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十年

第五十三章 做局

　　接近下班，男男的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是小六的。

　　“老四，你晚上有空嗎？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哦，好，好久沒見了，我也正準備約你呢。”

　　“嗯，老地方見。”掛了電話，男男收拾背包下了樓。

　　男男跟小六在DT共事的時候，經常去附近的一家麵館吃飯，那兒被他們戲稱為根據地。

　　男男離開DT後，偶爾約小六吃飯，也經常約在那兒。

　　等男男到了麵館，小六還沒到。男男先把菜點了，掏出根煙抽了起來。

　　“老四，來得挺快的啊。”小六一進門，老遠就衝男男喊。

　　男男示意小六坐下，笑著問：“好久沒聯係了，你最近忙什麽呢？”

　　“你不知道嗎？Morris姐準備創業了。”

　　“啊？不在DT了？”小六點點頭。

　　“嗯，貓姐手上有那麽多大客戶，自己開個公司不成問題的，那她是做媒介代理還是做全案代理啊？”男男盯著小六問。

　　小六擺了擺手說：“都不是。”說完指了指男男，“跟你們是競爭對手，做娛樂營銷專業代理。”

　　“哦。”男男明白了，因為之前Morris姐曾經跟自己很深入地談過一次這個話題，看來當時就在做準備了。男男回憶了片刻，問小六：“公司叫什麽啊？”

　　小六吃了口涼菜說：“合眾傳媒。”男男點點頭。

　　兩個人又聊起以前的同事，當小六得知Oliver和宋茜也去了陸氏兄弟後，很是驚訝了一陣。男男喝了口啤酒說：“我其實也很吃驚，更吃驚的是，Oliver居然能帶宋茜來，好奇怪。”

　　小六剛端起酒杯，聽男男這麽一說，停住了，慢慢地放下手裏的酒杯，有點難為情地對男男說：“老四，以前我一直不想和你說，今天我告訴你，宋茜其實是Oliver的女朋友。”

　　男男聽到“女朋友”這三個字後，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什麽？宋茜不是跟你走得很近嗎？”

　　小六苦笑了一聲，“我就別提了，他們在一起很久了，你還沒離開DT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了，而且很隱蔽。”小六看男男還一臉的狐疑，就接著說，“有一次下班，我碰巧看見宋茜上了Oliver的車才發現不對的。”

　　男男皺了一下眉頭說：“宋茜坐Oliver的車也不能說明他們就在一起吧？”

　　“當然不能。”小六小聲地說，“但他們經常上班也是一起來的，這就沒那麽巧了吧。”

　　男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忽然覺得後背一陣發冷，因為宋茜從進入陸氏兄弟，就被Oliver分配給了自己做助手，形影不離。

　　第二天上班，男男剛坐下，宋茜就走了過來。“男男哥，我下午跟Oliver去影業開會，可以嗎？”

　　男男笑著說：“哦，當然可以，嗬嗬。”

　　宋茜盯著男男看了看，點了點頭說：“那我下午就去了，你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哦。”男男笑了笑，沒吱聲。

　　轉過神，男男站起來走到勝利身邊說：“勝利哥，我有個事和你說一下。”勝利看男男心事重重的樣子，趕忙站起來，兩個人來到了吸煙區。

　　男男一進來，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勝利：“我確定了，宋茜是Oliver的女朋友。”

　　“哦，是這樣啊。”勝利嘴裏叼著煙，興奮地走來走去，有幾次走得太快，差點撞到男男。男男不解地問：“你這麽開心幹什麽啊？這對我有什麽好處嗎？”

　　“不。”勝利驟然停下腳步，“不是對你有好處，是對我們。”勝利小聲地對男男說，“有了這個小間諜，我就有辦法收拾Oliver了。”

　　“啊？”男男不解地看著勝利。

　　勝利吸了口煙，又開始踱步，“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怎麽弄……”過了好幾分鍾，勝利眼睛一亮，“有了！”說完他把男男拉到一邊，“我現在告訴你怎麽做，你這樣……”勝利帶著興奮的腔調，給男男說了一套作戰方案。

　　第二天，男男故意沒有準時上班，大約11點的時候才到單位。一進辦公室，剛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宋茜就趕忙問：“男男哥早，你去哪兒了啊？”

