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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來娣的民辦老師找到了!
黃來娣萬萬沒想到,她和她那個當過民辦老師的老公陸建國分別16年後,不但還能夠見麵,而且就在天池市。更讓她想不到的是:他們的相逢竟然是因為ABC直銷!最讓她沒想到的是:陸建國已經在天池城裏另有老婆了!
那天,ABC公司在天池市國際大酒店舉辦一個大型會議,這是一個讓對ABC感興趣的人了解ABC直銷的價值前景的會議。
會議結束後,黃來娣隨著人流剛走出國際大酒店的大門,就看到前麵有一個熟悉的背影:瘦瘦高高,走路低著頭,亦步亦趨。
這個背影她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她努力地在記憶中搜索著:在哪裏見過呢?
她猛然想起:天啊!這不是那個殺千刀的嗎?
這個背影她太熟悉了!是他!對!沒錯!就是那個殺千刀的!黃來娣激動起來,朝著背影大喊一聲:“陸建國--!”
背影似乎沒聽見,沒回頭,繼續朝前走。
“陸--建--國--!”黃來娣一邊喊著一邊發瘋似地衝上前去。
背影猛然回頭了。
真的是陸建國!
就在陸建國和黃來娣四目相望的那一瞬間,他們都驚呆了!
刹那間,時間凝固了,空氣凝固了,甚至連他們的思維都瞬間凝固了。他們呆呆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動不動,一動不動。
黃來娣睜大眼睛看著,手腳已經開始發抖,心都快蹦出胸膛一樣激動。
沒錯!是陸建國!
陸建國也瞪大眼睛看著,心裏充滿著驚訝:她怎麽會在這裏?她不是在毛竹山的嗎?怎麽會跑到天池市來了?
“陸--建--國!你這個殺千刀的……”黃來娣叫著哭著喊著踉蹌著撲了上去。撲在陸建國懷裏的那一刻,她淚如雨下……
16年了!整整5800多個白天和黑夜啊!黃來娣每天都在想念著、惦記著啊!
黃來娣撲在陸建國的懷裏哭著,哭著。她像是要把這16年來對陸建國的思念都化作淚水一次流幹一樣。
陸建國也沒有勸黃來娣,他隻是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黃來娣猛然想起了什麽,止住哭聲說:“大陸,走!我們回家去!我給你煮幹辣椒黃豆吃!我們現在有錢了!能買很多幹辣椒、很多黃豆哩!”
大陸是黃來娣對陸建國的昵稱。當年在毛竹山的時候,大陸在村裏的小學當民辦老師,她在家耕田種地。毛竹山本來就沒多少地,到處都是石山。他們家人口又多,地就顯得更珍貴。他們的口糧都是種一些靠天吃飯的玉米和芋頭,菜除了種一些青菜之外,就是摘山上、河邊的野菜來吃。肉是很少能吃到的,一年到頭養的那些雞鴨豬羊也是用來賣錢補貼家用。
那時候他們吃的最好的菜就是幹辣椒煮黃豆。
幹辣椒煮黃豆,有時候再去門前的那條小河裏撈幾條小魚放進去,就成了黃來娣和大陸當時的美味佳肴。每次家裏做幹辣椒煮黃豆這個菜,大陸總是要小心翼翼地從房間裏的壇子中舀出一碗自產的紅薯酒,回味無窮地一邊細細咀嚼黃豆,一邊滋滋有味地品嚐著碗中的紅薯酒。
大陸走的這16年來,幹辣椒煮黃豆這道菜就深深地烙印在了黃來娣的腦袋裏,多少次夢中都夢見自己和大陸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著幹辣椒煮黃豆。
“大陸,我們回去煮多多的辣椒黃豆,我們現在有錢了……”黃來娣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哦。”大陸淡淡地應著。
大陸跟著黃來娣回到黃來娣的出租房。才上到2樓,黃來娣就在樓道裏火燒著房子了一樣地大喊大叫:“金寶,銀寶,土寶!快出來!快出來呀!”
“鬼掐著你了?喊那麽大聲幹嗎?”一個鄰居從窗口探出頭來大聲罵道。
黃來娣才不管你怎麽罵呢!繼續扯著嗓子大喊:“金寶,銀寶,土寶!快出來呀!爸爸回來了……”
3個孩子聽到喊聲,開門跑了出來。
“爸,你回來了?”金寶看了大陸一眼,很平淡地叫了一聲。
銀寶和土寶沒有叫。他們隻是好奇地看著大陸,眼睛裏寫滿著狐疑,似乎不認識麵前這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也難怪。當年大陸離開毛竹山的時候,老大金寶才10歲,銀寶和土寶一個7歲、一個5歲。16年了,這些孩子還認得出來他這個爸爸嗎?還敢認這個爸爸嗎?
