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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1)

  重修舊好

  [美]愛德華齊格勒

  與舊友之交淡了下來。本來大家來往密切,卻為一樁誤會而心存芥蒂,由於自尊心作祟,我始終沒有打電話給他。

  多年來我目睹了不少友誼褪色--有些出於誤會,有些因為誌趣各異,還有些是由於阻隔。隨著人的逐漸成長,這顯然是不可避免的。

  常言道:你把舊衣服扔掉,把舊家具丟掉,也與舊朋友疏遠。話雖如此,可我這段友誼似乎是不應該就此不了了之的。

  有一天,我去看另一個老朋友,他是牧師,長期為人解決疑難問題。我們坐在他那間有上千本藏書的書房裏,海闊天空地從掌上電腦談到貝多芬飽受折磨的一生。最後,我們談到友誼,談到今天的友誼看來多麽脆弱。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非常微妙,”他說,兩眼凝視窗外青蔥的山嶺,“有些曆久不衰,有些緣盡而散。”

  他指著臨近的農場慢慢說著:

  “那裏本來是個大穀倉,就在那座紅色木框的房子旁邊,是一座原本相當大的建築物的地基。那座建築物本來很堅固,大概是1870年建造的。但是像這一帶的其他地方一樣,人們都去了中西部尋找較肥沃的土地,這裏就荒蕪了。沒有人定期整理穀倉。屋頂要修補,雨水沿著屋簷而下滴進柱和梁內。”

  “有一天刮大風,整座穀倉都被吹得顫動起來。開始時嘎嘎作響,像艘舊帆船的船骨似的,然後是一陣爆裂的聲音。最後是一聲震天的轟隆巨響,刹那間,它變成了一堆廢墟。”

  “風暴過後,我走過去一看,那些美麗的舊椽木仍然非常結實。我問那裏的主人是怎麽一回事。他說大概是雨水滲進連接榫頭的釘孔裏,木釘腐爛了,就無法把巨梁連起來。”

  我們凝視山下。穀倉隻剩下原是地窖的地洞和圍著它的紫丁香花叢。

  我的朋友說他不斷想著這件事,最後終於悟出一個道理:不論你多麽堅強,多麽有成就,仍然要靠你和別人的關係,才能夠保持你的重要性。

  “要有健全的身體,既能為別人服務,又能發揮你的潛力。”他說,“就要記著,無論多大力量,都要靠與別人互相扶持,才能持久。自行其道隻會垮下來。”

  “友情是需要照顧的,”他又說,“像穀倉的頂一樣。想寫而沒有寫的信,想說而沒有說的感謝,背棄別人的信任,沒有和解的爭執--這些都像是滲進木釘裏的雨水,削弱了木梁之間的聯係。”

  我的朋友搖搖頭不無深情地說:

  “這座本來好好的穀倉,隻需花很少工夫就能修好,現在也許永不會重建了。”

  黃昏的時候,我準備告辭。

  “你不想借用我的電話嗎?”他問。

  “當然,”我說,“我正想開口。”

  打彈珠的朋友

  謝無雙

  1987年,是我生命中的第十個秋天。那一年,父親被派往鄭州籌備單位的辦事處,我們的家也從北京遷往鄭州。

  那一年,也是我生命裏至關重要的一年。

  我們居住的大院裏,都是和我們一樣的家庭。即使是年齡相仿的孩子,我們也很少講話,老老實實地上學、放學、回家、寫作業、勞動、睡覺。我們接受的是同樣的教育,我們都是孤獨而承受著太多期望的一群。

  直到1987年的那個秋天,我認識了青福。

  青福是我的同桌,一個很喜歡說話的男生。用現代的醫學觀點來看,他可能屬於“兒童多動症”哪一類型。他很喜歡問我關於北京的事情,問我那裏的路、那裏的車和那裏的人,其實我什麽也不知道,但是他臉上的羨慕表情還是讓我無比受用。他層出不窮的遊戲花樣,同樣令我覺得新奇。很快的,我們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們最喜歡的遊戲是打彈珠。在北京的時候,我也曾見過別的孩子在路邊玩這個,可是總有人把我拉開,告訴我說這是壞孩子玩的遊戲。我從未想到這是一個這麽有趣的東西,更不曾料到我會被它完全迷住。我們麵對麵地蹲在地上,或者跪在地上,全神貫注地盯著某一個彩色的玻璃球,然後,將手中的彈珠輕輕一彈,“呯”的一聲,擊中了!我的內心充滿了無比的自豪。

  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最優秀的彈珠,它會有一個戰無不勝的名字。我的叫“美洲豹”,他的叫“東北虎”。

  當然,我們常常都會爭吵,因為他總是能贏更多的彈珠,而我認為他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技巧沒有告訴我,於是每一場遊戲結束,我們幾乎都會廝打一番,結果通常以兩敗俱傷而告終。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下一次的遊戲。

  在青福的帶領下,我還學會了扒拖拉機。在放學的路上,經常會有拖拉機“突突”地冒著黑煙從身邊開過。青福總是很輕鬆地一躍,就能扒上拖拉機的後廂欄杆,然後回頭衝我得意地笑,或者揮手示意我一塊兒上。我起先有些猶豫,可是他意氣風發的樣子實在令人嫉妒,於是,我也模仿著一躍而上。青福發黃的汗衫和我雪白的襯衣,就這樣在拖拉機的背後迎風飄揚。

  記得一次考試,我隻得了92分,經過父親嚴厲的斥責,我也覺得無比羞愧。在北京的日子,我從來沒有低於95分。

  講到這裏,我一定要說說青福的家。青福是老四,上麵有個哥哥、兩個姐姐,下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我一直很羨慕青福的父親總是不催促他們洗澡,盡管他們兄弟幾個的體臭遠近聞名。但是青福家裏的三個女孩卻總是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尤其是青福的小妹妹,剛剛上一年級,那麽清澈的一雙眼睛,我甚至想過長大以後要娶她回家。

  是的,就在我垂頭喪氣的時候,迎麵走來了青福的爸爸。“小雙,怎麽了?被老師批評了?”

  “是被爸爸批評了。我沒有考好,才92分。”

  “哈哈哈哈……92分?這麽高的分數?我家裏的6個孩子,最多也才得過86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過來和青福一起玩吧,青福這回考了86分,我剛剛獎勵了他一個新的彈珠。怎樣?要不要來試試?”

  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能住進青福的家。

  然而,好景終究是不長久的。父母的工作在剛剛遷入鄭州的時候是緊張的,所以,我才有了那麽多的機會和青福在一起,嚐試種種新鮮的遊戲。但是,當他們的工作逐漸走上正軌,而我的學習成績又逐漸下降時,我的厄運也終於來臨了。

  “小雙,從今以後不許再和青福往來,也不要再去青福的家!”

  他們毫不懷疑地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交往了青福這樣一個“壞孩子”類型的朋友。

  我隻能偷偷地繼續著我和青福之間的友誼,但是蹲在地上被磨破的褲子和被拖拉機弄黑的襯衣,泄露了我所有的秘密。但是1987年的那個秋天,我是那麽快樂,那麽快樂。

  後來,父親終於痛下決心,舍棄在鄭州已經打點好的一切,將工作移交之後,又調回了北京。我和青福也就此告別。

  我又回到了1987年之前的生活,孤獨的,沉默的。隻有在和青福通信的時候,我才感到一些快樂和自由。直到高三畢業,我都和青福保持著信件的來往。真的感謝他寫了那麽多的信,很難想象,那樣一個粗糙的男孩,文字會那麽優美。從1987年以來的整個童年、少年時期,他一直是我唯一的朋友。

  後來,我被送往國外念書,突然就與青福失去了聯係。

  再回到北京,是1998年的事了。一天,我在晚報上意外發現了一篇追憶童年往事的文章,那裏麵有如此的情節:彈珠、小雙、拖拉機--溫暖的情節使我想落淚--不用懷疑,一定是青福。隨後與報社聯係,終於與青福重聚,當年的頑皮少年,現在已經是北京一所大學的研究生了。

  多年以後,我的父母也意識到當年的錯誤。因為當年同我一樣住在那個大院子裏的孩子,大多都養成了一種孤僻、清高的性格,而我幸而擁有青福這樣的朋友。

  假如沒有青福,我的記憶中會不會有過童年般的快樂,我的人生是不是完完整整?

