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十年

第二十七章 賣月餅

　　經過梁夏提醒三個月一到，男男趕忙找軟總談轉正和五險一金的問題。軟總對他倒是沒有為難，大筆一揮毫不猶豫地簽了字，男男看著轉正單，鬆了口氣。但軟總點了一句，轉正後的工資要根據業績考核和績效發放。男男心裏犯嘀咕：我們現在根本沒有開展什麽實際業務，這怎麽考核啊？

　　轉眼到了9月，第三季度的考核出來了，不出意料，果然都沒有完成業績，這鬼都能預測到；沒有預測到的是，9月份的工資，公司要用一部分抵賬運來的產品衝抵；更沒想到的是，易貨的產品是月餅。大家一了解才知道，公司去年給懷念食品做過一些廣告，一直拖著尾款沒付，今年催急了，企業用一批月餅頂賬來了。中海傳媒也真夠雞賊的，居然想出用月餅頂一部分工資的方法。

　　同事們一片怨言，很多同事根本就沒有領取，有的直接送給朋友處理了，但男男不舍得，他跟佳佳商量後，準備自己抓緊中秋來臨的最後一個星期去賣月餅，多少能換點現金。很多同事知道後，都把自己的那一份送給了男男，男男手上一下子有了50多箱月餅。

　　下了班，男男跟佳佳到處去找有可能收月餅的地方，食品店、超市、學校，但無奈食品安全關乎健康，這些單位還是不敢買來吃。這時候，離中秋節就剩兩天了，再賣不出去，這些月餅將會變得一文不值。

　　下了班，男男又去找商店賣月餅，被拒絕後，悻悻地坐在了馬路邊。這時候，一群紅男綠女走了過來。

　　“……對，就去男孩女孩吧，那邊演出還不錯。”

　　“拉倒吧，早不如當年了，現在特別沒意思，去K-one吧，新開的，就在三裏屯南街，比北街的好玩多了。”

　　“嗯，我們先去預約，要不周末正好趕上中秋節，肯定沒位置了。”說完，幾個人嘰嘰喳喳地招手打車，一溜煙地走了。

　　男男靈機一動，對啊，酒吧中秋節也許會用月餅促銷，我何不去問問呢？於是他趕緊坐上了去三裏屯的公交車。

　　到了三裏屯，他先來到了北街。第一家就是“男孩女孩”，男男推門進去問：“你好，有人嗎？”

　　一個女孩走過來問：“什麽事？”

　　男男趕緊笑著迎過去說：“你好，我想問問你們這幾天要月餅嗎？”

　　這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男男，奇怪地問道：“什麽意思？”

　　男男解釋道：“是這樣，我是中海傳媒的，我們一個客戶衝抵我們的廣告款，易貨給了我們一大批月餅，我們過節也用不完，想看看你們中秋促銷會不會用到。”

　　女孩想了想，扭頭對裏麵喊：“李經理，李經理，這兒有個賣月餅的，您來看看。”隨著喊聲，一個中年婦女走了出來，看了看男男，男男把前因後果又說了一遍。

　　聽完男男的話，李經理笑了笑說：“小夥子，我們是酒吧，買酒送果盤、送飲料很正常，沒有送月餅促銷的吧，一桌客人來了，臨走一人拿盒月餅，不像話吧，嗬嗬。”

　　男男眼珠子一轉，趕緊把話接過來：“李經理，我覺得那樣也不合適，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來的客人，每桌送幾塊，用刀切開分成四小塊，像糕點一樣端上來，消費者來玩一般會很晚，難免餓了，正好墊一墊。”說完這些話，男男注意到李經理暫時沒說話，好像在思考男男的點子。

　　男男趁熱打鐵道：“為了節約成本，您也可以第一盤送，之後十塊、二十塊的賣，幾乎不會虧本的，”說完，男男忙不迭地把自己帶來的樣品端了上來，“您也可以看看，”男男用手指了指牌子，“懷念食品是中國最大的食品企業之一，產品質量沒問題的，”說完把盒子反過來，“您再看生產日期，就這幾天的，不會有問題，您先嚐嚐。”說完取出來一塊遞給李經理。

　　李經理跟那個女孩吃了幾口，交換了個眼色，看樣子感覺還不錯，點了點頭。

　　男男又接著說：“我們也不是要掙錢，就是不想看著月餅就這麽浪費了，所以這一盒原價是九十八元的月餅，我們就賣三十塊吧，不浪費就行。”

　　李經理撥弄了一下月餅盒，跟男男說：“你稍等，我們商量下。”說完進了裏屋。

　　不一會兒，李經理跟一個看似老板的男人走了出來，對男男說：“這樣吧，你先給我們留5箱，如果效果好，我們再跟你聯係。”

　　男男一臉抱歉地說：“李經理，我們是易貨的，您最好一次買夠，本來也不多，我也不可能折騰這個事，太累了，我就來一次，您再需要隻能去商城買了。”

