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解放背著一個沉甸甸的掛包,急匆匆地穿過馬路,然後拐進百貨大樓邊上的一個小胡同。一對青年男女正焦急地在一棵大楊樹下張望,瞧見武解放出現在了胡同口,忙迎了上去。
“哎呀,”男青年抱怨說:“讓我們好等。”“好飯不怕晚嗎。”武解放來到男女青年麵前,放下肩上的掛包,嘻嘻哈哈地解釋:“你們定做的這兩套新婚衣服,我們可費老勁兒了,請你們多給我們宣傳宣傳。”他說著拉開掛包,從裏麵取出衣服,用雙手抖開,“滿意嗎?”
“滿意滿意!”女青年從武解放手中接過衣服,在身上照量了一下,喜歡得連連說:“謝謝了,謝謝。”“不錯,真不錯!”男青年也接過一套衣服,一打眼就樂嗬嗬地說:“我們回去保證為你們多多宣傳。”
“好,那我就先謝謝你們了。”武解放興衝衝地說完,機警地向四周瞧了瞧,見李瘸子正在樹下和兩位買衣服的顧客做著交易,胡同口又湧來幾個陌生人,就提醒青年男女說:“快收起來,別讓人給沒收嘍。現在抓得可邪呼啦。”他說著拉好掛包,一起身,突然發現叢娟娟和一個戴眼鏡的男子並肩漫步走向老楊樹,恰好叢娟娟轉臉和那男子說話,停住了腳步,武解放深深吸了口氣,抿緊嘴,狠狠瞪了叢娟娟一眼,拎起掛包就要走上去。
這時,身後呼呼跑來兩名戴著“糾察隊”紅袖標的漢子,一個奔向了李瘸子,另一個直接來抓武解放,武解放見勢不好,撒腿就向胡同深處跑去,很快就沒了影。糾察隊員落下好一段距離,見武解放沒了影,就停下來,站在路邊喘著粗氣。
“是他……”叢娟娟發現拎包逃跑的武解放一驚。“怎麽了?”彭大誠朝武解放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問:“你認識?”
“認識,剝了皮我也認識他的骨頭。”叢娟娟冷蔑一笑,對彭大誠說:“我們下鄉在一個連隊,他是個混小子,不要戶口了,回城裏來搞這種投機倒把行當。”彭大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他對叢娟娟說:“娟娟,我還有點事,我們就在這分手吧,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好吧--明天見。”叢娟娟戀戀不舍地與彭大誠分了手,一個人走了。
武解放見糾察隊走了,就從胡同裏走了出來。躲在一邊的彭大誠迎了出來,武解放拎著掛包湊了上去,“同誌,買不買不要布票的衣服,就是你們知識分子穿的中山裝,特棒!”彭大誠笑了笑:“看看。”
武解放向彭大誠一甩頭,彭大誠會意地跟著他來到一個隱蔽處,武解放從包裏拿出一件銀灰色中山裝上衣,展示著問:“怎麽樣?”“多少錢?”彭大誠眼睛一亮,很喜歡地接過來,“真不錯。”
“八塊五毛錢。”武解放沒有遲疑,張口說:“多便宜啊!”彭大誠脫下棉大衣,把中山裝穿在了身上,試了一下很得體,便掏錢:“小夥子,剛才那個糾察隊抓的是不是你?”
武解放一怔,仔細瞧了瞧彭大誠,“你--”彭大誠從褲兜裏遞出了十塊錢,遞上,見武解放吃驚地看著自己,就笑著問:“我怎麽了?”
武解放接過錢,不冷不熱地說:“是你和叢娟娟在一起壓馬路的吧?”“小夥子,”彭大誠笑了兩聲,認真地說:“什麽壓馬路壓馬路的,一個單位的,順道走在一起了,怎麽,聽說你倆是下鄉在一起的?”
“哼。”武解放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彭大誠,氣呼呼地回答:“不光在一起,還搞過對象!”“噢,”彭大誠知道對方在有意用話氣自己,但他並不在意,還是麵帶笑容地說:“還搞過對象?不是處黃了嗎?”
“她是不是說我壞話了?”武解放自知叢娟娟不會說自己的好話,就解釋說:“她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你別聽她瞎扯。”“沒有,沒有,”彭大誠連忙搖搖頭:“她隻是說你戶口都不要就跑回城裏了。”
“嘿,”武解放一聽更來氣了,接話說:“她還舔臉說呢,她沒說我為什麽不要戶口了吧?”彭大誠笑著說:“這麽說,和你倆鬧的不愉快有關?”
“沒什麽,沒什麽。”武解放突然像醒悟似的,就沒再說下去。彭大誠卻問:“這麽說,是她返城不要你了?”
