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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金師傅老婆是一個愛美的人,平常人愛美,在頭發和臉蛋以及衣服上做錦繡文章,金師傅老婆不是平常人,專在鞋上下狠功夫。金師傅老婆有很多雙鞋,視若珍寶的兩雙鞋,一雙紅色——紅得發紫;一雙綠色——綠得流翠。

  金師傅老婆喜歡串門,串門時,要麽穿紅鞋,要麽穿綠鞋。金師傅老婆一進人家院門,就開始東家長、李家短,唾沫橫飛,享受到了極點。金師傅老婆和人說話時,隔三差五地低下頭欣賞自己的鞋。

  一個星期天上午,金師傅老婆妹妹、妹婿來了。中飯,我斟酒,金師傅老婆一夥人魚肉交加,開懷暢飲。中飯後,金師傅老婆和妹妹爛醉如泥在金師傅床上,金師傅和老婆妹婿酩酊大醉在我床上。

  我叫來衝天炮秘密協商。

  衝天炮把金師傅孫子妥善安置到自己家裏之後,興衝衝地跑回來。

  衝天炮貓進金師傅房間裏。我站在房門口東張西望放哨。

  衝天炮小心翼翼地脫下金師傅老婆的一隻紅鞋,換上一隻綠鞋;脫下金師傅老婆妹妹的一雙藍鞋,換上金師傅老婆的一隻紅鞋和一隻綠鞋。

  半下午時,金師傅老婆妹妹和妹婿終於醒過來,隨即醉醺醺地回家了。

  金師傅酒氣衝天地去衝天炮家照看孫子。

  金師傅老婆高高興興地出去串門,蓬頭垢麵,衣服不幹不淨。衝天炮緊跟在金師傅老婆後麵,抿緊嘴唇強忍著不笑出聲來。

  奉金師傅老婆臨走之前的命令,院子裏,我熱火朝天地劈起柴來。

  十幾分鍾後,衝天炮笑吟吟地跑回來。

  “刺蝟頭哥哥,笑死大姑娘我啦!”衝天炮興奮地說,“大嫂一到牛大媽家就大聲嚷嚷,上午,我有錢的妹妹和妹婿都來了!人來了不就得了,還非得帶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牛大媽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嫂的雙腳說,是你有錢的妹妹和妹婿帶來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還是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帶來了你有錢的妹妹和妹婿呀?大嫂沒反應過來,說,牛大媽,大魚,好大的大魚呀!牛大媽依舊死死地盯著大嫂的雙腳說,那條大魚比你還大嗎?大嫂興高采烈地說,大多啦!牛大媽不言不語了。大嫂緊接著說,牛大媽,你一直注意著我的鞋子,兩隻眼睛都不轉珠子,死魚眼一樣,是不是我的鞋子太好看啦?牛大媽大叫,我死魚眼,你還牛鼻子、鯽魚嘴、老母豬腰呢!大嫂說,人家不就是打個比方嗎?牛大媽憤憤不平,你打比方,我就不是打比方?連鞋子都穿成這樣了,笨得都不行了,還打什麽比方……”

  我打斷衝天炮的話,字正腔圓地說:“你大嫂連忙低下頭,赫然目睹——一隻紅色鞋子和一隻綠色鞋子正一左一右齜牙咧嘴地看著她,一隻比一隻脈脈含情,一隻比一隻一往情深!”

  衝天炮銀鈴般的笑聲灑滿整個院子。

  “什麽事這麽好笑啊?”金師傅抱著孫子慢慢悠悠地走進院子。

  “師父,你家親戚帶來的大魚接二連三吐出來十條小魚!”我急中生智說。

  “啊!太好啦,太好啦!這樣說來,今天妹妹和妹婿帶來的就是十一條魚啦!有錢人就是有錢人,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嚇死人!我得看看去,看看去!”金師傅言畢,放下孫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進廚房。

  衝天炮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我對衝天炮眨眨眼睛。衝天炮隨即明白了,捂住嘴笑。

  “十條小魚呢,十條小魚呢!”金師傅滾出來,叫囂,“小犬,是不是你這個混賬王八蛋偷吃啦?”