“銀寶土寶!快叫爸爸!”黃來娣命令兩個不開腔的孩子。
兩個孩子依然沒出聲。
黃來娣厲聲道:“快叫爸爸呀!叫不叫?”
“不叫!就不叫!”膽子大一點的銀寶頂撞了一句。
“你叫不叫?叫不叫?”黃來娣說著就揚起了手。
“算了,別嚇著孩子。”大陸拉拉黃來娣的衣角說。
吃飯的時候,黃來娣興奮得很,溫情脈脈地看著大陸,不斷地給他的碗裏夾菜。
大陸卻一顆飯粒一顆飯粒地抿著碗裏的飯,吃兩口飯又看一眼黃來娣和3個孩子。
他有話要說,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黃來娣用筷子指著桌上的菜說:“大陸,多吃點!想吃魚就吃魚,想吃豬肉就吃豬肉,我們現在有錢了!”
“你現在去哪裏得的錢?”大陸抬起頭來問。
“ABC公司呀!我現在一個月能掙8000多哩!你回來就好了,和我一起去做ABC,兩個人一起做掙得更多!”黃來娣興奮地說。
“哦,哦。”大陸支支吾吾地應道。
“你不知道啊,老娘現在在ABC公司可神氣了!好多好多人都眼紅老娘哩!等你去和老娘一起做,那才厲害呢!我們吳經理說過,ABC是‘沒有女人做不好,沒有男人做不大’,老娘就是少了個男人呢!”黃來娣激動地說。
“我……”大陸欲言又止。
“你怎麽了?”黃來娣納悶地看著大陸。
“我……我……來娣,我現在有老婆了……”大陸說著就低下了頭。
黃來娣瞪大著眼睛問:“你說什麽?!”
大陸輕聲說:“我現在有老婆了……”
啪--!
黃來娣手中的瓷碗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瓷片灑落一地……
“天啊!你這個殺千刀的……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老娘等了你16年啊……嗚嗚……”黃來娣呼天搶地地大哭起來。
“你先聽我說……”大陸試圖解釋什麽。
“說什麽?老娘不聽!你這個殺千刀的……嗚嗚……”黃來娣的哭聲彌漫了整間屋子,響徹整棟樓房。
哭著哭著黃來娣就一P股坐到了地板上:“嗚嗚……殺千刀的你!你知道老娘這16年是怎麽過來的嗎?嗚嗚……老娘帶著3個孩子到城裏來找你,老娘我連路費都沒有,回不去了啊!我們差一點就餓死在天池城裏……嗚嗚……老娘我撿垃圾帶大3個孩子的啊……老娘我白天盼、黑夜盼,盼你回來……別人都說你死了,我不信,我一直都相信你還活著……嗚嗚……老娘我怕你在外麵像老娘一樣挨餓挨凍……老娘我到處找你呀!殺千刀的……”
黃來娣就這麽哭著,大陸沒有勸她。
怎麽勸?
大陸找了老婆的消息對於黃來娣來說確實無異於晴天霹靂。自從16年前大陸說來省城天池市掙錢、闖世界後,她就盼望著他能盡快掙到錢回去好好過日子,把3個孩子帶大,送他們讀書、考大學,不要像他們一樣受苦。
大陸剛開始還寄些錢回家,後來就杳無音訊了。黃來娣當時從沒往壞處想,心想可能是大陸太忙的緣故吧。
後來,黃來娣帶著3個孩子到天池市來找大陸。到這裏才知道,大城市裏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上哪找去?後來她雖然淪落到撿垃圾為生的地步,但她一天也放棄過尋找大陸,大陸終有一天會在她麵前出現的希望始終都沒破滅過。在街上,她隻要是看到一個長得有點像大陸的男人,就發瘋一樣地跑上去叫,每次都被人家罵她是神經病。
黃來娣撿垃圾之後,3個孩子除了金寶在毛竹山念過幾年小學之外,銀寶、土寶和她一樣,沒念過一天書。後來她做ABC賺到錢了,才把3個孩子送進了學校。
年紀這麽大的人才念小學、初中,這可難倒了學校,那些公立學校死活不願意接收,給多少讚助費都不行。說是沒有這樣的先例,怕外麵的人和上麵的領導說三道四。
黃來娣就去求校長:“我也知道你們沒有開過這個頭,收了我這3個孩子不就有了開頭了嗎?”
校長態度堅決地說:“不行,不行!你這3個孩子都這麽大的年紀了,到時候人家怎麽、看怎麽說?”
