閃,驚嚇、恐懼從她黑珍珠般透亮的星眸中閃過,雙手緊緊握拳,長長的指甲嵌肉裏,隱著血紅。隻聽她尖聲叫道:

  “容公子小心!他刀尖有毒!”

  就在她提醒的這一空差,漁夫手中的長刀已劈空而下,正對著容逸之的右肩!

  沈青顏連想的時間都沒有,一個橫身擋在容逸之右側,刀口在她眼前劈落!

  刀劍相拚的鏗鏘聲在她耳邊回響,叮叮當當……

  她仿佛聽見幼時掛在她窗前的風鈴響,耳邊響起師父給她批的命:“蜻蜓飛去複飛來。命中有劫逃不過,命中無情卻有情。”

  沈青顏緊閉著眼,任由刀起刀落……

  忽地,一個寬厚的胸膛將她護在懷裏,她猛睜開眼,正對上郎觴軒意味深長的笑容,原來他聽到陣中刀劍相搏之聲,也飛身入陣。此時他手中未出鞘的水銀色長劍架住那落在半空中的大刀,煙灰色瀲灩的眼眸深深注視著沈青顏,口中笑道:

  “你不用這般求死吧?”說著,持劍的右手略一使勁,漁夫就像被什麽東西橫生拉開般,腳步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容逸之一邊招架著黑衣人的淩厲掌風,趁空回神瞥了一眼沈青顏,他知道她剛才為救自己差點命喪刀下,他衝沈青顏喊了一聲:“沈姑娘,你沒事吧?”精神仍不敢渙散,一一招架住黑衣人的攻勢。

  “我沒事!”沈青顏從郎觴軒的懷中掙脫開,說道:“你去幫容公子,這裏我來!”說著,也不用軟劍,徒手空拳就向漁夫襲去。明知刀鋒藏毒,招式上卻毫無避忌。

  郎觴軒瞧她足可以應付,也不停頓,當即加入戰局,與容逸之聯手共抗黑衣人。

  黑衣人一看大勢已去,也無心戀戰,朝漁夫大喊:“退!”

  漁夫當機了然,大刀也不要了,胡亂丟向沈青顏,那刀刀鋒銳利,刀身亦不輕,被砸中也不是鬧著玩的。沈青顏避身一閃,漁夫已趁這個空當騰空躍起,躲進那“神農百草陣”中。

  黑衣人也不示弱,不知從哪兒噴出一陣白煙,容逸之和郎觴軒恐是毒,避袖不聞,黑衣人當即隨同漁夫也躲入“神農百草陣”中。

  隻留下容逸之、沈青顏、郎觴軒三人進退兩難,向再出陣已不可能,但要破陣又談何容易?

  容逸之這才看到郎觴軒,見他氣宇軒昂,身手不凡,便求助沈青顏,問道:“這位是……”

  郎觴軒拱手自答:“在下郎觴軒。”

  “郎觴軒?江東第一財莊‘利廣源’的東主郎觴軒?”

  容逸之聽說過這江東第一財莊,隻因暮月山莊麾下有些生意也與他們有來往,父親容顯中毒休養後,他曾暫代管過莊中事務,對利廣源印象深刻。他們以典當行業起家,如今生意範圍已擴展到茶莊、酒肆、客棧、絲綢莊、古董,與江湖中各大勢力感情交好。偏生他們的東主行蹤隱匿,極少與江湖中人來往,大多數時候都派代理人外出談判。因此,大家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竟對此人身世背景一無所知。容逸之本以為他該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或至少也與自己的父親同輩,卻沒料到竟是如此年輕的翩翩公子,年齡在二十五歲上下,同自己相仿。

  郎觴軒笑笑,答道:“正是在下。”

  沈青顏莫名其妙的看著兩人,不明所以然,她常年居於深穀之中,初涉江湖,對這些江湖門派了解不深,也插不上話。她先前中了一掌,體內氣息已有些紊亂,再加上而後與漁夫大打出手,現下隻覺得胸口脹悶,嗓間泛著腥味,一大口黑血吐了出來。她的膚色原本就白透甚於常人,如今更白得嚇人,雙唇亦毫無血色。

  容逸之見沈青顏吐血,傷勢非輕,心下也有些懊惱,更悔讓沈青顏陪他冒這個險,忙從懷中掏出一粒療傷藥喂沈青顏服下,關切道:“沈姑娘,你坐下,我替你運功療傷。”

  卻聽郎觴軒冷語旁言道:“在這兒療什麽傷,還是想著怎麽出去的好。要是那兩個家夥從陣中衝出來再衝你二人打上一掌,怕是誰也沒法兒活著離開這滴雲峽穀!”

