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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1)

  愛到地老天荒

  施立鬆

  柔風細雨的江南,是滋生愛情的溫床。18歲的姑蘇才子周瘦鵑暗戀了。他愛上上海務本中學“校花”周吟萍--一位活潑秀美、風姿綽約的富家千金。周吟萍豆蔻年華,善唱昆曲,牡丹亭遊園驚夢諸折,均能朗朗上口。在務本中學一次聯歡演出上,台上的周吟萍,生動俏麗,風華絕代,周瘦鵑一見傾心。

  少年情事,總是怯怯。周瘦鵑幼年喪父,家道貧困,雖在文壇小有名氣,但他的內心是自卑的,“記得城南花巷裏,疾心日日伺秋波。”伊人放學回家的小巷,徘徊著他守候的身影,她家門前、學校門口,也閃動著他羞怯的眼神。三月後,被愛的風帆鼓脹得發疼的心,促使他鼓起勇氣提筆給周吟萍寫信,信裏措辭謙和,卻難掩殷殷情意。寄出後,他坐立不安,輾轉反側,夜難成眠,怕唐突了佳人,又怕石沉大海,三日後,她回信了!拿著粉紅色的信箋,他的心像春風吹綠的林地,蓬蓬勃勃開了遍地的紫羅蘭--紫羅蘭,那是她的最愛,她的英文名(Violet)--這些盛開的紫羅蘭,直到他生命終結,都不曾在他心中凋謝。

  兩人開始長達六年的書信往來,他們談《禮拜六》周刊,談昆曲評彈,談周瘦鵑翻譯的高爾基小說。他寫動人的詩詞、美文、情箋,他親手種植紫羅蘭,把她的窗戶和陽台裝點得花團錦簇。愛情的種子在她回第一封信時,就深潛在她心靈的土壤裏,六年的風花雪月澆灌,已長成參天大樹,他們山盟海誓,私訂終身。他們以為,他們用青春和愛排列的方程式,隻有一個解,那就是,有情人成眷屬。可是,天不遂人願。她的家人發現了他們的戀情。

  她家數代經商,家道殷實,而他,隻是個窮書生。這樣的戀情,怎為世道所容?她父母堅決反對,不由分說地把她嫁給指腹為婚、不學無術的富家子。

  周吟萍飲泣過,掙紮過,反抗過,哀求過,可無濟於事。最後,她同意結婚的條件是允許周瘦鵑參加她的婚禮。她偷偷托人帶信給周瘦鵑:堅貞共矢百年心。她以為,他會懂。

  周瘦鵑參加了她的婚禮,婚禮在教堂舉行,新式婚禮,在當時是摩登的。周吟萍身著潔白婚紗,卻麵無喜色,眼神飄忽,似在找尋什麽,她的雙手不停地輕撫淺色絲手套,無比愛憐。隻有周瘦鵑知道,那是他送她的。那一刻,他珠淚滾滾,他痛恨自己無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成為別人的新娘。悲憤憂傷憔悴損,他懨懨而病了。

  之後,他們又開始書信往來,也互贈寄托相思的禮物,周吟萍的姊妹們自告奮勇充當“青鳥使”,每得片紙隻字,他們都視為瑰寶。

  在中國式的愛情裏,女方已嫁,男方未婚,這樣的愛情是無解的方程式。一年後,“大齡”青年周瘦鵑也奉母命成親了。結婚那天,周吟萍前來觀禮,從不沾酒的她那天喝了滿滿三杯。第二天,周瘦鵑收到她的信:昨晚我去了劇院看“黛玉葬花”,為林妹妹狠狠掬了一把同情淚。那種心酸和苦痛,他不難揣度。他的心,也是苦澀的。

  兩年後,她懷孕了,卻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她在寫給周瘦鵑的信裏說:想當初家裏逼婚,我也曾幾次三番抵抗,然總沒有效果,後來退一步想,我譬如寄居此間,保持清白,以後慢慢再作道理,一年工夫,居然被我捱過了!而你卻與人結婚了,這也不能怪你,我深悔不曾向你明示。

  原來,婚後周吟萍並不曾放棄愛情,“記得葳蕤經歲守,燈前仍是女兒身”,結婚一年,她竟然還是女兒身!這一年裏,她身上始終揣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她就用這一把剪刀,捍衛自己的貞潔,守護自己的愛情。她希望不久的將來,夫家一紙休書,賜回她的愛情。周瘦鵑的結婚,粉碎了她對愛的信心,絕望中,她堅守的防線,土崩瓦解。生下孩子後,她不願與富家子同居,隻身到南京去謀職。

  勞燕分飛,愛情卻沒有熄滅。

  希臘神話中,愛與美之女神維納斯因愛人遠行,分別時晶瑩的淚珠滴落到泥土中,來春開了一片紫色的花,這就是代表永恒的愛和美的紫羅蘭。從此,紫羅蘭成為周瘦鵑愛情生活的物化和象征,他不顧妻子的感受,一生低首紫羅蘭。他建紫羅蘭庵,供紫羅蘭花盆於案頭,辦《紫羅蘭》刊物,用紫羅蘭色墨水寫文章。每當春秋佳日,紫羅蘭盛開,香氣逼人,他便癡坐花前,在花香花影中回味他們的纏綿往事。他還寫大量的悲情小說,如《此恨綿綿無絕期》《遙指紅樓是妾家》《恨不相逢未嫁時》等等,主人公都是他的紫羅蘭--周吟萍。朋友抱怨,說:“彌天際地隻情字,如此鍾情世所稀。我怪周郎一支筆,如何隻會寫相思。”他們哪知,他的胸中盡是斷腸辭,他和她的愛情,隻合那四個字:刻骨銘心。

  恰當的時間遇到恰當的人,那是天作之合,可造化卻喜弄人。多年後,他的夫人去世,而她已守寡多年,他以為,上天終於眷顧他們了,讓他們再續前緣。佳人遲暮,才子白發,再牽手,也是一段美景。萬萬沒想到,周吟萍一口回絕,她說:年華遲暮,不想重墮綺障。真正愛花的人愛一切美。她知道,他是一個愛美成嗜的人。年輕時不能在一起,人老珠黃,老朽對坐,彼此像一堆熬幹煎盡的藥渣,那是何等煞風景,今生不能在最美好的年華與你相守,就等來世吧。

  晚年的周瘦鵑常戴頂鴨舌帽,墨鏡遮麵,在“紫蘭小築”,蒔花撰文,卻沒能逃過那一場劫難,他被批為“玩物喪誌”,“紫蘭小築”夷為廢墟,紫羅蘭踐踏遍地,他的心碎了,一天深夜,紫羅蘭庵裏一口幽深的古井,收容了他孤寂的心。

  愛情的頻率對了

  吳淡如

  那是一家小巧的畫廊,前一陣子,進口了越南畫家的作品,不貴,色彩繽紛,很適合居家擺飾。

  她在畫廊看畫的時候遇到他,兩個人都在同一張畫前駐足良久,最後,兩人幾乎在同一秒鍾內,決定買同一張畫。

  “你們是一起來的嗎?”