  球約

  六月中旬的一個傍晚,夕陽還未褪盡最後的餘暉。

  操場上,一個10歲的男孩在打籃球。由於個頭矮小,他拚了命地投籃,努力了大半天,還是挨不著籃圈的邊兒……

  夕陽把一切都鍍上了金黃色,包括他那發紅的小臉。慢慢地,操場上聚集了幾個男孩,一個、兩個、三個……一共來了五個,他們誰也不認識誰,不知是對球迷戀,還是冥冥之中有什麽東西牽引他們,六個男孩成了好朋友。那年,他們隻有10歲,才讀四年級。

  時間過得真快,男孩們已經升上初一。在過去的幾年裏,他們成了鐵哥們兒。他們常常一起打球,但球都是借來的。他們做夢都渴望擁有自己的球。他們知道球一定要買,但他們的家境都不好。於是,6個男孩利用所有的假日去撿破爛、打工。兩個星期後,每人手中有一張五元麵額的鈔票,便一起浩浩蕩蕩地去了商店。

  當售貨員告訴他們一個球隻要28元時,他們互相望了望,誰也沒吱聲。一個男孩猛地抬起頭來,用響亮的聲音說:“阿姨,我們用30元錢買你的球,我們每個5塊剛好30塊。”

  其他男孩也用力地點頭,很鄭重很嚴肅。

  多用幾塊錢不算什麽。這隻是對彼此的友誼、賺錢的辛苦的一種紀念。

  售貨員呆住了,她從來沒遇上這樣的顧客--竟要求將物品提價。她被小家夥們的真誠感動了,幹脆折價成24元將球賣給他們。每人四塊錢。

  從此,課餘時間,他們都要在這裏打球。每每練完球,他們總要小心地拭去球上麵的汙跡,同時也將友誼的汙點一一拭去。

  初中畢業前的最後一夜,男孩們來到操場,第二天他們就要各奔前程了。有人將上高中,有人將上中專。大家議論好久,約定8年之中不見麵,不聯絡。8年之後再在這裏相聚,打一場球。然後,他們在球場邊挖了個坑,把籃球放進去,也將幾年相聚的快樂時光放進去,再鄭重鋪平了地麵。

  然後,6個少年對著萬裏無雲的天空發了誓,灑淚分別。

  8年,可以改變很多事,可以把一個滿心憧憬的人變得老練、成熟。

  8年,不長不短,但如果要一個人忘卻過去的約定也是非常容易的。

  8年過去了,操場還是那個操場,依舊用它寬厚的胸懷迎接一個個籃球和籃球迷們特別的友誼。

  8年過去了,6個杳無音訊的少年沒來相聚。哦,他們是成年人了,他們都失約了嗎?一切深情厚誼也隨之不見了?沒有人懂得回答。

  但就在這一天,一群小孩在操場邊兒玩,無意中挖開了那個埋著籃球的坑,發現一個球癟了,黴了,爛了。他們嚇了一跳。

  這時,男孩們看見一個叔叔在一旁興奮地流淚。流完淚,他又上球場打了一陣球……最後,坐在地上,獨自微笑,笑得很神秘,像回憶著什麽。男孩們感到奇怪,跑過去問他。

  叔叔笑了笑,說:“我在這裏等我的夥伴,小時候的夥伴,我們有個約會,今天見麵,可惜他們都來不成了,他們失約了。叔叔們很忙,都在外省工作,有一個還在國外,但我們每個星期都要通電話,談球,談我們的10歲,我們以前一起買過一個球。現在我們想賺錢建一個籃球場……”

  叔叔的話,男孩們不懂,不懂他們怎麽會失約,卻要建一個籃球場。

  但叔叔懂,叔叔們隔著千山萬水,心靈已經約定了,真正的友誼無須誓約。

  那個等你穿鞋的朋友

  從容

  那一年高考落榜,我和好友阿靜、子露同時考入本市一所大型企業。這所國家重點扶植的企業在市裏頗有名氣,我們三人能同時被錄用,那份高興勁兒就甭提了。

  進去頭三個月是培訓階段,每天集中在大會議室上課。那些枯燥的集成電路技術將我們弄得七葷八素,不勝厭煩。但聽說培訓結束將要進行一次嚴格的考試,並將按考試成績分配工種,大家又不敢等閑視之。於是不管刮風下雨,我和阿靜、子露都從不缺課。

  三個人中,我和阿靜的性格比較相近,子露則顯然太有個性,有時甚至讓我受不了。記得有一回下大雨,我進教室後很自然地把濕雨衣擱在旁邊的座位上,子露馬上來敲我背了,“嗨,你把雨衣掛到門口去嘛。”

  我懶得動身,說:“沒關係,空座位那麽多呢。”

  子露卻堅持道:“你的雨衣這麽濕,弄得滿椅子滿地都是,你讓下一堂課的人怎麽坐啊?”

  一旁的阿靜趕緊打圓場:“算了,又不隻有她這樣。”

  “都像你們這麽想,大家都沒椅子坐了,自私!”子露毫不留情地說,一把抓起我的雨衣,就硬給掛到門口去了。當著眾多新同事的麵,我覺得臉上很下不來,火燒火燎的。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我硬是沒去理子露,隻管和阿靜說話。子露卻毫不在意,一下課就將自己的筆記本扔到我桌上。因為我眼睛近視,黑板上的線路圖總看不清,子露便每天抄了先借給我看。這倒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已打算再不向子露借筆記了,當然也不再主動答理她。

  類似的事情後來又發生了好幾回,每一回子露都用她那張不饒人的嘴,弄得我或阿靜在眾人麵前不勝難堪。我幾次忍無可忍,下定決心再不理她,都是阿靜勸我打消這個念頭,她說:“跟子露這樣的人交朋友,沒大好處,但也絕對沒壞處,她心無城府,決不會坑你,關鍵時刻,說不定還能利用利用她的炮筒子脾氣呢。”

  阿靜的這番理論,我說不上是對是錯,但想想子露畢竟也沒太對不起我的地方,去年我母親住院,還是她主動來幫我一起陪夜,端屎倒尿,買飯打水,就連母親都被她感動了。或許阿靜說得對,她就這脾氣這張嘴,心眼兒卻不壞。

  我和阿靜也有分歧,但那通常隻發生在對某些問題的看法上。比如有一回子露問過我們倆一個問題:假設現在洪水來了,所有的人都在逃命,而你的朋友還在找她的鞋,你會等她嗎?

  “笑話,這種時候還找鞋,傻瓜才會等她穿鞋呢,拽上就跑唄。”阿靜毫不猶豫地說。

  “可是,不穿鞋或許逃不快,一樣得被洪水追上。”我說。

  子露笑笑,又轉向阿靜:“如果外麵滿地都是玻璃碴,你總得等她穿鞋吧?”