  “大哥,你這不是血口噴人嗎?”衝天炮大聲說,“刺蝟頭哥哥就是再要吃,也不會吃生魚呀!”

  金師傅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黑子,黑子,肯定是黑子吃了!”

  “大哥,你血口噴人還嫌不夠,血口噴起狗來啦!”衝天炮叫喊起來。

  “那難不成鬼吃啦?十條呀!”金師傅垂頭喪氣地說。

  “被老貓吃啦!”我大聲說。

  “我家的老貓吃啦?”金師傅氣急敗壞地說,“我就知道是那隻抓不住一隻老鼠隻隻老鼠攆得團團轉的死老貓吃了!”

  金師傅操起一把大掃帚,一邊到處找貓,一邊罵罵咧咧:“饞嘴老貓,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個王八蛋,老子就是王八蛋!”

  “不是你家貓吃的!”我擔心被冤枉的貓遭殃,趕緊說。

  “不是我家貓吃的,就是你家貓吃的!”金師傅對衝天炮大聲嚷嚷。

  “大哥,我家有貓嗎?”衝天炮一蹦多高,高聲說。

  “沒貓。”金師傅嘟嘟囔囔。

  “一隻野貓吃的。”我不緊不慢地說。

  “我日,誰家的野貓?”金師傅提高嗓門。

  “既然是一隻野貓,怎麽可能有主人呢?”衝天炮哭笑不得地說。

  “爺爺,我看見了,我看見了!”金師傅孫子興高采烈地說。

  “寶貝孫子,你看見什麽了?”金師傅笑嗬嗬地說。

  “我看見小魚把野貓吃了!”金師傅孫子笑嗬嗬地說。

  “我的個聰明寶貝呦,小魚怎麽可能把野貓吃了呢?”

  “就是嘛,就是嘛!”

  “是,是,我家的小皇帝說是就是啦!”

  “丟臉呀,真丟臉呀!”金師傅老婆衝進院子,哭哭啼啼地說,“老娘我這張老臉往哪裏擱呦!”

  “老婆,老婆,怎麽啦?”金師傅心慌意亂地說,“別哭呀,別哭呀!有什麽事,我們好好商量呀!天塌下來了,不是還有你男人我頂天立地嗎?”

  “頂、頂、頂,還頂天立地呢,你算個屁呀!”

  “我屁都不是,屁都不是!到底出什麽事啦?人家都心疼死啦!”

  “鞋子,鞋子!”

  “鞋子怎麽啦?”

  “眼睛長到P股上啦!”

  “我的眼睛長到屁眼裏去了!你的鞋子不是好好的嗎?”

  “氣死老娘啦,眼睛眯細眯細的,如同針P股眼也就罷了,還分不清青紅皂白,一隻紅的,一隻綠的呀!”

  “就是,就是!不是都是紅色的嗎,怎麽轉眼間其中一隻就變成綠色的啦?我明明白白記得妹妹和妹婿來之前,你穿的還是一雙綠色鞋子,他們來之後不久,你就換成一雙紅色的了。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你偷偷地對我說,妹妹和妹婿不僅人來了,還帶來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多喜慶的事呀,怎麽的也要穿紅色鞋子啦!”

  “留給左鄰右舍這麽大的笑柄,還不得被唾沫水淹死呀,老娘我不想活啦,不想活啦!”

  “別,別,可千萬別呀,我的老婆,你死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魂野鬼的,可怎麽活呀?”

  “好哇,你個老不死的,沒招你、沒惹你,平白無故的,怎麽張口就咒老娘我死呀?”

  “我、我、我,不是你說你要死的嗎?”