武解放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就順口說:“是她不要我了,也是我不要她了。”“小夥子,”彭大誠拍了拍武解放的肩膀:“有個性,有個性……”
“同誌,沒有零錢。”武解放把接過來的十元錢放進衣兜裏,抱歉地說完,又說:“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破點零錢去。”彭大誠倒爽快地說:“沒有就算了。”
“不行,”武解放連忙說:“那可不行。”彭大誠拎著衣服:“這衣服料好,手工也好,我很中意,就這樣吧!”他說完轉身走了。
“等等,”武解放剛要追上去,又來了一個位買衣服的客人,武解放就衝著彭大誠喊道:“我去破零錢--”彭大誠回頭,向武解放招了招手:“算了,算了--”
武解放一邊接待著顧客,一邊目送著彭大誠離去的背影。
夜,天空又飄起了雪花,晶瑩的雪花,像在著意塗抹一切生靈的色澤,飄飄揚揚。惟有不時穿過街區的車燈,還能攪動出生命的幾片靈光。
武解放背著空掛包,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家走著,地上的積雪被踩得“嘎嘎”直響。他來到大門前,取出鑰匙打開門,進了院子又把大門從裏麵反鎖好,一進屋,瞧見武大勤和郭頌美正擋嚴窗簾坐在炕上點錢。
“媽,”武解放一看炕上放著一大遝子錢,就興奮地問:“咱們掙這麽多錢了。”“解放,”武大勤從炕上拿起錢,在手上掂量掂量,讓武解放猜:“你猜有多少了?”
“我看--”武解放從父親手中接過錢,也掂量掂量,然後笑著說:“足有五千多塊?”“放兒,”郭頌美喜滋滋地小聲說:“七千八了!”
“哎喲,”武解放放下錢,驚歎道:“這麽多了。”“放兒,就這麽幹吧,”郭頌美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錢掙多了,爸爸、媽媽領你回咱們山東老家。把祖上留下的那幾間房子修一修,一色紅磚青瓦。什麽戶口不戶口的,咱老家農村不講究那玩意兒,給你找個漂漂亮亮的媳婦,那說媒的還不踏破門檻呀!”
“要回去,你們娘倆回去。”武大勤收拾起炕上的錢,交給郭頌美:“我是不回老家去了,人多地少,日子太難混了,有錢娶個媳婦,就是兩個人都沒戶口,買點黑市的糧吃能用幾個錢--”“爸、媽,瞧你們,都說什麽呢,”武解放坐在炕頭上:“眼下是還得好好幹,不要說那些沒邊沒沿兒的事兒,對了,媽,我有竅門兒了,你能做多少,我就能賣出去多少。”
“你小點兒聲,”郭頌美趕緊下炕,來到窗前,聽聽窗外的動靜:“什麽竅門兒?”“聽我說。”武解放一伸舌頭,笑了,隨後在郭頌美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陣兒。
“好兒子,”郭頌美聽完,樂得合不上嘴,一拍武解放的肩膀:“我看行,就按你說得那樣,準沒錯。”“你們娘倆神道道的,又在搞什麽鬼。”武大勤在一旁說完,見郭頌美和武解放都沒有接話,就問:“有什麽秘密?說出來聽聽。”
“這可是軍事秘密。”武解放說著,瞧見父親一臉的迷惑,怕他著急,就又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放兒呀!你跑了一天了,餓壞了吧。”郭頌美說:“媽這就給你做飯去……”
郭頌美說著就去了廚房,一會兒又折進裏屋,對武解放說:“要說呀,娟娟那個姑娘給咱武家做不了媳婦怪可惜的!那姑娘怪精靈的。”“有什麽可惜的!”武解放在炕頭躺著,一聽忙坐起來。
“倒也是。”武大勤坐在炕沿邊,抱著雙手,他尋思了一會兒說:“不光機靈,還會說話會辦事兒,已經成國家幹部了。”“要是身上沒有亂七八糟的事兒多好,說話像脆蘿卜似的,”郭頌美從心裏喜歡叢娟娟,仍不死心地說:“再說,主意正,找這麽個媳婦能頂起門戶來。”