  容逸之橫皺眉頭,正欲爭辯,卻聽沈青顏道:“我的傷不礙事。郎公子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想輒離開這裏。”言畢,以拂穴手封住臍上七寸的鳩尾穴。

  此時,黑衣人在陣中心冷笑,大呼:“哼哼,還想活著從這兒離開?你們已經中了我的‘毒毛旋花’之毒,若無解藥,一時三刻便要一命嗚呼見閻王了!到時我就將你等三人煉成毒人,哈哈哈哈哈!”他笑聲陰森恐怖,如萬鬼哭泣,在這夜色中葚人心魄,“你們摸摸肋下第二根肋骨,是否酸痛?”

  容逸之與郎觴軒伸手一摸,肋骨果然隱隱作痛,卻連對方何時下毒都不察,心下立叫不好!隻有沈青顏麵無懼色,反而輕笑道:“區區毒毛旋花,又怎比得上曼陀羅?”

  “你說什麽?”黑衣人聲調略有起伏,果真被沈青顏的話驚到。

  沈青顏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白白便宜讓你打一掌?老實告訴你好了,我衣領袖口上均沾有曼陀羅花粉,並配以你山下所種的山穀百合。你說是你的毒毛旋花狠毒,還是我的曼陀羅和五月花(山穀百合又名五月花)的毒性來得快?”

  黑衣人的聲音已有些戰栗,但還強保持著鎮定,回道:“哼,小娃兒休想使計騙我!那花草雖毒,但我至多吸食稍許,並未入口,不似你們,一路上來都聞著那山下花香,剛才我又中我用毒毛旋花製成的白煙,這下中毒甚深,等你們死幹淨了,我再掏你身上的解藥,你又奈我何?”

  “你說的不過是尋常製毒法子,聖域煉毒可沒這麽簡單!”沈青顏此言一出,容逸之立時回眼瞪之,那神情就像受了欺騙,不敢相信似的瞪著沈青顏。沈青顏輕搖頭,以眼神示意“我在騙他。”

  不料那人的回答差點讓三人絕倒!他遲疑許久,他們還道他真被嚇住了,誰知他好半天才姍姍回道:“聖域是個什麽玩意兒?”

  “恐怕他多年未離開峽穀,對外麵的世界一點都不了解。”郎觴軒低語道。容逸之和沈青顏點頭同意。

  郎觴軒嘴角一揚,心生一計,運氣呼道:“可憐啊可憐,你命不久已卻還不自知!凡中此毒者,渾身肌肉在三個時辰內必會僵化,最後會因窒息而死,慘不堪言!你若不信,就試試現在你的手肘還能不能夠到下巴!”

  那人想來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被嚇傻了,料想他果然以手肘回曲試圖碰觸自己的下巴,結果當然不可能辦到。

  郎觴軒見他半天不吱聲,知他上當,又叫道:“沈姑娘說她這兒還剩唯一一粒解藥,你要便要,不要的話,我們就此捏成粉末,就算我們死了,也要拉上你陪葬!”

  “不要!”那人果然害怕了,厲聲阻止,“……我給你們解藥就是了,讓那個受傷的女娃兒把解藥送過來!”

  他倒不糊塗,知道沈青顏受傷不輕,對他構不成威脅。

  郎觴軒一口回絕:“不行!你先放我們出陣,再換解藥!”

  黑衣人明顯遲疑,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答道:“我放了你們便是。聽著,往‘南星’方向走4步,轉向‘槁本’走6步……”他按部就班指明出路,容逸之、郎觴軒、沈青顏三人依言而行。

  沒想到的是,當三人依言走到“槁本”石板前時,他們身側四塊石板突然飛速轉動起來,不消半刻,這陣仗居然全變了個樣兒!