　　“哦，”男男擦了一把汗，“昨天勝利半夜給我打電話，說有個大客戶要提案，我連夜趕的方案，今天早上9點去提的。”說完，四周張望了一下，俯下身悄悄地和宋茜說，“八百萬，應該能簽。”說完直起腰，又好像有點後悔，指著宋茜小聲說，“我們是好朋友我才告訴你的，這個客戶誰也不知道，等簽約了再告訴其他人，聽見沒？”宋茜使勁地點了點頭。

　　男男剛坐下打開電腦，手機就響了，他接了起來，“喂，嗯，好好，我馬上去。”掛了電話，男男對宋茜說，“我要出去下，中午不跟你們一起吃飯了，估計下午1點多再回來。”說完拎起包，扭頭走了。

　　宋茜坐了一會兒，站起來，假裝四處遊逛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到她，就又返了回來，走到男男的桌子前，無意地碰了一下男男落在桌子上的筆記本。她顯得很緊張，在男男的桌子前麵走了好幾個來回，才飛快地拿起男男的筆記本，夾在腋下，快步地走出了辦公室，進了女廁所。

　　宋茜把廁所的門關上，顫抖著打開了男男的筆記本，快速地翻閱著。這個筆記本是男男去開會、見客戶常用的，上麵幾乎記錄了所有開會的重要信息，這些宋茜是知道的。但男男記筆記的習慣並不是按順序寫的，經常是翻到一處空白頁就開始寫，沒有什麽次序，很不好找，慶幸的是，男男會習慣性地寫上開會日期和參會人物。

　　宋茜翻著厚厚的筆記本，還沒有找到她想要的，腦門上已經開始滲出一層密汗。突然，她發現一頁有折疊的痕跡，打開一看，上麵清晰地寫著今天的日期，時間是9點，參會：玉潔中國，盛世唐朝。宋茜掏出手機，把這一頁的信息拍了照，往後翻了翻，還有幾頁，她逐一拍了照片。拍完，她迅速地合上筆記本，等外麵沒有動靜了，才把廁所門打開，快步走回辦公室，把男男的筆記本放回到桌子上。還沒喘幾口氣，她已經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朝著Oliver的辦公室走去。

　　半個小時後，宋茜從Oliver的辦公室走了出來，表情很是輕鬆，仿佛做成了一件大事。Oliver坐在辦公桌後麵，手裏轉動著簽字筆，腦袋也在飛快地轉著。啪的一聲，簽字筆掉在了辦公桌上，把他的思緒拽了回來。他拿起電話撥了個分機，“肖總？我是Oliver，您現在方便嗎？我有重要的事情和您商量。”不一會兒，Oliver神神秘秘地跑進了肖逸雲的辦公室。

　　“肖總，我有個重要消息和您匯報，玉潔已經答應出八百萬讚助我們的項目了，但目前這個項目在勝利手上，他和您匯報過嗎？”

　　肖逸雲抬頭看看Oliver，搖搖頭說：“沒有，開會他從來沒提過這個客戶的情況。”說完，他看著Oliver說，“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去問問情況？”

　　Oliver一把拉住肖逸雲說：“別急，他沒和您匯報真是太好了。”Oliver轉了轉眼珠，“肖總，麻煩您現在馬上通過關係聯係上玉潔，推薦我們的項目，他們肯定說這邊有人在聯係了，您就表明身份，說您是總經理，勝利是您的下屬，客戶當然願意跟高級別的談了，然後約時間，我們兩個去談。”肖逸雲臉上沒有表情，他沒說話，抬了一下手，“你接著說。”

　　等Oliver說完，肖逸雲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抬起眼看著Oliver說：“Oliver，我記得之前和你說過，我們是一個團隊，隻能彼此幫襯，共同把業務做好，不能搞小團隊，互相拆台，這樣到最後誰也不會有好結果。”

　　Oliver聽完肖逸雲的話，撇了一下嘴，“肖總啊，”他急得站了起來，用手指著門外，“勝利跟杜男男給您挖了多少坑，在其他公司老總那兒說了您多少壞話，您就算沒看見也多少能聽見點風聲吧？”他轉到肖逸雲身邊，俯下身子，“我們不是為了整人，我們也是為了公司更好地發展。勝利跟杜男男總這樣，您能放開手工作嗎？我們能站得穩嗎？”Oliver看肖逸雲在認真地聽，忙趁熱打鐵地接著說，“肖哥，您再有能力，再想做大事，有這麽個人在，”Oliver擺了擺手，“沒可能的。”Oliver一手扶著肖逸雲的椅子背，一手撐著桌子，“肖哥，就算您不願意這麽做，您也要為佳佳、為我、為跟著您一起來的這些新人考慮考慮。有一天我們被排擠走了，圈裏人不會關心我們為什麽走，他們隻知道我們在陸氏兄弟幹了這麽久，什麽都沒做出來，灰溜溜地走的，這對我們的職業生涯都是敗筆啊。”

