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曆大自然——植物篇

第一節 鬆海漫遊：無比雄偉高大而又無比秀美

　　我的親愛的小讀者們，我們大家現在一起進入自然保護區的針葉林，在針葉林的林海裏漫遊，打開我們的眼界，增加我們的知識。同常綠闊葉林不一樣，針葉林主要分布在北方，當然也有許多在南方。在我國，針葉樹有6科，就是：三尖杉科、柏科、鬆科、羅漢鬆科、杉科、紅豆杉科。在針葉樹這個龐大陣營中，鬆科的種類最多，約230多種。從地域上看，鬆科主要生活在北半球，有兩個鬆科植物分布中心，一個在中美洲和墨西哥，一個在東亞和東南亞；所以中國鬆科植物相當豐富，共有113種29變種，約占全球總數的一半，鬆科的10屬，中國都有。中國還有特有種，比如銀杉、金錢鬆等。柏科則南北兩半球都有分布，共約近140種。我國有30種柏科植物，特有種有福建柏，主產有側柏。

　　我們已經知道，我國的針葉林中，鬆科植物最多。所以我們將多花些時間在鬆海中考察、訪問。我們的祖先特別喜歡鬆樹，因為鬆樹是抵抗嚴寒的英雄，又是特別長壽的老壽星，所以寫了很多詩詞來讚美它。好了，我們現在就從鬆科開始，進入中國大地上的針葉林了。

　　美人鬆，好多種出奇的美人鬆一提起鬆樹，我們第一個感覺總是高大、粗壯、威嚴，這是對的；然而我們今天首先看到的卻是美人一般的鬆樹。不是一種，而是好多種。

　　在祖國的東北，內蒙古呼倫貝爾盟首府海拉爾，它的西郊就是“海拉爾國家森林公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這裏的多種沙生植物中，“美人鬆”占據著絕對優勢。“美人鬆”的本名叫樟子鬆。樟子鬆的故鄉就在呼倫貝爾盟和大興安嶺，隻是在呼倫貝爾盟草原上就有500萬畝的樟子鬆天然林。

　　要知道，樟子鬆讓我感到驚喜，這並不是第一次。那是1989年的夏秋之間，在我國北方西起甘肅敦煌東到遼寧章古台的萬裏沙漠線上，我作過一次采訪，多次看到小片和大片的樟子鬆林，它們不是天然林，而是人工林，是我在沙漠上看到的唯一的常綠針葉林。它們是征服沙漠的英雄。特別是在章古台，人工樟子鬆林竟高達30萬畝，非常壯觀。我曾經站在高處了望這片林海，啊，我怎麽也望不到它的邊際。人常說“一眼望不到邊”，我要說就是十眼也望不到邊的。我對這種在沙地上長得如此之好的鬆樹，心頭充滿了敬意。我不明白它們為什麽能夠在沙地上紮下根來，專家們告訴我它們的故鄉就在沙漠，非常適應沙漠的生活條件。從那時起，我就下丁決心，一定要到樟子鬆的故鄉考察一番。

　　在大興安嶺，包括黑龍江的呼中和內蒙古的汗馬兩個自然保護區，我都看到了天然分布的樟子鬆，散生的和成小片的。在它們的常綠的樹冠下，它們的主幹上披著一件橙紅色的外衣，活像是一位紅衣綠帽的美人，所以當地人早就很自然的叫它們“美人鬆”了。特別是大雪覆蓋的日子裏，有潔白的雪作襯托，那美人鬆就更加美麗動人。

　　然而我應該說，海拉爾的這片樟子鬆，讓我驚喜的程度達到了一個頂點。就是說它們太動人了。跟大興安嶺的山地不同，這是一片生長在沙地上的樟子鬆天然林。站在沙嶺之上，向四處望去，呀，沙岡、沙丘、沙坡、沙溝，都分布著美麗的樟子鬆。這中間，100年以上的樟子鬆老樹，就有1000株以上。你可能要問，為什麽這裏的樟子鬆讓你特別驚喜？我要說“這裏的樟子鬆，是我看到的最美的樟子鬆。”你還會問，為什麽這裏的樟子鬆最美？我告訴你“據我的觀察，這裏的樟子鬆年紀最老。”這是一個有趣的現象：沙地上的樟子鬆愈老愈美。

　　我在一片百歲以上樟子鬆天然林裏，一株株地欣賞那些年邁的“美人鬆”。沙地的營養到底差些，所以它們的身材並不十分高大；最高的大約在20米上下。但是它們卻十分豐滿，主幹很發達，胸徑80--90厘米的，100厘米的，相當粗壯。那一頂綠色大冠當然很美，那一身紅衣就更美。如果說它們身上有老相，我看隻有一點，就是主幹下部皮膚稍稍有一點粗糙；主幹中部上部，紅紅的細細的，沒有什麽皴裂，保持著青春的活力；特別是那常綠的樹冠，更是美麗。它們的外形大體相同，但細看卻有著差別，細小的難以描繪的差別。我找到一株最老的大樹，也是這種樣子。我一點也不覺得它老，反而覺得它更加愈老愈美。它那主幹下部的粗糙，更襯托出它中上部的細膩。它那皮膚的紅色在慢慢淡化，成為一種嫩黃色，好像更加鮮豔。

　　我總在想，能不能夠把樟子鬆引進到城市裏來呢？我在烏魯木齊的街道兩旁看到過它們，作為行道樹栽種在那裏，給城市增加了綠色。看樣子至少在北方城市裏它們會紮下根來的。要有耐心和長遠的眼光，因為它們年代越長才越能顯出美人的本色，急功近利和急性病是沒有用處的。

　　我們來看另一種“美人鬆”，它的學名叫長白鬆，生活在吉林省長白山林區的針葉樹。在長白山，當地人也給這種鬆樹戴上了“美人鬆”的桂冠。跟樟子鬆不同，它們給人的印象是高大而柔美。20--30米高米的大樹不少。它們喜歡成小片地分布著，像一群群十分漂亮的美女。我兩次訪問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特別是第二次這裏單獨成立了美人鬆自然保護區，非常細致的考察了美人鬆，大大的飽了眼福。

　　我第一次訪問長白山的時候，快到目的地，車子上了一個大坡，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一小片美人鬆。我們大家歡笑著在美人鬆下攝影留念。美人鬆身材高高的，挺拔中略有彎曲，顯示著一種柔軟的性格，一種女性美。它那主幹中下部的樹枝已經自動脫落，露出它那桔黃而又淺紅的皮膚，閃著光亮，實在是美極了。你怎麽會想到有這樣美的鬆樹呢？後來這樣的小片美人鬆又看到了幾片。在我們住的招待所外，也有一片美人鬆，不過它們還小，還沒有那麽美。

　　我第二次來到長白山，美人鬆保護區早已成立起來。兩次訪問相隔15年，我看到，那幾小片美人鬆更加高大和漂亮了。它們是速生樹種，15年中，它們已經是30米高的直插雲天的大樹了。它們的皮膚還是那麽細膩光滑，隻是顏色稍淺，卻更加接近人的皮膚的顏色。讓我最開眼界的是，我看到了兩株最大的美人鬆王。它們的高度都在30幾米，胸徑在1米以上。在下麵的一本書中，我將要詳細描寫它們。這裏我隻說一句，在長白山的美人鬆中，它們年紀最大，然而也是它們最美。跟樟子鬆一樣，最美的不是青年、中年，而是老年。這樣的大樹王，又這樣的美，我在全國隻看到這兩株。

　　你想必會問，這樣美的鬆樹推廣開來沒有？我告訴你，在長白山，有一家林場專門進行美人鬆的育苗，已經向外提供苗木幾十萬株。美人鬆的腿很長，不但吉林省內從東到西，而且北到黑龍江，南到遼寧、北京和江西廬山。它的適應性很強，不怕土壤貧瘠因為它們本來是長期生活在火山灰之上的，所以，在怎樣貧瘠的土壤條件下，它們都可以生存下來。

