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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中年

  梁實秋

  鍾表上的時針是在慢慢的移動著的,移動的如此之慢,使你幾乎不感覺到它的移動。人的年紀也是這樣的,一年又一年,總有一天你會驀然一驚,已經到了中年;到這時候大概有兩件事使你不能不注意,訃聞不斷的來,有些性急的朋友已經先走一步,很煞風景;同時又會忽然覺得一大批一大批的青年小夥子在眼前出現,從前也不知是在什麽地方藏著的,如今一起在你眼前搖晃,磕頭碰腦的盡是些昂首闊步滿麵春風的角色,都像是要去吃喜酒的樣子。自己的夥伴一個個的都入蟄了,把世界交給了青年人。所謂“耳畔頻聞故人死,眼前但見少年多”,正是一般人中年的寫照。

  從前雜誌背麵常有“韋廉士紅色補丸”的廣告,畫著一個憔悴的人,弓著身子,手拊在腰上,旁邊注著“圖中寓意”四字。那寓意對於青年人是相當深奧的。可是這幅圖畫卻常在一般中年人的腦裏湧現,雖然他不一定想吃“紅色補丸”,那點寓意他是明白的了。一根黃鬆的柱子,都有彎曲傾斜的時候,何況是二十六塊碎骨頭拚湊成的一條脊椎?年輕人沒有不好照鏡子的,在店鋪的大玻璃窗前照一下都是好的,總覺得大致上還有幾分姿色。這顧影自憐的習慣逐漸消失,以至於有一天偶然攬鏡,突然發現額上刻了橫紋,那線條是顯明而有力,像是吳道子的“蓴菜描”,心想那是抬頭紋,可是低頭也還是那樣,再一細看頭頂上的頭發有搬家到腮旁頷下的趨勢,而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鬢角上發現幾根白發,這一驚非同小可,平時一毛不拔的人到這時候也不免要狠心的把它拔去,拔毛連茹,頭發根上還許帶著一顆鮮亮的肉珠。但是沒有用,歲月不饒人!

  一般的女人到了中年,更著急。哪個年輕女子不是飽滿豐潤得像一顆牛奶葡萄,一彈就破的樣子?哪個年輕女子不是玲瓏矯健得像一隻燕子,跳動得那麽輕靈?到了中年,全變了。曲線還存在,但滿不是那麽回事,該凹入的部分變成了凸出,該凸出的部分變成了凹入,牛奶葡萄要變成為金絲蜜棗,燕子要變鵪鶉。最暴露在外麵的是一張臉,從“魚尾”起皺紋撒出一麵網,縱橫輻輳,疏而不漏,把臉逐漸織成一幅鐵路線最發達的地圖,臉上的皺紋已經不是熨鬥所能燙得平的,同時也不知怎麽在皺紋之外還常常加上那麽多的蒼蠅屎。所以脂粉不可少。除非糞土之牆,沒有不可汙的道理。在原有的一張臉上再罩上一張臉,本是最簡便的事。不過在上妝之前、下妝之後,容易令人聯想起《聊齋誌異》的那一篇《畫皮》而已。女人的肉好像最禁不起地心的吸力,一到中年便一齊鬆懈下來往下堆攤,成堆的肉掛在臉上,掛在腰邊,掛在踝際。聽說有許多西洋女子用擀麵杖似的一根棒子早晚渾身亂搓,希望把浮腫的肉壓得結實一點;又有些人幹脆忌食脂肪忌食澱粉,紮緊褲帶,活生生的把自己“餓”回青春去。有多少效果,我不知道。

  別以為人到中年,就算完事。不。譬如登臨,人到中年像是攀躋到了最高峰,回頭看看,一串串的小夥子正在“頭也不回呀,汗也不揩”的往上爬。再仔細看看,路上有好多塊絆腳石,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臉腫,有好多處陷阱,使自己做了若幹年的井底之蛙。回想從前,自己做過撲燈蛾,惹火焚身;自己做過撞窗戶紙的蒼蠅,一心想奔光明,結果落在粘蒼蠅的膠紙上!這種種景象的觀察,隻有站在最高峰上才有可能。向前看,前麵是下坡路,好走得多。