　　肖逸雲真的猶豫了，他咬著下嘴唇久久沒有說話。Oliver盯著肖逸雲，默默地從桌子上拿起電話聽筒，遞給肖逸雲說：“肖哥，給玉潔的打個電話吧，關係聯係上，剩下的我跟佳佳去做，您什麽都不用管了。”

　　肖逸雲慢慢地抬起頭看了看Oliver， Oliver不容置疑的眼神推著他接過了電話聽筒。

　　下午，男男回到辦公室，看了看宋茜的工位，不知道人去哪兒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桌子，筆記本還在。男男坐下來，用手按著筆記本，注視著筆記本邊緣跟桌角的角度。

　　他走的時候，把筆記本邊緣跟桌子邊刻意擺出了一個銳角，而現在，是一個明顯的鈍角。男男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晚上臨下班，男男見旁邊沒人，就走到勝利身邊，把今天的情況告訴了勝利。勝利顯得很興奮，小聲說：“哼，果然上鉤了，等著瞧吧。”

　　男男沒有那麽得意，他還是有點憂慮，對勝利說：“我能確保宋茜翻了我的筆記本，但誰知道她去和Oliver說了沒有，Oliver的反應會是我們預期的那樣嗎？”

　　勝利笑著說：“兄弟，我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你走後沒多久，宋茜就去了Oliver辦公室，又沒一會兒，Oliver就去找肖逸雲了，幾個人忙活的樣子，肯定是上套了。”

　　男男有點吃驚道：“上午你不是也沒在公司嗎？”

　　“是啊，”勝利顯得有些得意，“我不是隻安排你一個人做工作的，我的眼線很多。”說完，朝旁邊努了努嘴。男男看了看劉麗，明白了。

　　又過了一個星期，戴曉曉突然焦急地找到男男說：“男男，你快點去，陸總找你們。”男男趕緊起身，拿著筆記本和筆往陸總辦公室走，正好碰見勝利也往那邊趕。

　　“勝利，什麽事？會不會出亂子了？”

　　勝利示意男男閉嘴，他小聲地說：“隨機應變，我說什麽你跟著我說就行，你不要輕易說話。”男男嗯了一聲。

　　進了陸總辦公室，陸總正在打電話，兩個人便默默地坐在沙發上等著。過了好一會兒，陸總打完電話，沒客套，上來就問：“玉潔的業務誰在做？”

　　勝利趕緊站起來說：“陸總，玉潔一直是我跟男男在做的。”

　　“那是你在要回扣？”陸總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冷冷地問。

　　勝利眼睛睜得老大，矢口否認：“陸總，我來公司這麽多年，做了那麽多業務，我敢發誓從來沒吃過回扣啊！”

　　陸總盯著勝利，舉起手裏的手機說：“盛世唐朝的總經理給我打電話，說我們公司有人來索賄，你說是你談的，那他們說的是誰？”

　　勝利顯得很著急地說道：“陸總，我發誓肯定不是我，您問問清楚是誰找他們要的？我真不知道。”陸總想了想，拿起電話打了過去。

　　“葉總，你好，是我……對，我就問一下，當時去談的人叫什麽……哦，還有一個……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對，我查查這件事，你也知道，我做廣告這麽多年，最反感的就是這種事，我肯定會查清楚……對，查完我給你電話……好的，掛了啊，拜拜。”掛了電話，陸總走到門口說：“曉曉，曉曉！”

　　曉曉趕緊跑過來，“陸總？”

　　“去把Oliver和佳佳給我叫過來。”

　　不一會兒，Oliver和佳佳也來了。Oliver看到勝利和男男在，表情顯得有一絲緊張。Oliver剛想張嘴問好，陸總直接就發話了：“你們兩個上周去談玉潔了？”