  “不是。”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回答。

  對著同一個展售人員,兩人對看了很久。他笑了,她也笑了。

  “好吧,讓給你。”他說:“算是英雄所見略同。”

  她買了那張畫。因為她沒開車,他幫她把畫送回家,和她交換了名片。這是友誼的開始。然後,他開始約她吃飯。

  愛情就是這樣開始的。他有一個賢妻良母似的女友,她也有論及婚嫁、對她很好的男友,可是兩個人都感覺,在對方出現之前,自己的愛情世界黯然無光,隻要兩個人都在,即使是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閑晃,也不覺得無聊,隨便一餐飯,都有好滋味。彼此之間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卡得好好的。於是,各自費了一番工夫,和自己的男女朋友分手,走入了結婚禮堂。

  “那樣的感覺很奇妙,隻能說愛情的頻率對了吧。”喜帖上,他們這樣說。

  頻率?真是愛情中最神秘的東西。對不對,自己知道。

  頻率對了,在一起就能相互體貼,如沐春風;說話時可以無拘束地分享心情,不說話時也能共享靜謐時光,就算連小小爭吵,也都朝著“我要更愛你”的路上走。

  能夠找到頻率對的人,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

  白開水和糖水

  尤今

  白開水

  上廣州酒樓吃點心。

  這裏人氣極旺,座無虛席,必須與陌生人共桌。

  一張可容納十二人的大圓桌,坐了四堆互不認識的人。左手邊,是四個都市女子,嘰裏呱啦,談的盡是吃喝玩樂的休閑事;右手邊,是一家三口,小孩是王,特香的、特好的,爸媽都往他碗裏夾,偶爾不愜意,他還會尖聲銳氣地使性子。

  吸引我注意的,是坐在正對麵那一對看起來年過七旬的老夫妻。他們頭發如霜,腹中有詩,沒有說話,都在讀報。不是囫圇吞棗地讀,而是細嚼慢咽地讀,狹長的眸子,淡淡地蕩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點心,隻要了蝦餃和叉燒包。一籠叉燒包有三個,你一個我一個,蒸籠裏還剩下一個。妻子居中剖開,將一半慎重地放在老先生的碟子裏。一人吃一半,就像是婚姻裏所有的甜和蜜都一起分享,所有的風與浪都一起承擔。無聲的關懷,就是他們說了一輩子的語言。

  這樣的婚姻像白開水,它淡然無味,但是,在最淡最淡的那個地方,卻蘊藏著最深最深的甜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糖水

  由廣州搭乘長途公共汽車到珠海。起身遲了,氣喘籲籲地趕到車站,才一坐下,車子便開動了。

  座位後麵傳來了洋漢子以美式英語發出的提問:“甜心,到珠海,要多長時間啊?”那個被他喚作“甜心”的女子以英語回答:“兩個小時。”接著,她體貼地說:“你座位的靠背太高了,我替你調調吧,這樣,你會比較舒服。”洋漢子以低沉、迷人的嗓音說道:“甜心,你真會照顧我,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女子。”女子說道:“你對你以前的女朋友也說一樣的話吧?”洋漢子立刻指天發誓般地說:“哪裏,是她自己纏上我的。”女子嗲嗲地問:“她漂亮嗎?”洋漢子說:“漂亮極了,身材也很好。不過,我不愛她,我隻愛你,你是我的唯一。”女子心滿意足地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又說:“照片,你給我看看她的照片。”洋漢子說:“我又不愛她,怎麽可能保存她的照片呢?”女子不放心地問道:“你回廣州之後,如果她又來纏你,你怎麽辦呢?”洋漢子幾乎要拍胸膛保證了:“我心中隻有你,隻有你才是最適合我的女子,誰來纏我也沒有用!”

  這一男一女,大約以為周遭的人都聽不懂英語,所以,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車程兩個小時,他們說足兩個小時,聲聲直透耳膜。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以下這一大段話。洋漢子說:“我的家在檀香山。甜心,你知道檀香山在哪裏嗎?在夏威夷。夏威夷有美麗的沙灘和蔚藍的海洋,是人間仙境。我在檀香山有幢很大的別墅,有花園、遊泳池、電影放映室,連浴室裏都裝了電視。甜心,我要帶你去檀香山享受這一切。”女子嬌聲嬌氣地說:“真的呀,你一定要帶我去哦!”洋漢子說:“一定一定。”接著,話鋒一轉,又說:“不過呢,我們必須先在廣州租個房子,住在一起,等彼此適應了,我再帶你去檀香山……”

  輕柔的海風夾帶著沁心花香的夏威夷當然浪漫,當然美麗,可惜,它隻是一個幌子,僅僅隻是一個用麥芽糖鑄成的鉤子。這樣的愛情,猶如以白糖衝泡的水,有著化不開的甜意,但是,瞬間的甜意散盡後,殘留的,是永遠的苦澀。

  在日益開放而又日漸繁華的社會,到底有多少人還能品出白開水當中那雋永的甜意,又有多少人會被白糖泡成的水衝昏了頭呢?

  半個世紀的愛

  王國民

  1943年,他才16歲,父母被突如其來的炮彈炸死了。他身上除了父母留下的10個饅頭,別無他物。

  拿著簡單的行李,他踏上了去遠方投奔親戚的路途。一路上,到處都是落難的人,不少人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了。他小心地揣著那10個饅頭,那可是他半個月的口糧,就是再餓,也舍不得吃。

  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他去取水,發現有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餓昏在水井旁。於是,他從懷裏拿出一個饅頭。

  女子蘇醒後,他問:“你也是去投奔親戚的嗎?”

  女子點了點頭,他又拿出一個袋子,把剩下的饅頭分了5個給她。他說:“我們湊合著把這一段艱難的行程走完吧。”分道揚鑣時,女子拉著他的手說:“如果戰爭結束後你還活著,請來找我,我願意嫁給你。”

  好不容易等到抗戰結束,他卻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兵敗後退到了台灣。

  50年裏,他幾次去尋她,但都杳無音信,原本想放棄,但終究心有不甘。在幾名大學生義工的幫助下,他再次踏上了尋找她的路途。

  從湖南到貴州,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終於在一間掛滿剪紙的老房子前麵停了下來。

  從裏麵走出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手裏還拿著一堆剪紙。他隻望了一眼,就淚眼婆娑了--因為那剪紙上的頭像,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她說:“我等了你整整50年。”

  他說:“我找了你整整50年。”

  她拉著他的手說:“日本人投降後,你沒來找我,我以為你死了;從那天起,我就把你的頭像剪成紙,然後再燒給你。你知道嗎?你那6個饅頭讓我得以重生,更讓我勇敢去愛、去等待。”

  6個饅頭,50年的情緣,讓這對情侶堅守承諾、永生不變,因為那6個饅頭的情,本就價值連城。

  半生守望,一世情緣

  鄧瓊馬誌丹

  緣分

  李丹妮的父親李樹化,是祖籍廣東梅縣的泰國華僑。童蒙時期,李樹化就返回祖國接受教育,在梅州中學讀書期間,與同校學習的林風眠先生結為好友。辛亥革命之後,林風眠組織了130位梅州青年出去看世界,李樹化瞞著家人偷偷跑出來,隨著同鄉結伴遠渡重洋到法國勤工儉學。

  1926年,李樹化娶了一位法國女子為妻,同年一起回到北京,李樹化任北京國立藝術專科學校音樂係主任,與林風眠共事。1927年5月24日,李樹化的獨女在北京出生,起名李塵生,法國名字叫丹妮。後來,李樹化又帶上全家隨林風眠搬到杭州,繼續在西湖藝專音樂係任教。

  1953年9月,福建上杭人袁迪寶進入浙江醫學院學習,成為新中國成立後首批公共衛生學科的大學生。他的俄文老師,就是1950年畢業於浙江大學外文係精通英、法、俄、德和中文的李丹妮。這位漂亮的混血兒,比袁迪寶大一歲。兩人都有一雙明亮聰穎的大眼睛,一見麵,彼此就印上了友善和默契。李丹妮記得很清楚:“那是我這輩子當老師人數最多的一個班,120人!”身為班長和俄文課代表的袁迪寶,每次俄語考試都是滿分。他的勤奮和優秀給丹妮印象深刻,而丹妮老師的專業精神也令他感佩不已。

  李丹妮說:“我們接觸得很多了,無意中我常找他,我想當時是我比較主動吧。”迪寶則回憶:“我們宗教信仰相同。再加上她經常給我拿字典、借參考書給我,甚至還有生活用品……毛衣之類,她也織過給我,白色的羊毛衣。我是很感動啊,那個時候我們可是窮孩子。”

  不過她還是承認:“當時我們已經有一個什麽感覺呢?我們兩個很像,我們是一個人。”