  “老娘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死呀?你個老東西,說說,說說,老娘的鞋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老婆,我的好老婆,我要是知道,還不得給你換了呀!”

  “好哇,你個老家夥,原來是你換成這樣的呀,老娘我今天跟你沒完!”

  “老婆,老婆,冤枉呀,借我十個膽我都不敢呀,太歲爺頭上動土,母老虎身上抓虱子,打死我,我都不會呀!”

  “老娘是母老虎?”

  “不是,不是,老婆是小綿羊!”

  “老娘我就是一隻母老虎!”

  “是是是,我才是一隻小綿羊!”

  “老娘徹徹底底稀裏糊塗了,鞋子怎麽好端端地變成了一隻紅、一隻綠呢?”

  “是不是你酒喝多了,起床時,把兩雙鞋穿鴛鴦啦?”

  “老娘什麽時候酒喝多啦?廢話這麽多,還不快點給老娘我看看去!”

  “看什麽呀,老婆?”

  “你個老死屍,趕緊給老娘我去床前地上看看,老娘我的另外一隻紅色鞋子和綠色鞋子呀!”

  金師傅風馳電掣進屋子。

  “奶奶,奶奶,你這樣穿鞋好好看耶,我也要一隻紅、一隻綠啦!”金師傅孫子歡天喜地地說。

  金師傅老婆哭一樣地笑起來。

  “這樣是挺時髦的啦!”衝天炮一本正經地說。

  金師傅老婆皺起眉頭來,大口大口地噴氣。

  “臭丫頭,這還叫時髦呀,一隻紅豔豔的、一隻綠油油的,讓人感覺怪怪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發樹立、脊梁骨涼颼颼的、難受得要嘔吐!”我振振有詞,“要是你的大嫂——我的師娘左邊臉蛋是白色的,白得慘不忍睹;右邊臉蛋是黑色的,黑得苦不堪言,這、這、這,這能叫時髦嗎?”

  金師傅老婆差一點斷了氣。

  “老婆,大事不好了!”金師傅從屋子裏竄出來的同時直嚷嚷。

  “怎麽啦?”金師傅老婆神色慌張地說。

  “不見了,不見了!”

  “大魚不見啦?”

  “不是,不是!”

  “中午吃剩下的紅燒肉不見啦?”

  “不是,不是!”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什麽不見啦?”

  “你的紅鞋子和綠鞋子不見啦!”

  “放你娘的屁,不是好好地穿在我腳上嗎?”

  “不是這一隻紅、一隻綠,是另外一隻綠、一隻紅呀!”

  “不見了,怎麽可能呢?真的不見了嗎?我去看看,看看!”

  金師傅老婆和金師傅一前一後,急急匆匆地走進屋子。

  我和衝天炮一聲不響地尾隨著。

  金師傅老婆和金師傅嗖嗖衝進房間裏。

  我和衝天炮屏住呼吸,貼緊門外的牆壁,靜悄悄地站立著。

  “老婆,老婆,真的沒有吧?”

  “難不成還長翅膀飛啦?再仔細找找看呀,死老頭!”

  “老婆,老婆,找著啦,找著啦,我找著啦!咦,怎麽原本一隻紅的、一隻綠的,現在卻變成了一雙藍的呢?青天白日,撞鬼啦?”

  “撞你個大頭鬼呀,這雙藍色鞋子是我妹妹的呀!”

  “老婆,老婆,思前想後,我總算弄明白了。你醉醺醺的妹妹沒穿自己的一雙藍色鞋子,穿上你的一隻紅色鞋子、一隻綠色鞋子跑回家了!沒酒量,就別喝那麽多呀!逞什麽鳥能呀!把酒當水喝!好像酒和水一樣——壓根兒不用花錢買!誰說喝酒不誤事呀?喝酒不是圖一時舒服、痛快嗎?舒服、痛快是要付出代價的!誤事,誤自己的事不就得了!非得扯著雞腳,拌著狗腳,臨死拉個墊背的嗎?拉墊背的,也理所應當拉自己的丈夫呀!怎麽能亂七八糟地拽上我的老婆呢?害得我如花似玉的老婆穿著鴛鴦鞋出去串門,一張老臉都丟盡了!我、我、我,我呸、呸、呸!”