  “哪怕滿地刀刃啊,是腳重要還是命重要?”阿靜不屑地說。

  “可是,我認為還是得等她穿上鞋,我一定得等她。”我固執地說。

  阿靜氣急了,大聲衝我說:“阿容,改改你這種老好人的迂腐吧!那種時候,能夠等朋友一起走已經相當不容易了,你居然還會傻到等她穿鞋。事實上啊,我敢保證這種時候都老早各自逃命了,誰還等來等去,這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她漲紅了臉,好似眼前真的來了洪水。

  不過爭執歸爭執,並不因此影響我和阿靜的友情,畢竟那隻是一項假設,這樣的假設在我們的生活中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實,我想。

  三個月眼看就要到了,考試已迫在眉睫,幾十個朝夕相處了近三個月,談不上朋友但也算是夥伴的人們忽然都有些相互提防起來,上課的筆記不再隨時借得到,考試的講義更是各自嚴加看管,最莫名其妙的是,班裏好幾個女孩子都一天比一天打扮得光鮮,成天嘰嘰喳喳地圍在幾個技術員身邊,大有不掏出些“獨家新聞”誓不罷休的苗頭。

  麵對此狀,阿靜顯然很沉得住氣。她告訴我說,“在一切成為定局之前,任何一個小小的努力都不可等閑視之。但我還是相信憑實力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否則,再怎麽也是瞎折騰。”

  阿靜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有意無意地瞥著子露。我心裏一驚,不由也暗暗放眼望去。子露這兩天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不光每天化淡妝,而且格外的活躍,每次人事部的主任來會議室例行公事地巡視,她都會找得到機會跟他打趣。那老頭顯然是個以貌取人的家夥,看到漂亮女孩子,再一被她們吹捧,就樂得嘴都合不攏。每當此時,我總是看見一旁的阿靜陰鬱的臉色,顯然她和我一樣看不慣這種場麵。

  考試如期進行了。從試場出來,我和阿靜緊張地對著試題,我發現自己錯了很多,而阿靜卻幾乎題題答對。我慚愧而惶恐了,已看到自己前途不妙。阿靜趕緊安慰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聽說這回分配工種,機關裏有兩個名額,你雖然沒考好,但你筆頭好,天生就是坐辦公室的料。我考得好,也未必是件好事,你想這種考試考的都是技術,你技術越好,就越適合下車間。”下車間是我們這些待命的人最害怕的一件事,四班三運轉,大夜班翻小夜班,不光體力上吃不消,說出去也不好聽,恐怕將來找對象都麻煩。

  這時子露從考場出來,正好聽到了阿靜這一番話,她漂亮的臉上露出嘲諷的微笑:“是嗎?阿靜,看來你是注定要下車間羅。你怎麽知道機關裏有兩個名額?你怎麽知道考得好的人就反而要下車間?這樣我們幹脆考個鴨蛋得了,哈哈哈!”她大笑起來。阿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困窘不堪。我趕緊挽過她,氣憤地對子露說:“子露,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是不能跟你比,既沒有一張漂亮的臉,又不會跟掌權派攀親攀故,當然隻能用我們這點可憐的資本去比拚一個差強人意的未來。”

  子露的臉一下子刷白了,她怔怔地立於原處,驚訝地望著我。我有些後悔,但想到身邊的阿靜,隻能維持強硬。子露望著我,忽然幽幽地說:“阿容,你最好看清你的周圍,不要讓你的天真和善良蒙蔽了眼睛。”說完,她就傲然地揚長而去。

  在緊張而忐忑的等待中,分配工種的日子終於到了。阿靜的猜測還真靈驗,人事部主任宣布將從我們這批人中挑選兩個人去機關工作,剩下的一部分分散到各個職能部門,其餘全部下車間。當阿靜以考試總分第一的成績被宣布分配到機關時,我真為她高興。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緊跟著的第二個名字竟然是我。我太驚訝了,以至於半天沒有反應,一旁的阿靜也呆呆地看著我,她似乎顯得比我還要吃驚。

  子露卻被分配到了車間,她當著眾人的麵紅了眼圈。我想起了她的好處,忍不住也鼻子發酸。散了會,我走到她麵前,真誠地握著她的手說:“子露,對不起,我上次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希望我們以後還能是好朋友。”

  子露抹了抹眼淚,笑了。她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說:“沒事,我早就忘了!你自己可得多長根筋,我以後可幫不了你了。”

  我和阿靜同時進了機關,但阿靜是文秘,我隻做了一個打字員。這之間的差別,我以為隻是因為那一場決定勝負的考試,於是也隻能認命。更何況,阿靜是我最好的朋友。阿靜很忙,每天忙著寫報告、陪領導視察,穿著職業套裝風頭十足。我也很忙,每天忙著打字複印油印裝訂。我和阿靜同在一幢辦公樓一個部門,卻通常隻局限於相遇時互相點點頭。

  倒是子露卻常常來我的打字室。她三班倒空閑的時間多,一有空就跑了來,和我聊天,幫我一起油印裝訂,還偷偷帶了好吃的東西來跟我分享。子露的開朗、風趣和對我的關懷使我在透不過氣的忙碌中,感覺到一絲如浴春風的快樂,同時我常常會突發奇想,如果當初命運不是這樣安排,和我同進機關的是子露,或者我和子露同下車間,是否對我會更適合一些?但我很快就為自己的念頭慚愧了,因為這樣的假設等於否定了阿靜,雖然我們彼此都很忙,但阿靜畢竟是我最親密的朋友。

  如果沒有已退職的人事部主任的那一番話,或許我的生活會一如既往的平靜,然而那天這位曾經是主任的主任來請我打印一份材料。或許是因為有求於我,他顯得格外平易近人,主動和我攀談。

  “小丁,你和陳子露很要好吧?”不知為什麽他主動提到了子露。

  “是啊,我和子露、徐靜都是從小長大的好朋友。”

  “子露這女孩子真夠義氣,我現在想想,當初可真委屈她了。”主任忽然歎了口氣。我一愣,本能地感覺到了什麽。

  “你還記得那次分配工種嗎?原定進機關的名額裏根本沒有你,是徐靜和另一個人。徐靜的父親來頭大著呢,托了人找到總經理,總經理反正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一個電話打到人事部,就讓我們定員定崗。可沒想到子露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晚上找上了我的家。”

  我心裏又一咯噔,看來當初還真沒錯責子露,她竟然會背著我們做出這種事來,真是丟人!

  “子露拿來了厚厚的一本剪貼本,上麵全都是你在報刊上發表的文章,她當時又氣又急,慷慨陳詞,隻差沒把我和總經理一起都歸列到貪官汙吏中去。我承認我當時的確很生氣,平時跟她嘻嘻哈哈慣了,哪想她就這樣目無尊長。我便故意激將她道,如果我給小丁調進機關,讓你下車間,你幹不幹?子露原本定的是去總務部,也是個好單位呀。但沒想這小丫頭嘴硬,梗著脖子說,去就去,如果你說話算話!更不可思議的是,她還去找了總經理,總經理居然被她說動,同意讓你進了機關。但徐靜來頭太大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徐靜的筆頭遠不如你,但誰讓她後台足呢?聽說當初定崗前,她父親連出卷的老師都給買通了,讓女兒考了個第一!唉,隻委屈了子露這小丫頭啊!”主任一番唏噓,不勝內疚的樣子。

  我腦子裏轟然一聲,忽然間全部思想都消失了。主任接著又說了些什麽,什麽時候走的,我一點都不知道,隻是呆呆地坐在窗前,直到下班鈴響。我所有的思緒隻化成了兩個名字,那就是:子露,阿靜。