  命運

  李丹妮身材嬌小,可個性很倔強,認準了理就不會輕易屈服。有個例子:1953年3月5日,斯大林逝世,中國各地都隆重悼念。在浙江醫學院舉行的紀念活動,大家也都自覺戴上了黑紗,可是丹妮說:“我為什麽要戴?我家裏沒有死人。”活動過程中,要多次舉起手來喊口號,她感覺煩了,有同學怕她惹禍,拽著她的手舉起來。

  1955年8月初,因為中國高等院校院係調整,袁迪寶所在的浙江醫學院衛生係要並入成都華西醫學院。臨走前,丹妮隱約看出了袁迪寶有心事。

  李丹妮說:“那時我已經有一點預感,他有事不敢跟我說,也怕我難過,肯定是這樣的。”花港觀魚的池塘裏浮沉著七彩魚群,坐在芙蓉花樹下,迪寶憂鬱地講出了心事:原來在上大學離開家之前不到兩個星期,迫於姐姐的壓力,迪寶已經與匆匆相識的姐姐同事黃秀雪結婚。也就在同一時刻,丹妮還知道了迪寶馬上要去成都。

  李丹妮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沒有權利把幸福建築在另外一個女人的不幸上,“去搶別人的幸福,這個結果我不能接受”。

  在袁迪寶快要離開杭州前往成都的時候,1955年8月5日,以三潭印月為背景,他倆在蘇堤上拍了一張合影,這是青春容顏留下的最後相聚。

  等待

  然而,不論是言語上的“分手”,還是真正的分別,其實都沒有冷卻兩個人的感情。

  他們每天都給對方寫信,每封至少兩千字,為了省錢,攢足一周的信才一起寄出。

  “我正在熱烈地愛著你,我正在熱烈地愛著你,日夜思念正像你也愛我一般,假如我在為你鬱悶,祈求得到你的愛憐,為了得到你的愛憐,我寧願粉身碎骨……我祈求上天賦予我們,賦予我們,賦予我們。”這是1955年9月17日晚,袁迪寶在公園柱燈下寫的信。

  都說愛情是自私的,但即使他們深愛對方,即使袁迪寶的婚姻更多是出於對姐姐的順從,但他從來都沒有離婚再娶的念頭,李丹妮也從未想過要他離婚。

  1956年3月末,李丹妮決定去找浙江醫學院領導談一談,此時她已經在學校當了6年助教,60元工資也一動不動領了6年。李丹妮是生活在新中國的青年,在一個熱愛國家的氛圍中長大,她也渴望進步。她想問問,自己的前途在哪裏?但是領導一句“我們總覺得你這麽一個人,真是沒有一點兒政治覺悟”,讓她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天主教信仰的背景,以及堅持自我的個性,使她與那個環境顯得格格不入。原本是為了求一個期許和希冀;結果是,李丹妮帶著一個突發的決定離去。回到家,她跟媽媽說,想離開這裏回法國。隻是她自己絕沒有想到,這一走,55年後才能再見袁迪寶。

  李丹妮回到法國後一直沒有戀愛也沒有結婚。她說自己知道:“他一直沒有忘記過我,就像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寫《混血兒》那本書時,人家經常問我,你這麽一個女孩,我們不能相信,好像一輩子都沒有人愛過你。我說,隻有一個人住在我心裏,隻有一個男孩真正地愛過我,那就是袁迪寶。”

  堅守

  1956年7月12日,李丹妮和母親到達法國馬賽港口,她一心想著能見到從7歲開始心裏就愛著的表妹了,沒想到親戚們卻嫌棄從中國回來的她們。在上海離境時每人限帶10美元,因此母女倆生活非常窘迫,而李丹妮的浙江大學學曆,在裏昂找工作也派不上用場。李丹妮為此一度常想自殺!她專門去一家藥房穿了耳洞,借著皮肉的痛大哭一場,紓解悲傷。後來,遠在泰國的祖母寄來了活命錢。此外,李丹妮用1年時間取得了速記打字的畢業證書,1957年7月1日應聘進一家公司,並在那裏連續工作了17年。1960年,李丹妮獲準入籍法國。

  扶助

  在中國,1957年7月,袁迪寶從成都華西醫學院畢業,被分配到廈門市衛生防疫站工作。

  李丹妮到了法國以後,還密切地與袁迪寶保持通信,她的信一開始是寄到防疫站。“哎呀,大家都來看我的東西,在50年代還比較開放,到60年代的話,就牽扯著意識形態,說你裏通外國,不得了!”於是袁迪寶就讓李丹妮把信寄到姐姐家。

  1959~1961年,中國經曆了3年經濟困難時期。恰恰在這3年裏,袁迪寶的3個男孩子一個接一個呱呱墜地。李丹妮在與袁迪寶的書信來往中,知道了袁家的生活狀況。雖然袁迪寶不肯,但李丹妮還是以法國公司寄商品的名義,不斷地買奶粉、餅幹、衣服、玩具等,寄到廈門。

  “我不能告訴他們這是誰。有時我愛人看到我拚命看信,看英文信,會奇怪,我才稍微透露一些消息:說這個是我的俄文老師,對我非常好,給我的羊毛背心還在那裏。就是這樣子,也沒有說很熱戀的關係。我也告訴她,李丹妮寫信來,問孩子需要什麽東西。她說,不要不要,不要麻煩人家!”

  對此,李丹妮很坦然:“他後來還是很幸福的。幾個孩子,你們看,都很好,是個很幸福的家庭。所以我有時候也有想,如果當時我跟他結了婚,幾個孩子會不會比現在更好。”

  波折

  1966年夏天,李丹妮和幾個女伴相約登上阿爾卑斯山脈。她冒險從懸崖縫隙中摘了一棵火絨草,看起來像羊毛絨的白色小花,打算寄給袁迪寶。就在準備寄信時,收到一封從香港發出的匿名信。“信上說:‘不要再寫信了,你害人。’”李丹妮一看就明白,這指的就是廈門的袁迪寶。她很害怕真的造成不幸後果,於是馬上停止了通信。

  直到1976年,李丹妮按捺不住焦慮和牽掛,再次往防疫站的舊址寄出了一封信。此時,防疫站已經搬走,信很快就因“查無此人”而被退回。這是李丹妮保留的唯一一封自己寫給袁迪寶的信:“…展開在我眼前的是你一九六五年五月十二日的信,那似乎是我們的最後一次通信,將近十年的沉默,你還在廈禾路住嗎?遲疑了很久,終於決定給你寫這封短短的信,但願你能讀到它……”

  李丹妮也曾經在1980年、1986年、2000年3次回到中國,但均未找到袁迪寶。此後,李丹妮也就放棄了:“當時我想也算了,他的生活一定很好,孩子也大了。如果我突然又出現,他會怎麽想呢?”

  重逢

  袁迪寶在70年代也寫了七八封信給李丹妮,都被退了回來。“我就以為她會不會到馬賽、巴黎去工作了,地址變化了。我不相信她是短命鬼,她一定還在,一定會寫信給我”。

  1994年3月,黃秀雪患上了牙床癌,8個月後去世。從此,袁迪寶在廈門市興華路衛生局宿舍的小房子獨自生活了13年,自嘲已經成了“三等公民”--等吃、等睡、等死。“我那個時候身體還很健康,遊泳、走路都好,同事、姐姐、嫂嫂都勸我再找一個老伴。但是我堅決拒絕了,我還有一個親人在法國。”

  2010年春節,袁迪寶姐姐的兒子無意中提起袁迪寶年輕時與俄文女教師的一段情緣,這是兒媳歐陽鷺英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我問爸爸,你為什麽沒有再和她寫過信啊?他說,80多歲了,不知道還在不在,而且之前寄的信都被退回來了。我說,你再試試看吧。他沒有說要不要寫,就上樓去睡覺了。”其實,袁維群看到,父親的房間整晚都亮著燈。

  2010年3月31日和4月1日,袁迪寶寄出了試探性的兩封信,寫著同一內容,寄給了不知道還在不在世上的李丹妮。裏麵有4句話:“親愛的丹妮,願上帝祝福你健康長壽,願上帝保佑你健康長壽,就是要你健康長壽,請給我一封信。永遠思念你的袁迪寶。”這一回李丹妮收到了!