　　現在我們來看第三種美人鬆，它分布在日本海兩岸的中日兩國境內，在中國北起長白山東麓，經遼寧、山東，南到蘇北的連雲港，都分布著這種美麗的鬆樹，它的學名叫赤鬆。我在連雲港、日照和大連的三個自然保護區，都看到了美麗的赤鬆林。據說，過去有人認為，中國的赤鬆是由日本傳來的；而實際上，在連雲港的一座山上，至今還有一株赤鬆王，樹高30米，胸徑1米。那年，我國著名林學家、南京林業大學葉培忠教授在連雲港看到這株赤鬆王，非常高興地說，過去說赤鬆是由日本傳到中國來的，這株老赤鬆說明，赤鬆是由中國傳到日本去的。

　　有趣的是，在赤鬆分布區，當地人也把這種美麗的鬆樹叫做“美人鬆。從外觀上看，赤鬆皮膚的顏色，比樟子鬆和長白鬆紅的程度稍深些，就是更紅一點。要講美，它們好像一個母親的三個女兒，個個都美，不相上下。不過，赤鬆有兩個很大的特點，一是跟另兩種美人鬆不同，它們從小就很美，皮膚就開始發紅，不是要長大才美。我是在山東日照看到這樣情況的。那裏有好多片天然赤鬆林，樹齡不大，多數隻有幾米高，但皮膚已經很美了，紅紅的，成大片的，十分好看。另一點是，赤鬆林蟲害嚴重，但我看到，已經找到了製止蟲害的好辦法。什麽辦法呢？”

　　就是針闊混交林。針闊混交林，就是針葉樹和闊葉樹在一起生長的林子。那年我們到日照去，看到那裏養了很多灰喜鵲，是專門消滅鬆毛蟲的。原來，日照的赤鬆林鬆毛蟲很厲害，最凶的時候能把鬆樹上的葉子吃光，鬆樹也就死掉。後來有人發現，在大鬧蟲災的時候，有的地方林子一點也沒有受害，林相特別好。什麽原因呢？就是有許多灰喜鵲經常跑到林子裏來吃鬆毛蟲。灰喜鵲從哪裏來？原來灰喜鵲就住在赤鬆林旁邊的闊葉樹上。這樣，人們懂得了，要保住赤鬆林，就要大量飼養灰喜鵲，同時要發展闊葉樹。現在，用灰喜鵲消滅鬆毛蟲的辦法已經推廣開了。

　　在大連莊河縣境內的仙人洞自然保護區，我們看到了一片長勢非常旺盛的針闊混交林。闊葉樹很高大，針葉樹也很高大，那針葉樹就是美麗的赤鬆。同闊葉樹相比，赤鬆的葉子更綠，皮膚更紅，個個都是林子裏的美人。這是我看到的一片最好的赤鬆林。有一年，日本友人到仙人洞來，看到這片優美的赤鬆林，讚不絕口，說日本的赤鬆林受到害蟲鬆幹蚧的摧殘，沒有找到好的防治辦法。所以，看到仙人洞這片林子，非常驚異也非常高興。

　　仙人洞的赤鬆林共有2.6萬畝，是公認的最好的一片天然赤鬆林，其中好大一部分是針闊混交林。闊葉樹上住著很多鳥類，它們是害蟲最好的天敵。因為它門要生活，要生兒育女，就要吃食物，而它們的主要食物就是昆蟲，大部分是害蟲。這片赤鬆林長得這樣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針闊混交，而隻有針闊混交才會招來這樣多的吃害蟲的鳥類。這個經驗太有說服力了。

　　在這三種紅皮的美人鬆之外，我還要講一講油鬆。油鬆的分布區北起東北地區的南部，中經黃河流域各省，南到四川北部。從總體上看，油鬆是一種很好的造林和綠化樹種，不但木材較好，樹節、針葉、鬆脂都能入藥，種子榨油又能食用又能用於工業，樹皮可以提煉栲膠。但說它們美，卻比較牽強，因為它們真的不很美。你如果見過油鬆，你一定會感到它的皮膚灰黑而又粗糙，跟美不沾邊。

　　但是，我發現，有兩種油鬆也很美。一種是老油鬆，千年上下的老油鬆，我在遼寧、北京、河北、山西等地，看到好幾株，大部分是愈老愈美，胸徑1米以上的主幹，粗糙的外皮不見了，換上了一件淺紅色的魚鱗樣的外衣，好美喲！另一種是在比較潮濕的混交林的環境中。那是在四川九寨溝，油鬆和華山鬆還有許多闊葉樹混交在一起的林子，我站在高處向對麵望去，那成小片的油鬆，高大而又美麗，那紅色的皮膚格外鮮豔。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油鬆如此美麗動人，讓我十分驚喜。當然，在我的經曆中，這也是唯一的一次。因此，我第一天看了，第二天路過又停車看了一次。我真的沒有看夠。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太美了。後來，在青海互助縣境內的北山森林公園，山林中成小片分布著的油鬆群落，株株高大而美麗。那裏已是油鬆分布的西線，而油鬆還長得那麽好，怎能不叫人高興呢？因為我的故鄉正是油鬆分布的中心，在遙遠的祁連山區看到油鬆，倍感親切呢。

　　有人會問，在鬆樹中，難道隻有紅皮的才算美嗎？也不是。據我所知，有一種白皮膚的鬆樹，也可以叫做“美人鬆”，至少在我眼裏它們是夠格的，同紅皮的美人鬆不分上下的。它就是白皮鬆。白皮鬆的故鄉在我國北方，包括河北、山西、河南、陝西、甘肅和湖北、四川。

　　白皮鬆的美，主要表現在它的主幹和枝條上，有一層雪白雪白的霜粉，是天然長成的，不是人工敷上去的，而且是固定的，搞不掉的。它美麗的程度超過了人的皮膚，因為沒有一個人的皮膚會白到那種跟雪一樣白的程度。

　　我在河南沁陽和陝西藍田兩個自然保護區，探訪了白皮鬆天然林。沁陽在太行山南麓，白皮鬆分布在一條山脊兩邊的懸崖上，那種勇敢頑強的精神，很讓人感動。人們給這個地方取名白鬆嶺。我們看到，那些白皮鬆大樹把根牢牢地紮入堅硬的山地，然後整個的大樹倒懸在空中。整個一條白鬆嶺，兩側的懸崖上倒掛著的白皮鬆，數不清有多少株。你閉眼一想就知道，如果把你懸在那個地方，你能夠支持多長時間？而那勇敢的白皮鬆，竟然能夠懸在那裏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人們隻知道黃山懸崖絕壁上倒掛著的黃山鬆，給它們唱了好多讚歌；我想你要是到了白鬆嶺，也會激動得為白皮鬆唱一首讚歌呢。多麽美麗又多麽雄奇，這兩種不同的風格在一種樹上同時體現出來，這樣的情形是不多的。

　　在秦嶺北麓的藍田縣惘川河兩岸，一麵又一麵的山坡上，分布著3萬畝的白皮鬆天然林。這是我國最大的一片白皮鬆天然林。人們告訴我，這裏正在要建立白皮鬆自然保護區。傍晚時分，夕陽西下，餘輝映照在山林間，呀，那滿坡的白皮鬆都像是披上了金色的外衣，它們那雪白的主幹也閃著光亮，我正是在這個時候趕到現場的。跟白皮鬆生長在一起的櫟樹，已經落葉，它們的主幹土黃色，有它們作反襯，白皮鬆更顯得美貌出眾。

　　這裏的白皮鬆天然林顯然還在青年時期，並不高大也不雄壯，卻很美，這是一種大麵積的群體美。這種美讓人的心地馬上開闊到無限大，就像是能夠裝下這大片林海。讓我感到驚喜的，還有另外一點，這就是我在這以前看到的白皮鬆，青少年時代的皮膚隻是略有白意，要到成年和老年才潔白如雪。特別是在人工條件下，要到很老才會有一身潔白的盛裝。而在藍田情況完全不同，它們在幼年和青年時期，就已經是皮膚如脂而美貌出眾了。

　　我們在許多城市看到白皮鬆，在北京更有幾百年的白皮鬆老爺爺，說明它們早已經在美化我們的環境了。人們告訴我，白皮鬆的特殊作用是，它們能夠吸收空氣中的有害成分，有益於增進人們的身體健康。多麽好的白皮鬆，我們要好好的愛護它才對。

