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三孔詩歌評注

第二十三章 舍轎馬而步

　　嚴風駕雪霜，吾轎頗溫燠[1]。白日暖[2]郊原，吾馬快馳逐。二者皆得用，翩如兩黃鵠[3]。馬驕倦提策[4]，轎狹厭攣束[5]。何以救斯弊，奔馳有吾足。副之兩革靴[6]，隨以一筇竹[7]。鳧趨[8]上高岡，虎步[9]出平陸。折花得低枝，照影臨深穀。道逢田間叟，時訪以耕牧。北音稍入耳，俚語俄[10]滿腹。行行及前堆[11]，小汗已脈霖[12]。芳草可為茵[13]，吾眠不須褥。人生忌太佚[14]，終歲居華屋。醉飽耳目昏，軟暖筋骸縮。今吾異於此，千裏幹微祿[15]。朝隨麇獐[16]騁，夜侶鴻雁宿。戶樞[17]勞乃久，金礦鍛方熟。聊以歌自娛，不作楊朱哭[18]。

　　“注釋”

　　[1]溫燠（yu）：溫暖。燠：熱，暖。《詩唐風無衣》：“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2]暖：使……暖。

　　[3]翩：輕捷貌，猶翩翩。黃鵠：鳥名，天鵝。

　　[4]策：馬鞭。

　　[5]攣束：猶攣拘，拘束。

　　[6]副：佐，輔助。革靴：皮靴。

　　[7]筇竹：指筇竹所作手杖。

　　[8]鳧趨：鳧趨雀躍原謂歡欣鼓舞，此指腳步輕快。

　　[9]虎步：形容步態威武。

　　[10]俚語：方言俗語。俄：一會兒。

　　[11]堆：小山丘。

　　[12]脈霖：小雨。

　　[13]茵：坐褥。

　　[14]佚：安樂，通“逸”。

　　[15]幹：求。微祿：指小官。

　　[16]麇獐：麇、獐，獸名，鹿屬。

　　[17]戶樞：《呂氏春秋盡數》：“流水不腐，戶樞不蠹。”謂經常轉動的門軸不會被蛀蝕，比喻經常運動可以不受外物如風霜的侵害。此用其意。

　　[18]楊朱哭：出自《荀子王霸》，謂在十字路口錯走半步，到覺悟後就差之千裏了，楊朱為此而哭泣。後常引作典故，用來表達對世道崎嶇、擔心誤入歧途的感傷憂慮。

　　“簡評”

　　全詩敘述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詩人因不願受車馬的拘束，於是著靴持杖出入高下，尋訪山水勝景，而深得其樂。同時，他還不時與田間農夫談論耕牧之事，表示對農事的極度關切。而對初至北方擔任官職的詩人來說，方言俚語在他聽來是那樣新鮮，因此他特別記錄了這一感受。後半篇由“舍轎馬而步”生出議論，總結了人生須勞不能逸、應儉不應奢的至理，且以此自勉、自慰。雖嫌議論過多有傷詩美，但詩中所表現的詩人的人格力量，卻值得後人深深崇敬與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