  李丹妮的笑發自內心:“在機場,老遠就看到他,捧著55朵玫瑰。我心裏麵開始緊張,後來自己說,向前走吧。他也走向我,當時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就抱在一起……”

  這是一次相隔55年之後的再度牽手:1953年9月,李丹妮與袁迪寶相知相戀,當時風華正茂;1955年8月,勞燕分飛從此隔洋相望相思。2010年的春天,袁迪寶從廈門接連寄出同一內容的兩封信,隻有四句話,讓一直獨身的李丹妮從法國裏昂飛到愛人身邊,重續前緣。這份穿越半個多世紀,流連歐亞大陸的深情,直到晚霞滿天,終於駛進了家的港灣。

  黑白愛

  丁立梅

  這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

  那時候,他二十六七歲,是老街上唯一一家電影院的放映員。也送電影下鄉,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載著放映的全部家當--放映機、喇叭、白幕布、膠片。當他的身影離村莊還隔著老遠,眼尖的孩子率先看見了,他們一路歡叫:“放電影的來嘍--放電影的來嘍--”是的,他們稱他--放電影的。原先安靜如水的村莊,像誰在池心裏投了一把石子,一下子水花四濺。很快,他的周圍圍滿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張張臉上,都蓄著笑,滿滿地朝向他。仿佛他會變魔術,哪裏的口袋一經打開,他們的幸福和快樂,全都跑出來了。

  她也是盼他來的。村莊偏僻,土地貧瘠。四季的風瘦瘦的,甚至連黃昏,也是瘦瘦的。有什麽可盼可等的呢?一場黑白電影,無疑是心頭最充盈的歡樂。那個時候,她二十一二歲,村裏的一枝花。媒人不停地在她家門前穿梭,卻沒有她看上的人。

  直到遇見他。他幹淨明亮的臉,與鄉下那些黝黑的人,是多麽不同。他還有好聽的嗓音,如溪水叮咚。白幕布升起來,他對著喇叭調試音響,四野裏回蕩著他親切的聲音:“觀眾朋友們,今晚放映故事片《地道戰》。”黃昏的金粉,把他的聲音染得金光燦爛。她把那聲音裹裹好,放在心的深處。

  星光下,黑壓壓的人群。屏幕上,黑白的人,黑白的景,隨著南來北往的風,晃動著。片子翻來覆去就那幾部,可村人們看不厭,這個村看了,還要跟到別村去看。一部片子,往往會看上十來遍,看得每句台詞都會背了,還意猶未盡地圍住他問:“什麽時候再來呀?”

  她也到處跟在他後麵去看電影,從這個村,到那個村。幾十裏的坑窪小路走下來,不覺苦。一天夜深,電影散場了,月光如練,她等在月光下。人群漸漸散去,她聽見自己的心,敲起了小鼓。終於等來他,他好奇地問:“電影結束了,你怎麽還不回家?”她什麽話也不說,塞給他一雙繡花鞋墊。鞋墊上有雙開並蒂蓮,是她一針一線,就著白月光繡的。她轉身跑開,聽到他在身後追著問:“哎,你哪個村的?叫什麽名字?”她回頭,速速地答:“榆樹村的,我叫菊香。”

  第二天,榆樹村的孩子意外地發現他到了村口。他們歡呼雀躍著一路奔去:“放電影的又來嘍!放電影的又來嘍!”她正在地裏割豬草,聽到孩子們的歡呼,整個人過了電似的,呆掉了,隻管站著傻傻地笑。他找個借口,讓村人領著來找她。田間地頭邊,他輕輕喚她:“菊香。”掏出一方新買的手絹,塞給她。她咬著嘴唇笑,輕輕叫他:“衛華。”那是她捂在胸口的名字。其時,滿田的油菜花,劈裏啪啦地開著,如同他們一顆愛的心。整個世界,流金溢彩。

  他們偷偷約會過幾次。他問她:“為什麽喜歡我呢?”她低頭淺笑:“我喜歡看你放的電影。”他執了她的手,熱切地說:“那我放一輩子的電影給你看。”這便是承諾了。她的幸福,像撒落的滿天星鬥,顆顆都是璀璨。

  他被卷入一場政治運動中,是一段日子後的事。他的外公在國外。那個年代,隻要一沾上國外,命運就要被改寫。因外公的牽連,他丟了工作,被押送到一家勞改農場去。他與她,音信隔絕。

  她等不來他。到鄉下放電影的,已換了他人,是一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拖住那人問,他呢?那人嚴肅地告訴她,他犯事了,最好離他遠點兒。她不信,那麽幹淨明亮的一個人,怎麽會犯事呢?她跑去找他,跋涉數百裏,也沒能見上一麵。這個時候,說媒的又上門來,對方是鄰村書記的兒子。父母歡喜得很,以為高攀了,趕緊張羅著給她訂婚。過些日子,又張羅著結婚,強逼她嫁過去。

  新婚前夜,她用一根繩子拴住脖子,被人發現時,胸口隻剩一口餘氣。她的世界,從此一片混沌。她的靈動不再,整天蓬頭垢麵地站在村口拍手唱歌。村裏的孩子,和著聲一齊叫:“呆子!呆子!”她不知道惱,反而笑嘻嘻地看著那些孩子,跟著他們一起叫:“呆子!呆子!”一派天真。

  幾年後,他被釋放出來,回來找她。村口遇見,她的樣子,讓他淚落。他喚:“菊香。”她傻笑地望著他,繼續拍手唱她的歌。她已不認識他了。

  他提出要帶她走。她的家人滿口答應,他們早已厭倦了她。走時,以為她會哭鬧的,卻沒有,她很聽話地任他牽著手,離開了生她養她的村莊。

  他守著她,再沒離開過。她在日子裏漸漸白胖,雖還混沌著,但眉梢間,卻多了安穩與安詳。又幾年,電影院改製,他作為老職工,可以爭取到一些補貼。但那些補貼他沒要,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放映機歸他。誰會稀罕那台老掉牙的放映機呢?他如願以償。

  他搬回放映機,找回一些老片子,天天放給她看。家裏的白水泥牆上,晃動著黑白的人,黑白的景。她安靜地看著,眼光漸漸變得柔和。一天,她看著看著,突然喃喃一聲:“衛華。”他聽到了,喜極而泣。這麽多年,他等的,就是她一句喚。如當初相遇在田間地頭上,她咬著嘴唇笑,輕輕叫:“衛華。”一旁的油菜花,開得劈裏啪啦,滿世界的流金溢彩。

  護島戀人

  波波

  2009年1月中旬,澳大利亞昆士蘭旅遊局在全球18個國家刊登廣告,為風光獨一無二的哈密爾頓島在全球招聘“護島人”,每周工作3小時,6個月後即可獲得7萬英鎊的高薪。在工作期間,“護島人”可免費居住島上一套三居室的“無敵海景別墅”。

  廣告刊登後不久,這個工作便被媒體稱之為“世界最好工作”。它吸引了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近3.5萬名應聘者。經過近四個月的角逐,一個叫本索薩爾的英國小夥奇跡般地脫穎而出。他是為了心愛的人來應聘這份工作的,浪漫的異地戀情讓他在如林強手中摘下桂冠……

  哈密爾頓島位於凱恩斯和黃金海岸的中間,屬於降靈群島的一部分,被稱為世界上風景最美麗的島嶼之一。2009年5月6日,島上的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世界最好工作”的終極麵試馬上就要開始了。受金融危機的影響,這次麵試被全世界媒體無限放大。麵試是按照每個競聘者名字的首字母排列的,來自英國的本索薩爾被排在非常靠前的位置。他一臉陽光自信地坐在了評委們的正前方……