　　當然，我國鬆科家族中，最美的應該說是雪鬆，它們分布在西藏南部的喜馬拉雅山，海拔1300--3300米地帶，也就是嚴寒和冰雪地帶。它們的美主要是樹型，從根到稍，滿樹的比較柔軟的長長的大枝，又有更多的微微下垂的小枝，上麵布滿著細碎的針葉，非常美觀，是一種上等的觀賞樹種。在南京、青島等許多城市，人們早已用這種美麗的鬆樹來美化環境，北京和大連也已經引種成功，在街頭上出現了這種美麗的鬆樹。好多單位把雪鬆栽種在門前和大院，實在是大大的增光添彩。

　　五針鬆：不但優美而且挺拔雄壯在這個章節裏，我們將要看到幾種五針鬆，包括紅鬆、華山鬆、華南五針鬆、海南五針鬆等。鬆樹的葉子像針，一束束的，不同的鬆樹，每束針葉的數目不等。我國許多種鬆樹例如油鬆、馬尾鬆等，都是一束兩針的。五針鬆的主要特點，就是它們的葉子每束有五根針葉。這是一些高大雄壯的大樹，同時又是一些優美的大樹。

　　我們當然應該從紅鬆開始認識五針鬆，因為紅鬆可以說是鬆科的木材之王。紅鬆的故鄉在日本海海峽兩岸，在我國，紅鬆分布區北起小興安嶺北坡，中經完達山、張廣才嶺，南到長白山南麓。東北林區是我國第一大林區，而紅鬆是這裏最著名的用材樹種。紅鬆的木材不曲裂，耐腐蝕，很容易加工，用途非常廣泛。

　　在黑龍江小興安嶺豐林自然自然保護區，我站在高高的了望塔上，看到了這裏的15萬畝紅鬆天然林的林海。這真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波濤洶湧，大起大伏，動人心魄。這是紅鬆的純林，從它們的祖先起，紅鬆在這裏已經生活了一千到幾千萬年。

　　紅鬆在自然條件下，一般要120年才開始結實。就是說，120年它才發育成熟。這就是它的木材好的重要原因。鬆樹的果實叫鬆塔，紅鬆的鬆塔在各種鬆樹中最大，長1020厘米，遠看像是一盞盞紅色的小燈籠，很是好看。它的針葉也美，像是美人頭上濃密的的綠發。灰色的皮膚，比較細膩。我們不說它是美人鬆，但實際上它是比較美的。

　　豐林保護區的15萬畝紅鬆天然林，是我國巨大的紅鬆基因庫，隻說種子一項，這裏每年向國家提供的紅鬆種子就在100萬公斤左右。在母樹林裏，我們看到，由研究和生產單位選擇的優樹有1000株左右。黑龍江省的種子園，將優樹的種子采去，進行繁殖。有的單位把優樹的枝條采回去，進行嫁接，讓紅鬆推廣的更快。省林業科學研究院的育種工作者，1974年在這裏選了一株優樹，編號30；這株紅鬆，高度33米，胸徑74.8厘米。用生長錐取出年齡剖麵來計算，這株大紅鬆已經在這裏生活了165年，可看起來它還非常年青，高大挺拔，一身朝氣。它比周圍200年的紅鬆，高大和粗壯得多，這就是它被選中的原因。人們告訴我，這裏的紅鬆年齡最大的在400--500歲，高度在40米上下，胸徑超過1米。在這樣的大樹上當然可以采種，但人們都願意選擇年紀更小些的，正在興旺時期的中年大樹。

　　應該說，要是論生產力，產量高價值大的，還是紅鬆和闊葉樹的針闊混交林，學名闊葉紅鬆林。這種混交林，我在長白山自然保護區看了好多片。有一片混交林是沒有砍伐過的原始林，最好看。一進入這片林子，就好像進入了一個生物多樣性的天然展覽館，針葉和闊葉的大樹，灌木和草本植物，地衣和苔蘚，種類特別豐富。隻是槭樹科的小灌木，就有好多種。優質用材樹種較多，比如水曲柳，挺拔高大，30米上下，株株都像是大將軍。它們的木材花紋極好，所以價值很高，專供出口。滿樹黃花的紫椴大樹，發出陣陣清香，招來上千上萬的蜜蜂，在那裏辛勤的采集花粉。一株大紫椴的花，一年能夠出100斤高級的椴花蜜，隻這一項就是一筆大收入，更不用說它的木材也是上等的。呀，林中最高大的要算蒙古櫟，它的木材本被列入雜木，但近年人們發現，用蒙古櫟作的地板，不但堅固，而且漂亮，所以身價大大提高。當然，紅鬆的分量在林子裏還是站著優勢，它們高大雄壯而美麗，沒有病蟲害的侵擾，健康長壽，高聳入雲。

　　人們告訴我，在東北，這種林子就是比較理想的樣板。

　　我還要告訴你，大體上在紅鬆的分布區，大小興安嶺和長白山，山頂最高處分布著一種矮小的灌木樣的五針鬆，學名偃鬆，枝幹偃伏在地上。一些珍貴的獸類就藏在偃鬆林裏，例如東北最珍稀的紫貂。有趣的是，它們的葉子也是5針1束，顏色比紅鬆深些。依我看，它們的樹型也很美，可以引進城市美化人們的生活環境。在大興安嶺林區，我多次看到這種美麗的小鬆樹。它們分布在海拔1000米以上的林下，密密麻麻的，好多好多。它們同紅鬆一模一樣，就是個頭很矮，活像是紅鬆的小孫孫。它們的枝條上，結著一些小小的果實。在我看來，這種美麗的小鬆樹，如果能夠引進城市，會在綠化美化方麵發揮很好的作用。

　　在新疆阿爾泰山南麓的哈納斯自然保護區，也分布著一種五針鬆。本來，有人認為它們是歐洲五針鬆；但因為它們的樣子很接近紅鬆，所以給它們定的學名是西伯利亞紅鬆。它們的塔果比紅鬆略小，但也算比較大；針葉比紅鬆稍短；個頭沒有紅鬆高大。說它們是紅鬆的弟弟或者妹妹，是差不多的。

　　幾乎跟紅鬆一樣美的大樹，有華山鬆。華山鬆主要分布在我國西北和西南山地，也向東擴展到河南、湖北。我至少在十個以上的自然保護區都看到它們。它的針葉也是5針1束，皮膚也十分細膩。它的塔果也大，比紅鬆的塔果略細但稍長，紅紅的掛滿一樹。不但木材優良，而且樹型美觀。我記得在泰山的路旁看到幾株人工栽植的華山鬆，感到他們超群出眾，美極了。

　　在寧夏六盤山自然保護區，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華山鬆天然林。這裏已是華山鬆分布的北限，就是說到此為止了。它們雖然不是原始林，過去曾經遭受破壞，但封山育林幾十年，那華山鬆又十分旺盛的長了起來。而且麵積擴大了，新中國成立初期，六盤山林區有華山鬆約5000畝，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已經發展到1.1萬畝。不用人工栽種，它們會自己擴大地盤的。很簡單，它們的種子很多，鳥兒喜歡吃，就把種子擴散開了。我看到，一些華山鬆樹上掛著淡綠色的果實，那是沒有成熟的；另一些樹上的果實是紫紅色的，比紅鬆果實的顏色深些。它們比紅鬆結實早，不用120年，20--30年就開始結實。讓我感動的是，在六盤山的一些懸崖峭壁上，勇敢頑強的華山鬆，竟然牢牢地占領著這十分貧瘠又十分凶險的陣地。它們一層地由低到高，一直分布到山頂。我看這種鬆樹的性格，要比人類的性格堅強得多，人類應該很好的學習這種性格才是。

　　我還記得，在青海循化境內的孟達自然保護區，那一片華山鬆天然林讓我興奮了好久。那片林子並不高大，卻很俊美。你閉眼一想就會看到，那是成千上萬盞的紅色小燈籠，掛在好大一片淺綠色的油亮亮的大樹冠上。另一點讓我高興的是，這林子的好多段落，表現著一種“四世同堂”的興旺景象。你看，高高的大樹、不高不矮的中樹、剛剛出生和一米到幾米的小樹，也就是爺爺、爸爸和兒子、孫子，生活在同一個環境裏，十分旺盛喜人。這表明，那裏不會發生“後繼無樹”的現象，會是兒子孫子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的。

