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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霎時廝見說何如

  天未破曉,剛帶隊執行完搜查任務的鷹準即被告知雲王召見。他顧不得休息,即刻趕往偏宮。西楚雲宮的主殿被焚,雖說不至於破壞建築建構,卻也已將外牆燒得麵目全非,雕金空鏤被黑灰蓋住,整個宮殿外牆黑一塊、白一塊,哪裏還能看得出當初主殿的富麗堂皇?

  鷹準深吸一口氣,踏入偏殿。

  殿中金邊珠簾後,隱約有一個男子的身影,鷹準不敢怠慢,在簾前單膝跪下,恭敬行禮:“屬下參加雲王。”

  “鷹準來了?”簾後男子的聲音就像從地底冒出,悶悶沉沉,聽著十分別扭。純金打造的麵具遮住了他的臉,隻有麵具下那雙陰冷的雙眸閃著寒意。他身著錦衣華服,黑漆皮靴,黑亮的長發隨意係成一束,斜倚在王座上,居高臨下的問:“有收獲嗎?”

  “回稟雲王,屬下無能,尚未有結果。”鷹準直起身,恭敬回答。他的口吻平靜得聽不出害怕,也無失職的味道。隻簡單的道:“屬下定會全力追查疑凶下落,雲王請放心。”

  “放心?你叫我們如何放心?”一個柔媚的女聲不屑的輕哼,從鷹準身後越過,空氣中濃鬱的脂粉香味橫撲上鷹準的臉,六根銜珠鳳簪分別插入她兩邊的發髻,朱紅色的金邊朝服背麵繡著一對相對飛舞的雙鳳,她直剌剌的走上珠簾後的王座,坐在西楚雲王的身側,對鷹準的回話自是一百二十個不滿意,“鷹左使,你身負皇宮守衛之責,今次的事,雲王理當判你失職之罪。”

  “琉璃夫人教訓的是。”鷹準一臉默然,垂眼望著自己前方半寸的地麵,也不知對這番訓斥聽進去多少。

  偏殿的空氣似要凝結成塊,砸在鷹準的頭上。他明顯感覺到琉璃夫人的不悅,近幾年來,她在西楚的身份已與雲王正妃無異,差的隻是一個正式的冊封大禮。雲王對她的縱容簡直匪夷所思,起初還有人挺身而出彈劾勸諫,但在他們全部被西楚雲王下旨賜死以後,再無人膽敢有所非議。

  “哼!”琉璃夫人直瞪著鷹準,從腰間取出一物,丟向他。鷹準聞聲接住一看,竟是一塊月牙型的令牌。他不明所以的抬頭看向珠簾後的麵孔:“這是……暮月山莊的信物?”

  “這是在鍾韓離懷中發現的,他臨死時死死握著這塊令牌。”雲王接過話茬,聲音冰冷。

  “雲王可是懷疑是暮月山莊的人殺了鍾舵主?”

  “哼!本王可不蠢!賊人扔下這麽個玩意,就想把他們做的事嫁禍到暮月山莊頭上,引我西楚雲地跟暮月山莊大打出手,他們即可坐收漁翁之利!做夢!”雲王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撫著下顎,惡狠狠地說。

  “雲王可有什麽計劃?”鷹準揣測王意,謹慎問道。

  “賊人偷襲碧雲分部,無非就是為了王宮地圖!這縱火盜劍、殺鍾韓離的事兒,多半是一夥人作為!他們既是要把禍推給暮月山莊,我就遂他們的意!讓他們知道我西楚沒什麽事不敢做!”雲王狠力一拍金座扶手,扶手齊切切被砍下一塊。隻聽琉璃夫人接著道:“鷹準,這事兒交給你來辦!”

  “是!屬下遵命!”

  “放出風聲,凡舉報凶手、尋回冷霜劍者,西楚雲宮無條件答應他三個要求!無論他要金銀珠寶,還是美女宅契!”琉璃夫人頤氣指使的代西楚雲王下達最後的命令,鷹準沉下眼,嘴上恭敬應允,心中無奈難當。

  他在等,在忍,在期望那頂金漆王座上坐著的王,能與王座相匹配。

  西楚雲王揚言要斬殺盜劍者、為碧雲分部鍾韓離舵主報仇一事一經傳出,立刻在江湖上攪起萬丈波瀾。凡與人有仇怨過節者,均趁機誣告仇家,以圖借西楚雲王之手,害而殺之。西楚雲王看似鐵了心要揪出真凶,無論告發者是誰、無論真假,均一一派人滅之。一時間,江湖人心惶惶,各人均不知自己何時就會死於西楚劍下。略有思量者,也紛紛投奔暮月山莊及其庇護下的六門十八台。