  我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當晚就去找了子露。門一開,望著子露這兩年因為上夜班明顯消瘦的臉,我的眼淚就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子露,我值得你那麽做嗎?”那晚,我翻來覆去隻說著這麽一句話。

  子露笑了,她溫柔地看著我的眼睛,說:“值得。因為你是一個會等我穿鞋的朋友。”

  生死跳傘

  蘇景義

  湯姆有一架自己的小型飛機。一天,湯姆和好友庫爾及另外五個人乘飛機飛過一個人跡罕至的海峽。飛機已經飛行了兩個半小時,再有半個小時,就可以到達目的地。

  忽然,湯姆發現飛機上的油料不多了,估計是油箱漏油了。因為起飛前,他給油箱加滿了油。

  湯姆將這個消息傳達後,飛機上的人一陣驚慌,湯姆安慰他們:“沒關係的,我們有降落傘!”說著,他將操縱杆交給也會開飛機的庫爾,走向機尾拿來了降落傘。湯姆給每個人發了一個降落傘後,在庫爾的身邊也放了一個降落傘袋,他說:“庫爾,我的好兄弟,我帶著五個人先跳,你開好飛機,在適當的時候再跳吧!”說完,他帶領五個人跳了下去。

  飛機上就剩庫爾一個人了。這時,儀表顯示油料已盡,飛機在靠滑翔無力地向前飛。庫爾決定也跳下去,於是,他一手握緊操縱杆,一手抓過降落傘包。他一掏,大驚,包裏沒有降落傘,是一包湯姆的舊衣服!庫爾咬牙大罵湯姆!沒傘就不能跳,沒油料,靠滑翔飛機是飛不長久的!庫爾急得渾身冒汗,隻好使勁渾身解數,往前能開多遠算多遠。

  飛機無力地朝前飛著、往下降著,與海麵距離越來越近……就在庫爾徹底絕望時,奇跡出現了--一片海岸出現在眼前。他大喜,用力猛拉操縱杆,飛機貼著海麵衝過去,“嗵”的一聲撞落在鬆軟的海灘上,庫爾暈了過去。

  半個月後,庫爾回到他和湯姆居住的小鎮。

  他拎著那個裝著舊衣服的傘包來到湯姆家的門外,發出獅子般的怒吼:“湯姆,你這個出賣朋友的家夥,給我滾出來!”

  湯姆的妻子和三個孩子跑了出來,一齊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庫爾很生氣地講了事情的經過,並抖動著那個包,大聲地說:“看,他就是用這東西騙我的!他沒想到我沒死,真是老天保佑!”

  湯姆的妻子說了聲“他一直沒有回來”,就認真翻看那個包。舊衣服被倒出來後,她從包底拿出一張紙片。但她隻看了一眼,就大哭起來。

  庫爾一愣,拿過紙片來看。紙上有兩行極潦草的字,是湯姆的筆跡,寫的是:“庫爾,我的好兄弟,機下是鯊魚區,跳下去必死無疑。不跳,沒油的飛機不堪重負,會很快墜海。我帶他們跳下後,飛機減輕了重量,肯定能滑翔過去……你就大膽地向前開吧,祝你成功!”

  誰是朋友

  溫友慶下崗後,一時找不到工作,閑著無事,打算回小縣城暫居一段時間,但又怕信息不靈,誤了找工作的機會。因此臨走前,便請十幾個特鐵的哥們兒吃了一餐。

  酒酣飯足臉紅耳熱之時,溫友慶趁機要哥們兒幫忙留意一下招工信息。

  王東漲紅著臉嘟囔道,這算個鳥事,我們兄弟多活動活動,幫大哥找份輕鬆活。“對!”朋友們神情激昂,拍胸脯拍大腿保證,一有什麽信息立刻通知大哥。

  溫友慶看到哥們兒如此群情激昂,含著淚說:“謝謝!謝謝!小弟找到工作後,再請大家喝酒。”這時,一直在喝悶酒的張強站起來,歪著臉向溫友慶勸酒。建議他回縣城開一店麵,弄些錢解決溫飽,靜心發揮特長,自由自在的,比找什麽鳥工作強多了。此話一出,熱鬧的場麵突然安靜下來了,大夥全瞪著張強。

  溫友慶不高興了,心想:這人真不夠朋友。於是隻將聯係電話告訴其他幾個,便黯然離開。

  溫友慶回到縣城,整天待在家裏無事幹,人也沒了精神。妻子勸他在家看看書,寫點東西什麽的,別讓事憋死人了。可他老惦記城裏的工作,惦記哥們兒幫他找到工作後打電話來。他往往寫一會兒東西瞧一下電話機。如果有事外出,一回來就慌忙去翻看電話的來電顯示,然而半點音訊也沒等到,溫友慶覺得日子挺難捱。

  半年後的一天晚上,溫友慶看完央視的新聞聯播,折進房間裏看書,煩躁地東翻翻西翻翻。

  這時,張強裹著寒氣閃身進來。溫友慶給他溫了酒,責怪他不預先打個電話,好去接他。張強說:“你又不給我留個電話,害得我急火火跑來。江中市晚報招記者,報名截止是明天中午,我是專程來通知你的。”

  溫友慶應聘當上了記者,在友誼酒樓請朋友們喝慶祝酒。喝著喝著,王東大聲說:“晚報招聘廣告一登出來,我就打電話過去了,嫂子接的。我知道大哥準成,嘿……來,喝酒。”溫友慶心裏掠過一絲不快。

  接下來,一哥們兒說廣告公司招人,打了好幾次電話卻找不到大哥。

  另一個說IT通訊公司招業務主管我還幫大哥報了名,打了幾次電話也聯係不上。

  一個比一個說得動聽,溫友慶的臉卻越來越沉。這時,一言不發的張強站了起來,舉起酒杯說:“大家都為大哥的再就業操碎了心,都出了不少力。現在我們不說這些,大家都來喝酒,幹!”“對,幹!”聲音嘈雜而高亢。溫友慶暗地裏用力捏捏張強的手說:“好朋友,幹!”淚水在眼裏直打轉,他嘴巴動了動,好似想說些什麽,但他望望喝得滿臉通紅的眾人,什麽也沒說。

  朋友應該做的事

  [美]T蘇珊艾爾

  傑克把建議書扔到我的書桌上--當他瞪著眼睛看著我的時候,他的眉毛蹙成了一條直線。

  “怎麽了?”我問。

  他用一根手指戳著建議書,“下一次,你想要做某些改動的時候,得先問問我。”說完就掉轉身走了,把我獨自留在那裏生悶氣。

  他怎麽敢這樣對待我?我想。我不過是改動了一個長句子,糾正了語法上的錯誤--這些都是我認為我有責任去做的。

  並不是沒有人警告過我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的前任--那些在我之前在這個職位上工作的女人們,稱呼他的字眼都是我無法張口重複的。在我上班的第一天,一位同事就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告訴我:“他本人要對另兩位秘書離開公司的事情負責。”

  幾個星期過去了,我越來越輕視傑克。我一向信奉這樣一個原則:當敵人打你的左臉時,把你的右臉也湊上去,並且愛你的敵人。可是,這個原則根本不適用於傑克。他很快會把侮辱人的話擲在轉向他的任何一張臉上。我為他的行為祈禱,可是說心裏話,我真想隨他去,不理他。