  施耐庵《水滸》序雲:“人生三十未娶,不應再娶;四十未仕,不應再仕。”其實“娶”、“仕”都是小事,不娶不仕也罷,隻是這種說法有點中途棄權的意味。西諺雲:“人的生活在四十開始。”好像四十以前,不過是幾出配戲,好戲都在後麵。我想這與健康有關。吃窩頭米糕長大的人,拖到中年就算不易,生命力已經蒸發殆盡。這樣的人焉能再娶?何必再仕?服“維他賜保命”都嫌來不及了。我看見過一些得天獨厚的男男女女,年輕的時候愣頭愣腦的,濃眉大眼,生僵挺硬,像是一些又青又澀的毛桃子,上麵還帶著挺長的一層毛。他們是未經琢磨過的璞石。可是到了中年,他們變得潤澤了,容光煥發,腳底下像是有了彈簧,一看就知道是內容充實的。他們的生活像是在飲窖藏多年的陳釀,濃而芳洌!對於他們,中年沒有悲哀。

  四十開始生活,不算晚,問題在“生活”二字如何詮釋。如果年屆不惑,再學習溜冰踢毽子放風箏,“偷閑學少年”,那自然有如秋行春令,有點勉強。半老徐娘,留著“劉海”,躲在茅房裏穿高跟鞋當做踩高蹺般的練習走路,那也是慘事。中年的妙趣,在於相當的認識人生,認識自己,從而做自己所能做的事,享受自己所能享受的生活。科班的童伶宜於唱全本的大武戲,中年的演員才能擔得起大出的軸子戲,隻因他到中年才能真正懂得戲的內容。

  作了父親謝六逸作了父親“抱著小西瓜上下樓梯”,“小手在打拳了”,妻懷孕到第八個月時,我們常常這樣說笑。妻以喜悅的心情,每日織著小絨線衣,她對於第一個嬰兒的出產,雖不免疑懼,但一想到不久搖籃裏將有一個胖而白的乖乖,她的母性的愛是很能克製那疑懼的。

  有時做活計太久了,她從疲倦裏,也曾低微地歎息,朝著我苦笑。除此之外,她不因身體的累贅,而有什麽不平。在我是第一次做父親,對於生產這事,腦裏時時湧現出奇異的幻想,交雜著恐怖與憐惜。將來妻臨盆時,這小小的家庭,沒有一個年老的人足以托靠。母親遠在千裏,嶽母又不住在一處,我越想越害怕,怕那掙紮與呻吟的聲音。不出兩個月,那新鮮的生命,將從小小的土地裏迸裂出來,妻將受著有生以來的劇痛,使我暗中流淚。我在妻的懷孕時期的前半,為了工作的關係,曾離開了家,在旅途中唯一的安慰妻的法術,就是像新聞特派員似的寫了長篇通信寄回。寫信時像寫小說一樣地描寫著,寫滿了近十頁的稿紙,意思是使她接著我的一封信,可以慢慢地看過半天或一天。忖度那信要看完時,接著又寫第二封信寄去。

  過了兩個禮拜,我必借故跑回家來一次。到妻懷孕的第七個月時,我索性硬著頭皮辭職回家來了。回來以後,我搜集了不少的關於妊娠知識的外文書籍,例如“孕婦的知識”,“初產的心得”之類。依照書裏的指示,對妻嘮叨著必須這麽那麽的。我怕妻不肯相信我這臨時醫生的話,要說什麽時必定先提一句“書裏說的……”“書裏說的……要用一塊布來包著肚皮”,“書裏說的……”這樣可以使妻不至於提出異議。後來說多了,我的話還沒有出口,妻就搶先說,“又是書裏說的麽?”我們是常常說笑,並且希望肚裏的是一個女孩子,但是我暗中仍是異常的感傷,我的恐怖似乎比妻厲害些。我每天默念著,希望妻能夠安產,小孩不管怎樣都行。真是“日月如梭”,到了十月二十六日(一九二七年)的上午四時,天還沒有亮,我聽著妻叫看護婦的聲音,我醒了。她對我說,有了生產的征候。我的心跳著,趕快到嶽母家裏去。這時街上的空氣很清新,女工三三兩兩的談笑走著,賣蔬菜的行販正結隊趕路,但我猶如在山中追逐鹿子的獵人,無心瞻望四圍的景色。我通知了嶽母,又去請以前約定好了的醫生。回到家裏,陣痛還沒有開始。過了一刻,醫生來了,據說最快還須等到今天夜裏,並吩咐不要性急。下午三時以後,“陣痛”攻擊我的妻了,大約是十分鍾一次。我跑去打了五次電話,跑得滿頭是汗。唉唉,這是勞康(Lacoon)的苦悶的第一聲了。