“媽,”武解放下了地,在地當中走了兩個來回,心煩地說:“別提她了,好不好,我心裏有數,不知道怎麽的,現在,一提她,我從心裏往外惡心,再說,她又找對象了。”
“找對象了?”郭頌美見兒子心煩,也不打算再說下去了,剛要去廚房,聽武解放這麽一說,忙停下腳步,問:“哪個單位的?”“農科院一個戴二餅子的。”武解放沒好氣地回答。
“喲,”武大勤瞧著武解放,喲了聲,說:“行啊,她叢娟娟挺有本事啊,還是個國家幹部--不知人咋樣?”“我見過,那人不錯,挺沉穩,”武解放一本正經地說:“我不是說,就叢娟娟那個浮精神勁兒,弄不一塊兒。”
“可能人家還不知道她的老底兒……”郭頌美還想說些什麽。“媽,別提她了。”武解放趕忙打斷,催促說:“快去做飯吧!我爸和你還得連夜做衣服……”
快中午時,杜金生接到了徐亮和楊金環從農場駐縣城辦事處打來的電話,一個說,看來讓黃春雁回農場配合搞精神治療沒有希望,另一個說,看來讓學校退回黃春雁也沒希望,城裏的那些老師、學生都不怎麽講理。杜金生一聽倒是從心裏往外高興,他心裏的為後患擔憂程度大大降低了,非常熱情地囑咐徐亮一定招待好陳文魁的父母,讓辦事處給安排飯和休息的房間,讓他們吃完飯等著,他馬上安排車去接。
陳文魁的父母跟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樣淳樸善良,當官兒的給點好處、給點熱情就感動得不得了了,加上楊金環和徐亮單獨為兒子的事情來,這麽盡心,這麽陪著,悲痛之餘稍稍冷靜一下,又覺得過意不去了,何況自己的兒子是和黃春雁兩個人的事情,和人家又有什麽關係。當初聽到消息的悲痛,見到黃春雁的不愉快,便煙消雲散。他們吃完飯,正在辦事處招待所的房間裏休息,辦事處主任來喊,說是接他們的車子到了,來的車,竟是杜金生坐的北京吉普。
當聽完徐亮說這樣的車是從祖國的首都,毛主席居住的地方,也就是紅太陽升起的地方開來時。兩位老人更加感動了,好像是這一輩子能坐這樣的車也就滿足了。
時近傍晚,徐亮和楊金環帶著兩位老人坐著北京吉普車向八隊開去。漫山銀裝素裹,閃著寒光。這裏的環境除使兩位老人感到比城裏冷得多外,似乎連心裏也感覺到了寒氣,冷得是那樣空曠,好遠好遠不見一個村落,就像掉進一個大冰窖裏一樣。兩位老人想看車窗外看不見,用手指暖開玻璃上的冰霜,隻見雪地在搖晃,遠山在搖晃,掛滿雪花的樹也在搖晃,心裏禁不住在呼喊:“兒子,我的兒子文魁呀,你在哪裏?你在哪裏呀--還有多遠呀--”
吉普車總算進了隊區,然後直接開到了試驗室的門口。徐亮先下了車,隨後楊金環把兩位老人讓下車。徐亮走在前麵先推開房門,隨著一股熱氣撲來,陳文魁的母親先搶一步邁進門檻,一眼就看見陳文魁蜷曲著身子,頭朝牆躺著,聽到聲音半睜開眼瞧著進屋的人開始發愣,陳李氏急忙撲上去,雙手拉住陳文魁的一隻手,呼喚著兒子:“文魁,文魁--”
“看誰敢抓我!”陳文魁竟無表情地愣著,見徐亮等人都湊了上來,忽地坐起來大喊:“你們要幹什麽,要幹什麽?”“文魁,文魁--”陳李氏被陳文魁甩開了雙手,接著又伸出去說:“我是你媽媽呀,我的兒子,我是媽媽呀--”
“媽媽--”陳文魁哈哈大笑起來:“媽媽算個什麽--”“文魁!”楊金環湊上來說:“是你媽媽,是生你養你的媽媽呀。”她又指指陳李氏身後,“你爸爸也來了,都來看你來了。”
陳文魁說:“我不要他們看,徐……徐要和我去種‘蛤蟆頭’。”這時徐亮站在身後拿著一條帶煙葉的卷煙紙往前湊湊說:“文魁卷煙卷得好,卷得好,來一支吧?文魁--”
陳文魁一聽咧著大嘴笑起來:“卷就卷一支--”說著接過煙紙卷了起來。他剛一卷好,徐亮急忙劃著火柴給他點著,陳文魁抽一口,然後拍著胸膛向眾人說:“怎麽樣?卷得好吧?卷得好吧?”