  一天,他又做了一件令我十分難堪的事後,我獨自流了很多眼淚,然後,我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他的辦公室。我準備如果需要的話就立即辭職,但必須得讓這個男人知道我的想法。我推開門,傑克抬起眼睛匆匆地掃視了我一眼。“什麽事?”他生硬地問。我突然知道我必須得做什麽了。畢竟,他是應該知道原因的。

  我在他對麵的一把椅子裏坐下來,“傑克,你對待我的態度是錯誤的。從來沒有人用那種態度對我說話。作為一名專業人員,這是錯誤的,而我允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也是錯誤的。”我說。

  傑克不安地、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同時把身體向後斜靠在椅背上。我把眼睛閉上一秒鍾,上帝保佑我,我在心裏默默地祈禱著。“我想向你做出承諾:我將會是你的朋友。”我說,“我將會用尊重和友善來對待你,因為這是你應該受到的待遇。你應該得到那樣的對待,而每個人都應該得到同樣的對待。”我輕輕地從椅子裏站起來,然後輕輕地把門在身後關上。

  那個星期餘下的時間裏,傑克一直都避免見到我。建議書、說明書和信件都在我吃午餐的時候出現在我的書桌上,而我修改過的文件都被取走了。一天,我買了一些餅幹帶到辦公室裏,留了一些放在傑克的書桌上。另一天,我在傑克的書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希望你今天愉快。”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裏,傑克又重新在我麵前出現了。他的態度依然冷淡,但卻不再隨意發脾氣了。在休息室裏,同事們把我逼至一隅。

  “看看你對傑克的影響。”他們說,“你一定狠狠責備了他一通。”

  我搖了搖頭。“傑克和我現在成為朋友了。”我真誠地說,我拒絕談論他。其後,每一次在大廳裏看見傑克時,我都會先向他露出微笑。

  因為,那是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在我們之間的那次“談話”過去一年之後,我被查出患了乳腺癌。當時我隻有32歲,有著三個漂亮聰明的孩子,我很害怕。癌細胞很快轉移到了我的淋巴腺,有統計數字表明,患病到這種程度的病人不會活很長時間了。手術之後,我與那些一心想找到合適的話來說的朋友們聊天。沒有人知道應該說什麽,許多人說話語無倫次、顛三倒四,還有一些人忍不住地哭泣。我盡量鼓勵他們。我固守著希望。

  住院的最後一天,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原來是傑克。他正笨拙地站在那裏,我微笑著朝他招了招手。他走到我的床邊,沒有說話,隻是把一個小包裹放在我身邊,裏麵是一些植物的球莖。“鬱金香。”他說。我微笑著,一時之間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清了清喉嚨,“你回到家裏之後,把它們種到泥土裏,到明年春天,它們就會發芽了。”他的腳在地上蹭來蹭去。“我隻是想讓你知道,當它們發芽的時候,你會看到它們。”

  我的眼睛裏升起一團淚霧,我向他伸出手去。“謝謝你!”我輕聲說。

  傑克握住我的手,粗聲粗氣地回答:“不用謝。你現在還看不出來,不過,到明年春天,你將會看到我為你選擇的顏色。”他轉過身,沒說再見就離開了病房。

  現在,那些每年春天都能看到的紅色和白色的鬱金香已經讓我看了10多年。今年9月,醫生就要宣布我的病已經被治愈了。我也已經看到了我的孩子們從中學裏畢了業,走進了大學的校門。

  在我最希望聽到鼓勵的話的時候,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說出了它們。

  畢竟,那是朋友應該做的事情。

  有一種友情叫永恒

  紫陌香塵

  第一次注意水兒,是因為她的馬馬虎虎。那時是冬天,我們剛成為同學不久,女兒國一樣的班級裏,她並不引人注意。一天,晚自習上,她來晚了,光著腳丫穿著拖鞋,進了教室就哀號:“402的戰友們哪,誰把寢室門鎖上了,我還沒換鞋呢。”我看著她舉起的腳丫紮眼地出現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失聲狂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意的女孩,傻得可愛。衝她招招手喚她坐我身邊,整個晚自習我們聊了個天昏地暗以閃電般的速度成為好朋友,沒有在意我來自城市她來自鄉村,沒有在意我們不住在同一個寢室,更沒有在意各自的數不清的缺點與脾氣。友情就這樣輕易地建立起來。那一年,我們十七歲。

  三年的衛校生活過去,我們的感情根深蒂固,我甚至覺得,三年的學校生活,唯一值得我慶幸與留戀的就是和水兒的友情。這個小小的集可愛與可恨於一身的女孩是我的牽掛,我隻知道自己喜歡看她快樂,盡我所能地帶給她驚喜;喜歡讓她感動,時常寫一些感人的東西騙取她的眼淚;喜歡她振作,在她沒來由地每周痛哭而置同學們的好言相勸不顧時,我會軟硬兼施地痛斥她直到她破涕為笑。我曾經絞盡腦汁地給了她一個生日禮物,一個月三十六塊錢的助學金是我們唯一的經濟來源,除去吃飯的費用幾乎所剩無幾。於是我沒花一分錢地根據她的夢想為她畫了四幅我這輩子畫過的最經典的漫畫並附帶文字說明,以及一封犧牲睡眠寫給她的信,估計是辭藻精美用意準確,她先是笑得岔氣,而後又趴在課桌上整整哭了一堂課,以至於下課後她的同桌徑直走到我麵前問我對她施了什麽魔法。她也曾經為了給我做冷麵早早地起床,盡管後來因為我忘記了吃而被她罰在我已經吃過早飯後又將一大碗冷麵全部消滅以至於那以後再也不想吃冷麵了,但我仍然無法言喻地感激她的關懷。實習的時候,我們分別在兩個距離很遠的醫院,她仍然住學校,我理所當然地回到離醫院隻兩分鍾路程的家裏。通信成為我們的樂趣,我也會在沒班的時候去學校看她,拿一支新鮮的玫瑰給這個和我一樣沒有人陪的家夥,趕上她不在,我就趴在她的床上看她寫的東西,分享她的喜怒哀樂。畢業了,她回家鄉,我分到家附近的一所醫院。麵對分離,我們並沒有抱頭痛哭,因為我們知道,一切都不會結束。我們的友誼,會一直延續下去。時間與距離對於我們的友誼來說都微不足道。那一年,我們二十歲。

  水兒戀愛了,介紹了她男友的表哥於我,我也戀愛了。互相訴說傾訴愛情的種種,分享愛情的幸福成了我們的習慣。那一年,我們二十二歲。

  我結婚了,一個月以後,水兒也成為新娘,我為她化妝,那是她最美麗的一天。我們的關係又近一層,我們是親戚。可是,她從不叫我嫂子隻叫我哥們兒,我在她心裏,永遠是她哥們兒。那一年,我們二十三歲。

  生了兒子,我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四個月後,水兒的兒子來到人世。初為人母,疲勞戰勝了喜悅,最初的欣喜在孩子的啼哭中蹤影皆無。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我們,麵對突如其來的小第三者,除了互相鼓勵還是互相鼓勵。那一年,我們二十四歲。

  水兒隨丈夫去了南方。我和她再沒了心情在高額的電話費中閑聊。我不知道她在陌生的城市裏經曆了怎樣的孤獨與失落。我以為她過得很好,以為她終於擁有她想要的生活,繁華的城市,身邊是她至愛的人,我以為,我淡出了她的生活,如同書上寫的,結了婚的女人都會疏遠曾經的朋友。我甚至以為,她終於長大了,不再像她說的那樣依賴我了。後來,丈夫去外地工作,我成為單身媽媽。那一年,我們二十七歲。