　　李經理看了眼那個男人，他想了想，對李經理說：“來10箱吧，總共也沒多少錢。”說完就離開了。

　　男男拿著50%的定金從“男孩女孩”出來，內心抑製不住地興奮，他信心滿滿地來到了第二家酒吧“KMAX”。

　　“有人嗎？”男男問。

　　“誰呀？”就聽見一個地道北京腔傳來。

　　“您好，我想問問您這邊中秋促銷用月餅嗎？”

　　“什麽月餅？”隨著這句話，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女孩走了出來。

　　男男一看，嚇了一跳：她金黃的頭發，戴著鼻環，左臂和右腿全是文身，露出的肚臍眼上還戴了條鏈子。

　　男男趕緊把眼神收回來，笑著說：“是這樣，我們公司給懷念食品做廣告，客戶給了我們一批月餅衝抵廣告款，我們自己消化不了，想問問你們中秋需要用月餅做促銷嗎？價格很便宜，九十八元的月餅現在隻賣三十元一盒，生產日期也是最近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黃毛女孩一臉不耐煩，“我最煩吃月餅了，不要不要。”

　　男男剛想接著說，黃毛已經準備轉身離開了，男男急中生智，裝著莫名其妙的樣子說：“哎？那剛才‘男孩女孩’的李姐為什麽要了10箱做促銷啊？”

　　“什麽？”黃毛立刻警覺起來，“……男孩女孩？李姐？李思蘭？”

　　男男點點頭。

　　“你認識李思蘭？”

　　男男沒正麵回答：“沒有，剛李姐要了10箱說要做促銷，他們打算……”男男把剛才設計好的促銷方案又說了一邊。

　　黃毛女對促銷方案好像並不感興趣，她沒等男男說完，扭頭對吧台裏麵一個小夥子喊：“昆兒，丫‘男孩女孩’做中秋促銷呢，孫子心眼真多。”

　　吧台裏的昆兒一邊擦桌子一邊說：“不能讓丫們來勁，咱也做，趕緊的。”

　　黃毛女轉過頭對男男說：“丫買了多少？”

　　“10箱。”

　　“我們也來10箱。”

　　男男趕緊拿筆在小本上記下來。

　　臨出門，黃毛女追出來：“哥們，這月餅怎麽促銷啊？”

　　男男又趕緊回來，詳細地和她說了一遍。

　　男男挨家推銷，眼睛也活，看興趣高的就三十元一盒，沒興趣的二十元也行，一圈走下來，有一半的酒吧都買了幾箱促銷用，男男一看小本，已經賣出去38箱了。再一看手機，已經晚上9點了，他興奮地一拍小本，奔向了公交車站。

　　大功告成了一半，男男和佳佳一邊吃晚飯，一邊興奮地商量著下一步計劃。佳佳問：“那剩下的怎麽辦？”

　　男男扒拉了幾口米飯說：“我一會兒找於大哥借個三輪車，把剩下的十幾箱拉回來，咱樓下就是菜市場，一天肯定能賣掉。”

　　佳佳點點頭，剛準備吃，忽然想起什麽問：“你怎麽拉呀？你還要給三裏屯送貨呢？”

　　“對啊。”男男也放下了筷子。男男已經租好了一個小貨車，明天8點就要去送貨，一圈下來，怎麽著也要下午了，如果再反過頭去公司拉貨，從三元橋拉回到奧體東門，基本上沒有什麽時間賣東西了。男男發愁了。

　　佳佳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去送貨，我明天去你們公司拉貨，我先賣。”

　　男男懷疑地看著佳佳問：“你行嗎？”

　　佳佳一拍胸脯說：“沒問題，我小時候就會騎三輪車，難不倒我的。”

　　“那十幾箱月餅你也搬不動啊？”

　　佳佳想了想說：“你們公司那我找保安幫我一下，到小區我找於大哥幫幫我，他們就在菜市場，應該不麻煩吧。”

　　男男點點頭說：“你送大哥幾盒月餅，好好謝謝人家。”

　　“嗯。”佳佳點點頭說，“趕緊吃完休息吧，明天可要累著呢。”

　　周六一早，兩個人早早起來分頭行動，男男去送貨，佳佳騎著於大哥的三輪車上路了。男男放心不下佳佳，催促著師傅抓緊開，緊趕慢趕，送完貨也已經下午1點了。送貨的師傅送完後就直接走了，說什麽也不送男男回奧體東門，男男隻能幹生氣，不得不自己坐公交回家。到了小區，男男遠遠地看見一堆人圍著佳佳，佳佳笑臉相迎，正在賣力地推銷著。

　　“怎麽樣了？”男男走過來，一邊幫助整理月餅盒子一邊小聲問。

　　佳佳忙著找錢沒理他，“找您三十元，大叔慢走啊。”