  今年34歲的索薩爾出生於英國漢普郡的彼德斯菲爾德。從漢普郡大學畢業後,索薩爾放棄了繁華都市待遇優厚的工作,隻身遠走非洲,在非洲當導遊兼司機,2009年1月中旬,索薩爾在看到報時發現澳大利亞昆士蘭旅遊局向全球招聘哈密爾頓島“護島人”的廣告,這牢牢地吸引了他。他趕緊照著廣告的要求製作了一分鍾的視頻簡曆。在視頻簡曆裏,他播放了自己玩蹦極、騎鴕鳥、跑馬拉鬆,以及帶著呼吸器跳水的畫麵,顯得極為動感自信。

  2009年2月中旬,應聘者遞交視頻簡曆結束後,索薩爾的視頻簡曆從來自200多個國家的35000份視頻簡曆中脫穎而出,他成為首批入圍的50名候選人之一。昆士蘭旅遊局將入圍的50人的視頻簡曆掛到了網絡上。通過網民投票再選出16名候選人。索薩爾充分發揮自己當導遊時的優勢,在全球各地拉票。在隨後公布的候選人名單中,索薩爾成功晉級16強,但票數遠遠落後於來自中國台灣的王秀毓。

  麵對評委們的發問,索薩爾展開了他那招牌式的燦爛笑容:“各位先生,在闡述我對哈密爾頓島的營銷理念時,請允許我先講一個故事,好嗎?這是一個有關愛情的故事,正是因為故事中的女孩,我才來到了這裏。”

  那是在2004年10月一個晴朗的午後,還在非洲做導遊的索薩爾接待了一批來自加拿大的遊客。在眾多遊客中,他的目光被一個有著深藍色海水一樣的眼睛的女孩深深地吸引了。這個女孩叫布蕾,是一名服裝設計師,身材高挑,步履輕盈,像踏著音樂的節奏在跳舞。“上帝啊,她就是我一直等待的那個人!”索薩爾感覺一陣暈眩,喧囂的機場裏隻有活潑俏麗的布蕾最生動,他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旅途中,索薩爾千方百計地和布蕾套近乎,希望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布蕾總是禮貌地和他保持距離。一向口齒伶俐的索薩爾,一時竟不知如何表白,隻有在每天導遊工作結束後為她寫詩,把愛慕之情凝注在筆端。

  過了幾天,索薩爾帶著這批加拿大旅遊團隊前往南非布須曼人部落。在這裏,他上演了“英雄救美”的驚險一幕。布須曼人喜歡養殖鴕鳥,並用其來馱運重物。在當地的旅遊業被開發後,布須曼人又用其來馱人。布蕾被鴕鳥馱人所吸引,興高采烈地坐在了一隻高大的鴕鳥身上。看著鴕鳥背上英姿颯爽的布蕾,索薩爾無比心動,越來越喜歡這個美麗的女孩。他一臉擔心地說:“布蕾小姐,請注意安全。”布蕾輕輕地點了點頭。

  突然,不知從哪裏出發出了一聲巨響,原本馴服的鴕鳥頓時受到了驚嚇,掙開養鳥人的控製,向前跑去。從未騎過鴕鳥的布蕾嚇得連連尖叫,並緊緊地抱住了鴕鳥脖子。眼前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愣住了,鴕鳥時速最快能達到60多公裏,如果從上麵摔下來會危及生命。索薩爾來不及多想,脫下身上的T恤,向受驚的鴕鳥衝去。由於受驚的鴕鳥承受著一個人的重量,再加上剛開始跑,速度還不是很快。索薩爾拚盡全力終於追上了奔跑的鴕鳥,並迅速地用T恤蒙住了它的頭部,被蒙住頭的鴕鳥慢慢停下了腳步。鴕鳥止步後,頭暈目眩的布蕾搖搖晃晃地就要從鴕鳥背上摔下來。千鈞一發之際,索薩爾一步跨上前去,伸手抱住了她。盡管如此,布蕾還是摔了下來,扭傷了腳踝。

  索薩爾心疼不已,趕緊回到住處找到藥水,輕輕地為布蕾塗抹。看著忙得滿頭大汗的索薩爾,布蕾心裏湧動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動。不經意間,她側頭看見書桌上擺放的幾張紙上寫著詩,於是問:“你還寫詩嗎?”索薩爾見情詩被女主角發現,感到臉頰一陣發燒,他既希望她看到,又害怕她看到。

  半晌,見索薩爾毫無反應,布蕾笑著說;“不方便的話,我就不看了!”索薩爾心裏一急,脫口而出:“你看吧,那些詩本來就是寫給你的!”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如果布蕾結束旅程,我又沒有表白,她可能再沒有機會看到這些情詩了。現在,既然上帝要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我為什麽要錯過呢?”

  從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了專注讀詩的布蕾身上,讓她顯得更加明豔動人。索薩爾再也無法控製心中湧動的激情,“布蕾,你願意讓我陪伴你走完餘生嗎?”布蕾被索薩爾詩中火一樣燃燒的深情打動了,但是這些天來,她除了知道他來自英國,是一個導遊,喜歡探險外,其他一無所知。因此,她猶豫了,無法立即回應索薩爾的求愛。

  這段浪漫的英雄美人之戀,沒有及時上演。索薩爾還未等到布蕾給出的答案便離開了。他所在的導遊團隊臨時承接了一批美國遊客,一個緊急電話讓他都來不及和布蕾告別。十多天後,索薩爾從卡拉哈迪荒漠回來時,布蕾早已回國了。幸好布蕾留下了她的電子郵箱,索薩爾趕緊給她發去了一封熱情洋溢的求愛信。一周後,索薩爾收到了回信,她俏皮地稱他“鴕鳥俠”,說她從鴕鳥背上背救下來那一刻起,就已經和他聯係在了一起,回加拿大後,她總是想起他。索薩爾欣喜若狂:“讓我做你一輩子的‘鴕鳥俠’吧!”於是,兩人開始了一段柏拉圖式的愛情。

  “兩個月後,我的一個朋友在印度大海嘯中失去了生命。我決定回到英國,並參與一個叫Chars Fund組織的籌款活動。由於工作非常認真,很快便被晉升為所在慈善季後的項目經理。我在英國,布蕾卻在加拿大,之間橫隔著浩瀚的大西洋,這讓相戀的我們感到非常無助。”

  評委們開始疑惑了:“你講的你和布蕾的故事,這和我們今天的主題有關嗎?索薩爾先生,你的時間隻有20分鍾。”索薩爾眼神十分堅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這和我擬定的有關哈密爾頓島的營銷方案密切相關。”評委見狀,示意索薩爾繼續……

  三年過去了,布蕾的家人開始反對他們這段幾乎不可能實現的愛情。這時,一個英俊的富家公子也開始對布蕾展開了猛烈的攻勢。2007年12月,為了寬慰女友,索薩爾請假前往加拿大溫哥華。見到男友的布蕾淚流滿麵,索薩爾輕輕抱著哭泣的她說:“親愛的‘鴕鳥俠’會一生一世保護你!”這次索薩爾在加拿大待的時間比較長,兩人相約前往落基山遊玩。布蕾被大雪覆蓋的落基山迷醉了,在林地間歡快地奔跑著,像天使一般。趕在身後的索薩爾提醒她雪地太滑,要小心一點。但話未落音,隻聽“撲通”一聲,布蕾掉進了偷獵者挖的陷阱裏。“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出來。”然而,腳受傷的布蕾怎麽也夠不著他的手。

  看著在冰冷的洞穴裏冷得牙齒打戰的女友,索薩爾不假思索地跳進了偷獵者挖的洞穴裏。布蕾驚呆了,“你怎麽跳下來了,這不是讓我們兩人都出不去嗎?”索薩爾緊緊地抱著她說:“我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在下麵呢?放心好了,‘鴕鳥俠’一定會把你救出去的。”看著高高的洞口和漫天飛舞的大雪,索薩爾知道,必須想辦法趕緊出去,否則兩人會被大雪埋葬在這個洞穴裏。

  索薩爾發現,兩個人加在一起的高度遠遠超過了這個洞穴。因此,他讓布蕾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布蕾知道了愛人的意圖,焦慮地說:“我出去了,你怎麽辦?”索薩爾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親愛的,你可以出去叫人啊!”布蕾不願意,索薩爾生氣了:“不然我們都會死在裏麵的。”布蕾拗不過他,隻有踩在索薩爾的肩膀上,在他的全力幫助下爬到了洞外。

  幾個小時後,布蕾帶人回到了洞穴口。此時,索薩爾已經被冰雪凍得意識模糊了。救護人員將索薩爾救出洞穴後,布蕾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他,希望用自己的體溫帶走他身上的寒冷,她在心底呐喊:“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能讓我離開你!”