黃來娣說:“怕什麽?我們是想來讀書,讀書是正經事,又不是偷雞摸狗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校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你當然不怕啦!我們怕啊!”
黃來娣突然想起以前聽別人說過,現在辦事隻要有錢就能辦得通。她就心急火燎地說:“你們要多少錢?我給錢你們。”
校長冷冷地說:“給多少錢都不能收,這不是錢的問題。”
黃來娣最後找到那些私立學校收留了3個孩子。金寶今年26歲,上初中一年級,銀寶和土寶一個23歲、一個21歲,都是上小學一年級。
但是3個孩子上了10多天學之後,突然死活不肯去學校了。
黃來娣問他們為什麽不去?他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咬著嘴唇不說話。再問,還是不說話。
黃來娣就衝他們吼道:“你們啞巴了!問你們為什麽不去念書?”
土寶哭著說:“媽媽!我們不想讀書了!我們幫你做ABC好不好?”
“為什麽?”
“學校裏的同學說我們太老了!都可以娶老婆的人了,還和一幫小孩子讀小學一年級!不知道羞恥!”土寶說。
原來,3個孩子分別在他們的學校成為了特大新聞。20多歲才讀小學一年級和初中一年級這樣的事情在天池市甚至整個省裏麵都還是首次出現。新聞嗅覺靈敏的記者便蜂擁而至,《天池早報》、《天池晚報》和天池電視台等新聞媒體都紛紛作了相關報道。沒做報道都已經成為稀奇事了,一報道更是成了重鎊炸彈。本校的、外校的、甚至社會上的人都跑到3個孩子上學的學校去看熱鬧,把3個孩子當成3個怪物一樣。3個孩子就死活不肯去讀書了。
不讀書哪行?黃來娣心想,自己以前是家裏窮得沒錢讀書,現在有錢了,孩子怎能不讀書?現在的社會,就連讀了書、甚至讀了大學的人都很難找到好工作,要是一點書都不讀,哪還能找得到飯吃?這個道理她通過做了幾年的ABC直銷更加深刻地懂得。
最後黃來娣好說歹說,求爺爺告奶奶,一口一個我的祖宗、我的心肝,才把3個孩子勉強求進了學校。
黃來娣滿以為把大陸盼回來,一家人就可以好好過日子了。哪知道大陸竟然狠心拋棄他們母子4個,另外娶老婆了,這一點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就算她一百個相信大陸已經死了,也不相信他會另外娶老婆。雖然土狗早就提醒過她,但是她還是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猶如晴天霹靂。
其實大陸這不叫娶老婆,叫倒插門更貼切些,因為他是住在女方家裏的。
大陸16年前離開毛竹山到天池市來闖世界後,先後做過好多年的泥水工、木匠工和裝修工。雖然那些年來他每天起得比打鳴的公雞還要早,幹得比牛馬還要累,吃得比豬還要差,但是錢卻比乞丐賺得還要少。令人氣憤的是,在那些城市人的眼裏,他們這些民工比狗還要賤。隻要是街上的拐角處哪裏有人在那裏撒尿,城裏人看見之後都會說:“還不是那些死民工撒的!”其實這絕對是一百個冤枉他們民工,雖然也不排除有個別素質低的民工隨處大小便,但城裏人幹這事的也不少,他就親眼看見過好幾次。最令人氣憤的是:城裏人哪家遭偷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民工和盲流,其實那些吸毒的、搶劫的、偷竊的很多都是城裏人。
那時候的大陸做夢都想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民工氣味,換掉民工的外衣,剔除民工這個稱呼。有朝一日也堂而皇之地成為雄赳赳氣昂昂的城裏人。最後,具備高中文憑的他就一邊打苦工一邊自學考試,考了個自考大專文憑,應聘到一家事業單位當了個文員,由民工變成了白領。他深知毛竹山的苦,不想繼續回到那個苦地方去受苦,隻想留在這座他灑了很多汗水的城市。但是當文員幾百元一個月的工資怎麽留?拿什麽留?房子要到哪年哪月才能買?就在他打著算盤的時候,天上掉下了一塊餡餅:同單位的一個女同事是天池市人,父母有房子,因為長得太困難,30多歲了一直沒處上對象,成了老處女。平時在單位和他的關係還可以,經常在一起聊天或者開玩笑。
大陸就抓準時機展開了攻勢,那個老處女哪招架得住這份從天而降的愛情?何況天生皮膚白淨的大陸還有幾分英俊,身材也高大,雖然當過多年民工,但曬黑的皮膚早就又變得白淨起來了。大陸輕而易舉地就把老處女按在床上搞定了,他才不管她長相如何呢,他看中的是她的房子。
和老處女同居那陣子,雖然大陸也很想念黃來娣母子4個,覺得自己這樣做沒有良心。他也曾經每天晚上都做夢夢見他們,夢見毛竹山的大石山和門前的那條小河,夢見和黃來娣吃幹辣椒煮黃豆的那些日子。但是為了留在城市,他最後還是狠下一條心和老處女結了婚。反正當年他和黃來娣又沒正式登記過,沒登記的事實婚姻在他們那邊的農村多得是。