  妻自幼是養育在富裕的家庭裏,但自從隨著我含辛茹苦之後,一切勞作苦痛都習慣了。她的腹部雖是劇痛,她卻撐持著下床步行,不願呻吟一聲。嶽母用言語安慰她,我隻有坐在房後的浴室流著淚。這一夜醫生宿在家裏,等候到翌日的下午五時,妻舍棄了無可衡量的血液與精神,為這條小小的生命苦鬥著,經驗了有生以來的神聖的災難,於是我們有了一向希望著的女孩子了。“人生戀愛多憂患,不戀愛亦憂患多”,是一點不差的。我們的靜寂的家庭,自此以後,增加了新鮮的力量,同時,使我們手忙腳亂起來。最苦的是母親,日夜忙著哺乳,一會兒繈褓,一會兒洗浴。又因為素性酷愛清潔,臥在床上也得指點女傭灑掃;又須顧慮著每日的飲食。彌月以後,肌肉脫落了不少,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寬鬆了許多;臉上泛著的紅色,隻有在浴後才可以得見。在這時,我最怕看我妻的後影。妻的專長是鋼琴(Piano)和英語,出了學校,對於自己所學的,沒有放棄,現在可不行了。那些Maidens Player,Lohengrin的調子是沒有多彈奏的餘裕了。我本來也想使自己的日常生活近於理想一點,就是起床、運動、思考、讀書、著述、散步的生活,但是孩子來了,一切的理想都被打碎了。我們的實際生活,不能不隨著改變了。每天非聽啼聲不可,非忍受著一切麻煩的瑣事不可了。女孩子是有了,可是還沒有名字,照著通例,總是叫她做毛頭(頭發是那麽的黑而長),但妻說照這樣叫下去不行,必須請祖母給她題一個名字。我趕快寫信去稟告在家鄉的母親。過了許久,便接著了母親親筆寫成的回信,信裏附著一張長方形的紅紙,用工楷的字體,寫著幾行字,上麵是“祖母年近六旬為孫女題字,乳名寶珠,學名開誌”。在旁邊注著兩行小字,是“吾家字派為二十字:天光開慶典,祖蔭永新昭,學士經書裕,名家信義超。”這些尊重家名的傳統習俗,我是忘記得幹幹淨淨了,可是我還記得這是祖父在日所規定的,足敷二十代人之用。我的父親是“天”字一輩,我是“光”字,所以祖母替孫女起名,一定要有一個“開”字的。

  我們接到祖母的信時,十分的歡喜感激。並且這個名字,我們是很中意。別人為女孩子起名,多喜歡用“淑”“芬”“貞”“蘭”等含有分辨性別的字,“開誌”這個名稱,看不出有故意區分性別之意,所以我們很歡喜。有了名稱,可是我們已經叫慣她做毛毛或是寶寶了,“開誌”的名稱,不過是偶然一用。寶寶到了第七個月時,真是可愛,她的麵貌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了。細長而彎的眉毛,漆黑的眼珠,修而柔的眼毛,還有鼻子,像她的母親;嘴的輪廓,膚色,笑渦像父親。誌賀直哉氏在《到網走去》一篇小說裏,說孩子能將不同的父母的相貌,融合為一,覺得驚奇,在我也有同感。到了第十三個月,因為奶媽的奶不足,我們便替她離了乳,到了今天,她的年歲是整整的三十七個月了。這其間,她會開口叫媽媽,叫阿爸,她會講許多話,會唱幾首歌,我寫這篇短文時,她是在我的身旁聒噪了。寶寶的笑聲啼聲就是我們的“神”,我們的宗教。她的睡顏,她的唇,頰,頭發,小手,使我們感到這是“智慧”的神。她有許多玩具,滿滿的裝在小竹箱裏。我們的家距淞滬火車路線很近,她看慣了火車的奔馳,聽慣了火車的笛聲,火車變成了她的崇拜物。在我的觀察,她以為火車是最神奇的東西,為什麽跑得這麽快,為什麽頭上有兩隻大眼睛,為什麽會發怒似的叫號。她崇拜火車,愛慕火車。崇拜愛慕的結果,把我的書從書架上搬下來,選出厚而且巨的,如大字典之類做火車頭,其他的小型的書當車身,蘋果兩個權做火車眼睛。在許多玩具之中,她頂喜歡的是“車”的一類,她有了三輪的腳踏車,小汽車,裝糖果的小電車,日本人做的人力車的模型,獨輪車的模型。除了玩具,她最喜歡模仿父親看書或看報。書報是她的愛人,尤其是東京《讀賣新聞》附刊的漫畫。