  “你、你、你,老娘我有那麽丟臉嗎?”

  “老婆,老婆,不是丟你的臉,是丟我的臉啦!”

  “你個老畜生,老娘我什麽時候丟你的臉啦?你有什麽臉丟呀?你壓根兒就沒臉!”

  “是、是、是,我沒臉沒皮,沒心沒肺!”

  “我妹妹的這雙鞋好看不?”

  “好看!不過,和老婆你比起來,差遠啦!”

  “老混蛋,是你腦袋進水了,還是老娘我腦袋灌大糞啦?哪有拿人和鞋比的呀?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雙藍色鞋子無論和你那雙紅色鞋子比起來,還是和那雙綠色鞋子比起來,都是大巫見小巫啦!”

  “大巫見小巫?”

  “小巫見大巫,小巫見大巫!”

  “你個榆木腦袋,終究開不了竅竅!我的那兩雙布鞋能和妹妹的這雙皮鞋比嗎?人家可是真皮呀,貴多啦,一雙至少頂老娘的二十雙呀!”

  “無論豬皮,還是牛皮,都終歸是人家的皮呀!”

  “誰說就一定是人家的皮呀?”

  “我說的呀!”

  “你說話等於放屁,老娘說話算數——說是就是,說不是就不是!”

  “是、是、是!”

  “不是我妹妹錯穿了我的鞋子嗎?”

  “是、是、是!”

  “不是我妹妹丟下了自己的鞋子嗎?”

  “是是是!”

  “不是我妹妹逞能,喝多了嗎?”

  “是是是!”

  “這樣不就得了!從現在開始,老娘我是這雙藍色鞋子的真正的主人!”

  “你該不是不給你妹妹了吧?”

  “什麽叫不給呀,說得多難聽呀!不是她自己弄錯了嗎?”

  “可是,可是,她不是你的妹妹嗎?”

  “什麽妹妹呀?堂妹,堂妹!”

  “堂妹就不是妹妹呀?”

  “笑死人,堂妹都是妹妹,堂叔還不得是叔叔?”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我就從來都沒有把隔壁那個死理發匠堂叔當做真正的叔叔!”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榆木腦袋還真就開竅竅了!”

  “老婆,人家這不是為你開的嗎?”

  “為我開的?”

  “為你開的竅竅呀,我的漂亮老婆?”

  “肉麻死啦,你個老不正經!”

  “老婆,老婆,你妹妹肯定會回來要自己鞋子的,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藏起來呀,笨豬?”

  “藏哪兒呀,老婆?”

  “藏紅薯洞裏呀!”

  “老婆,老婆,你太聰明啦,我好愛你呦!”

  “我妹妹藍色鞋子的問題是解決了,我這一隻紅的、一隻綠的怎麽處理呢?”

  “接著穿唄,不是還都好好的嗎?”

  “穿你媽的個屁呀!”

  “隻在家裏穿啦,我的好老婆!”

  “這還差不多,問題是我妹妹回來要鞋時看見了,不就真相大白啦!”

  “燒了,燒了,一了百了,不就死無對證啦!”

  “燒,燒,燒,老娘我把你給燒了!我妹妹有那麽笨嗎?不見了另外一隻紅色鞋子與另外一隻綠色鞋子,她還不得更懷疑我們做了手腳呀?”

  “也是,那該怎麽辦呀,怎麽辦?”

  “你給拿拿主意呀,一個大男人家家的,隻知道吃喝拉撒睡,沒出息的東西!”

  “我、我、我……啊哈!”