　　對了，那是在河南伏牛山中的寶天曼自然保護區，我們爬上一道山脊，在我們眼前，出現了一片針闊混交林。混交林內，高大的闊葉樹叫銳齒櫟，高大的針葉樹不止有華山鬆，還有油鬆。我對各種樹木不會有偏愛，在我眼中它們都很美，挺拔高大，粗壯秀麗。但如果讓我說誰最漂亮，那我如實回答說：華山鬆。這是一種整體美，或者群體美，一種隻有在大自然中才能看到的大麵積的美。你會問，這種混交林內，三種大樹都美，怎麽會看出誰最美呢？告訴你，我站在山脊上比林子高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各種樹木的樹冠。那銳齒櫟和油鬆和油鬆，樹冠的顏色比較深些，而華山鬆樹冠的顏色比較淺些。一種深綠，一種淺綠，很容易分別。誰最美呢？客觀地講，還是華山鬆美些。

　　我們現在來到五嶺山脈騎田嶺的南坡，廣東境內的南嶺自然保護區100萬畝的森林，就在這裏。我們今天來看的主要對象，就是華南五針鬆，又叫廣東鬆。在我過去的經曆中，隻看過五針鬆的盆景，經過人們的藝術處理，那矮小而又曲曲彎彎的常綠的小鬆樹，給人帶來一種綠色的享受。我原來以為，它們生來就是這樣的矮小。所以在保護區的原始林裏，當高大挺拔的華南五針鬆大樹第一次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一下子就懂得了過去想法的無知，而且高興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注意觀察，發現這裏的華南五針鬆已經進入高齡。它們的高度在30--40米之間，胸徑在1米左右，高大極了。它們的皮膚紅而又紅，光滑而細膩，上麵爬滿了綠苔。而且，樹皮在不斷的脫落。這片原始林，又是針闊混交林，隻針葉樹就有4種，福建柏、長苞鐵杉、小葉竹柏和華南五針鬆。闊葉樹中，有許多山茶科和木蘭科的大樹。走在這種原始林裏，眼前這樣多的物種，讓我簡直不知道先看那個才好。它們在同一個環境裏，共存共榮，相安無事。它們為什麽都長得這樣高大，那是為了爭取陽光的照射。

　　讓我感到幸運的是，不久，在騎田嶺的北坡，湖南宜章境內的莽山自然保護區，我又看到了華南五針鬆，不是混交林，而是一坡又一坡的華南五針鬆的純林。我們是在對麵高處欣賞一片又一片的華南五針鬆純林的。看了好幾片。為什麽？不為別的，就是因為它們太漂亮，太好看。你想，要是醜八怪，躲還躲不及，那會看了又看呢？

　　在我們麵前展開的，是一片片翠綠翠綠的世界。我極度驚喜，因為這樣大的場麵，我過去沒有看到過。在自然界，翠綠的大樹不多，翠綠的針葉樹更少。而眼前，這些翠綠的大樹，把一麵麵山坡蓋得個嚴嚴實實，由山腳直到山頂。可以看到，在一座座圓圓的山頭上，一些華南五針鬆采取了一種特殊的辦法，把大家的樹冠連在一起，形成一個很大很大的樹冠，集體性的樹冠。因為每一株鬆樹都要爭取陽光，都要把幹支伸到空中去，空中沒辦法容納，它們就隻能把樹冠緊密地連在一起。這樣，雖然每株鬆樹的日照量不大，卻可以讓大家都能夠爭取到陽光的照射了。

　　有一麵大坡，長約1公裏，寬約500米，全部覆蓋著華南五針鬆，完全是一片巨大的翠綠色的大地。我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八個大字：翠綠滿山滿山翠綠。想不到，另一麵山坡麵積更大，有幾千畝，竟然也全不是華南五針鬆的天然林。人們告訴我，幾十年前，這一麵幾千畝的大坡，全是荒山和火燒跡地，後來，華南五針鬆天然林占領了這麵大坡。這說明，它們有很大的天然更新的能力。

　　我看到的最後一種五針鬆，名叫海南五針鬆。人們又叫它葵花鬆，因為它那種子的形狀很像葵花籽。我三到海南，這種海南五針鬆隻看到一株。然而，它們的天然分布範圍卻遠在海南之外，廣西、湖南、貴州、四川，都是它的天然分布區。我就是在原屬四川現屬重慶的江津四麵山天然林中，看到成片成片的海南五針鬆的。碧綠碧綠的山林中，碧綠碧綠的溪流上，我們乘船欣賞兩岸的針闊混交林，我看到林子裏的眾多樹木中，海南五針鬆最美。它們散生在混交林中，5--6株一小片，7--8株一小片，也有單株的，身軀並不特別高大，但卻特別美。美在哪裏？還是它們的色調不同一般，它們的樹冠是灰綠的，而且枝葉略有下垂。你知道，下垂的針葉更像是美人的一頭綠發。海南五針鬆不但速生，而且材質優良，特別是在艱苦的條件下也能夠生長，甚至在幹旱的陽坡和山脊上，也能長成大樹，所以南方各地都喜歡用它營造人工林。在《中國主要造林樹種造林技術》一書中，它被列在紅鬆華山鬆之後，居第三位。

　　馬尾鬆，黃山鬆，雲南鬆，黃杉，油杉：幾種速生的鬆科大樹現在我們進入另外一個領域，就是在我國南方，有一些鬆科樹木，跟紅鬆不同，不但常年碧綠，而且生長速度很快，木材又不錯，有的樹型還比較美觀。這樣的鬆樹，不止一種，而是有好多種。我這裏講的是我看到的比較突出的幾個事例。

　　在南方各省的低山丘陵地帶，天然的和人工的馬尾鬆林，幾乎占據著絕對優勢。擴大到全國，馬尾鬆也是麵積最大的鬆科大樹。原來，馬尾鬆的故鄉就在我國的亞熱帶地區。同其他鬆樹相比，馬尾鬆的突出特點就是針葉很長，就像是馬兒的尾巴。在用途上，它的木材纖維比較長，所以是造紙的上等原料；它的鬆脂特多，所以人們常常采集鬆脂來製取鬆香。當然，馬尾鬆的木材還有許多用途。

　　但是，馬尾鬆對人類最大的貢獻，還在於它是非常好的先鋒樹種。那些特別貧瘠幹旱的山地，任何樹木都沒辦法生長，馬尾鬆卻能夠生存下來。我記得，那年在重慶縉雲山自然保護區，我站在一個山頭向四外了望，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在保護區的九座山頭上，矗立著的都是小片的馬尾鬆林。為什麽？那些山頭都是裸露的岩石，土壤很少，非常貧瘠，一般樹木在那裏無法生長，隻有馬尾鬆才能適應那種環境。在浙江寧波天童森林公園，我看到，在鬱鬱蔥蔥的針闊混交林中，最高大的樹木是那些馬尾鬆。一株大馬尾鬆給我的印象極深，就是它竟然站立在一塊很大的石頭上，它的幾條根把石頭抱起來，然後紮入地下。

　　幾乎在南方的許多自然保護區，我都看到馬尾鬆的天然林。一個非常強烈的印象是，它們在林中也是“五世同堂”，就是說幾代馬尾鬆生活在一起，但采取著一種競爭的形式：大家不分老小，一齊往上竄。老爺爺和小孫孫，長得一樣高，因為它們都要爭取陽光的照射。所以，從高度上看它們沒有很大的差別；它們的差別主要在樹幹的粗細。樹幹最粗的士爺爺，最細的當然是孫子了。這裏，從爺爺到孫子，誰都沒有特權，誰都得拚命往高長，否則，爭取不到陽光，就隻有幹枯而死。這是所有陽性樹種的一個共同特點。

　　馬尾鬆的可貴之處還在於它的風格。在馬尾鬆成林之後，常常出現一種情況，就是一些喜陰的怕陽光的闊葉樹，有了馬尾鬆的遮蔭，一下子就從土裏冒了出來，而且很快高過了馬尾鬆。用不了幾年，闊葉樹占領了林冠高處，沒有陽光照射的馬尾鬆，逐漸地自動退出了陣地。這種自然現象，我在廣東鼎湖山自然保護區親眼看到了。那些高大的闊葉樹在天然林裏占了優勢，馬尾鬆正在撤出，已經很稀少了。給別個創造了生存發展的環境條件之後又主動讓位，這種風格在我看來是十分高尚的。