  直到這時,評委們終於明白這個活躍的大男孩怎麽突然深沉起來,但是每個人隻有20分鍾時間,難道他就是為了來講一個故事嗎?索薩爾也意識到時間並不充裕了,不過他依然不緊不慢地說:“鴕鳥事故和洞穴事故,讓我和布蕾的感情非常牢固。相愛的人不能長久分離,作為男人,我應該給布蕾一個家了。我希望自己在獲得這份‘護島人’的工作後,將之作為獻給心上人的求婚禮物。哈密爾頓島是一個讓人覺得無比浪漫的地方,我的女友將在這裏為它注入浪漫的活力,也希望哈密爾頓島成為追求唯美浪漫、渴求忠貞不渝的情侶們的首選之地。”

  聽著索薩爾的娓娓講述,評委們被他對女友的這份愛深深感動了,開始欣賞這個相貌普通卻十分坦蕩的男孩,但是,作為專業的麵試官,評委們必須全方位地了解競聘者,“你的女友知道你來這裏嗎?”

  “當然知道,但是她不知道我的計劃。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也是我能獻給她最好的求婚禮物,如果可以的話,這裏將是我們的蜜月之地。”索薩爾真誠地微笑著說。

  “你憑借什麽獲取這個求婚禮物呢?不能因為你的愛人我們就拱手相送啊!你認為以前在非洲做導遊在英國做義工和現在在哈密爾頓島上做‘護島人’有什麽不同?”評委們繼續刁難。

  索薩爾不假思索地說:“去非洲是我的夢想,我幾乎踏遍了非洲的每一寸土地,完成了我的探險之旅;在那裏,我還認識了布蕾,讓愛情找到了歸宿;在英國當義工,是為了給予每一個遇到困難的人幫助,這是愛與責任。但是,哈密爾頓島的‘護島人’,是把人類的愛與自然的美傳遞給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麵試完畢後,評委團一致認為他擬定的和女友一起在島上工作的打算,正好迎合了昆士蘭旅遊局把哈密爾頓島打造成最浪漫的旅遊勝地的計劃,同時,長期對戶外活動的熱情,以及多年慈善募捐和媒體打交道的經驗,索薩爾對宣傳大堡礁更是有一套自己完整的理念。再加上之前的遊泳、徒手潛水、在海濱燒烤、浸礦泉、寫博客比拚中,索薩爾的表現也相當出色。“索薩爾也許不是最好的,但的確是最適合哈密爾頓島的‘護島人’。”他和女友布蕾將一起成為哈密爾頓島的“護島人”。

  錄用結果出來的第一時間,索薩爾撥通了女友電話:“親愛的,我成功了。現在我正式邀請你到哈密爾頓島來,和我一起做‘護島人’。”他給女友打電話時燦爛的笑容,被眾多媒體的記者捕捉了下來,媒體在刊登他邀請女友一起護島的消息時認為,索薩爾獻給女友的這份禮物,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禮物。遠在加拿大的布蕾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全世界都見證了他們的愛情。而且他們可以在世界上最美麗的島嶼共度半年時光。這麽多年來,兩人隻有在電話、電子郵箱、MSN中互訴衷腸。他們柏拉圖式的愛情沒有得到朋友們的祝福,而現在,他們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

  2009年7月1日,索薩爾和女友布蕾一起,在大堡礁哈密爾頓島正式開始為期6個月的“護島人”工作。在這個時間上最大的珊瑚礁群島上,在1500多種魚類和各種彩色的活珊瑚交相呼應而成的神奇海底世界裏,索薩爾一定會和女友布蕾一起度過一段最美好浪漫的時光。

  人生若隻如初見

  梁閣亭

  1914年,22歲的他到日本留學,初赴異邦,有感於祖國多難、人地生疏,再加上家庭包辦婚姻帶來的人生創傷,他一度埋頭書堆,拚命讀書,結果患上了“極度的神經衰弱症”,他忽而想自殺,忽而想出家當和尚,精神瀕於崩潰。就是在那時,一位女護士的身影適時出現了,拯救了他那瀕臨枯涸的心靈。他寫信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跡:“我在醫院大門口第一眼看見您的時候,我立刻產生了就好像是看到聖母瑪麗亞那樣的心情,您的臉放出佛光,您的眼睛會說話,您的口像櫻桃一樣。您到現在一定救助過無數的病人,我愛上了您。我忘不了同您的那次談話……”讀著他的信,21歲的她的心裏有一種未曾體驗過的異樣的感覺,白嫩的臉頰漸漸地潮紅了。

  之後,他們身隔兩地,一個在東京,一個在岡山,萬水千山,割不斷一個情字,最多的時候一周竟通了五次信。她給他寄去了自己做的“羽知”(和服袍子):“你能領受我的心的時候,我真不知道是怎樣地幸福喲!”愛就像一壇發酵中的美酒,讓人迷戀和陶醉。1916年年底,這個妙齡日本女子,終於做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決定:她要和這個在中國有妻子有家庭的華人男子同居。可以想象的是,她的這一決定遭到家人激烈的反對,她遭受了家族最為嚴厲的處罰。她被永遠地逐出了家門,走出家門那一刻,她依然高抬著頭,為所愛的那個男人綻放笑容。有你的愛,縱然被這個世界拋棄,那又如何?

  他用自己的姓為她起了一個中國名字:郭安娜。她接受了這個名字,並激動地說:“我的心、我的靈魂已經入了中國籍!”自此,她一直沿用這個名字,終生未改。從1917年起到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前,她和他相濡以沫,從日本到中國,從中國再到日本,他們一起顛沛流離,度過了艱難的20年,並育有5個子女。在日本,她遭到了日本政府和軍方的不公正待遇。她忍辱負重,獨自挑起生活重擔,種稻種菜、打短工、做小生意、替人洗衣服、在繈糊工場做工……把兒女培育成人、成才。

  1948年,在經曆了長達11年的分離後,她曆經千難萬苦,來到中國尋找自己的愛人,但此時竟已是物是人非:他已經再次結婚,和另一位女人。她不言語,流著淚,選擇了默默離開。人都說愛是自私的,但她選擇了寬恕,不會抱怨,不去仇恨:“愛過就好了。”1994年,101歲的她在上海病逝,安詳淡定,滿臉皺紋的臉上依舊開出一朵芬芳的櫻花。愛到陌路心有君,她的枕邊,是一紮整整齊齊的信--80年前的信。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的名字叫郭沫若,她的名字叫佐藤富子。