大陸原以為隻要他不回毛竹山,他在城裏另娶老婆的事情就永遠成了一個讓黃來娣到死那天也不會知道的秘密。為了保守這個秘密,16年來他從沒回過毛竹山。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很思念黃來娣和幾個孩子,後麵慢慢地也就把他們淡忘了。以至於後來毛竹山的人都以為他死了。
誰知道老天不忍心繼續讓他瞞天過海下去。那天被人約去聽了ABC公司的課,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去聽ABC的課,反正人家一約他就很爽快地、鬼使神差地去了。一去就碰到了黃來娣。其實當時在會場的時候他就看見黃來娣了,因為他就坐在離黃來娣隻有幾十米的後麵。看到黃來娣的第一眼,他根本不相信是黃來娣,根本就沒往那方麵去想,以為隻是看見了一個長得和黃來娣一模一樣的人而已。畢竟長得相象的人也很多,古月就長得像毛澤東。他不相信黃來娣會來到這個繁華的大城市,因為他知道黃來娣根本就不認識幾個字,而且從來沒到過大城市,最遠的地方就是到鎮上去趕集。直到會議散場的時候,黃來娣在他後麵大聲喊出他的名字,他還不相信是黃來娣在喊他,以為喊的是別人,因為叫“建國”的人也不少。但是當黃來娣衝上去再次喊出他的名字時,他才知道她確實就是黃來娣!跟黃來娣回到她家之後,看到3個和他一樣高的孩子,他的心都碎了。他當年離開毛竹山的時候,他們多小啊!當黃來娣告訴他,她現在一個月賺8000多元錢時,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那整整是他一年的工資啊!
大陸當年狠心拋棄黃來娣母子4人,就是想逃離貧窮過上好日子。現在當年被他看作是累贅的黃來娣倒在天池市過上了好日子,而他仍然是那麽窮,隻是多了一套舊房子而已,何況房子還是他老婆的。
這是報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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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在天池市另娶老婆的消息對黃來娣雖然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萎靡不振,消沉下去。她反而更加努力地做市場、做銷售,把心中的痛苦轉化成一種無形的動力。
現在,黃來娣每天都是7點鍾準時起床,8點鍾就已經在外麵開發市場。中午從來不休息,實在太累了就趴在辦公室的桌子上打一下盹。晚上10點半鍾從培訓中心會場回家還要聽錄音帶、看書到深夜。
黃來娣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她開拓出了一大片穩定的市場。
一年之後,黃來娣被晉升為ABC公司的營業經理。
做到營業經理後,黃來娣在ABC公司的收入得到了大幅度地提高,加上當營業主任時8000多元一個月積攢下來的那些積蓄,她已經徹底地遠離了貧窮,走進了小康時代。
黃來娣在天池市的“牡丹園”住宅小區按揭貸款買了一套房子,搬出了出租屋。又按揭貸款買了一輛10多萬的轎車。她不會開車,也懶得去學,幹脆就叫不願意繼續念書的老大金寶給她當了專職司機。
搬新家這天,黃來娣的心情特別好,早早地就起床收拾東西。棉被、衣服、ABC公司的書籍和資料、鍋碗瓢盆裝了好幾大麻袋。就連那些爛鞋子和兩張破舊的桌子也舍不得丟,一並搬上了搬家公司的車。
金寶看到媽媽這個樣子,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她不知道媽媽為什麽還對那些破銅爛鐵這麽感興趣。
當黃來娣準備把一個破塑料桶也裝上車後,金寶終於忍不住了:“媽!這些爛東西你拿過去幹什麽嘛!反正又不能用了,你扔了行不行?”
黃來娣說:“小孩子管那麽多做什麽?你老娘我當然有用咯。”
金寶沒好氣地甩了一句:“在你眼裏什麽東西都有用!你當年撿垃圾的臭習慣就是改不掉!”
黃來娣馬上板著臉說:“你這個金寶!你老娘撿垃圾怎麽了?這是好習慣哩!這是你老娘我撿垃圾撿出來的好習慣哩!”
金寶白了黃來娣一眼,沒好氣地說:“好習慣好習慣!我看你這是垃圾習慣!”
黃來娣就歎了一口氣說:“金寶你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呀!這些東西修補一下都還是可以用的哩!就這麽丟了,多可惜呀!”