　　Oliver趕緊說：“哦，是這樣的陸總，肖總在盛世唐朝的朋友告訴他，玉潔今年有影視娛樂的預算，對我們公司的幾個項目都比較有興趣，佳佳就出了一版方案，上周去提的案，效果不錯，初步定的八百萬左右的合作，應該很快就能簽。”Oliver笑眯眯地看著陸總，期待著讚許的話，可陸總讓他失望了。

　　陸總冷冷地盯著Oliver說：“是八百萬的合作嗎？”

　　“是的，初步是這麽談的，也許……”

　　沒等Oliver解釋，陸總打斷了他的話：“誰要的一百萬提成？”這句話一出，佳佳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驚詫地看著Oliver。

　　Oliver的臉色也變了，但他僅惶恐了一秒鍾，立刻就抑製了內心的慌亂，口吻平靜地說：“哦，這個具體數字我還不知道。”他回頭看了一眼佳佳，佳佳臉上全是詫異，明顯是頭一次聽說的表情。Oliver趕緊接著說，“因為玉潔是大客戶，而且每年的營銷費用都在增長，我們想用今年的項目切進去，然後爭取簽下明年全年的戰略合作，所以我跟肖總商量，也給他們市場部的人一定比例的提成，但也沒定，隻是這麽設想的。”

　　陸總冷笑了一聲，說：“到底是給他們還是給你們啊？”

　　Oliver心裏咯噔了一下，他不知道陸總掌握的情況到底有多少，一時間不敢輕易地說話了。

　　陸總臉色鐵青，對男男說：“你去把肖逸雲也叫過來。”男男趕忙出去跑到肖逸雲的辦公室，推門一看，肖逸雲正在打電話，看他進來，捂著電話問：“怎麽了？”

　　男男咽了口唾沫說：“肖哥，陸總找，急事。”

　　肖逸雲已經察覺到有什麽不對了，趕忙掛了電話，跟男男來到了陸總辦公室。

　　看肖逸雲進來了，Oliver沒說話，用求助的眼光看著肖逸雲。陸總順著Oliver的眼神把目光也轉到了肖逸雲身上，說：“逸雲，這個事你知道嗎？”

　　肖逸雲趕忙回話：“陸總，您指的是？”

　　陸總看了一眼Oliver說：“說說你們給玉潔留回扣是怎麽回事？”

　　“回扣？”肖逸雲吃了一驚，他看了看Oliver， Oliver眼神閃躲了一下，很小聲地說：“就是上次我跟您說過，給玉潔……送點禮物。”

　　肖逸雲這才反應過來，早先Oliver請示過，說為了以後的長遠合作，給玉潔和盛世唐朝廣告公司的核心人員送點東西溝通一下感情，他是同意了的，但誰知道，這個Oliver一轉臉張嘴要的就是錢。

　　肖逸雲立刻明白了，Oliver肯定在中間搞了鬼，但這個場合，他作為總經理不可能再推卸什麽責任了，這也不是他的風格。肖逸雲繃著嘴停頓了一下，說：“陸總，這個關係是我給Oliver的，但……”他看了一眼Oliver，“後麵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是我疏忽了，沒有管理好。”男男偷偷看了看勝利，勝利沒有任何表情，依然很嚴肅，但男男看得出，勝利眉頭雖然緊皺，但嘴角是上揚的。

　　陸總看著肖逸雲，微微地搖搖頭，歎了口氣，他把手機拿起來晃了晃說：“玉潔是頂級國際企業，公司是嚴格遵守美國的反賄賂法的，是絕對不允許出現回扣這種事情的。你們做這種事情，不僅會毀掉這單生意，也會毀掉陸氏兄弟的企業信譽，”陸總看了看Oliver，氣不打一處來，“我告訴你，我做廣告這麽多年，靠的就是堂堂正正地做生意，從來不靠什麽歪門邪道。我最恨的就是這種烏七八糟的事，而且居然是背著我偷偷摸摸地幹，你們想幹什麽？”Oliver耷拉著腦袋，臉色跟蠟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總訓夠了，厭煩地揮了揮手說：“你們出去吧。”Oliver灰溜溜地出了陸總辦公室，肖逸雲好像要說什麽，看了一眼勝利跟男男，又咽了回去，也隨著佳佳走出了辦公室。男男跟勝利坐在那兒，等著指示。陸總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看著勝利說：“勝利，以後業務的事你還是要上心啊。”勝利點點頭。陸總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轉身對勝利跟男男說：“你們也去忙吧。”兩個人站起來剛準備走，陸總又叫住了，“哎，勝利，你去把天天給我叫進來。”勝利答應了一聲，出了辦公室。