  “叫什麽叫?嚇死老娘了!”

  “啊哈,我想到一個妙計啦!家裏不是有紅漆嗎?把你左腳上那隻綠綠的——綠色鞋子油漆成右腳上那隻紅紅的——紅色鞋子一模一樣的顏色,不就充分表明了你有且僅有一雙紅色的鞋子啦!這樣的話,你妹妹兩隻腳上的一隻紅、一隻綠,不就來曆不明啦,不就她自己都啞口無言究竟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弄錯啦?興許在來我家之前,興許在離開我家之後;興許——她壓根兒就不是穿一雙藍色皮鞋,而是穿自以為時髦的一隻紅色布鞋、一隻綠色布鞋到我家的。你那個妹妹不是常常叫囂要引領我們這個縣的時尚嗎?”

  “我的個男人呀,你怎麽就這麽聰明呀,看不出來,看不出來,打死老娘我都看不出來!一個被窩裏睡了這麽多年,以為是一個笨球,原來是一個聰明蛋呀,愛死你啦,愛死你啦,老娘得親一口、親一口!”

  金師傅老婆猛地抓住金師傅的腦袋,沒頭沒腦地親起來沒完沒了,小豬砸食一樣,吧唧吧唧山響。

  我和衝天炮低著頭慢慢地離開,好長時間,都一直不言不語。

  第二天一大早,金師傅老婆妹妹就笑容燦爛地走進金師傅家院子,左手拿著一隻紅色布鞋、右手拿著一隻綠色布鞋,腳蹬一雙黃色皮鞋。金師傅老婆立馬扭頭鑽進自己的房間裏,如同一隻機警的老鼠。金師傅笑嗬嗬地迎出門,恰似彌勒佛轉世。

  金師傅老婆妹妹張開血盆大口,就要甜言蜜語。金師傅先聲奪人:“妹妹,我的好妹妹,昨天的魚和肉還沒吃夠,酒還沒喝夠呀?我們今天接著像昨天一樣地吃吃喝喝、吃吃喝喝呀!”

  “不喝啦,不喝啦,再醉得一塌糊塗燒餅的話,還不得連自己都丟在你家啦!姐夫,小妹我落東西在你家啦!”

  “落東西?落,落,落,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在哪兒呢,姐夫?”

  “在,在,在,在廚房牆壁上掛著呢!”

  “在廚房牆壁上掛著?”

  “就是,就是,還沒吃呢!”

  “還沒吃?”

  “昨天晚上才醃製的呀,準備明年正月來人時才吃呢!”

  “昨天晚上醃製的,醃製的什麽呀?”

  “你和妹婿帶來的那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呀!”

  “姐夫,姐夫,你弄錯啦,弄錯啦!那能叫落下了嗎?那是我和我男人孝敬你和姐姐的啦!”金師傅老婆妹妹說話的同時,笑得手舞足蹈,手中的兩隻鞋子都扔掉了。

  金師傅老婆紅光滿麵地走出來,早上起床時穿在腳上的一雙黑鞋變成了一雙“紅色”的。“姐,姐!”金師傅老婆妹妹嗲聲嗲氣地說。

  金師傅老婆一個趔趄,四腳朝地在院子裏水泥稻床上,不偏不倚地壓在妹妹剛剛扔掉的一隻紅鞋上麵。金師傅老婆妹妹和金師傅趕緊一左一右攙扶起來金師傅老婆。

  “咦,誰的一隻鞋子落在我家院子裏啦?好紅,好秀氣呀!無論款式,還是顏色,怎麽都和我腳上這一雙鞋子幾乎一模一樣呢?好有眼光啊!真漂亮!”金師傅老婆撿起鞋子,一邊摸來摸去,一邊鳥語花香。