金寶聽黃來娣這麽一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些東西你搬到那麽漂亮的新房子裏麵去,放哪裏呀?我看再漂亮的房子都被你搞難看了!”
黃來娣就大聲嚷道:“難看就難看!老娘要它好看做什麽?再好看還能看出花來?房子能住就行了,又不能當飯吃!”
金寶激動地說:“媽媽!我真是搞不懂你,你幾百塊錢一件的衣服都舍得買,這些爛東西卻舍不得丟!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
黃來娣一聽這話就樂了,她哈哈大笑道:“老糊塗?你老娘我一點都不糊塗!我腦殼清楚得很哩!什麽地方該花錢,什麽地方該省錢,老娘我清楚得很!我買幾百塊錢一件的衣服做什麽?你以為那是穿來自己看的?那是穿給別人看的哩!你老娘我現在是ABC公司的經理了,美國大公司的經理可不是那麽好當的,不穿好看一點哪能行?咱可不能給ABC公司丟臉呀!但是家裏麵搞那麽好看做什麽?搞給哪個看?你又還沒到討老婆的時候,要是你準備討老婆了,那好!你想搞怎麽好看你老娘我就幫你搞怎麽好看!好不好?”
“既然你現在都已經是ABC公司的經理了,那咱們家現在也不缺少這點錢了。這些爛東西能省下幾個錢?”金寶納悶地看著黃來娣。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哩!這是一個習慣的問題!我們是苦命出身,再有錢、再富裕都不能丟了這些習慣呀!丟了這些習慣你老娘我心裏麵過意不去呀!我們是從哪裏來的?是毛竹山來的呀!不能忘本呀!”黃來娣語重心長地說。
“我懶得和你說了!真不知道和你這個老古董、垃圾婆子怎麽說!”金寶甩下一句話就走了。
“你這個殺千刀的!你剛才說什麽?你說老娘是垃圾婆子?你給老娘回來!老娘我打死你……”黃來娣朝金寶大聲罵道。
按照天池市的戶籍管理製度,在天池市購買商品房的外來人口可以申請天池市的城市戶口。黃來娣聽別人說,這個天池市的城市戶口除了對小孩上學還有一點用處外,對她這個老女人已經沒有多大的用處。話是這麽說,可她還是覺得把戶口遷到天池市來才放心,在她看來,沒有天池市的城市戶口哪還算是什麽城裏人?因此,她就把自己和3個孩子的戶口從老家毛竹山遷了出來,實現了從農業到非農業的一大跨越。
黃來娣終於成為了真正的天池市城裏人。
真正成為城裏人的黃來娣心裏麵總還是覺得不踏實,總覺得自己還不太像那些殺千刀的城裏人。說不清楚到底是那些地方不像,反正就是感覺不太像。或者說對自己突然之間成為城裏人的現實有點難以接受,心裏麵沒底。
為了確認自己是城裏人,黃來娣無數次地從衣櫃裏翻出那本天池市的《居民戶口簿》來看個究竟,雖然看到上麵千真萬確地寫著“黃來娣……非農業……天池市上海路23號牡丹園住宅小區5棟三單元701號房”的字樣,但她心裏還是沒底。
為了使自己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城裏人,黃來娣不但已經按照吳小麗以前“改變形象”的說法徹底地改變了形象,而且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穿著名牌服裝,小指粗的金項鏈掛在脖子上金燦燦的,耀眼得很,一隻手上戴了4個大戒指,金的、銀的、玉的、翡翠的,隻要是值錢的她都買來戴到了手上。那套顯得有些鬆垮的職業套裝的胸前還別了一朵價值5000多元錢的胸花。
黃來娣心裏在想,殺千刀的,老娘在毛竹山的時候,八九歲就跟著父母下地去幹農活,累了10多年。到天池城裏來找殺千刀的大陸,又撿了10幾年的垃圾,過了10幾年不是人的日子。加入ABC公司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地掙錢,好不容易才脫離苦海,現在是該好好地享一下福了。以前盼望大陸回來,現在殺千刀的他不要老娘了,在城裏另娶老婆了,老娘還指望個雞巴?唉,老娘也不想那麽多了,好好把3個孩子帶好,自己一個人好好過日子行了。
黃來娣的打扮讓吳小麗中心裏的人覺得滑稽得很,很多人私下裏都把她當成了笑料,當成了輕鬆一刻的談資。一些人甚至還當麵取笑她,拿她逗樂子。
這天,黃來娣在祝天奇的辦公室裏聊天。聊著聊著,祝天奇就指著她的手笑道:“黃姐你手上的戒指戴得也太多了吧?”