　　路過人力資源總監辦公室的時候，勝利敲了敲門說：“天天，老板找，您去一下。”

　　晚上，勝利約男男跟劉麗吃飯，男男心知肚明勝利要說什麽，但他也很想知道這個事背後的故事，於是就去了。三個人找了個離公司很遠的飯店，邊吃邊聊。

　　男男端起一杯啤酒說：“勝利哥，敬你一杯。”

　　勝利顯得很得意，一口把啤酒幹掉，抹了一把嘴說：“兄弟，好好跟哥哥學吧，哥哥在江湖上不是白混了那麽多年的，這點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男男點點頭說：“你告訴我你這盤棋到底是怎麽下的？讓他們完全按照你的設計走。”

　　勝利吃了口菜，揚揚得意地說：“首先，你要把握所有參與這盤棋的人的特點和欲望。”

　　“哦？怎麽說？”男男放下筷子，洗耳恭聽。

　　“對於Oliver這個王八蛋，他想要什麽？他就是急著搶客戶開單，給自己立威，保住自己的飯碗，對吧？”男男點點頭。“所以我就給他們一個大誘餌，八百萬的單子，這個人會瘋了一樣地往上衝。”勝利自己又抿了一口酒，“然後，陸總的死穴是什麽？就是吃黑錢。誰觸犯了這條底線，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男男端起酒杯又跟勝利碰了碰，“這是我們自己公司的事，你知根知底，可你怎麽知道玉潔會把這事捅出去呢？”

　　勝利笑了笑說：“風險最大的就在這兒。我混社會這麽多年是知道的，玉潔這種國際公司從不吃回扣，美國的法律能製裁他們，所以他肯定不敢，這是其一；其二，”勝利顯得很神秘，“玉潔和盛世唐朝都有我哥們兒，多年的交情，幫忙做個局，他們還是會給我這個麵子的。”

　　男男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起來了，“啊？怎麽做的啊？”

　　勝利剛要說，突然停滯下來，轉過頭看了劉麗幾秒。片刻，勝利放鬆下來，揉了揉腦袋，“咳，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給你說也說不明白，就不說了吧。來，慶祝你我兄弟重回核心地位，幹一個！”說完一口幹了，男男也喝了一大口。勝利打了個飽嗝，“兄弟，等著吧，我還要讓這個事發酵呢。哼，不弄走幾個人，我這不白忙活了。”男男抬頭看著麵前這個心機複雜的男人，心裏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沒幾天，男男得到消息，宋茜要走了。看著落寞的宋茜，男男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如何寬慰。這個自己曾經的部下和戰友，峰回路轉居然是自己對手的臥底，他感覺非常可怕，也很心寒。難道職場真的如戰場，就不能和平共處，共同發展嗎？

　　男男坐在座位上發呆，突然他看到佳佳走進了天天的辦公室。他心中一陣慌亂：勝利的局不會也波及佳佳了吧？他假裝想事，眼睛一直盯著天天的辦公室門口。過了好一陣子，佳佳出來了，臉上沒有表情，落寞地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男男很想知道他們談了什麽，可他跟天天沒有那麽熟，他走到人力資源辦公室門口猶豫了半天也沒進去。他轉過身，看佳佳獨自坐著發呆，忍不住走到了她的旁邊。

　　“佳佳。”男男輕聲地叫了一聲。佳佳正在發呆，雖然男男的聲音很小，但還是驚得佳佳一個激靈。她回頭一看，是男男，忽地把頭轉了過去，沒有搭理他。

　　男男抿了一下嘴，微微俯下身子問：“佳佳，你怎麽了？”

　　佳佳冷冷地說：“什麽怎麽了？”

　　“你心情不好？”

　　“哼，”佳佳冷笑了一聲，“我看是你心情大好吧？”佳佳猛地回過頭，犀利的目光看著男男，那眼神變得警惕而陌生。好久，佳佳才緩緩地說，“人真的都會變。”

　　男男一臉茫然，不知所言，他喃喃地說：“我，我怎麽變了？”

　　佳佳嘲諷地笑著搖了搖頭說：“行了杜男男，戲再演就有點過了，你跟勝利做了什麽，不要以為大家都是傻子。”