　　送走了大叔，佳佳才喘了口氣，低頭翻了翻胸前掛著的小包，往男男臉前一攤，悄聲說：“你看看，快一半啦。”

　　男男看著包裏的一堆零錢，衝佳佳豎起了大拇指說：“老婆真牛，天生街頭小販的料。”

　　佳佳翻了男男一眼說：“你知道多累嗎？我現在一口水都沒喝呢。”

　　男男忙說：“你喝呀，不至於這麽節約吧。”

　　“喝你個頭啊，我走了誰看攤子啊。”

　　男男這才恍然大悟，兩個人沒經驗，一早就忙去了，什麽也沒準備，佳佳一個人看攤子，一口吃喝都沒有。

　　男男心疼地摟了一把佳佳說：“辛苦了，我看著，你去買點吃的吧。”

　　佳佳點點頭，搓了搓手，準備去市場買水喝。

　　佳佳一瘸一拐地轉身走了，男男才看見，佳佳的右腿膝蓋和小腿上有大塊的擦傷，佳佳用衛生紙覆蓋著，但血還是滲透出來，變幹後黏在了腿上。

　　“佳佳，你腿怎麽了？”男男擔心地問。

　　佳佳擺擺手說：“沒事，騎三輪車不小心摔了一跤。”

　　男男又心疼又生氣地道：“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你說你會騎三輪的，要知道這樣我真不應該讓你去接貨。”

　　佳佳一臉委屈地道：“我是會騎的，但於大哥的三輪太難騎了，而且裝上月餅後偏重，更難騎了，拐彎的時候不小心摔下來了。”

　　男男走上前摸了摸佳佳的腿道：“算了，你去醫院包紮下吧，我自己賣。”

　　佳佳寬慰道：“沒事了，血都凝固了，不差這一會兒，賣完再去吧。”

　　男男雖然心疼，但看著一大攤子月餅，一個人還真照看不過來，就不再堅持了。

　　兩個人賣力地招呼著，來買菜的人都會好奇地看看這兩個年輕人，每個走上前問的人，佳佳都會笑著給他們介紹。因為懷念食品牌子還可以，價格又很低，一二十塊錢買盒月餅不用太糾結，所以好多人順手就買了，到了晚上8點多，男男和佳佳的月餅銷售一空。

　　還了三輪車，男男趕緊帶佳佳去旁邊的診所包紮了一下傷口，兩個人顧不得吃飯，興衝衝地回家，把門一關開始數錢。佳佳光著腳站在床上，把小包高高地舉過頭頂，呼喊一聲：“數錢嘍！”嘩啦一下，花花綠綠的票子，五塊的、十塊的、二十塊的，紛紛揚揚地撒了一床。男男趕緊舔了口吐沫，一張一張地整理起來。

　　興奮地收拾完一看，總共有兩千零三十塊。佳佳拿著厚厚的一遝子零錢，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她一揚手，把錢又灑向了空中道：“有錢啦，我們是有錢人啦！”

　　男男一邊嗔怪著佳佳，一邊趕緊又去撿錢。重新整理完，他交到佳佳手上說：“別撒了，累不累啊？”順手捶了佳佳的腿一下。

　　佳佳哎喲一聲，疼得捂住了膝蓋。

　　男男趕忙爬過去問：“怎麽了，還很疼？”

　　佳佳揮手打了男男一拳說：“你不長眼啊，疼死我了。”

　　男男趕緊過來輕輕地撫摩著佳佳的傷口。

　　“今天這麽辛苦，又是中秋節，我們一定要慶祝下。”佳佳建議道。

　　男男點點頭說：“嗯，必須的，一會去吃夜宵吧，烤串怎麽樣？”

　　“就知道吃烤串，我不吃。”

　　“那吃什麽？”

　　“還是吃火鍋吧，大都公園那邊開了個山城辣妹子，每天人都很多，我們去那吧。”

　　男男無奈地搖了搖頭說：“咳，你果然就是個火鍋腦袋啊，行吧。”

　　佳佳笑了笑，鑽進了男男的懷裏，突然，她抬起頭問男男：“壞了，我們還有月餅嗎？”

　　男男詫異地看著佳佳說：“沒有了啊，全都賣了啊？”

　　“那我們吃什麽？我們也要過中秋呀？”

　　男男一拍腦袋說：“哎喲，忘了給自己留一盒了，那要不，我去買點？”

　　佳佳趕緊搖了搖頭說：“算了，咱就是賣月餅的，辛辛苦苦剛賣完，現在再去買，不劃算。”說完，放鬆地躺在床上，擺了擺手說，“不吃了，一會兒吃火鍋的時候來兩個芝麻燒餅，冒充月餅得了。”

　　男男嗬嗬地笑了。

　　兩個人偎依在床上，閉著眼睛休息。又累又困的兩個人火鍋還沒吃，就已經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