  大約過了十分鍾,金師傅老婆妹妹氣急敗壞地衝進廚房,從牆壁上拽下那條醃製的大魚,沉甸甸地拎出來,經過院子時,將齜牙咧嘴在地上的一隻紅鞋和一隻綠鞋拋物線到屋頂上。

  金師傅老婆妹妹提著晃晃悠悠的醃製大魚罵罵咧咧地走出院子。

  金師傅飛快地從柴房裏扛出來一個梯子,穩穩妥妥地靠到牆壁上,麻麻利利地操起地上的一把大掃帚,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屋頂上的兩隻鞋子掏了下來。

  “你個老不正經的,油漆就油漆吧,怎麽連鞋底也油漆上了,走起路來黏呼呼的拉拉扯扯,害得老娘我摔了個狗啃泥,要不是老娘命大福大造化大,還不得在水泥稻床上磕死?”金師傅老婆破口大罵起來。

  “老婆,老婆,對不起啦,對不起啦,人家不是盡量讓兩隻一模一樣嗎?怪隻能怪氣溫太低了,一時半時幹不了油漆。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太陽不是已經出來了嗎?曬曬,曬曬,曬曬不就沒問題啦!”金師傅左手拿著一隻綠鞋,右手拿著一隻紅鞋,興高采烈地說,“哪兒不舒服啦,我的好老婆?揉揉,揉揉,我揉揉!”

  “揉,揉,揉個屁呀!笨手笨腳的,就知道到處亂摸!”金師傅老婆氣呼呼地說,“說說,說說,鞋子怎麽辦呀?你要是不趕緊給老娘我想出個辦法來,老娘不給你早飯吃!”

  “曬曬,曬曬,曬曬不就沒問題啦!”

  “曬你個大頭鬼呀,不是我腳上的鞋子,是你手中的鞋子——一隻綠的、一隻紅的,老娘都要被你活活氣死了!”

  “啊哈!家裏不是還有綠漆嗎?把這隻紅色的漆成綠色的,不就得了!你不就照樣又有一雙漂亮的紅色布鞋、一雙漂亮的綠色布鞋了嗎?除此之外,還意想不到地收獲了一雙昂貴的藍色皮鞋呢!”

  “辦法是好辦法,可是,有必要如此地大呼小叫嗎?不知道老娘不禁嚇啊?嚇死老娘了!”

  “啊,啊,啊!”金師傅再次大呼小叫起來,如同突然發現自己赤身裸體在光天化日之下。

  “啊什麽啊,吃錯藥啦?真的把老娘我嚇死了,你才高興?神經病!”金師傅老婆蹦蹦跳跳地罵罵咧咧。

  “老婆,老婆,老鼠,老鼠,一隻大得嚇死人的老鼠賊頭賊腦地東張西望在堂屋紅薯洞邊!”金師傅甩開喉嚨喊叫。

  “鞋子,鞋子,我的個皮鞋呀!”金師傅老婆哭喪著臉,尖聲喊叫。

  “你的皮鞋?”金師傅稀裏糊塗,說。

  “不是我的皮鞋,難不成是你的?”金師傅老婆怒罵起來,“老鼠,老鼠,老鼠已經鑽進紅薯洞啦!老家夥,哪來那麽多的廢話,趕緊下洞呀!”

  “下洞幹什麽呀,要吃紅薯嗎,老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我、我,我要吃……皮鞋,皮鞋,我的皮鞋呀!”

  “老婆,你不是沒發燒嗎,怎麽說起胡話來啦?皮鞋不能吃呀!”

  “再不下洞,老娘我就把你吃了,連骨頭渣子都不吐出來一點點!昨天晚上,我們不是把妹妹的那雙藍色皮鞋藏在紅薯洞裏了嗎?要是老鼠咬壞了,哪怕隻是一絲絲、一毫毫,看老娘我收拾不收拾你!”

  “我的個老婆喲,怎麽不早說呢?那雙皮鞋多昂貴呀!”

  “廢物,廢物,廢話,廢話!下,下,下呀!”