　　馬尾鬆的外形也美。我記得在浙江古田山自然保護區，大片大片的馬尾鬆林，每一株都挺拔而秀美。它們的一頭濃密的長長的綠發，當然很美，還有那紅紅的皮膚，使它們美上加美。馬尾鬆的皮膚本來比較粗糙，多數灰褐色，隻是在古田山才看到紅色的皮膚。在廣西，由桂林到貓兒山自然保護區的路上，我曾經看到幾小片馬尾鬆，它們的樹型好美，主幹略彎，顯得柔軟可愛，一頭綠發，淺淺的紅色皮膚，光滑圓潤，像是美人呢。真的，說它們是美人鬆，並不過分。

　　從林相看，馬尾鬆同杉木的混交林，長勢極好，兩種樹木都長得好。這樣兩種針葉樹的混交林，以我在貴州雷公山看到的最好。它們是天然林，不是人工林。天然林的最重要特點，就是它們是在自然界自己形成的，所以不是整齊劃一的。你看，有的地段，馬尾鬆多杉木少；另一些地段，馬尾鬆少杉木多；更有些地段，竟是小片的馬尾鬆純林，或是小片的杉木純林。兩種針葉樹長勢都很旺盛，沒有受到病蟲的危害。林業專家們多年倡導針闊混交林，而從雷公山看，這種針針混交林的效果好像也不錯。當然，從更大的範圍看，雷公山有大麵積的闊葉林，所以有足夠的消滅蟲害的鳥類，保證針葉林不受蟲害的威脅。

　　馬尾鬆分布的最北線，在秦嶺和淮河以南。巧得很，在淮河發源地之一的河南桐柏山區，有一座太白頂自然保護區，這裏保護的對象就是近千畝的馬尾鬆天然林。這片天然林的價值就在於，它正好是馬尾鬆分布的最北線。這片馬尾鬆林的林相，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它們高大挺拔，而又相當秀美。這裏是馬尾鬆的一統天下，就是說，它們是純林。我看到過的一些闊葉樹超過馬尾鬆的自然現象，在這裏沒有發生。原因很簡單，這裏還沒有一種闊葉樹具有這種能力。讓我興奮的還有，我們在這裏看到了好幾株胸徑1米上下的大馬尾鬆。這裏最高的馬尾鬆在45米左右。

　　有趣的是，在馬尾鬆和黑鬆栽培區域內，例如安徽、江蘇等地，人們發現了兩種鬆樹雜交的兒子，定名為黃鬆。兒子吸收了父母的優點，高生長趕上了馬尾鬆，超過黑鬆10%；粗生長比黑鬆大40-50%，比馬尾鬆大15--20%。

　　黃山鬆分布區在長江中下遊各省，直到福建、台灣，在這個區域內，也有馬尾鬆。有趣的是，黃山鬆分布區的海拔高度，正好在馬尾鬆的上麵。它們跟馬尾鬆一樣，喜陽光，耐瘠薄，更喜歡清涼的高山氣候，它們最低分布在海拔600米，最高能夠到達海拔2800米，所以，有人又叫它高山鬆。在安徽、浙江海拔600--700米低山地帶，黃山鬆和馬尾鬆混生，生長情況都比較良好。它們比馬尾鬆生長速度慢，材質卻比馬尾鬆好。從外形看，它們最大的特點是針葉很短，所以又叫短葉鬆。

　　我第一次看到黃山鬆，是在黃山風景區。我們由黃山北坡登山，快要到達山頂的時候，黃山鬆天然林開始出現。呀，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這是我看到的比較優美的風景林。在一片片比較平緩的山坡上，雄偉挺拔，高約20--30米的黃山鬆大樹，讓人感到振奮。特別是站在高處下望，那黃山鬆的每一個枝條上，許許多多的小枝構成一個個平行的扇麵，像是一張張孔雀的綠屏。之後，我探訪了黃山上的許多株奇鬆，給我印象極深的有蒲團鬆和送客鬆。它們在著名的玉屏樓的上麵。蒲團鬆主幹隻有兩米，頂部是一個直徑20米平而又平的大蒲團。據說，古代有些僧人在蒲團上打座。送客鬆也奇特，它站立在溝穀邊上，所有的枝條都被風吹得向南彎著腰，像是對下山的遊客伸出許許多多條的手臂在送行。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強大的風力造成了這種奇跡。在我看來，這兩株名鬆是比較貼近它們的名字的。

　　在黃山上，讓人感到最奇特的，是懸崖峭壁上的那些倒掛著的黃山鬆。凡是攀登過天都、蓮花等高峰的人，在登山當中，隻要向四外看去，就一定會看到，在那些懸崖絕壁上，倒掛著一株株的的黃山鬆，給人一種絕世英雄的感覺。它們之中，絕大多數是幹枝平行伸展的，也有許多是向下的。每一株的形態都不一樣，像是許多條綠色的龍和蟒在空中飛舞著。試問，世界上那一位有辦法，能夠在花崗岩絕壁上栽種出這樣的奇鬆來？

　　人類做不到的事，大自然卻可以做到。堅硬的花崗岩，千年萬年也要風化；一滴水當然滴不開花崗岩，一萬滴、億萬滴，就能夠從凹處滲入它的內部。人們化驗黃山鬆的根發現根裏有一種酸性物質，對岩石有腐蝕作用。於是，在絕壁凹處，跟著水的蹤跡，黃山鬆把根紮進了石縫中。

　　在這種惡劣條件下生活慣了，想給它們換換地方並不容易。人們做過一種試驗，就是把絕壁上的倒掛鬆移栽到條件好的地方去，它們卻貴賤不願意。例如，那些倒掛鬆每一株都是極好的上等盆景，可是你把它栽在盆裏，它會枯萎死去。後來，不知道想出了什麽好辦法，才使它們不再死亡，變成了真正的大盆景。

　　離開黃山，在更大的範圍內，我看到了更加奇特的黃山鬆。例如，黃山上有一株鳳凰鬆，在我看來並不那麽像；而在九華山，穿過一片翠綠的竹林，我們看到一株古鬆，雄壯而又秀美，樹齡已有1500年上下。人們也叫它鳳凰鬆，我看真的有點兒像，至少比黃山的那株更像些。我試著走開一些，回頭看，活生生的一隻其大無比的鳳凰，正展開翅膀，準備向高空飛去。我過細地觀察著，這株1500年高齡的黃山鬆，渾身上下，枝葉異常繁茂，長勢十分旺盛，沒有一絲絲的老意。這大約是我見到的最老的一株黃山鬆。它在離開地麵3米以上的地方，分開了兩個大杈，東杈稍矮，像是鳳尾；西杈稍高，像是鳳頭；頭尾之間分布著許多平行的枝條，像是雙翅。在它身上，黃山鬆的美顯示得相當充分。

　　又例如，黃山上有一株連理鬆，隻是兩根並立著的主幹，“連理”的情意不大。後來，在天柱山海拔一千幾百米的頂部，兩株黃山鬆，一株西南，一株東北，相距5--6米；它們各自向對方深情地伸出臂膀，在空中結合在了一起。北風在猛烈地刮著，大雪在沉沉地壓著，但是風雪沒有擊垮它們，它們卻戰勝了風雪。我想，這兩株黃山鬆才有點兒連理鬆的樣子。

　　在江西少華山頂部，一座高大的山門叫做天門，天門旁邊高高聳立著兩株黃山鬆，人稱“姐妹鬆”。它們一般高矮，距離很近，兩根主幹，一個樹冠，有點兒像雙胞胎呢。關於姐妹鬆，至今流傳著有趣的神話故事。少華山上，也有鳳凰鬆，它們是兩株，距離很近，全部枝條下垂，像是大鳥的兩翼。又一古鬆，主幹隻5米高，卻向四周伸出十幾米長的許多枝條，形成一把巨大的傘。我看似乎可以命名“大傘鬆”。

　　在黃山之外，我也曾看到過大麵積黃山鬆天然林。那是在浙江古田山自然保護區，在海拔800米以上的高山上。那是一片純林，如果說古田山的黃山鬆林不比黃山的黃山鬆林美，那麽至少不比它們差。林相整齊高大，株株聳入雲端，不見病蟲危害。就是這種讓人喜愛的大鬆樹，幾乎占據著浙江西部山區的每一個比較高的山頭。