  容顯端坐書房,手撚長卷不知多久,六門十八台已經收容了近千人,如今還有不少人陸續前往。

  “萬想不到,雲王竟如此大膽?”他持著六門送來的長卷的手微微發抖,這是因惱怒又克製所致。“咳咳咳咳!”情緒激動之餘,幾聲厲咳,聲撕竭力。

  “父親勿憂,小心身體。”容顯麵前,一位俊逸公子遞上一件長絨鬥篷,披在容顯背上。他容貌俊美,劍眉神目中了無戾氣,柔和得猶如一池春水,盡是溫潤之色。淡藍色的長衫勾勒出他挺拔修長的身姿,腰間深色黑牛皮製束腰,更顯得他英氣逼人。他手握一把白扇,十指修長,一副貴公子打扮,絲毫不若那些時常出入暮月山莊的習武之人。

  他便是容顯膝下獨子,暮月山莊少莊主,容逸之。

  屋外明媚的陽光從窗棱照射進來,斜射在容顯略顯蒼老的臉上,他的半張臉被光線的陰影遮著,陰晴不定。緊鎖的深眉像一道鴻溝,跨不過去。

  容逸之站在父親身旁,看到他愁雲慘霧的表情,深知事況嚴重。他悄聲支退管家,扶著容顯在書桌前的太師椅坐下,左手不經意間搭上他的脈搏,指尖猛然一顫,試問道:“父親,最近可有食用什麽特別的東西?”

  “什麽?”容顯心不在焉的應答,顯然沒明白。

  “孩兒怕是……父親已中奇毒。”容逸之不再遲疑,坦然相告。

  “什麽?我……咳咳咳咳咳!”容顯話還沒說完,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父親莫急,這些天你所吃所飲,可都是老管家送上的?”

  “是啊!”

  “可有吃過其他人送來的食物?或者有無應酬時吃過什麽?”

  “……隻有前兩日在映香居與舊友閑話時,嚐過那裏的核桃酥。”

  容逸之沉吟片刻,才道:“父親所中的乃是一種慢性奇毒,源自西楚之地,無色無味,即便吃下去,普通大夫也決計辨不出中毒症狀。幸好孩兒遊經西楚地時,曾得一位高人指點,對這種毒的毒性略知一二。我即可派人取藥,隻是父親這幾日都要安心臥床休養,切不可運功動武。”容逸之此言隻是安慰,其實他也無把握可醫治此毒。

  “西楚……?莫非是西楚雲王?”容顯一想至此,哪裏能安心?咳嗽更劇。

  “父親,唯今之計,切不能讓外人知你身中劇毒,以免恐慌更甚。更怕郎霸天一旦得知,便會趁機來暮月山莊滋事。你還是修養的好。”容逸之句句均說在容顯心坎上,他隻得默然點頭,聽從容逸之的勸告。

  容逸之安頓好父親臥床,待聞其呼吸均勻後,方才躡手躡腳退出房門。

  剛走幾步,隻聽一聲清亮的女聲傳來,聲音甜巧可人:“逸之哥哥,叔父身體好些了嗎?我剛去廚房燉了盅雞湯,正要拿給他呢。”尤其是喊“逸之哥哥”時,語氣中剛添撒嬌、親昵的味道。

  容逸之臉上原本帶著些許愁容,也因為這一聲甜甜的呼喚而舒展:“袖兒。”

  被他喚作“袖兒”的女子名叫寧紅袖,原是遺孤,被容顯帶了回來,做親生女兒好生調養,與容逸之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感情頗佳。她朝著容逸之迎麵走來,黑順長發被梳成一個精致的蝴蝶髻盤在腦後,隻留兩縷青絲垂至胸前,杏眼梢眉,眼角微微上翹,生的一雙丹鳳眼,靈氣逼人,尖而高挺的鼻梁小巧精致,櫻桃小嘴隻略比鼻翼稍寬,倒是江南美女的標準長相,豔而不媚,嬌而不俗。她身著絳紅色長裙,係在腰間憂喜玲叮當作響,雙目抬笑,嘴角輕揚,嫋娜身姿,望著容逸之走了過來,嘴上說:“怎麽?伯父風寒加重了?”

  容逸之搖搖頭,接過她手中端著的托盤,隨她返身往父親房間走去,邊走邊說:“父親……被人下了毒。”他的聲音很低,更帶著憂慮。

  “伯父被人下毒?何人如此大膽?”她深知事情嚴重,著急問。

  “現下還不知……待……”他邊說邊輕推房門,竟沒料到屋中竟然有人!