  再見到她時,幾乎找不到印象中水兒的影子--一臉的疲憊與無奈,沒有了往日純真的笑,精神狀態亦不像正常人,思維也有些混亂,兩年的南方生活沒有使她快樂反而帶給她無法承受的壓力,於是她暫時離開了她深愛的丈夫,懷裏抱著那個隨時會在未來無法預知的某一天在她眼前倒下而不再站起的兒子,獨自返回我們的城市調整心境。我們仍然沒有抱頭痛哭。我隻記得我說,回來吧,和我住在一起,互相照顧。於是,城市裏多了一個由兩個女人、兩個孩子組成的特殊的家庭。白天,我們各自上班,她會時常發短信給我,傍晚的時候,我們帶孩子一起下樓玩,夜裏,孩子們睡了,我們就在黑暗中聊天,她述說她在南方的一切,陌生的城市,遠離親人朋友,痛苦,磨難,兒子的病,公婆的難以相處,工作的艱辛,人際的複雜。我聽著她流淚的聲音,心裏像有利刃輕輕劃過。我忍住淚水說,都過去了,回來了就好了,日子會好起來的。那一年,我們二十九歲。

  水兒同我一起住了半年,逐漸找回了曾經一度失去的快樂與自信,她又是那個愛幻想愛做夢愛哭又愛笑的女孩了。因為想念她的丈夫,她決定重新回到那個她不喜歡甚至有些憎恨的城市。沒想到她千裏迢迢回去麵對的,是人生的又一場無法預料的變故--她的丈夫愛上了別人。電話裏傳來她抑製不住的哭聲,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憤怒讓我幾乎失去理智,我反複地問自己,怎麽辦,怎麽辦,怎樣才能把她的傷害減到最低。那之後的十幾天裏,我們每天不停地發短信,我的手機為了收到她的短信徹夜不關,我怕她有任何的意外,怕她做出過激的事情,更怕她對生命失去信心。我要她堅強,要她勇敢,要她麵對現實。經曆了容忍,勸說,阻止,絕望,心碎,她終於帶著兒子再次離開,以全然不同的另一種心情同那個給了她太多傷害的城市說永別。我在漫天風雪中迎接她回來,依舊沒有與她抱頭痛哭,我說,重新開始吧,沒什麽大不了。這一年,我們三十歲。

  十三年過去了,我們十三年的友情,於這個充滿愛情的年代來說,微不足道,但是,於我們經曆的歲月來說,彌足珍貴。這許多年來,我看著她成長,看著她經曆,看著她歡笑,看著她痛哭,所有她感受到的,我都能夠體會,她卻沒有如我希望的那樣成熟起來。我看到的,仍然是當年的那個純真的女孩,那個相信世間仍然有真情,那個苛求一份簡單純粹的愛的女孩。那個小小的身軀裏仍然能夠承受打擊與磨難的勇敢女孩。

  如今,一年過去了,我們在城市的兩端各自生活,偶爾她會與我小聚,兒子一天天地在長,盡管孩子的病治愈的希望仍然很渺茫,但每一天,她都在為延長兒子的生命努力著。我們會時常憧憬著,將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去我們喜歡的地方,一同坐在暖暖的陽光下,低吟淺唱,說我們最美麗的心事……

  跟在你身後的朋友

  在瑞恩七歲時,有一個非常親密的朋友,名叫邁克。瑞恩和邁克上了同一所男校,並且在同一個班。

  邁克和瑞恩就是人們所說的那種“最要好的朋友”。因為那時他們還小,他們從不談論關於金錢、女孩、人際關係或生活中其他複雜的事情。他們住得很近,一同上學、放學,上學的時候待在一起,放了學還常常到彼此家裏去玩。

  一次,瑞恩在學校因為學習上受了打擊,情緒十分低落。他繞著操場一圈一圈地走著,而邁克就一直跟在他後麵。他遠遠地跟著,以免打擾到瑞恩,但又不會遠到讓瑞恩離開他的視線。而瑞恩卻對此很惱火,他隻想一個人待著。一時間,他變得非常激動,甚至還朝邁克喊道:“不用你管我!”但邁克隻是靜靜地跟在他後麵,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多年以後,差不多二十年過去了,瑞恩才開始懂得友誼的真正含義,而那天邁克為他做的一切正是友誼的佐證。瑞恩和邁克的生活都漂泊不定,每年難得見上幾次麵,即使見麵,也是和一大群朋友在一起。但瑞恩仍然記得那段場景,仍然心存感激,每每憶及,總感覺心裏暖暖的,鼻子酸酸的。

  邁克讓瑞恩懂得,真正的友誼不僅僅是在對方希望或者需要它出現時才出現。真正的朋友是,在他認為你會需要他的時候,他就總會在你身邊,不論你肯不肯接受,願不願承認。就算你要把他趕走,他也總會待在你身邊,隻要他覺得他陪在你身邊會對你有所幫助。但隻要你不願交談,他就會一言不發,他會給你你想要的寧靜,他也絕不會把他的想法強加於你。

  真正的朋友會像邁克那樣,遠遠地跟在你身後,給你你想要的空間和寧靜,但他永遠離你很近,默默地注視著你以確定你很好,確定你不會做傻事,確定隻要你需要他時,他就一直在你左右,在你摔倒時向你伸出手臂,在你流淚時幫你抹去淚水。

  直到今天,瑞恩依然對邁克心存感激,而且,他會永遠保存著這份感激之情。

  悔恨的淚水

  山姆和傑森是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一天,他們在前往波士頓的途中發生了車禍。第二天早晨,傑森蘇醒過來,但他失明了。

  伯克利醫生站在山姆的床邊查看病曆和用藥情況,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時山姆醒了過來,醫生微笑著問他:“你今天感覺怎麽樣?”山姆竭力讓自己表現得勇敢,也微笑著回答:“好極了,醫生。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伯克利醫生深受感動,他隻能對山姆說:“你是個很勇敢的人。上帝會用某種方式補償你的。”

  伯克利正要去診視下一個病人,山姆叫住了他。他以近乎乞求的語氣說:“答應我,你什麽也不會告訴傑森。”“你知道我不會告訴他的。相信我。”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謝謝。”山姆輕聲說。他微笑著,仰望上方,開始祈禱……

  幾個月後,傑森差不多康複了,他卻疏遠了山姆。因為他不想和一個殘疾人在一起,這讓他感到沮喪和難堪。

  山姆在孤獨寂寞中失去了勇氣,除了傑森,他沒有任何可以信賴、依靠的人。山姆的生活每況愈下,直到有一天,他在絕望中死去。傑森受邀去參加葬禮。在葬禮上,伯克利醫生交給他一封信。醫生麵無表情地說:“這是給你的,傑森。山姆曾經叫我在他死後把信交給你。”

  山姆在信中寫道:“親愛的傑森,我曾經承諾過,如果我發生了什麽事,就把自己的眼睛捐給你。我終於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如今,你能夠通過我的眼睛來感受世界,我也沒有什麽要向上帝乞求的了。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山姆。”

  見傑森看完了信,伯克利醫生說:“山姆為你做出了犧牲,我曾經答應過為他保守這個秘密。但是現在我希望我沒有遵守承諾,因為我覺得他的犧牲不值得。”

  傑森呆立在原地。他的餘生隻剩悔恨的淚水和過去與山姆在一起的回憶。

  無論世事如何變幻,我們要自始至終堅守在朋友身邊。沒有了朋友,生命毫無意義。

  朋友:結伴而行的魚

  孫文達

  我和張君是高中同學,大學畢業後,他分到銀行,而我則進了檢察院。

  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要好的朋友是不在乎誰付出多少的。那時候,我們相互幫助,相互鼓勵,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快樂地生活著。後來,我們都結婚了,更巧的是,我們的愛人都是白衣天使。他打趣說,你和我的心是相連的,不成朋友都難。

