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胡雪岩的結局,與李鴻章和左宗棠之間的政治鬥爭是有一定的聯係的。有人曾經評論說,胡雪岩是李鴻章與左宗棠兩派政治鬥爭的犧牲品。這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也不全對,這一點我們放在以後的章節討論。
那麽李鴻章與左宗棠之間的恩恩怨怨又是怎麽回事呢?
先說胡雪岩為了籌集糧款去了上海。這一次的上海之行,他聽到了許多關於左宗棠和李鴻章的事情。由於左李二人說話素來對自己的親信無所顧忌,這樣一來,就導致許多話被別人傳了出去。有的人喜歡添油加醋,於是無中生有,把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變得活靈活現。就因為如此,胡雪岩便多了幾分戒心。因為他覺得如果有一天左宗棠說出了不利於自己的話,那麽事情的結果有可能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同樣,如果自己太靠攏左宗棠的話,那麽有一天自己為他設計,對付李鴻章,那麽將來有一日,兩個人由於政治利益重新結合在了一起,左宗棠再把自己的事情無意中說給李鴻章聽,那麽勢必會因此而得罪了李鴻章,這樣一來,損失可就大了。
於是,他決定以後力促兩個人合作,這樣對於自己也是有好處的。畢竟李鴻章在朝中的權勢很大。
當胡雪岩再度見到左宗棠的時候,他希望對方能給自己一個具體的交代,這樣才好按他的命令來行事。可是在言語之間,胡雪岩卻發現,這位左大人對於李大人的成見很深,可以毫不客氣地說,李鴻章一向為他所藐視。
如今,要勸他與李鴻章修好,好像不太容易。可是,胡雪岩決定試一試,讓兩個人的關係稍好一些,於是他問:“左大人,如今您唯一的急務是什麽?”
左宗棠不明他的意思,於是問道,“你是指公事,還是指我自己的事?”
胡雪岩笑了,說:“這兩者合二為一吧。”
左宗棠神色凝重地說:“那自然就是肅清全浙江了。”
胡雪岩開始分析,“要想達到這個目的,那麽當前所剩下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將湖州攻下來。湖州攻下後,就可奏報肅清。那時候,大人也要封侯拜相了。”
“拜相還早,封侯亦不足為奇。不過,為朝廷效力乃是本官一生的誌願。”
胡雪岩當然不便與他爭論這種官麵話,他衝著實質去的,所以直接講到了要害。他說道:“大人,您對封侯不稀罕,可見視富貴如浮雲,這樣一來,就比曾相國和李中呈高出一等了。但是,如果皇上無恩命的話,這高人一等的人品也就無緣顯示了。”
胡雪岩的這一番話讓左宗棠陷入了深思。現在,用不用兵去打湖州,根本不是他把能決定的,這要由朝廷來決定。現在朝廷一再揭示,“疆臣辦賊,決不可有軫域之分”的要求,所以李鴻章肯定會派兵進窺湖州。而左宗棠也確實需要李鴻章的支援。
先說兵力對比,湖州地區已經成為了太平軍的集散地,所有的殘餘將領都逃往此地,而且人數眾多,是左宗棠軍隊的數倍。另外,胡州的太平軍作戰勇猛,都是難以對付的角色,左宗棠與之交戰,未必能占到上鋒。
另外一點就是地形。湖州屬易守難攻的地區,不僅城市的四周港汊縱橫,處處可以設仗邀擊,而且由於當年趙景賢在守孤城的時候,修建了許多因地製宜的防禦工程,將其發揮到了極致。而現在太平軍的主將黃文金,也非等閑之輩,他假借“幼主”洪福真的名號來行事,這就吸引了許多將士的忠心跟隨。此外,那裏存了可供一年使用的糧食,所以圍城的話,也是很難占到什麽便宜的。
以現在左宗棠的力量,很難與之相對抗,也不會輕易克服。故而,如果李鴻章能夠支持他們的話,應該可以幫助他克服這兩個大的障礙。
隻有兩軍合作,才有可能完成對於湖州的包圍,這一點,從兵力部署上是可行的。
此外,從地形上來說,胡州外麵最要緊的關隘就是北麵出太湖的大錢口。這裏是關鍵的地方,要想攻打大錢口,那麽就必須要用水軍。左宗棠的部下中,基本沒有多少水軍,而李鴻章的部下,卻恰恰長於此道。
左宗棠自與胡雪岩深談以後,自然明白自己如何做了。現在,他自己這方麵地利、人和都不及李鴻章,如果不能大包大攬,立下軍令狀,在一定的期限內可以獨力攻克湖州,就不能禁止李鴻章馳驅前路,自北麵攻湖州。再說了,如果兩個人都想爭功,雙方均不合作的話,那麽打起仗來明顯對左宗棠不利,他是爭不過李鴻章的,而且不僅如此,他還會被天下的人笑話,說其無能。
所以想來想去,左宗棠越想越覺得胡雪岩的話有道理,所以他決定利用李鴻章相助,這才是上策。如果自己能盡到地主的道理,就算是李鴻章先打入湖州,那麽他怎麽也不會好意思單獨給自己報功吧。隻要自己記得給朝廷發上一封報功的捷報,那麽就可以得到相應的功勞,這真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情。
打定了主意之後,左宗棠寫了一封信給李鴻章,求他來支援自己。同時,措辭極為懇切,表明了自己的謙虛心態。李鴻章當然是見好就收,很快就帶著兵來了,他部下的“郭劉潘楊四軍”,全數投入湖州戰場。這郭劉潘楊自然就是指郭鬆林、劉銘傳、潘鼎新、楊鼎勳四軍,這可是李鴻章淮軍中的最具實力的中堅力量。
不過,他還是存了一個小小的私心,希望自己能抓到太平軍的幼王,從而得到朝廷的嘉獎。
就這樣,左宗棠所部由湖州東南、西南兩方麵攻打;淮軍則由東北、西北兩方麵進軍,並從正北進入大錢口,以防止太平軍的餘部竄入太湖。李鴻章畢竟也屬於狡猾的那一類人,他下了一著專為自己打算的棋,將劉銘傳的二十營,陸續拔隊,指向浙皖之交;名為進攻廣德,其實是想攔截黃文金,俘“幼逆”,然後順便再多搶一些金銀珠寶。
戰爭很順利,在七月二十六日,湖州落入了清軍的手中。
但是幼天王洪福真卻還是下落不明。
這可真是讓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