  “中計了!”三人登時醒悟過來,異口同聲道。

  還沒等他們采取行動,一塊比人高的飛石襲來,正衝著三人所站立的方向,三人分側避開,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煙塵四起,亂沙迷眼,等他們再睜開眼時,哪還見身邊同伴的蹤影?

  沈青顏獨個兒被困於三塊巨石中,這空間可比先前入陣時所處的地方小多了,說是個簡陋石牢也不過分——隻容一人轉身而動,連手臂都抬不起來。

  沈青顏不知其他二人處境如何,心下難免有些慌張,但她是何等心智?立時想到黑衣人費盡心思要將三人分開,定是對他們懷著畏懼,心下立定,正想呼喚容逸之和郎觴軒,判斷二人安危,一抬眼,卻看到黑衣人就立在她頭頂的石塊上,臉部表情藏於麵具之下看不真切,麵具上兩隻銀色月牙型眼睛襯著月色,流露出詭怪邪異的光澤。沈青顏身子微顫,一時竟有些被嚇到。

  隻聽黑衣人開口道:“擔心你的朋友?”那聲音就像從地底傳出,說不出的別扭。

  沈青顏聽他說起容、郎兩人的安危,神色一凜,追問道:“你把他們怎麽了?”

  “沒怎麽,”黑衣人邪魅的笑出聲,就像爛木頭磕著石頭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聽著別提多刺耳,“我滴雲峽穀數十年來,從未有人能全身而退,今兒個就算開了先例,你們三人隻需留下一人,另外兩人我便放了,條件隻有一個——你交出解藥!一命換一命。”

  “我憑什麽相信你?”沈青顏斜眼睨他,看她的眼神,全然沒把黑衣人的話當成一回事。

  “由不得你不信。”黑衣人自負的背著手,側立斜對著沈青顏,昂著頭,也不看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卻聽那邊石頭移動,容逸之和郎觴軒的呼喊聲傳來:“別聽他的!”

  “好,我相信你。我留下,你放他們二人走!”沈青顏微一凜眉,答道。別看她波瀾不驚,山崩於前仍麵不改色,腦中卻已迅速盤算著脫身之策。

  “不要!”容逸之和郎觴軒顯然都聽到二人對話,口氣頗為急切,攔阻沈青顏。

  隻聽郎觴軒大聲道:“豈有讓女子為我舍命的道理?你放他們二人走,我留下!曼陀羅的解藥在我這兒!”

  “別聽他胡說!”沈青顏厲聲反駁,將一幹責任攔到自己身上,“解藥在我這兒,你放他們走!”

  黑衣人側頭,居高臨下的瞟了她一眼,冷笑道:“小丫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想讓我放他們走,自己趁亂脫身?我豈會給你機會?喝下這個!”他長袖一甩,一個葫蘆形罐子落到沈青顏手中。隻聽他冷眼說道:“你喝下這媯鳩酒,我便放他們走。”

  “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為玄,在人為道,在地為化,化生五味,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藏為肝,在色為蒼,在音為角,在聲為呼,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在味為酸,在誌為怒。”這聲音醇厚富有磁性,調子四平八穩,自是來自容逸之。

  黑衣人聽聞,身子不禁微震,側目向容逸之所在方向瞥了一眼。沈青顏不明容逸之何以在此時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但轉念一想,料必有玄機,當即細細聽著,心底暗自揣摩。

  容逸之略一停頓,又接著道:“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肺主鼻。其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體為皮毛,在藏為肺,在色為白,在音為商,在聲為哭,在變動為咳,在竅為鼻,在味為辛,在誌為憂。憂傷肺,喜勝優,熱傷皮毛,寒股熱,辛傷皮毛,苦勝辛……”話音剛落,卻見黑衣人不知什麽時候已躍至他身前,麵具也掩不住他眼中厲厲寒光,直射向容逸之。

  容逸之扇子一甩,在胸前輕扇,嘴邊溢著笑意,道:“看樣子,我說的沒錯……”他話還沒說完,突的脖間一緊,黑衣人勾著鷹手,死死磕著他的脖子,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破了我陣中玄機,你隻能死!”

  容逸之也不抵抗,雙眼緩緩閉上,憋著一口氣,費勁的說道:“悉聽尊便。”

  黑衣人心一狠,一罐毒酒狠灌入容逸之口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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