  要不是他一時的衝動,這種友情會持續下去,我想一定會天荒地老。

  他為了買處上等的房子,挪用公款8萬元……

  反貪局調查他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句就是,我的朋友在檢察院。這個朋友就是我,可我無能為力。法律對於朋友是無情的。

  他的愛人多次找到我。看她那痛哭流涕的樣子,我很傷心,畢竟他們結婚還不到三年,剛有了個小男孩。我隻好反複做她的工作。最後她說,這是我們第一次求你,你給個明白話兒吧。我堅決地說,這事我幫不上忙。她擦幹眼淚,冷冷地說,朋友有什麽用!那語調裏是對“朋友”這個字眼的絕望。那以後,她沒來過我們家。

  我偶爾去監獄看他,他拒絕了我的探視。他隻是傳話說,朋友有什麽用。

  我希望通過時間來填補法律的無情。每年的節日,我都會和愛人去探監,去看望他的愛人,盡管要遭受冷落。終於有一天,他無奈地說,算了,朋友本來就沒有什麽用的。其實,我從骨子裏了解他,在他內心深處是不願失去我這個朋友的,正像我不願失去他一樣。

  等他出獄那天,我和愛人都去接他。他的愛人一路上都在偷偷流淚。我說,上我家吧。他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隨我上了回家的的士。那天,他喝得大醉。他問我,朋友有什麽用呢?我笑著說,沒有什麽用,朋友本來就是沒用的。他說,我不怨你。我笑了,笑裏麵摻雜著淚水。

  不久,他和他的愛人離開了這個本來就陌生的城市去了另一個陌生的城市。我們很少再見麵,偶爾有書信往來,都是些客套話。他說,他和愛人都找到了一份還算可以的工作,孩子上了一所不錯的小學,我們不必牽掛。那以後,我們彼此為了各自的工作不停地忙碌著,但那份情感是無法忘卻的,有時候反而更濃。

  前年,我生日那天,他寄來一封信,祝我生日快樂。信中夾著一朵風幹了的牽牛花。他在信中說,你還記得嗎?在校外的田野裏,我們常常去摘牽牛花的,它象征平淡無奇的感情,早上花開,很快就凋謝了,可我們的友情雖然平淡可是無法凋謝。我和妻子在燭光中讀著這封信,淚流滿麵。

  去年的國慶節,我們相約去爬泰山。在一個偌大的水庫前駐足。那清澈的水裏,一條條自由自在的魚結伴而遊。我們相視一笑,我們多像那一條條遊著的魚,隻要能夠結伴就行了,這也許就是朋友的要義了。

  300美元的價值

  [美]貝蒂揚斯

  阿倫是我的一個好朋友。但是,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與他待在一起太長的時間,因為此公是一個鬱悶的人,如果每次與他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一個小時,我也會變得悶悶不樂。

  阿倫過日子精打細算,就像他現在或在不久的將來就要麵臨財政崩潰一樣。他從來不隨便扔東西,在閑暇時也從未放鬆過。他不送禮,不消費,似乎不知道生活有“享受”這回事。

  他生日那天,我同往年一樣,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生日快樂,阿倫。”我說。

  “人到50歲還有什麽可快樂的?”他冷冷地答道,“如果花在人壽保險上的錢又要漲了,我可能更快樂一些。”

  我習慣了他的性格,所以仍然興致勃勃地與他說了些話,最後提出請他出去吃飯。他雖然不太情願,但還算給我麵子,答應前往。

  吃飯的地點在一家環境幽雅的意大利餐廳。我點了蛋糕,在上麵插上蠟燭,又請餐廳安排了幾個人給他唱《生日快樂》。

  “哦,上帝!”他坐立不安,“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唱完?”

  演唱組唱完生日歌離開後,我送給他一個禮物。

  “你在布盧明黛爾店買的?”他看到了包裝上的店名,“那裏的東西太貴了!你最好把它退回去。你是知道的,那裏的東西是騙富人錢的,比實際價格要高出20倍!”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到那個店調換其他東西。”我看著他的眼睛說,“不過,你千萬不要像上次那樣,把我送你的生日禮物退給商店,然後將錢還給我。”

  “其實你隻要給我買一件運動衫就行了,”他說,“既實惠又便宜,最多不會超過15美元。”

  阿倫就是阿倫。3天後,他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告訴我他將生日禮物退了,馬上將把退款300美元寄還給我。

  “阿倫,”我一時氣憤,言辭激烈地說,“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要不客氣地告訴你,你這種生活態度與其說是節儉,不如說是自私自利。我有個建議,那對你來說是個艱巨的任務,但是我還是想說出來。明天,你帶著這三張百元鈔票到你家附近的幾個商店轉一轉,如果你看到一個麵容憔悴、衣著簡樸、領著幾個孩子的婦女,你就對她說‘你今天交了好運’,然後把一張百元鈔票塞進她的手裏。”

  “接著,你繼續在商店裏走,當你看到一個老人顯然是由於生活困窘而在為幾毛錢與店主討價還價或者仔細研究價格以便買到最便宜的商品時,你就把第二張百元鈔票塞進他的手裏並對他說‘祝賀你交了好運’。”

  “最後一張百元鈔票希望你自己把它花掉。不要苦苦想著或許花更長時間、更多精力就能買到更便宜的東西。給自己買點兒真正喜歡的東西,或者去做一次全身按摩、麵部護理和足療。我想,如果你照我的建議做了,你會發現生活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

  大約兩個月後的一天,我家的門鈴響了,我打開門,看見阿倫笑嘻嘻地站在我麵前。他大聲說:“我做到了。我按照你的意思花了那300元。你想聽一聽嗎?”“當然。”我邀請他進屋。

  “這真是一次有趣的經曆。”他說,急切地想與我分享他的故事。“我不知怎麽形容那位母親的表情!太不簡單了,要撫養5個孩子,最大的不會超過10歲。還有那位老人,哈,他拿到100美元時的反應就像看到了聖誕老人!”

  “最後一張百元鈔票你是怎麽處理的?”我問。

  他舉起手,我看到他的手腕上戴了一隻新手表。

  “我為你感到自豪,阿倫。”我說。他神采奕奕,高興地說:“我知道你的用意。我長期以來總也快樂不起來,因為我從未真正喜歡過自己。”

  “阿倫,”回想起上次我們談話的情景,我說道,“我讓你這樣做的時候,可能是有些過分了,但我當時對你實在是很惱火。你想,你擁有的機會和經曆的人生,是許多人寧願忍受痛苦和挫折也換不到的。我隻覺得如果你更多地關心別人珍愛自己,你就會找到快樂。”

  我發現,阿倫真的從300美元的價值中認識到了人生的真諦。因為從此以後,他不但享受生活,而且給動物收容所捐過款,還資助了一位貧困的盲人做了白內障手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說有笑,常常忘了時間。

  忘記邀請的朋友

  [美]朱迪思伯奈特施耐德

  事情發生在我10歲生日那天。因為這是我的第一個兩位數的生日,所以家裏為我舉辦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型生日晚會。我夾在家庭作業本裏的客人名單,開始的時候隻有幾個親密朋友的名字,但是在那個特殊的星期五晚上到來之前的兩個星期裏,它已經由7個女孩迅速增加到17個了,幾乎囊括了我們班裏的所有女生。當看到每一位客人都興奮地接受了邀請時,我甭提有多高興了。可以想象,那天晚上,一定會有很多的恐怖故事、比薩餅和禮物。但是,後來我才意識到,在那天晚上所收到的所有禮物中,真正寶貴的隻有一份。

  房間裏充滿了嬉鬧聲,我們剛剛做完一個遊戲,正在排隊準備跳林勃舞的時候,門鈴響了。我幾乎沒有費心去注意這個時候誰會到我家來,這有什麽關係呢?我所喜歡的每一個人都在這兒,在我家裏。

  “朱蒂,到這兒來一會兒。”媽媽在門口喊我。

  我掃了朋友們一眼,聳了聳肩,意思似乎是說這樣的時候,誰會這麽討厭,竟然來打擾我?其實我真正想說的是,做一個受歡迎的人真麻煩啊!