  一美貌婦人側立在容顯床頭,從外表看似三十出頭,肌膚勝雪,光滑白皙,發髻飛雲入鬢高高盤起,銀蛇狀的頭飾沿著發跡盤符之上,額間以銀色微粒綴出三瓣花的形狀,魅惑的眼妝邪妄冷傲,斜睨著門外瞠目結舌的容寧二人。

  容顯靠在床邊,驚詫的望著她,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被推門而入的容逸之和寧紅袖打斷。

  寧紅袖突見有人立在房中,本能尖叫,當即又急掩住口,雙眼圓睜,驚嚇無比。容顯一眼就認出來者不善:“毒王聖母?”

  毒王聖母輕哼一聲,背對著容逸之道:“本宮想與故人說幾句都不成了,你這暮月山莊閑雜人等真多啊!”

  容顯運氣,強撐站起,走到桌前坐下,才對毒王聖母介紹道:“他是我兒逸之。”

  “他就是逸之?上次見他時他還是個小娃娃,如今竟出落如此,有子如此,你也不必擔心後繼無人了。”毒王聖母轉而上下打量容逸之,嘖嘖稱讚。“看你的樣兒,這毒下得可不輕,誰這麽狠心腸?”她隻消一眼,便看出容顯麵色不對,說道。

  容逸之心中一凜,代父否認道:“父親並未中毒,隻是天涼偶染風寒。”

  “哦?是嗎?容少莊主,論毒你可不如我在行。依我看,你父親所中乃西楚奇毒‘噬心蠱’,多半是郎霸天那小人所為。”論年紀,毒王聖母比起西楚雲王倒小了十歲有餘,提起他時語氣竟是不屑。

  “你可有救治之法?”容逸之自知毒王聖母用毒之術天下無敵,無論何種稀奇古怪的毒藥,到她手上均能迎刃而解;她自己的用毒本領也頗高,故論武功她雖非絕頂高手,但僅憑用毒妙招就無人敢招惹,這也是為什麽她所率領的“聖域”能與“暮月山莊”、“西楚雲地”平肩而禮,三分天下。想到這層,容逸之也盼望她能施以援手,救父親一命。

  “辦法倒是有,隻是我不願治。要是容顯真有什麽萬一,我樂得看慕月山莊群龍無首,自家內訌的樣子。”毒王聖母冷笑道。

  容逸之知道求錯人,當即不語,狠瞪著毒王聖母。

  “你來做什麽?”容顯終於開口,直奔主題。

  “嗬嗬,我偶然聽聞暮月山莊莊主身體不適,念我們相識一場,正巧經過便來探望。”毒王聖母沒心沒肺的笑道,“不料一來方知,可不是染風寒這麽簡單,真是天大的消息!如今天下除我以外,萬找不到第二人可救你一命。你就安心的去吧!”毒王聖母仰天大笑,一拂袖,竟如一陣紫光,乍然在眾人麵前消失不見。

  容顯呆坐半響,方才說:“想不到她的武功又精進了……”

  容逸之急忙上前扶住搖晃的父親,急問:“父親,身體要緊!孩兒扶你上床休息!您放心,我定能找到醫你之法!”

  容顯輕輕掙脫容逸之扶著自己的手,歎道:“當今天下,毒手第一家非毒王聖母一人莫屬,她既說無救,我自不必強求。命該如此,隨它吧……”說罷,強撐著身子,蹣跚移步坐上床,背對著容逸之躺下。

  容逸之心下已哽咽,不敢在父親麵前表露,暗暗咬著牙強忍難過。一張俊臉也覆上了陰晦,掩不住的痛。他勉強壓著嗓音,強裝平靜的向容顯告安,猛回頭拉著紅袖就往外走。一直拖到距離容顯所居的頤淵閣老遠的地方,才突然回頭將紅袖抱了個滿懷。

  “逸之哥哥……”寧紅袖輕拍他的背,柔聲安慰,“伯父的病會好的,你別擔心。”其實她明白容逸之能傷心至此,容顯的毒傷絕非那麽好救治。

  “袖兒……”容逸之的頭深埋在寧紅袖的肩上,聲音嘶啞而哽咽:“當年是你……如今是爹,無論誰,我都救不了……”

  寧紅袖心中一震,原來當年那場意外,容逸之一直記在心裏。若不是因為那件事,或許今天一切都不會如此複雜……

  她緊緊抱著容逸之,說不出話,俏麗的丹鳳眼中竟也蒙上了一層水霧,有太多難太多痛,她默默獨自承受了多年,始終不敢告訴容逸之,也永遠不能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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