　　黃山鬆的人工林已經有很大的推廣。它們比馬尾鬆長得慢，但材質好，又不怕病蟲害。在人工栽培條件下，比天然林的生長速度快約一半。例如，在人工林裏，10年的生長量，跟天然林20年生長量大體一樣。

　　我們來看雲南鬆。我在高黎貢山自然保護區看到了雲南鬆林。它也是速生樹種，生長速度超過馬尾鬆。馬尾鬆的分布地點，在海拔800米以下的山地，雲南鬆則分布在海拔1000--3000米的中山和高山。那是陽春三月，高黎貢山上正是萬物竟長的季節，雲南鬆林中每株鬆樹都是滿樹新梢，如同一隻隻鮮紅的蠟燭，別有一番景象。它們不是一年隻抽一次，而是兩次。馬尾鬆的針葉每束兩針，雲南鬆每束三針。這樣一束三針的鬆樹，據我所知，還有白皮鬆。

　　雲南鬆又叫飛鬆，就是說，這種鬆樹會飛。這裏的奧秘在於種子。一般鬆樹的種子是顆粒狀的，當然不能飛。雲南鬆的種子不是顆粒，而是片狀，薄薄地，像是一隻隻翅膀，借助風力可以飛向很遠的地方。它們的故鄉在西南高原，北起四川南到廣西，西到西藏，在雲南省內分布最廣。

　　跟馬尾鬆一樣，雲南鬆也被認為是造林的先鋒樹種。在其他樹種不能生長的十分貧瘠的地方，雲南鬆都能夠生長。當然在人工條件下，它們生長的速度更快。

　　在鬆科大樹中，能夠同雲南鬆一比高下並且在生長速度方麵超過雲南鬆的，隻有思茅鬆。思茅是雲南的一個地名，給這種鬆樹定名思茅鬆，就是因為它們最初是在思茅被發現的。思茅鬆的缺點是沒有那麽強的適應能力。思茅鬆是熱帶樹種，不但分布在我國的雲南各地，在鄰國印度、緬甸、泰國、老撾等國，也有分布。

　　在由昆明到西雙版納的路途中，我們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思茅鬆林，它們高大挺拔，生長旺盛。在雲南省內，思茅鬆人工林的麵積在不斷擴大，而且向北進入四川的西昌。在海南的霸王嶺自然保護區，我看到人們用思茅鬆營造的人工林，長得十分漂亮。

　　思茅鬆跟雲南鬆相同之處，一是它們的葉子也是一束三針，一是它們的種子也是有翅的，會借助風力飛向遠方。在一般條件下，它們一年抽梢兩次，而在氣溫較高土壤條件又較好的情況下，它們一年以內可以抽梢3--4次。

　　告別雲南，我們來考察我國南方的黃杉。它們也是鬆科的大樹，有黃杉和華東黃杉兩種，都是優良的速生樹種。為什麽叫黃杉？原因之一是，在冬季它們的葉子雖然不落，卻是樹梢發黃，給人另一種感受。它們生長速度比較快，最快的年份可以長高30厘米，這就是一個很高的數字了。兩種黃杉中，華東黃杉比較稀有而珍貴。我在安徽黃山隻見到一株。它顯然年事已高，至少有幾百歲了。但它生長在一座古寺牆外，人們認為是人工栽培的，雖有價值但不很大。在歙縣境內的清涼峰自然保護區，人們發現了20株華東黃杉，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肯定是天然分布，因為人工栽種是不可能的。這是安徽境內第一次發現天然分布的華東黃杉。

　　那天，我們一大早6：30由保護區管理處出發出發，在山上爬了好幾個小時去看華東黃杉。山路險峻而又漫長，大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最後，我們來到一麵陡坡上，隔著一條深穀向對麵坡上望去，那裏有一株華東黃杉。借助望遠鏡，我過細地觀察了這株大樹。它是由石壁伸向天空的。一條根向上伸出兩米，紮入石縫中去。它的主幹向外斜插一兩米，然後直直地立起在石壁旁。它那頑強的精神讓我有很深的觸動。它不是倒掛，而是站立在空中的。它在空中竟然長到了12--13米高。它實在是夠得上英雄好漢。

　　後來，在江西少華山（三清山）自然保護區，我被告知，經過人們的多年調查，已經發現華東黃杉約兩千畝左右。這個數字，是全國罕見的，甚至可能是沒有的。全中國沒有，全世界也沒有。這個信息讓我高興了好大一陣。在這裏我感到更幸運的是，在海拔1300米的山上，我看到了一株最大的華東黃杉。它高20米，胸徑1.1米。

　　華東黃杉比較稀有，黃杉卻比較普遍。在湖南八大公山自然保護區，天然分布的黃杉有很大一個數量；而且，我看到，這裏的樹木種子園裏，早已營造了一片黃杉，采集它們的種子。接著我又看到了一片麵積更大的黃杉人工林。這種成績不是一日之功，是經過許多人長期努力才能取得的。看到這一片片的黃杉，我的心頭對這裏的工作者充滿了敬意和感激。我似乎看到，由八大公山開始，一片片的黃杉人工林，在南方許多地區發展了起來。

　　另一種更加珍稀的黃杉--青岩黃杉，也分布在貴州。那天我們考察貴陽市環城的綠化帶，最後一個項目就是看青岩黃杉。它的名字來自它生活的故鄉--貴陽市花溪區青岩鄉。這裏有幾個不高的山頭，青岩油杉就生活在這幾個山頭上。這是世界上唯一的青岩油杉群落。花溪區人民政府已經將這幾座山劃作稀有樹種保護區，並把布告刻在一塊石碑上，立在山腳之上。青岩黃杉現在隻有700株，這個數字說明它實在是太稀少了。人們告訴我，一株最大的老青岩油杉，已經200多歲，高二十幾米，胸徑1.7米。

　　現在正是春季，山坡上的青岩油杉正在抽著嫩枝嫩葉，一片嫩綠，油光閃閃，十分喜人。

　　我們來看油杉。油杉有十多種，除了兩種分布在越南，其餘都分布在我國。我國是油杉種類最多的國家。在南方的自然保護區，我幾次看到美麗的油杉大樹。油杉不但生長速度快，木材質量也好，樹型又很美觀。

　　油杉中分布區最小的是海南油杉，它們僅僅分布在海南昌江雅大嶺周圍的山區，霸王嶺自然保護區也在這個範圍內。海南油杉的木材質量相當高，花紋漂亮，而且不用油漆就美觀而堅固。所以日本木材商人到這裏高價收買，砍掉一些。要知道，海南油杉已經被列為國家二類保護植物，不允許隨便砍伐的。我有幸在這裏看到一株高40米、胸徑2.8米的大油杉，它是我在海南看到的第一大樹。我在大樹王那部書裏對這株大樹有詳細的描寫。

　　有一種江南油杉，天然分布在浙江、福建、廣東、廣西。我在浙江鳳陽山自然保護區看到三株江南油杉大樹，它們矗立在溝穀邊，雖然年事已高，但樹勢極旺，葉茂枝繁，相當威武雄壯，看不出一點老相。江南油杉的木材堅實耐久，是建築、枕木、礦柱、家具的上等用材。在廣西大瑤山自然保護區，分布著許多江南油杉，它們喜歡生活在水分較少的地方。它們高大而粗壯。一株胸徑1.75米，高36米；另一株胸徑1.69米，高40米。

　　在貴州荔波縣境的茂蘭自然保護區，我看到了喜鈣的黃枝油杉。它們生活在石灰岩山地上，不怕環境條件惡劣。我看到了黃枝油杉的小樹，也看到了一株黃枝油杉的老爺爺。黃枝油杉也是比較稀有的。我想，一種植物如果能夠在石灰山上紮下根來，那麽它就可以適應許多種環境條件。

　　十分出乎我的意料，在湖北神農架自然保護區，當我看到年平均生長1.5米的黑樺讚不絕口，主人告訴我，有一種針葉樹生長速度比黑樺還快，它就是油杉，10--12年就可以成材。這個信息讓我吃驚。我問：“這樣好的樹種推廣了沒有？”他告訴我，隻是在保護區範圍內的農民就已經栽種了3000畝以上的油杉人工林。油杉的這種速生程度，在鬆科大樹中恐怕也是數一數二的。