  她一個人睡在藤椅上,成一個“大”字形,兩手舉起報紙,嘴裏嘰哩咕嚕,不知念些什麽,看去她是十分的歡喜。在最近,她每天對母親嘮叨著說,“毛毛長長大大(杜杜)了,好去讀書了。”她有了幼稚園讀本,有了兒童畫報,有了不碎石板和石筆,這些東西安放的位置,偶然被女傭移動一下,她就大聲地叫喊。寶寶又愛散步,在秋天,總是每天兩次,由我牽著小手到公園去,天寒了,午飯後,領著在林木道旁閑踱著:她的嘴裏溫著歌,路上散著黃色的落葉,月光從樹梢篩在地上,一個大黑影和一個小黑影一高一低的彳於著,於是我覺得這裏也有“人生”。寶寶自己有她的歌,在二十五個月以後,便自作自唱起來。她的歌,我多記在日記裏。例如:“烏烏烏烏火車,叮當叮當當電車。”(在我們的屋後,有火車走過。她與火車最熟。有一天同母親到百貨店裏去了回來,便獨語似的念出這兩句。)“鳥鳥飛,鳥鳥飛,鳥鳥飛飛,”到外祖母家去,一見小娘舅養著的金絲雀逃走了,回來便這麽唱,“洋囝囝是要困困了,毛毛唱唱儂。”(母親唱歌催她睡覺,她照樣去催眠洋囝囝。)到了今年(一九三〇年),寶寶的智慧又進一步了。夏天買了叫叫蟲來,掛在樹枝上,一連幾天都沒有叫,我們說這叫叫蟲不會開叫了。寶寶聽了就唱著,“叫叫蟲,不會叫,買得來,啥用場。”見了木匠來家裏修門,唱的是,“木匠師父交關好,是我好朋友,做出物事交關好,是我好朋友。”夜裏睡覺時,脫了衣服,口裏念著,“耶穌慈悲,牧師聽我,夜裏保護我困覺,亞門!”(這是母親教的,但無什麽宗教的意味。有時白晝也大聲的唱著,自己拍著小手。)寶寶的智慧是一天比一天增進了,這使我們擔心著將來的教育問題。在我個人,是懷疑國內的一切學校教育的,寶寶現在是三十七個月了。附近雖有幼稚園,經我們來參觀以後,便不放心送她進去。

  將來長大時,在上海地方,我們也不會知道那一所女子中學是優良的。聽人說,甚至於有借辦女子學校為名,而與政客官僚結納,替他們介紹一兩個女學生,因此募款自肥的。教會辦的女子學校更不行,平時拿“耶穌”來騙人,記得幾句死板板的英語。他們的宗旨不外是想培養“名媛”,預備在“時裝展覽會”裏,穿上所謂“時裝”,替富商大賈們做“衣架子”,(比以mannequin girl為職業的還要無自覺。)繼而他們的芳容在上海的烏七八糟的“畫報”上登載出來,大概就會有達官貴人,歐美博士之流來跪著求婚的。接著就是舉行“文明結婚”儀式,請“局長”“要人”們來證婚,來賓有千人之多。汽車,金剛石,錦繡斷送了一生。在教會女學畢業出來的人,大多數以這條“出路”為她們的最高的理想。上海的女子教育,我是根本地擯斥的。再說,像我們這一階級的人,能否供應一個女孩子多念幾年書,也沒有把握。所以我們對於自己的女孩子的教育計劃,是想由我們自己的力量,將她培養成為一個“自由人”,成為一個強健耐勞的女性。我們想就孩子的年齡(四歲到二十五歲),分做五個教育時期。按期把認字、寫字(毛筆與鋼筆)、兒歌、童話、兒童劇、運動(特別注重)、作文、散文、小說、詩歌、數學、閱報、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常識、曆史地理的知識、筋肉勞動(特別注重)、各國革命史、人類勞動史、外國語言文字、專門技能的學習(特別注重,但以筋肉勞動者為限,使她能在農村或工廠生活)等等教她。過了二十五年,她可以到社會的旋渦裏去衝擊了,假使我有一天能夠脫離這Salary man的生活,也許我還能做一個打鐵的工人。到了那時,我更能將我的手腕磨煉得粗厚些。靠著我的雙腕,使我們的寶寶在精神和肉體兩方麵都健全地養育起來,讓她做一個“自由人”,做一個“勇者”,我們的寶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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