黃來娣說:“你說老娘手上的戒指戴得太多了?老娘還嫌戴少了呢!”
祝天奇說:“你為什麽要戴那麽多呀?而且你戴的項鏈也太粗了,男人才戴這麽粗的金項鏈……你這樣也太誇張了吧?”
黃來娣拿腔作調地說:“我為什麽要戴這麽粗的金項鏈戴、這麽多戒指?老娘我就是要戴給那些殺千刀的城裏人看看!老娘我一個垃圾婆也有今天!那些殺千刀的城裏人不是看不起老娘嗎?不是嫌老娘窮、嫌老娘髒嗎?現在和老娘比一比看看誰富裕、誰幹淨?”
祝天奇笑著打趣道:“你這些戒指不會是假的吧?”
黃來娣一聽這話就大呼小叫道:“什麽?你也懷疑老娘這些戒指是假的?最讓老娘不能忍受的就是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城裏人說老娘戴的戒指是假的了!以前經常見老娘撿垃圾的那些殺千刀的人也說‘你別看黃來娣手上戴那麽多戒指,其實沒一個是真的,全部是假的,她一個垃圾婆哪來的那麽多錢買金戒指銀戒指玉石戒指翡翠戒指?’……殺千刀的一口咬定這些戒指是老娘從垃圾堆撿出來的小孩子玩意,要不就是在地攤上買來的假貨。”
祝天奇故意說:“就是就是,你會不會是從地攤上買來的啊?”
黃來娣的臉已經漲得通紅,高聲嚷道:“殺千刀的!你們這些城裏人說話簡直太氣人了!老娘真的東西被你們說成是假的!你們都不信老娘買得起真戒指是不是?不信你看看這發票!”說著她就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發票。
黃來娣用顫抖的手指頭指著發票說:“這張買戒指的發票還在老娘手上哩!你肯定又要問老娘留著發票做什麽?那老娘就告訴你,這是買戒指的證據哩!”
祝天奇被黃來娣的這一舉動逗樂了:“發票上寫的什麽我看不清楚呢!我眼睛花得很啊!”
黃來娣大聲說:“什麽?你眼睛沒看見?這上麵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著嗎?不是寫著金戒指3000塊、銀戒指500塊、玉石戒指1000塊、翡翠戒指4000塊嗎?”
祝天奇繼續逗黃來娣開心:“你這張發票不會是假的吧?現在的假發票多得很哪!”
黃來娣一聽這話就變得激動起來,她指著祝天奇嚷道:“什麽?你懷疑發票也是假的?殺千刀的你講話可要講良心呀!睜著眼睛說瞎話要遭雷劈呢!老娘我去哪裏弄到假發票?”她越說越激動,“你再睜大眼睛看清楚!這上麵還蓋著大印哩!蓋著印的發票還能有假呀!老娘我看你才是假的呢!你是不是你爸的種老娘才懷疑哩!”
祝天奇聽到黃來娣的後一句話就不爽了:“黃姐你這人怎麽這樣說話?你才不是你爸的種呢!你看你這個樣子像個什麽樣子?就算你戴再多的戒指都不像個城市人!”
聽說自己不像個城市人,黃來娣馬上就暴跳如雷起來:“什麽?你說老娘戴再多戒指也不像個城裏人?老娘就知道你早晚會說出這句話的。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城裏人就是這個鳥樣子,看不起人!總以為自己才是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城裏人,我們這些從農村來的人都不算作是城裏人!就算我們成為真正的城裏人,殺千刀的你們也總認為你們要比我們高一等……殺千刀的你講話真他媽的太氣人了!要不要老娘我回去拿戶口本來給你看?”
祝天奇沒好氣地說:“看什麽看?肯定是假的!找辦證公司就可以辦!連名牌大學的畢業證都可以辦!”