　　落葉鬆：春季嫩綠滿山秋天金黃遍野鬆科植物絕大部分是常綠樹，一年到頭都是綠綠的；我們現在去看另一種鬆科大樹，它們不是常綠樹，秋天葉子落下來，春天再長出新的葉子。它們也美，春天新葉剛剛吐出來的時候，那葉子鮮嫩極了，顯示著大森林的春季的到來；秋季，它們的綠葉變得金黃，閃著光亮。它們是一群鬆科中的速生樹種，身材高大，而且材質優良，所以人們喜歡用它們營造人工林。

　　在我國最北部的大興安嶺林區，在黑龍江和內蒙古的兩個自然保護區，我看到了大麵積的興安落葉鬆天然林。麵積多大？反正你坐幾個小時的車，看到的都是落葉鬆林，無邊無沿。俗話說根深葉茂，興安落葉鬆的根卻不深。不是它們不願意深，而是因為地下沒有多深就是永凍層。永凍層的意思，就是那冰是永遠不會解凍的。你想，生活在永凍層上，樹根怎麽能夠紮得深呢？就是在這種條件下，許多落葉鬆大樹也長到30米上下，十分威武。人們告訴我，在整個鬆科大家庭中，興安落葉鬆是抵抗嚴寒的第一號英雄。在長期繁衍發展中，它們形成了很強的繁殖能力。它們的種子顆粒很小，一斤有1.2萬粒，而且有翅，在風力幫助下，可以飛出幾公裏。所以，它們覆蓋了大興安嶺。大興安嶺成為我國最大的林區，主要是有大麵積的興安落葉鬆林。它們這種世世代代同永凍層作鬥爭，並且取得偉大勝利的大無畏精神，實在是可歌可頌，並且值得我們學習。試想，如果我們人類在永凍層上長期生活，我們能夠堅持下來嗎？

　　在吉林長白山自然保護區，那廣闊無邊的林海當中，在紅鬆之下，第二位著名的樹種就是長百落葉鬆。它們甚至比紅鬆還高大雄壯。我看到，在海拔較高的一些地方，紅鬆無法生存，而落葉鬆卻生活得很好。秋天，它們把長白山染成一片又一片的金黃世界。在一些學者眼中，長白落葉鬆天然林有特殊的表現，它們由山下到山頂都有分布，而且都是純林，說明在眾多的樹種中，它們有非常強大的競爭力量，能夠在任何條件下生存發展。這一種現象引起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柯林卡教授的注意，他兩次來到長白山進行實地研究考察，在長白林海中由下而上，奔波著，觀察著，記載著，包括長白落葉鬆的分布，長白落葉鬆的形態特征，長白落葉鬆的林下植物，等等，都是他要搞清楚的問題。教授要為長白落葉鬆寫一部專著，把長白落葉鬆介紹到更大的領域中去。

　　同嚴寒作鬥爭的落葉鬆屬的英雄，還有四川紅杉，因為它生活在四川、雲南（甘肅南部也有一些），所以又名西南落葉鬆。在岷山主峰東側的黃龍自然保護區，海拔3100--3900米的高山上，分布著好大一片原始針葉林。掛著金黃色果實的黃果冷杉，滿樹紫色大果的紫果雲杉，高度都在40--50米上下，威武驚人。但是更加驚人的卻是四川紅杉。它們散生在原始林中，比雲杉冷杉更加高大，也更加威風，同時也更加美麗。無論雲冷杉有多高，四川紅杉都要超過它們。就是說，四川紅杉的高度在50米上下。呀，每一株紅杉在我眼前都好像是凜凜神威的大將軍。我站在遠處看，就看到原始林的林冠一片金黃，鮮豔奪目，成為保護區一大景觀。在海拔這樣高的山上，山頂積雪常年不化，夏天落雨也會結冰，氣溫很低，它們能夠長得這樣好，全在於長期形成的抗寒能力。

　　在著名的臥龍自然保護區的針闊混交林地帶，我看到了林中眾多美麗的植物，四川紅杉最高大也最美麗。它們的葉片像鳥類的羽毛，好看極了。讓我驚訝的是，當我們乘車到達海拔4000米的山上，仍然看到很多高大的四川紅杉同雲冷杉生活在一起。海拔4000米的地方，什麽高大的樹木都不見了，那是高寒山區，隻有大麵積的高山草甸，水分條件稍好的地方，才有紅杉和雲冷杉。紅杉比雲冷杉高大些。有一種厲害的高山蚜，能飛到很高的山上危害樹木，雲冷杉都怕它，紅杉卻不怕。所以，雲冷杉是英雄，四川紅杉是更大的英雄。而且，四川紅杉是速生樹種，每年能長高1米，它的材質也好，屬於上等，所以許多地方在營造紅杉的人工林。

　　在秦嶺主峰太白山自然保護區，同巴山冷杉林分布在一起的，有太白紅杉，它們也是落葉鬆的一種。它們的分布高度，也往往超過冷杉。跟四川紅杉一樣，太白紅杉也屬於國家保護植物。

　　我們的華北落葉鬆也是英雄好漢，在一些著名的山峰頂部，例如山西的管涔山、關帝山，河北的燕山、小五台山，北京的百花山，最高處都分布著一些華北落葉鬆的天然林，有一些是原始林，而且我都有幸親眼看到了。那次深秋季節在小五台山自然保護區，我們攀登到海拔2300米的高處，向對麵的山頂望去，但見幾公裏長的山脊上，矗立著綿延不盡的華北落葉鬆原始林，一片罕見的金色世界。在望遠鏡下，我看到了一些高大雄壯的如同將軍元帥的大樹王。這樣的華北落葉鬆原始林，已經是十分罕見的了。讓人稍稍寬慰的是，華北落葉鬆的人工林，已經在許多地方造起來了。

　　現在，隻有山西管涔山林區，還保存著大麵積的華北落葉鬆和雲杉天然林，不是原始林，而是天然次生林，大約有70萬畝。在蘆芽山自然保護區，我看到一大片7萬畝的這種天然林。5月，春天剛到蘆芽山，華北落葉鬆就吐出了嫩黃的新芽，你無論往那裏看，都是一片嫩嫩的黃色，表現著巨大的生命力，給人以極大的興奮。我們走進海拔2800米的華北落葉鬆天然林，主人告訴我，這是華北地區最好的一塊，幾個國家的專家都到這裏來看過。這裏保存著很多的500年的枯樹，300年的古樹，以及它們的子子孫孫，處處是一種幾代同堂的局麵。當然，森林的骨幹是那些中青年大樹，它們齊齊的把直直的主幹伸向高空。也有一些在競爭中落後了，失敗了，因為接受不到陽光而枯萎死掉了。這些都是自然規律，人力改變不了的。

　　這片林子給我一種非常特殊的感覺，就是它的地麵有著很厚的苔蘚和枯枝落葉層，像是厚厚的彈性極強的大地毯，裏麵涵養著豐富的水源。我們努力尋找地勢較高處落腳，但是不行，還是得踩在泥濘的地方。整個一路之上，都踩著水和泥。這種情況，在北方是極少見的。我在海南的三大林區走過，那是在旱季，那裏麵的潮濕的程度當然差些；我要說，蘆芽山的華北落葉鬆林裏的水分，比旱季的海南熱帶林還要多些。就是在這塊林子裏，我進一步懂得了什麽叫做森林的水源涵養能力。這裏的水，向南流入汾河，它是汾河的源頭呢。

　　華北落葉鬆人工林，不但在華北比較普遍，而且伸展到了西北。在寧夏六盤山，人工林中最大麵積的，就是華北落葉鬆，它在那裏比許多鬆樹的表現都好，所以受到歡迎。一些速生樹種，常常有木材不好的缺點；落葉鬆是一個例外，它們長得快，木材也好。在山西，一提到華北落葉鬆，人們很自然的告訴你，著名的應縣木塔--世界上年代最長的完全用木頭建造的一座寶塔，就是用的華北落葉鬆，它竟然千年沒有變形和損壞。直到最近，早已超過千年，才聽說需要采取加固的措施。著名的同蒲鐵路，鋪軌的枕木也都是華北落葉鬆。