陳榮焦、陳李氏兩位老人瞧著兒子眼睛發直和呆板的麵孔,聽著說話那發硬的口氣,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又都趕忙偷偷地擦掉。陳文魁又猛吸了一口煙,突然站起來下炕穿上鞋對徐亮說:“走,種‘蛤蟆頭’去,走--”說著就往外衝。
徐亮等怎麽也拉不住,也就都緊跟著陳文魁出了屋。
落日的餘暉灑滿了雪鄉北大荒,在皚皚白雪的輝映下,那落日顯得更加耀眼了。沒有風,一切都是靜止的,不遠處的那片樺樹林被夕陽襯托得格外醒目。
陳文魁穿著楊金環給他的棉衣、棉褲,鞋沒有係帶,咯吱咯吱地踏著路上的積雪朝那片樺樹林走去。“文魁--文魁--”楊金環從後麵追了上去,給陳文魁戴上一頂棉帽子,勸說著,“快回去吧,現在不能種‘蛤蟆頭’,等到明年春天才能種呢。”
陳文魁急了,一轉身從柴禾垛旁撿起一根長長的木棍舉起來,就要打楊金環,嘴裏說道:“看誰敢不讓我去--”楊金環忙躲閃開。陳文魁又向跟上來的徐亮等人打去,徐亮等人隻好向後閃著跑開了。
“哈……”陳文魁見大家都後退了,一扔棍子哈哈大笑一聲,大搖大擺地朝樺樹林走去,邊走邊唱:
我的心疼得好厲害,
你們不要去請醫生來,
因為我不是病,也不是災,
這是情妹妹她留下的恨,
這是情哥哥我癡情的愛,
……
陳文魁在前麵走,徐亮等人隻好在後麵跟著。徐亮說:“從表現和記憶看,陳文魁精神分裂不算嚴重,對過去事情的記憶較差,眼前的事情記得還有一些……”“指導員--”陳李氏啞著嗓子,問:“這孩子還有救嗎?”
“我看有救。”徐亮回話說:“我們農場有一名同誌因為提拔的問題受到刺激,大概也是這樣,住了三年院就好了,現在還上班了呢。”“指導員”陳李氏哭著說:“那就趕快給孩子送醫院吧!”
“好啊,我回去幫著準備準備。”楊金環說完又對陳榮焦說:“你們二老也去吧,文魁的行李什麽……咱們一起去收拾收拾然後和場部要車。”“行--”徐亮指指陳文魁,說,“你們去吧,我跟著他,慢慢地把他哄回來。”
“我去吧。”陳李氏踉蹌著緊走兩步,差一點摔個跟頭。“老人家--”徐亮上前扶住陳李氏,說,“恐怕你去不行,你沒看出來嗎,一說他卷煙卷得好,他就高興,我去,說和他種煙,再和他卷煙,慢慢就能哄回來,你們先回去吧,放心,我看文魁的病能治好。連隊一定會不惜財力和人力的。”
陳李氏雙手顫抖地抓著徐亮說:“把我孩子治好了,我老婆子衝著南天門給你磕三個響頭。”陳榮焦在一旁,也感染地說:“能治好,走,那咱們就快回去準備準備吧。”
“你們走吧。”徐亮望了一眼陳文魁那在雪地裏蹣跚的背影,對楊金環幾個人,說:“我去陪文魁負責把他帶回去。”說完大步朝陳文魁追去。
陳文魁正大搖大擺地向白樺林走去。
殘陽如血,燦爛的光芒映照著小白樺林,那亭亭玉立的一棵棵白樺樹那樣俊秀,那樣挺拔,根本就沒有一點點怕冷的樣子,真容易使人聯想起像林中的一群少女穿著雪白衣服,戴著雪白的帽子,不像老柞樹那樣,身子更黑了,也不像老柳樹那樣,身上蒼老的皺皮更皺了,而是在以獨有的美姿在傲視著嚴寒,展示著她美麗的身姿。
陳文魁邊唱邊走,直接來到了那棵被剝掉了皮的樺樹旁。他雙手把著樹幹,瞧著自己在剝掉皮上畫的那張黃春雁的肖像,哈哈大笑兩聲,上去親了一下,然後縮回頭哈哈大笑幾聲,又去親幾下。他親著親著,想起了什麽似的,用手點劃著一個樹眼上凝固的一個油脂條嘿嘿笑著說:“哭了,小雁子,你哭了?哭什麽呀……哈哈哈--哈哈哈--”
徐亮淌著雪殼子走過來,他拿著一張撒有煙葉的卷煙紙說:“文魁,你現在真棒,卷的煙比我卷的都好啊!”“那就來一支!”陳文魁高興地轉過頭來,走過一步接過煙紙,“我本來就比你強,比你強!”
陳文魁剛卷好,徐亮馬上劃根火柴給他點著說:“文魁,這麽樣吧,跟我回家我給你一口袋煙,再給你一遝子卷煙紙,咱倆比比,看誰卷得好,看誰卷得快,敢不敢比?”“敢不敢?”陳文魁使勁吸了口煙,說:“我怕你怎麽的……比就比!”
徐亮急忙說:“走,那咱就去比比試試!”“試就試!”陳文魁似乎腦袋很清醒。
“那就走吧!”徐亮一聽,急忙轉身往回走,陳文魁一見徐亮不回頭地走了,也隨著邁開了大步。
殘陽收走了晚霞,夜幕輕輕地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