　　男男隱約感覺到，佳佳他們可能知道了勝利在背後做了手腳，但他又不能出賣勝利。

　　男男想了想，不知道怎麽解釋，隻能略帶委屈地說：“佳佳，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但是……我真的沒做什麽。”

　　佳佳舒緩了身子，靠著椅子淡淡地說：“你別說了，我覺得你做到了。”

　　“我？”男男疑惑地說，“我做到了什麽？”

　　佳佳斜著眼睛盯著男男，冷冷地說：“笑麵虎。”說完，起身離開了座位。

　　男男看著佳佳的背影，突然回憶起來，自己在DT工作的時候，曾經跟佳佳說過，他發現職場最厲害的人不是天天拍桌子瞪眼睛的人，而是表麵上對誰都笑嗬嗬，但背後非常有手段的笑麵虎。男男知道，佳佳現在完全認為這個局是他跟勝利一起策劃的。男男懊惱地把臉埋在手掌中，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猛地抬起頭，對了，自己還沒問佳佳有沒有受到影響，會不會……他想到這兒，心裏著急，顧不得其他，毅然走進了天天的辦公室。

　　人事總監楚天天的父親是陸總的好朋友，從小就認識陸總，所以在公司的地位很穩固，話語權也很重。因為有人罩著，所以天天從不關心什麽人際關係，說話很直也很衝，不是很好打交道的一個人，也正因為這樣的脾氣秉性，三十多歲了還待字閨中，連個追求的人都沒有。

　　天天看進來的是男男，抬頭就問：“你什麽事？”

　　男男被天天劈頭蓋臉地這麽一問，剛想好的迂回戰術根本用不上了，索性也直接說了：“哦，天天，上次因為玉潔的事，我看陸總挺生氣的，前幾天宋茜走了，我聽說可能還要有人走，我就想來問問情況。”

　　天天眉毛一揚，“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男男被噎得咽了口唾沫，說：“哦……我是覺得，不管是誰犯了錯，都應該承擔，但我們還是要調查清楚，不能一竿子打死。”

　　天天嗬嗬地笑了，說：“哎喲，你這幹的可是肖逸雲的工作啊，怎麽了，你要保誰？”

　　男男看天天語氣緩和了一點，趕緊笑著說：“沒有，我就是覺得，公司人員剛穩定下來，業務也做得不錯，盡量別再動蕩了。”

　　天天沒理男男，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幾頁紙，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對男男說：“老板交代了，誰跟玉潔索賄，誰滾蛋。當時是Oliver跟佳佳去的，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處理？”

　　男男心裏咯噔了一下，他想了想，趕忙說：“因為玉潔的方案最初是我做的，我也去過盛世唐朝好多次，跟玉潔的人比較熟，後來發生了索賄的事，我也私下問了代理公司的人。”

　　“哦？”天天來了興趣，“玉潔的人怎麽說？”

　　“他們說……”男男有些糾結，他抬眼看了看天天，回憶了一下勝利千叮嚀萬囑咐不許透露的信息，一橫心，接著說，“他們說是那天提案完，Oliver單獨請他們吃飯的時候提出的。”

　　天天的興致更高了，她抱起了手臂看著男男，“這就有意思了，我調查的結果是，”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幾頁紙，“Oliver告訴我，這是佳佳出的主意；勝利告訴我，這是肖逸雲跟Oliver共同預謀的；肖逸雲告訴我他不知情，但說絕不可能是佳佳的主意；我剛找佳佳談話，她什麽也沒說，隻是說服從公司安排。”天天輕輕地把手裏的紙扔在桌子上，雙手十指緊扣，“你現在又說是Oliver單獨出的主意，我應該信誰？”

　　男男舉起右手，“其他人我不管，我說的我可以發誓是真的。”

　　天天盯著男男的眼睛，許久，她用手裏的簽字筆指著男男說：“那我警告你，你要對自己說的話負責，有一天陸總追問下來，”天天用簽字筆點了點桌子上的紙，“我可全部記錄在案的。”

　　男男點點頭說：“沒問題，如果有一天追查這件事，我可以當麵對質。”

　　天天看著男男的眼睛，他的目光毫不閃躲。良久，天天垂下眼簾說：“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男男回到工位，像剛打了一場大仗一樣感覺很疲憊。他啪的一聲扣上了電腦，站起身，走到窗戶邊想放鬆一下。他看著人來人往的馬路正在走神，忽然想到：怎麽審來審去，這件事的罪魁禍首Oliver沒動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