黃來娣差不多氣暈了:“什麽?你懷疑老娘的戶口本也是假的?好,好,好,老娘不和你爭了,老娘算是佩服你們這些城裏人了,你們這些殺千刀的城裏人說話真他媽的、太他媽的沒良心了……”
“殺千刀的你是不是眼紅老娘?你他媽的真是富人看不得窮人吃飽飯啊!老娘才買了幾個戒指你就眼紅了?你沒看見吳經理的那個鑽石戒指呀!那才叫威風哩!等老娘過幾年也買一個來戴戴,看你們還敢不敢小看老娘!殺千刀的……”黃來娣嘀嘀咕咕地跑出了祝天奇辦公室。
黃來娣心想,殺千刀的大陸就這麽狠心拋棄我們母子幾個,真他媽的太沒良心了!老娘得氣氣他、讓他難受難受才行。
為了讓大陸難受,黃來娣真是煞費苦心。
大陸的房子在天池市民生路,黃來娣的房子在上海路,在天池市這是一南一北兩個地方。為了讓大陸難受,黃來娣每天早上出門都要叫金寶把車子開到民生路大陸的房子那裏去一趟。不為別的,就是想讓大陸看到她那威風八麵的樣子。
車子每次到了大陸房子的樓下,黃來娣都要搖下車窗,把頭探出來,一邊“嘀嘀嘀嘀”地按著喇叭,一邊朝大陸房子的窗口笑眯眯地看著。直到大陸從窗口伸出頭來看到她的樣子,她才滿意地叫金寶開車離開。
其實大陸並不知道黃來娣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還以為她有什麽事情呢,好幾次他還跑下來問她有什麽事。見大陸來了,她就叫金寶開著車一溜煙走了,讓大陸在那裏看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次,天池市刮起了台風,又下著很大的雨。金寶說:“媽,我們今天早上就不去了吧!”
黃來娣堅決地說:“去!別的可以改,這個事情風雨不改!”
金寶隻好遵照她的指示開著車到了大陸樓下。黃來娣正要搖下車窗,金寶又說:“媽,這麽大的風雨,就不要開窗了吧,被風雨吹著你會感冒的。”
黃來娣一聽這話就更來勁,拍著胸脯大聲說:“你老娘我身體好得很!不怕感冒,就怕你爸那個殺千刀的看不到!”
說完這句話,黃來娣的心裏更加得意:吳經理竟然說我是個騷包?老娘就騷給她看!怎麽了?老娘就偏要騷給他們那些殺千刀的城裏人看看!為什麽?老娘我翻身了呀!老娘我這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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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來娣等待大陸的夢想徹底破滅之後,楊得貴加大了向她求愛的力度。
楊得貴心裏在琢磨:黃來娣以前不是說過“到那時候再說”嗎?現在果然被我說中了,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民辦老師真的不要她了,人家早就在城裏另娶老婆了。這都已經“到那時候”了,我再不抓緊時間“再說”,還要等到哪個時候“再說”?
對!我得趕快動手才行,再不動手的話,可能就真的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為了討得黃來娣的歡心,楊得貴也算是絞盡腦汁了。
他首先覺得自己要在外表上好好打扮才配得上黃來娣。畢竟人家黃來娣現在是ABC公司的經理呢!人家現在可是穿金戴銀呀!光是戒指就戴了4個,他可是親眼看見的。
想來想去,他也打算去買個戒指來戴戴。心想人家戴4個戒指,我一個總應該戴吧?要不怎麽會被她看得上?
他來到珠寶店,看到玻璃櫃台裏擺滿了戒指,旁邊還亮著電燈,金燦燦、白花花、亮晶晶的一片,耀眼得很。他把頭趴在櫃台上,在那些戒指中看來看去,最後看中了一個金燦燦的、中間還鑲著塊綠寶石的戒指,問道:“這個東西要多少錢?”
櫃台裏的女服務員掃了他一眼,不理睬他,隻顧和旁邊一個大肚子男人說話。
他再問:“這個東西多少錢一個?”
服務員瞪他一眼,凶巴巴地甩了一句:“問什麽問?你買得起?”
他又問:“多少錢?”
服務員大聲說:“一萬塊!”
他嚇了一跳,心想我的媽呀!我現在做這麽久ABC了,每個月掙的錢還不到500塊呢!便再問:“有沒有10塊錢一個的?”
那個服務員一聽就火了:“去去去!10塊錢的你到和平商場去買!來這裏湊什麽熱鬧?”
他氣得忍不住想罵娘,心想你這個姑娘是什麽態度?沒有就說沒有嘛!這麽凶幹嗎!但一想到隻要把黃來娣搞到手就有好日子過,心裏的氣馬上就消了,不想因此而破壞了好心情。就真的跑到和平商場花10元錢買了個銅戒指戴在手指上。覺得還不過癮,又花10元錢買了條銅項鏈掛在脖子上。
想來想去,他又花30元錢買了件花格子襯衫和一條牛仔褲穿在身上。最後還去發廊弄了個中分頭。這才滿意得嘿嘿地笑起來。
當楊得貴穿戴著這副行頭出現在黃來娣麵前時,沒差點把黃來娣笑得休克過去。
笑得前伏後仰、眼淚和鼻涕流成一堆的黃來娣指著楊得貴說:“老娘還以為是哪個漢奸給日本鬼子帶路來了呢!原來是你這個死土狗!你想嚇死老娘是不是?你這個殺千刀的……”
被黃來娣這麽一笑,楊得貴就不好意思起來。站在那裏渾身不自在,扭捏得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他紅著臉,難為情地說:“這……我還以為你會覺得我這個樣子好看哩!”
