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曆大自然——植物篇

第三節 古柏王、柳杉王和所謂“金口玉言”

　　當我們把目光轉向古柏，我們就看到，在神州大地之上，古柏王到處都是。其中，我親眼看到的，就不在少數。

　　在台灣中央山脈海拔1050-2600米地區，分布著我國台灣特有的樹種紅檜，因為它們長得特別高大，被當地人稱為“神木”。眾多神木當中，有一株紅檜王，樹高58米，胸徑10米，不但中國第一，在亞洲也是冠軍，大家叫它“亞洲樹王”。人們測定的結果，它的材積高達504立方米；有人算過，如果用這504立方米木材做雙人長凳，可以做3500多條。它的樹齡多大？3000年以上了。另外一株紅檜王，樹令在4000年以上，高達48米，也是神威凜凜的大將軍呢！

　　僅次於紅檜的古柏，是西藏高原上特有的巨柏。在靈芝縣境內海拔3000米上下的地區，就分布著天然巨柏林。有一株罕見的巨柏王，樹高50多米，基徑6.8米，胸徑4.45米，材積220立方。這樣的巨柏王，隻是靈芝縣巴結鄉就有183株，平均每株材積近36立方米，實在是天下少有的奇觀。

　　在中華大地上，人工栽植的側柏，幾乎到處都有。新中國成立以後，在古戰場徐州周圍的山上，人們經過多年努力，營造起40萬畝的人工側柏林。在古老的側柏中，最讓人激動的是黃帝親手栽植的那株側柏。它的樹齡已有5000年，證明從遙遠的年代起，我們的祖先從來都是重視植樹造林的。在整個地球上，側柏隻分布在中國和朝鮮；它們的最大特點和優點，就是在特別貧瘠、所有喬木都不能生存的條件下，它們能夠穩穩地紮下根來。

　　我們來到陝西黃陵縣，到橋山拜謁黃帝陵的時候，首先瞻仰軒轅廟；一進廟門，左邊就矗立著名聞天下的“黃帝手植柏”。人說，“古樹是曆史的見證”；又說，“見樹如見人”。真是這樣，看到這株古柏，我感覺到它就像是5000多歲的軒轅黃帝，威風凜凜地站立在我們麵前。古柏樹下的說明牌上寫著，它高58市尺，下圍31市尺（近側32市尺）；用現在通行的長度計量，它的高度19.3米，胸徑3.2米。在側柏中，說它是大樹王當然是確鑿無疑的。

　　中國是一個神話特別多的國家，對這株古柏，當然會有神話。古柏的神話故事是這樣的：古時候有一個叫羌尚的人，到海外求仙，得到一隻聚寶盆。他把聚寶盆帶到橋山，想獻給黃帝。不巧，黃帝正在同蚩尤作戰還沒有回來，羌尚就把聚寶盆埋在了橋山。沒想到，不久，滿是荒草的橋山上，出現了一片側柏林。當羌尚第二次來橋山，想把埋在山上的聚寶盆挖出來獻給黃帝，卻怎麽也找不到原來的地方。於是，羌尚就挖了一株小側柏獻給黃帝，並請黃帝派人尋找聚寶盆。黃帝對羌尚說，樹木是我們衣食住行的根本，這橋山上的柏樹林，就是你獻上的寶物，不用再去挖寶了。說完，黃帝就把羌尚獻的那株小側柏栽到了橋山上。於是，5000年來，這株側柏得日月之精華，吸天地之靈氣，在橋山上由小到大，由青到壯，至今還是葉茂枝繁，不顯老相。

　　這株古柏王，激動著一代代海內外炎黃子孫的心。1984年春天，諾貝爾獎金獲得者、著名物理學家李政道教授和夫人，回國訪問中專程拜謁黃帝陵。進入軒轅廟大門，一看到5000歲高齡的“黃帝手植柏”，激動得眼含熱淚，雙手撫摸著親切而威嚴的樹身，滿腔激情地說：“這是中華民族5000年文明古國曆史的見證。”就在這株古柏王樹下，他向夫人中華民族的悠久曆史和黃帝的偉大功勳。英國的兩位林業專家羅皮爾和皮斯克，在考察了20多個國家之後，20世紀80年代初來到中國黃帝陵，在軒轅廟測量了這株5000年古柏的樹高、胸圍和胸徑，拍攝了照片；他們說這株古柏是“世界柏樹之父”，是“群柏之冠”。

　　根據我掌握的材料，我認為，從樹齡看，“世界柏樹之父”是可以說的，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樹齡這樣高的第二株古柏。但從樹高和胸徑看，它是不是最大，就值得研究。