  我從朋友們身後繞過去,來到大廳裏,走向前門。突然,我停下腳步,吃驚地張開嘴。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臉在變紅,因為在前廊上正站著薩拉威斯特利--那個在音樂課上坐在我鄰座的文靜女孩--她的手裏拿著一份禮物。

  我想起夾在我的家庭作業本裏的那份客人名單。我怎麽能夠忘記邀請薩拉了呢?

  我記得我隻是把那些向我表示了興趣的人(像孩子們通常會做的那樣,他們知道某個人要舉辦聚會,他們不想被落下不被邀請)的名字加到了名單的後麵。但是薩拉沒有這樣做。她從來沒有問過我有關我的生日聚會的事情,她從來沒有在吃午餐的時間裏加入到包圍在我身邊的同學們中間。同時,我也記起那次當我拖著沉重的自然課模型往三樓爬的時候,她幫我背過書包。

  我想我忘記邀請她隻是因為她沒有表現出想要被邀請的意思。我接受了薩拉的禮物,請她一起進屋參加聚會。

  “我不能留下來,”她垂下眼睛說,“我爸爸在汽車裏等我呢。”

  “你能進來待一小會兒嗎?”我幾乎是懇求似的說。直到那時,我才覺得忘記邀請她是一件多麽糟糕的事情,我真的希望她能夠留下來。

  “謝謝你,但是我必須得走了,”她說完就轉身向門口走去,“星期一見。”

  我拿著薩拉的禮物站在客廳裏,心裏空落落的。

  我沒有立刻拆開薩拉的禮物。幾個小時後,聚會結束了。遊戲、美食、鬼故事、枕頭大戰,還有對那些先睡著和打鼾的人的惡作劇結束後幾個小時,我才拆開薩拉的禮物。

  放在這個小盒子裏的是一隻陶瓷虎斑貓,大約有3英寸高,它的尾巴高高地翹起在空中。我認為這是我收到的最可愛的禮物,即使我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貓。我後來發現這個小瓷雕像酷似薩拉的小貓西摩。

  雖然,那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但是,現在我知道薩拉是我的一個真正的童年摯友。當其他女孩子們逐漸散去,薩拉仍然一如既往地在那裏支持我。她一直忠誠的、無條件地站在我的身邊,鼓勵我、理解我。

  雖然,我一直為忘記邀請她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而耿耿於懷,但是,我同時還意識到如果我沒有忘記邀請她來參加生日聚會的話,可能我永遠也不會發現薩拉是我最親密的朋友這一事實。

  需要資金嗎,今天?

  木同

  我是一個特別喜歡浪漫的人,所以手機裏少不了存著許多風花雪月的短信。但我存得最久、直到現在都舍不得刪的一條短信卻與風花雪月完全無關,那是一句如果不明前因後果甚至會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話:“需要資金嗎,今天?我去給你送錢,三千夠嗎?”

  發送短信的日期是2003年4月15日。離現在,已是一年多了。

  2003年1月,我得了一場重病,停掉手裏一切工作,做手術,住院。世人都羨慕白領時尚自由的生活,隻有身在其中,才知什麽叫“手停口停”。那時我才換了工作不久,又剛交了半年的房租,住院押金加治療所花雜費,幾乎立時捉襟見肘。我又驕傲慣了,從不在朋友們麵前訴苦,自以為也沒人看得出來。

  就在用錢最緊張的時候,一個平時交往很好的朋友來看我,“缺錢不?”我隻當他是普通的客氣,所以很隨意地答:“還好啦。”他又叮囑說:“如果真缺錢就告訴我啊!”

  我笑著點頭,卻並沒有認真地去記著他的話。

  過了幾天,忽然收到他發來的短信:“需要資金嗎,今天?我去給你送錢,三千夠嗎?”心裏沒來由地一震,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是認真的啊!認認真真的,實實在在的,想要幫助我。他知道我不會主動開口,所以特別再發短信來問--所謂患難之交,這就是了吧?

  住院期間,時時收到朋友們的短信,多是殷勤問候、祝願早日康複。知道自己並沒有被人遺忘,心裏也是覺得溫馨的,但無論如何都不如那條短信讓我感動感動至今。

  一年能有多少天?在這個以短信說話的時代,365天可以收過多少條短信?可是這條短信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手機裏,我無數次地去翻看,甚至不去翻看也可以把它的每一個標點倒背如流,卻始終舍不得刪除它。

  那麽一種患難情誼,是這輩子也刪除不了的吧?

  一根負重的稻草

  石竹

  一個異地好友蘭可謂禍不單行。先是母親患了嚴重的胃病,有癌變的危險;後是男友讓三十多歲的她留在了婚姻的門外;再是慈愛的父親辭世;接下來是律師資格考試第二次敗下陣來,職業方向出了問題。

  能夠感受到她心中的疼痛和悲涼,能夠理解她的無奈與艱難,路途遙遙,除了專程去看望一次,隻能常在電話中傳遞著關切和鼓勵。

  可近一個月了,沒有了她的消息。她換了手機,沒有告訴我。

  昨晚,手機未接來電中有她那個將她留在婚姻門外的男友,我便坐不住了。直覺告訴我,她肯定有事了。曾經,她那個男友給我打過電話,都是在他們感情出現問題的時候。

  從另一個好友梅那裏找到了她的新號碼。撥通她的電話,我們一如既往地談了許多,隻是不談她的那個男友,也沒告訴她那個未接電話的事。她順便解釋了為何沒有告訴我新號碼。她曾多次寫好了給我的短信,但都沒有發,她說她現在的狀況太糟糕,已不是原來的她了,不想讓我等真心關心她的朋友們失望。但,因為梅雖然關心她可從來不問她,所以她將新號碼告訴了她。

  因為“關心而不問”,所以告訴了她!

  我突然明白了,原來我對她的關心太多,問她的也太多,一定是讓她覺得太累了。

  每個人都有自尊,有些事情不願讓別人知道,哪怕是好朋友。況且,我知道了她的事情,除了深切痛心的同情與蒼白無力的鼓勵外,卻不能給她任何實質性的幫助,不能為她解決任何實際的問題。相反,因為知道了她的秘密,讓她覺得難堪,因而在她疲憊的肩上又增加了一根負重的稻草。

  想起了一個故事。一群豪豬在外過夜,睡覺時,為了禦寒,便擠在一起。可挨得太近了,就被對方身上長針狀的毛紮得疼,但離得遠了又太冷,經過反複地調整,最後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距離,讓彼此既能禦寒,又不相互紮疼。

  朋友之間,也需要合理的距離,心靈上的所謂“親密有間”,既不能失了關愛的溫暖,也不能走得太近了將對方紮痛。

  決定將祝福放在心中,不去打擾朋友蘭,讓她安靜地療傷,讓她安靜地重新站起來。因為,她和我一樣,希望我看到的是一個全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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