“好看!好看!你這個樣子好看得像條大花狗了!”黃來娣繼續彎著身子笑著。
黃來娣突然看見了楊得貴戴在右手中指上的那個銅戒指。她沒想到這個戒指大得比她手上戴的那個還要誇張,便一把拽過他的手說:“死土狗!現在你也興戴這個了?給老娘看看!”她左看右看說,“你這是假的吧?”
“你知道了?”楊得貴的臉更紅了。
“老娘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你還能瞞得過我啊?真的你能買得起?得花好幾千塊錢哩!”說話間,黃來娣胸有成竹地亮了亮自己手上的戒指。
楊得貴眼巴巴地看著黃來娣手指上的那些戒指,羨慕得眼睛裏都能伸出手來。
黃來娣猛然想到了什麽,問道:“死土狗!你幹嗎要打扮成這個怪樣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呀!”
“打扮給你看唄!”楊得貴低著頭,又不好意思了。
“幹嗎要打扮給老娘看?”黃來娣狐疑地看著楊得貴。
“想……想和你好唄!”楊得貴的頭埋得更低了。
“你這個討厭鬼!殺千刀的……”黃來娣瞪了楊得貴一眼,假裝生氣的樣子。
楊得貴看得出黃來娣接受他的求愛了,喉嚨馬上就發緊了,褲襠裏的青蛙活蹦亂跳起來,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就要抱黃來娣。
黃來娣沒有拒絕。她閉著眼睛在想,大陸那個殺千刀的,老娘等他等得一場空。土狗這人還是蠻好的,人老實,還會心疼人,真要是跟他過日子,其實也蠻好的。
得寸進尺的楊得貴竟開始解黃來娣的褲腰帶了!他感覺褲襠裏的青蛙越來越不安分,再不放它出來透透氣恐怕就要造反了。
黃來娣一把推開楊得貴,驚恐地看著他,說:“你這個死土狗!你想做什麽?”
“我……想……”楊得貴已經喘著粗氣了。
黃來娣瞪了楊得貴一眼,扯扯被他弄亂的衣服,說:“死土狗!你身子不幹淨哩!”
“怎麽不幹淨了?”楊得貴吃驚地望著黃來娣。
黃來娣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你嫖婊子的事別以為老娘不知道!”
楊得貴難為情地埋下頭,心驚肉跳。心想都好幾年的事情了,她怎麽還記得這麽清楚?
“就一次……我就碰過一次女人……”楊得貴紅著臉支吾著,像做錯事等待發落的孩子。
“你這個殺千刀的……”黃來娣的目光變得曖昧起來。心想這個死土狗倒是蠻老實的。
楊得貴看到這個目光,便又撲上來解黃來娣的褲腰帶。
這次黃來娣沒有反抗……
楊得貴和黃來娣結婚了。
他們的婚禮雖然簡單,但是很有意思。
沒有花車,沒有伴郎、伴娘,沒有高朋滿座。是楊得貴背著黃來娣從吳小麗的培訓中心一直背到新房的。黃來娣的娘家在毛竹山,太遠,父母又都已經過世了。她就把ABC的培訓中心當成她的娘家,把吳小麗和中心的那些夥伴們當成她的娘家人。
楊得貴沒有房子,他們的新房是黃來娣在“牡丹園”的那套房子。
從吳小麗的培訓中心到“牡丹園”大約有3裏路,楊得貴背著黃來娣,走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淋,心裏卻美滋滋的。
黃來娣穿得花枝招展,頭上還罩了塊紅頭巾。楊得貴也穿得新嶄得很,還披了一塊紅綢子。他們的身後跟著一大群ABC的合作夥伴,這些夥伴由吳小麗在前麵帶路,一路走著笑著鬧著為黃來娣和楊得貴送親。幾個合作夥伴還借來了嗩呐和鑼鼓,一路吹吹打打,熱鬧得很。他們這種奇特的婚禮方式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好事者還撥打了《天池早報》和《天池晚報》以及天池電視台的新聞報料電話。10分鍾不到,就來了好幾個記者。那些記者紛紛把照相機和攝像機的鏡頭對準了這隊奇特的迎親隊伍,還一路追蹤著要跟到新郎新娘的新房去看個究竟。
“土狗,你可記住咯!你沒房子,住在老娘家,算作是上門的啵!”黃來娣在楊得貴背上說。
“上門就上門!隻要能和你好,叫我上牆壁都願意!”楊得貴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樂不可支地說。
“你這個嘴滑的死土狗……”黃來娣用拳頭捶著楊得貴的背,掀開頭上的紅蓋頭,露出一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