  如果愛情記得青海湖

  素貓

  並不浪漫的相逢

  蘇一凡不是屬於曲麻河的人,林亞茹不用抬頭看他就已經知道。

  他的手指太過纖細蒼白,他的嘴唇太過紫紺,他的表情太過豐富,他的憐憫太過赤裸露骨。事實證明沒錯,不到一塊冰煮成水的工夫,她就知道他來自江南,來這兒還不到一個月。

  他們就是這樣相遇的。像所有爛俗的愛情片裏慣有的情節,天一定是最蔚藍的,海一定是最緘默深情的。可是林亞茹卻沒好氣地努努嘴,示意讓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坐到一邊休息去,然後她抱起一包看上去沉甸甸的書籍,大跨步往裏走,像一個熟練的苦力。她在這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行動自如,沒半點兒女人的樣子。她算女人嗎?她在心裏忍不住自嘲地想,其實自己都25歲了,連場正經戀愛都沒談過,全耗在這草原上了。

  喏,他在背後猶猶豫豫地叫住她,指指她的鞋帶。

  她低下頭去看,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鞋帶拖在一攤泥水裏。她又看了看手上的東西,猶豫了那麽一下下,他已經疾步走過來蹲下,幫她挑起鞋帶細心地係好。隻是,他又一次頭暈目眩,仿佛第一天站在這個高原上的感覺。

  林亞茹停滯了一下,然後沒有任何表情地走進了這座石頭壘起來的小院子。房子裏坐著幾個表情真摯帶著一抹高原紅的孩子,對著牆上那塊簡陋的黑板。外麵防水毛氈搭起的屋頂一角,積住下墜的一汪水,欲滴未滴,風剛一吹,就輕輕地抖動。

  院子外卻是另一番場景,狹長的山穀上開著無窮無盡的格桑花,翻過這座山,再過一條河,就能看見草原。

  蘇一凡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被壯闊的場景擊中了,但是頭痛、嘔吐等高原反應也同樣襲擊了他。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自己能走這麽遠,遠到天邊,隻為逃離家人給他安排好的工作和生活。也是到了草原這所最簡陋的小學裏,他才發現,比起這裏的天、這裏的水,這些孩子們渴望步入到他所抽身逃離的世界裏的眼神,自己之前的事情簡直如滄海一粟。

  “蘇老師。”一個孩子羞澀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微微一怔--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可以成為老師。老師,真是一個美好的詞匯。蘇一凡心裏再度升騰起對這片土地、對孩子們的責任感。

  林亞茹冷冷地看著他說:“這裏不適合傷感,不需要憐憫。”石打的教室流水的老師,來支教的小年輕,來時都很理想主義,走時都很現實主義,唯一留下的,就是林亞茹。

  林亞茹俯身挑著教室門口的那團火,她的語氣太像這個傍晚,又冷又冰。他看著火光裏她的側臉,那是一張幾乎沒有表情的臉。蘇一凡的心髒猛地亂跳了幾下。

  在林亞茹麵前,他保持了沉默,他想,他遲早會證明她對於自己的定義是錯的,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那些細微的美好

  蘇一凡留了下來,在這個漫長的不見頭的冬季裏。

  那天他破例放自己一天假,搭上林亞茹的皮卡一起到縣裏去“化緣”--這裏的冬天太冷了,教室和宿舍裏都沒有取暖設備,孩子們隻能一邊追著跑圈圈,一邊背單詞。

  林亞茹一跺腳,對他說,走!跟我出去一趟。他想也沒多想,就跳上了林亞茹的車。他其實想和林亞茹多待那麽一下下,一分鍾也是好的。

  他坐在她身邊,小皮卡在草原上開得像是跳藏族舞,跌宕起伏,和他的心一樣。

  那個冬天還沒開始就很漫長。縣上所有單位的人都對他們攤攤手說,沒有。他相信對方一臉真摯的為難絕對不是偽裝,學校取暖一年需要20噸煤,這不是個隨便什麽單位都能拿出來的小數字。

  “煤不能支持,別的也可以,現金和各種衣物,不管多少都可以。”林亞茹用身體橫在對方辦公室的門口繼續討價還價。總能有點收獲,一二百的現金。“積少成多,也能解決點問題。”林亞茹點著薄薄的一遝錢對他說。

  蘇一凡覺得有那麽點難堪,手腳別扭地擠在那裏,沒地方放一樣。

  接下來的三天,他一改羞澀,總是疾步走在林亞茹的前麵。每次開口問那些企事業單位捐助的時候,語速非常快,他不想停下來,好不讓林亞茹的聲音像刀子一樣插進來。

  從艱難羞澀開始,到理直氣壯,到低眉順眼。他總算也能要到點錢或者什麽了。

  幾天下來收獲不錯,不過,她的小皮卡總是鬧脾氣,走到曲麻縣的時候,索性罷工。她連踹了好幾腳都不能發動,臉上的汗珠,有一點點太陽的反光。他正看得微微入神,突然聽見她問起,你見過青海湖沒?

  數過一朵一朵的格桑花

  車修好後,她破例帶他去了青海湖。

  青海湖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就像林亞茹,是他無法用想象來仔細勾勒的一種存在。

  她來到這個鬼地方隻是因為小時候參加學校組織的一對一幫扶行動,她幫助了一位青海地區的同齡兒童。長大後的她,想來這裏看看她的朋友,這一看,就再也走不掉了。

  後來,蘇一凡在無數個夜晚回想起第一次看見青海湖的模樣,藍成寶石一樣的湖,靜靜地躺在那裏。湖邊,林亞茹的倒影和雲朵的倒影一起,在湖麵輕輕漾著。

  第二天,林亞茹說去西寧為孩子們買點東西,她是一個人開著小皮卡離開的,可是卻再也沒有回來。電話打不通,後來林亞茹回過一次短信,讓他好好照顧孩子,他問她怎麽了,她卻隻回了個很好,便再也沒了音信。

  他開始和所有的前任支教一樣,收集大塊的石塊。這很容易,走到通天河,下了河床俯拾即是,用背簍一次一塊背過來。把院子擴大了,把教室壘得更堅固了,又托人帶了一塊大黑板死死地卡在石頭縫裏。這樣,就能同時兼顧高低年級的孩子們了。

  他以為這就是一生一世了,時間在這裏變成了無足輕重的東西。可是他還是在一天天的日落星升中盼望著,盼望著能再見到一次林亞茹。

  離開,頭也不回地離開

  再見到林亞茹的時候,蘇一凡已經在這個鬼地方待了三年。三年了,他的手指已經黝黑得可以媲美一個正宗的藏北漢子,他已經可以仰躺在馬背上馳騁草原。他以為自己粗獷得可以放下一切,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林亞茹身上時,心髒又一次狠狠地揪在了一起,像那個燒著炭火的夜晚。

  隻是這一次的揪心,是因為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花紋很簡單,可是足夠說明一切了。他再一次覺得胸口發悶,他看了看她的眼睛,沒有說一個字,轉身就走回了教室。

  她一直笑吟吟的嘴角,像打著彎的河水,停留在那個走不過去的角度裏。蘇一凡後來刻意不再想起這個場景,心髒也就能保持正常的速度跳動。

  蘇一凡在三天後離開了這裏。在最後一站西寧停留時,買完車票,他把多餘的錢全部買了文具和書寄往曲麻灘小學,然後他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

  後來,蘇一凡成為一個沒有故事的男人。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去山高海遠的地方支教過,連一天到晚騎在他背上吆喝的兒子也不知道他曾經是個真正的騎馬好手。

  他和尋常男子一樣,上班下班,在瑣碎和雷同的工作夾縫中尋找一點微薄的快樂。擦肩而過的每個人的笑容都那麽模糊,每當這時,他就開始發瘋一般想念青海湖,想念曲麻灘上那些四處漏雨的石頭房子,想念那些孩子們真摯的笑容,想念一個映著火光的女子和她回頭注視他的微笑。

  後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手指,開始在網上搜尋關於曲麻灘的消息。在一個青海救助網絡組織--格桑花救助小組論壇上,他終於找到了林亞茹。義工發的照片上,一隊孩子在火堆邊跳舞,遠遠的,一個女孩在剛搭建好的新校房前默默工作,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背影。