　　落葉鬆中給我印象極深的還有西伯利亞落葉鬆，它們又叫新疆落葉鬆。它們分布在新疆阿爾泰山南坡和哈密山區，有混交林也有純林。我在阿爾泰山南坡的哈納斯自然保護區采訪了幾天，從山腳到山頂，看到最多的和最高大的樹木就是西伯利亞落葉鬆。在這裏的針葉林和闊葉林中，落葉鬆都占據著絕對優勢。它們的身材，在森林裏最高大最雄偉，幾十米高的大樹滿眼都是。而且，它們很美。我在前麵已經講過幾種美人鬆，應該說，西伯利亞落葉鬆也夠得上美人鬆的稱號。我遠遠地看到第一株這種落葉鬆大樹的時候，就被它的美貌所吸引。美在哪裏？我細細觀察，它的皮膚並不細膩，更不光滑，應該說比較粗造。但那顏色卻是紅紅的，鮮豔的。特別是雨後，它們那主幹就像是美人剛剛出浴，濕潤潤的，美到極點了。真正的美人出浴是不許人看的，而在這裏，你放眼看去，全是美人，可以盡情的看個夠。

　　最後，我要給小朋友介紹的是金錢鬆。它是落葉鬆中世界著名的觀賞樹種，生活在我國的長江流域（中下遊）。我在江西、浙江、安徽、江蘇等地的幾處自然保護區，都看到這種美麗的大樹。我第一次看到金錢鬆，是在安徽九華山自然保護區，幾株金錢鬆大樹，就處理在保護區的路邊。還沒有到達保護區管理處，就給這幾株大金錢鬆攔住了，因為它們太美，大家要攝影要欣賞。它們高大、直立、挺拔，卻又微微彎曲，像是比較柔軟的女性；就是那些挺拔的，也並不讓人感到威武雄壯，而是比較纖細可愛，近乎女性美。在九華山，最高大的金錢鬆一株，竟有30米高。秋天到來的時候，金錢鬆最美，大家欣賞的也就是秋天的金錢鬆。它們不單單是滿樹一片金黃，而且像是滿樹懸掛著古代的一枚枚圓圓的錢幣。這種景觀十分奇特，十分罕見。所以，在它的故鄉，人們廣泛的栽植，最多的是用它作行道樹。我記得好多次，當我從車窗向外望去，看到馬路兩邊一片金黃世界，並且延伸到很遠很遠，我真的一次次的陶醉了。我反複想，黃色不是很一般的顏色嗎，為什麽會讓人陶醉呢？我自己的回答是，在大自然中，顏色很純很正，這是一；成片地，成規模地，給人一種特別強烈的持續的感受，這是二。我在多次觀察中，完全懂得了為什麽人們把它列入世界著名觀賞樹種的行列，是的，它真的夠得上。

　　四探銀杉--植物中的大熊貓你知道銀杉嗎？銀杉也是鬆科植物的一個屬。這種植物珍稀的程度，就像是獸類中的大熊貓，我們的國寶。它的主要特點是窄窄的葉子後麵有兩條白色的氣孔帶，在仰光下閃耀著銀色的光亮。在2000萬年以前，銀杉曾經在歐亞大陸有比較廣泛的分布，由於長期沒有發現，人們都認為它早已滅絕。上個世紀的50年代，在我國廣西發現銀杉的信息一宣布，立刻在世界植物學界引起了轟動。後來，在湖南、貴州、四川等地，也發現了銀杉。到現在，世界上銀杉屬植物隻有兩種，一種是在德國發現的化石種，一種是中國大地上的現存種。也就是說，現在活著的銀杉，隻分布在中國。它們珍貴到什麽程度？我隻舉一例：一位英國著名植物學家，在北京的一家植物園看到銀杉的幼苗，提出要用兩架飛機來換。當然，那時候銀杉的人工繁殖技術還沒有過關，我們不大可能送給外國朋友的。

　　我們第一個應該探訪的是廣西花坪自然保護區，銀杉最早的發現地。那是1954年暑假期間，廣西農學院林學係鍾濟新教授帶領同學，到臨桂縣宛田圩進行樹木學教學實習。那次，當地農民告訴他們，在宛田圩西南有大麵積天然林。這年寒假，鍾教授帶領一些青年人，對這片天然林進行了踏查。這塊大麵積的天然林區，就是今天的花坪自然保護區。

　　踏查之後，鍾教授帶領一個調查隊，在這個林區進行全麵的調查采集，在龍勝縣境發現和采集到可能是一個新種的標本，包括它的花、果和葉片等。經過著名植物學家陳煥鏞教授、匡可任教授的研究，定為鬆科的一個新屬--銀杉屬和一個新種--銀杉。有趣的是，兩位教授還從華南植物研究所未鑒定的標本中，找到了一份楊銜晉教授1938年在四川金佛山采到的枝葉標本，與銀杉形態基本相同但又有差別，定為銀杉屬的另一個新種。後來，鄭萬鈞教授在研究了有球果的金佛山標本之後，認為兩種銀杉並沒有顯著的差別，將它們歸並為一個新種；陳匡二教授在研究了有球果的標本之後，同意了鄭教授的歸並。

　　請看，一個新種的確定，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是要經過多少人的辛勤工作喲。

　　在3月中旬一個飄著細雨的日子，我們上午9時出發，爬了4個小時的山，流了幾十身的大汗，在一座山崖的頂部，首先看到在大風中堅實地矗立在那裏的幾株華南五針鬆。它們個頭不高，卻很威嚴；大風不許它們長高，卻沒辦法讓它們不顯示威風。說真的，我那一身大汗，一到這裏，馬上全消，而且有點發冷。這就讓我更對不怕寒冷的華南五針鬆充滿敬意。接著，我向下走了幾步，到達一株大銀杉附近，要靠近它是不可能的，因為它緊緊地站立在懸崖邊上，掉下去當然會粉身碎骨。我停下腳步，仔細觀察，看到這株大銀杉周圍，還有幾株小小的銀杉，它們更矮小，但卻也在大風中一點也不懼怕和畏縮，挺拔直立，讓我欽佩。同這株大銀杉在一起的華南五針鬆，體型比銀杉粗壯，但銀杉比五針鬆高大。山頂的大風把五針鬆的樹頂削得平平，卻削不平銀杉的樹頂，所以銀杉還在向高處伸展。正是這種頑強勇敢的精神，使得它們能夠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長期生存下來。

　　到上個世紀80年代末，在花坪保護區共發現銀杉分布點六處，銀杉總數1040株，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銀杉群落。已經結果的母樹71株。最大的銀杉胸徑83厘米，最高的銀杉21.2厘米。有趣的是，它們分布在常綠闊葉林中，喜歡同華南五針鬆生活在一起，闊葉樹則有銀木荷。是的，我看到一株滿樹白花的銀木荷在林中，它們宣告著春天的到來。在沒有華南五針鬆陪伴的地方，它們的株數比較稀少。

　　更加讓我們興奮的是，在廣西植物研究所與花坪保護區共同努力下，從上個世紀60年代開始，突破一道道難關，銀杉的人工繁殖早已取得成功，有一部分比較大的銀杉已經開花結實。

　　在廣西柳州東麵錦繡縣境內，有一個大瑤山自然保護區，人們在那裏也發現了銀杉群落。一個濃霧彌漫的日子，我們早上8：05就乘車出發，一直向高處開。將近中午，到達銀杉保護站。又在林子裏走了好久，到達一個有台階的地方。由腳下開始，向著高處爬了250多個台階，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銀沙群落，隻有幾株，高度幾米，最小的一株隻有1米。又向前爬了50多個台階，兩株高大的銀杉出現在眼前，一株至少20米，另一株18米。我正在興致勃勃地觀察這兩株大樹，人們招呼我，讓我沿台階向下走，說更大的在下麵。呀，我隻向下走了三步，不得了，高大雄美無比的銀杉王頂天立地的矗立在大地上。1987年測定的時候，它的樹高34米，胸徑86.6厘米。論胸徑，它在大瑤山銀杉中是最大的了。另有一株同它不相上下，比它高，35米，沒有它粗，被列第二。在我看來，這兩株大銀杉似乎可以並列第一。並列第一比較公平，分第一第二是有點兒不大公平的味道。

　　這株銀杉王威風凜凜，真的有大將軍大元帥的那種氣勢。它竟然站立在一塊大石頭上，就更加讓人感受到它的強大和威嚴。如今，久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