　　例如，我在山西介休縣就看到一株更大的古柏，它矗立在西歡村頭的一座高台旁，它的胸徑大到3.95米，實在讓我感受到它的凜凜神威，胸中升起一陣驚喜。它已經2000多歲，10根大枝死掉5根，留下的5根大枝組成了一個大樹冠。它全身都在抽著新枝，發著新葉，表現出它的生命力還很強大。這株古柏早已引起人們的注意，它身旁立著的一塊石碑上，鐫刻著古柏的一幅線條畫和一首五言詩。詩的作者中州呂公滋，身世不易查到，但從詩中我聽到了我們祖先的呼喊：“風塵誰賞識，萬古挺孤村。”我看到，這裏的人們已經給古柏王周圍建立了一道磚牆。是不是給它施過肥、澆過水，就不知道了。我看，如果保護得好，它的壽命會很長呢。要是當地人已經知道它比黃帝手植柏還要大，他們是會加意保護的。

　　但是，在我看到的古柏中，介休這株雖然比黃帝手植柏大，但我在河南嵩山的嵩陽書院看到的一株古側柏，比介休那株還要大。它的樹高18.2米，比“手植柏”略小；胸徑4.1-4.2米，又比“手植柏”和介休柏大得多。對它的樹齡，人們有不同意見，有認為3000多歲的，也有認為在4000歲上下。在我看來，軒轅廟、介休和嵩陽書院這三株古側柏，似乎可以並列“世界柏樹之父”。

　　說到這裏，我講一小段插曲。故事發生在漢武帝的時候（嵩陽書院還沒有建立），武帝劉徹來嵩山視察。走在山林中，看到一株很大的側柏，張口就封它為“大將軍”；可是，向前走不遠，就看到一株更大的側柏，隻好封了個“二將軍”。後來，又發現一株比“二將軍”還要大的一株，就隻能封為“三將軍”了。我到嵩山，人們告訴我，“三將軍”已經不在世上，我隻看到了“大將軍”和“二將軍”。這兩位將軍，的確都夠得上將軍水平；問題是：兩位將軍的高矮雖不分上下，但大將軍的胸徑隻相當二將軍的一半。兩位將軍的距離隻有20-30米，要是劉徹稍稍多看兩眼再說話，或者是向當地人問一問，就不會出現上來亂封一氣，結果都封錯了的毛病。

　　在古代，有一種大大的迷信，說什麽皇帝的話叫做“金口玉言”是“說一不二”的。也就是說，皇帝說的話，錯的也是對的。這樣，劉徹就給我們留下了大、二、三將軍的笑話。像這樣看見大樹就亂封一通、結果封錯了的事，不止是漢武帝一人；就我所知，清代的乾隆皇帝也有類似的事情。

　　在浙江的西天目山自然保護區，分布著世界上最高大的柳杉林，它的蓄積量每公頃7200立方米，是十分罕見的；其中，胸徑兩米以上的古柳杉竟有19株之多，每一株都可以說是柳杉王。但那一株最大，說法不一。兩百多年前，清代的乾隆皇帝來到西天目山，他金口玉言，封一株柳杉為“大樹王”。他這一封不要緊，當地人迷信，說大樹王的樹皮可以治病；於是，許多人來剝它的樹皮。這樣，時間長了，樹皮被剝光了，大樹王也就死去了。當然，這株大樹王的死不能讓乾隆負什麽責任，這位皇帝的真正過失是，他封的“大樹王”並不是最大的。就是在西天山，至少有另外一株古柳杉比“大樹王”還大。人們做過比較：大樹王的胸徑2.75米，比另一株的2.1米大得多；但另一株樹高50多米，大樹王卻隻有20多米，相差一半以上；大樹王材積49.72立方米，另一株材積則是71立方，也是相差很遠。真正的大樹王，我看應該是另外一株。要是乾隆皇帝活到今天，我一定會當麵糾正他的錯誤。因為我不相信什麽“金口玉言”之類的鬼話，隻相信事實和真理。

　　緊接著，我就知道，乾隆封的“大樹王”，不僅在西天目山不是最大，在西天目山之外，它就顯得更小。中國最大的柳杉王，在浙江西南部的龍泉縣建新縣王星村，一個自然村的村邊，一片高大的竹林裏，矗立著5株50米高的柳杉王。在它們麵前，我隻是感到人類過於渺小，它們那凜凜神威讓我肅然起敬。5株柳杉王，排成一列，按順序編號。第2號最大，它樹高54米，胸徑3米，材積140米，樹高和材積正好是乾隆所封“大樹王”的一倍。比2號略小的1號，樹高52米，胸徑2.67米。5株柳杉王，同樣的高大雄壯，同樣的由下而上，圓滿通直，同樣的紫紅色皮膚，顯示著大自然的無窮威力。

　　在我看來，龍泉的5株，西天目山胸徑2米以上的19株，都是可以叫做柳杉王的，而龍泉2號應該是“中國柳杉之祖”。為什麽？因為龍泉2號至少比“大樹王”樹齡高幾百年，說它是“祖”我看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