  她是誰?他裝作陌生人似的,在電腦這端詢問發照片的義工。

  義工回答得飛快,這個女孩,去那裏支教好多年,可惜啊,幾年前,她得了混合型高原病,肺動脈出了問題,治療了好一段時間。所有人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去了,可是稍微康複後,她再次開著她的小皮卡去了高原。可惜,汽車半路拋錨,她修理時千斤頂沒頂住,車盤砸下來把整個左手無名指都壓斷了。做了斷指恢複手術,這姑娘要強,誰都沒說,戴了個戒指掩飾著,好久以後我們才發現。

  蘇一凡的心跳得像是在擂鼓。他想起他要走時,林亞茹問他為什麽突然要走,他說家裏給安排好了,他得回去結婚。他的語氣淡淡的、冷冷的。他轉過身一路走一路流淚,他始終沒有勇氣回過頭,再看一眼那枚該死的戒指,所以,他最終也沒有看到同樣流淚的那張臉。

  如果愛情記得青海湖

  愛情是這樣匆忙來去的一件東西,我們都以為它要刻骨銘心地鐫刻在心裏最深的地方,像風之於沙石,像水剖開岩壁,像海嘯覆蓋過沙灘。它所到之地一定麵目全非、改頭換麵。其實,它隻是一場暴風雨,在所有的人生裏留下一地水漬而已。

  這些年,我走過那麽多地方,從大理到敦煌,從喀什到漠河。我在東極島上的龍卷風裏喊過你的名字,我在青海湖的水邊想起過你的樣子。但是,那都是過去了。我最後一次想起你的樣子,那就是青海湖的夏天了。你見過嗎,青海湖邊成千上萬畝搖曳著的油菜花,青海湖裏結滿厚厚冰層的模樣。青海湖像一顆永恒的眼淚。

  那一定是愛情最後被遺忘的地方。

  這是他寫給林亞茹最後的,也是唯一的一封信。他本來想親手遞給她的,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封信,在林亞茹的墓前,和大風在一起,一起沉默著。

  2009年9月3日,一輛進草原的小皮卡翻倒在寂靜的路邊,遠處的格桑花正在風中搖曳。一朵一朵地,連到天邊一般。

  車上,有送往學校的用品和一對據說林亞茹走到什麽地方都帶著的,洗得泛白的鞋帶。

  如果你曾奮不顧身,愛過一個人

  王夕

  我上小學那年,你在我隔壁教室,我知道你是老師眼裏最頭疼的孩子,被老師關在櫃子裏,你一下子蹦了出來,結果老師就早產了。從那時候我就被告誡不要和你說話。

  上初中的時候,你又在我的隔壁教室,那時候你已經高出我一個頭,總是能把白色的校服穿得很好看,幹淨的臉上有很好看的眼睛,那時我能想到的形容詞也隻有這樣了。那時候的我沒有飄逸的長發,瘦到在風裏站不穩一樣,一個夏天穿著單調的棉布裙,這樣毫不起眼的我讓你看在眼裏。那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書,你的字跡並不像人那樣好看,很簡單的幾句話。於是在那個懵懂的年紀,我們開始了大人們口中的早戀。

  春天的時候,鄉下的路上有一片大大的油菜田,花開的時候一片金黃。你會經常跑到那裏,摘一束濕漉漉的油菜花插在玻璃瓶裏,放在我的桌子一角,後來也會有牡丹、桂花、菊花,或者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那個玻璃瓶擺在桌子上兩年,我保護得小心翼翼,畢業典禮那天班裏亂成一團,前麵的一個女生隻輕輕地一揮手,就聽到刺耳的一聲,我還記得你最後一次放進的是白色的牡丹。矯情一點地說就是我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趴在你的肩膀,明明很瘦弱,那時卻覺得寬厚,是因為這樣吧,我哭了很久。你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個瓶子早就該換了,又怕你說我喜新厭舊,這下可以名正言順地換掉它。其實我想說,我隻是突然想到再不會有這樣的日子在我們的生命裏。

  我們認識的第三年,你搬到了另一個城市。你寫來的第一封信,被我用相框裱了起來放在桌子的最底層,天藍色的信紙上你寫了一句話。你說,無論如何,我要將愛情進行到底。我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你的信,因為怕影響你學習,所以我假裝生氣。你說學校門口有個郵箱,很方便所以才會每天都寄信的。結果高中畢業,在那一摞厚厚的書本裏,有一半會是發黃的信封。高二暑假,我去你在的城市找你,你帶我去了你的學校,是郊區一個有些偏遠的地方,學校門口是條小胡同,我並沒有看到郵箱。你有些不自然地把手放在後腦勺上說,因為這樣才能覺得還像之前那樣每天都能和你說話。

  高三那年,成績開始莫名地下滑。本來和媽媽說好要複讀的,你卻堅持讓我不要放棄,最後我報了一所很喜歡的北方大學,我知道你喜歡南方,那個暑假我們誰都沒有提起關於升學的問題。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你是在下午三點出現在我家樓下的,像個孩子一樣笑容明亮,用力揮了揮手裏的東西,我隱約看到“通知書”幾個大字。你說,我覺得北方其實更適合我。我狗血地抱住你,趴在你的肩膀哭了。我以為這是結局,那時我們都以為。

  這是我們認識的第六年,我們一起坐火車去另一座城市上學,我想起看到過的一句話,所謂愛情就是願意陪你坐火車的人。其實是多麽庸俗的愛情句子,我卻因為這句話興奮了很久,更新成了個性簽名。那所大學有漂亮的圖書館,你會在星期一的早上幫我占靠窗的位子,放上兩杯咖啡然後等睡眼惺忪的我出現。陽光經常照進來,我抱著書靠在你身上能睡一個上午。

  我們的第七年,你在學校操場上點了心形蠟燭,我記得抱著十一朵玫瑰的你,那麽惡俗的情節,我還是在周圍女生羨慕的聲音和男生起哄的歡呼裏,走到你的身邊,那時你把我抱得那麽緊。七年之癢,像是愛情裏一場施了魔的劫難,在我們的感情裏,她不起一絲波瀾。大三下學期,因為想找工作,所以忙著各種考試。我是沒有任何野心的人,安於現狀,最大的野心就是和你結婚。你說想要考研。其實高三暑假,每個人都以為你報了南方的那所重點大學,可是報名表當天被你壓在了抽屜底部。這些,在很久後被你當笑話一樣說了出來。雖然你總會說,是金子總會發亮,我還是愧疚了這麽久,所以在你說打算考研時我從宿舍床上一下跳起來說絕對舉雙手支持,末了還加了句,好啊好啊,咱們把碩士博士之類的證都搬回家吧。你揉了揉我的頭發,一臉寵愛。

  大四開始沒多長時間,我就開始四處找工作,而你則埋頭於考研的事。有時深夜回到宿舍,太累的原因翻來覆去睡不著,拿起手機對著你的號碼發呆,怕影響到你休息,每次又把手機塞到枕頭下。找到第一份工作,我興奮地第一個想要告訴你,你關機,我才想到已經很久沒有接到你的電話了。我去你學習的教室看到你和她在討論什麽,我把水果放在教室的後頭寫上了你的名字,悄悄地退了出來。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對著電腦發呆,你說最近忙,所以可能忽略了我。我笑笑說讓你好好照顧自己。末了你說她是你導師的女兒,也要考研才一起上課。很久以後總是會想,如果沒有她,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得再遠一點。還是我哪裏出了問題,讓你突然不想要繼續牽起我的手。

  我們在第九年分開。我一直以為在經曆了時間、距離、變遷後依然握緊的手是放不開的,那麽是不是九年的時間隻是巧合,隻是碰巧在那些年裏你沒有愛上別的人?那些天我因為實習工作忙得不可開交,還是堅持每天去你的教室送飯,我知道你認真起來是顧不上照顧自己的。後來你說心疼我跑來跑去,說什麽也不讓我繼續送飯。我才發現原來你連謊言都說得沒有一點瑕疵,所以我寧願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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