  “就下,就下!”金師傅言畢,一溜煙地跑進堂屋,走到紅薯洞邊蹲下去,吭哧吭哧掀開洞蓋。

  金師傅趴在黑漆漆的洞邊,耷拉著肥頭大耳,P股一撅一撅地往洞裏張望,半天不下去。

  “下去呀,老家夥,磨磨蹭蹭的,老鼠都快把皮鞋吃沒啦!”

  “老婆,老婆,老鼠咬我怎麽辦呀?”

  “扯淡,你又不是皮鞋,老鼠幹什麽咬你呀?”

  “我比皮鞋好吃多啦!”

  “你能和皮鞋比嗎?再者說了,你渾身一股臭味,老鼠還愛吃不吃呢!”

  “老鼠可喜歡吃臭肉啦!”

  “老鼠把你狼吞虎咽了,你也得給老娘我下去,再不下去的話,老娘一口就把你咕咚下去!老鼠能跟老娘比嗎?”

  “是是是,你比老鼠老虎多了!我,我,我,下、下、下!”

  金師傅咬牙切齒地跳下紅薯洞。

  “哎喲,哎喲,哎喲……”洞裏傳來金師傅淒慘的叫喊聲。

  “老鼠把皮鞋給咬壞啦?”蹲在洞邊的金師傅老婆緊張兮兮地說。

  “不是啦,不是啦,把我咬傷啦,咬傷啦!”金師傅一邊帶著哭腔說,一邊手忙腳亂地爬上來。

  “把你咬傷了,傷口呢?”

  “咦,明明咬了呀,怎麽就沒傷口呢?”

  “咬個屁呀,膽小鬼!”

  “下麵,下麵,下麵好多老鼠呀!”

  “那還不趕緊給老娘我把皮鞋拿上來呀?下去,下去呀,快、快、快!”

  “老婆,老婆,我,我,我……”

  “貪生怕死的東西,再不下去,老娘我、我、我……”

  “我下、下、下。”

  金師傅雙手捂住眼睛,猛地跳下紅薯洞。過了一小會兒,金師傅拋上來一隻皮鞋,皮鞋呲牙咧嘴著大窟窿、小洞和細眼——慘不忍睹。金師傅老婆淚水吧唧吧唧往下掉。再過了一小會兒,金師傅慌裏慌張地爬上紅薯洞,手中死死攥著一隻遍體鱗傷的皮鞋。金師傅老婆一把奪過金師傅手中的皮鞋。一隻老鼠突然從皮鞋裏麵竄出來。金師傅老婆一聲尖叫,扔掉的皮鞋不偏不倚,狠狠砸在金師傅肥頭大耳上。金師傅嗷嗷直叫。

  “老東西,你叫什麽叫,也不是你的皮鞋被老鼠咬了?”

  “人家是沒被老鼠咬了,可是——被皮鞋咬了呀!”

  “被皮鞋咬了,皮鞋長嘴啦?”

  “砸啦,砸啦,被皮鞋砸啦!”

  “砸哪兒啦?我看看,我看看!疼嗎?”

  “疼,疼,疼死啦,這兒,這兒!”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老不死的……”

  “哎喲,哎喲,老婆,老婆,你怎麽打起我來啦?”

  “打死你個老不死的,打死你個老不死的……”

  “哎喲,哎喲,哎喲,老婆,老婆,你打就打吧,怎麽偏偏揀被皮鞋砸的地方下手呀?”

  “誰叫你放進皮鞋之後不蓋嚴紅薯洞呀,老死屍?老鼠早就看中一大洞紅紅的紅薯了,能不一個接一個地鑽進去嗎?”

  “老婆、老婆,我冤枉呀,昨天晚上不是你蓋的紅薯洞嗎?”

  “老娘我蓋的?我蓋的,你就不知道重新蓋嚴呀?我的皮鞋,我的個皮鞋喲!”

  金師傅老婆一P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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