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真的點點頭,望了一眼名片,主持人叫吳辰。
“對了,你再和華天律師事務所聯係一下,案件是他們所裏承辦的,對這個話題有發言權,他們所裏應該不會拒絕派一個人和你一起參加節目。畢竟他們在我們報社投了廣告,我們也趁機做個順水人情。”
“好的。”
晚上九點鍾,我到了電台裏和節目的主持人吳辰碰了麵。吳辰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板寸頭,幹淨光潔的臉,一身青春洋溢的休閑裝。因為這是一檔十點鍾的訪談節目,離節目播出還有一段時間,我和吳辰坐著閑聊,對節目的流程有了些了解。
“你對男女之情分析的那麽到位,不去做情感谘詢室,真是可惜了。”
對他的溢美之詞,我自謙道:“我哪懂這些,全是下午臨時惡補的。”說完不忘禮尚往來,“你長這麽帥,不去電視台當主持人真是太可惜了。”
吳辰看著我的身後,歪嘴壞笑道:“長的帥的人來了,嗨!秦哥你好!好久不見!”
我好奇的扭頭朝後望,是秦羽!
他微笑著上前和吳辰擁抱,怎麽會是他,不,不可能的,怎麽會是他。我拎著包站了起來,無數隻小兔子在胸口砰砰的跳,怎麽辦,該怎麽辦。
“寧小姐,你這是要走?”吳辰問我道。
“啊,我去洗手間,我去洗手間。”
和秦羽擦肩而過時,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看到我就想走,你總不能在洗手間待一晚上吧,我也是今晚的嘉賓。”
“啊,你也要做節目,那你們忙著,我到走廊裏等。”我一直彎著腰,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
“我們做的是同一檔節目,因為我和吳辰是朋友,一起合作過好多期節目,主編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傳授點經驗給你,老領導的請求,我不好拒絕吧。看來主編有意讓你接我的班,幹的不錯,寧編輯。”
“承蒙你的照顧。”
“哈哈哈哈”,吳辰拍手笑起來,“秦哥,這個就是你提起過的師妹吧,果然關係不一般啊,見到你立馬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還記不記得你讓我在電台裏為她放過的歌,你還表白……”
“吳辰”,秦羽將帶來的紙袋舉到他麵前,“這是我的喜糖。”
他又將另外一份遞給我,“寧書,我的喜糖。”
我惶恐的接過來放到邊上。
“秦哥,你結婚了呀,這喜糖份量可以啊,是誰家的姑娘撞大運入了秦公子的法眼。”
“一個青梅竹馬的妹妹,很可愛,過段時間請你喝喜酒。”
吳辰用胳膊肘撞他,挑眉問道:“漂亮嗎?”
“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
吳辰調侃道:“敢情天下的好事都讓你們這些人碰上了。”
我附和他笑了笑,第一次聽到秦羽誇讚莎莎,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是啊,莎莎是他的妻子了,我還以為秦羽對我心存好感麽,寧書你在想什麽呢,真是傻的好笑。
不一會兒,華天律師事務所的人來了,她自稱是謝律師的助理,叫姚躍,是謝律師派她來的。
“啊,那沈皓軒呢,這案子不是他經手的嗎,他應該更有發言權啊。”
姚律師麵無表情的回答我,“他說他今天晚上和女朋友有約。”
“女朋友,有約?”我的腦袋轟的炸了,身旁的人在講什麽,在幹什麽,我全然聽不進去。
“寧書。”秦羽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你沒事吧?”
“什麽,我,我得走了。”我抹了抹眼淚,抽著鼻子說道。
“節目馬上要開始了。”
“不行,我沒有做節目的狀態,我得去找皓軒,我要問清楚。”
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的天都塌了,還要做什麽節目。
“寧書,你冷靜冷靜,你聽我說,今天是很好的一次機會,是你自己爭取到的機會。這個平台對你今後在報社更好的發展很重要,你聽明白了嗎,這些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你那麽努力的工作,吃了那麽多的苦,到了關鍵的時刻,千萬別打退堂鼓。”
我拚命搖晃著腦袋,“但是我現在腦子裏一團漿糊,我快要說不出話了。”
“你瞧,我提前做了大綱,你看看能不能喚起你的記憶,寧書,我相信你的能力。”
秦羽拍拍我的肩膀,我抽泣著盡量不去想皓軒,無力的點點頭。
“姚律師說的不一定是真的,有的時候,男人找不到合適的借口的時候,就會說女朋友太粘人了,老婆催我回家之類的,不過是他們偷懶的伎倆。”
我升起一絲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我也用過這種方法,前兩天我的朋友們喊我去喝酒,我不想去,就說老婆看著不讓出去。雖然給自己扣上了氣管炎的帽子,但省了不少的口舌。”
“但願吧。”
我漸漸平靜下來,可是仍對秦羽的話抱有懷疑,皓軒定是知道我要來參加節目的,他怎麽會找出這樣的借口呢,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隻得托著腮幫,勉強在秦羽做的大綱上添加了自己的一些觀點。
十點鍾,伴奏音樂一響起,吳辰動人的聲音在整個屋子裏流淌,“夜夜難眠,為何不來聽君一席言,聽眾朋友們你們好嗎,我是吳辰,很高興又和大家在《細聽夜話》相會了。今天我們邀請到的嘉賓是今日晨報的記者寧書和華天律師事務所的姚躍律師。寧記者,姚律師,和我們的聽眾朋友們打個招呼吧。”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是今日晨報的寧書。”
“大家好,我是姚躍。”
“寧記者,我們今天有幸邀請到你,是想和你談一談你在今日晨報上登出的一篇文章《既然不愛了,為何還不放手?》,能不能冒昧的問一句,這個故事是虛構的,還是在你的身邊真實發生過?”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但基於當事人的隱私,抱歉我不能透露有關他的消息。我想這個話題能引起大家的關注,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故事在不斷的發生。”
“嗯,在這篇文章中,你指出妻子在麵對出軌的丈夫時,隻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麽和這個負心漢離婚,從此一刀兩斷;要麽從心底裏原諒他,和他重新開始。”
“是的,在婚姻中有一種很可怕的心理,叫做不甘心。不甘心和眼前這個廝守了好多年的男人分道揚鑣,也不甘心徹底去諒解他對自己的背叛,如此左右矛盾著,對彼此都是一種傷害。”
“好,現在在我們的論壇上,出現了一條女聽眾的留言,我們一起來看一下。她說她現在的生活和你故事裏的女人一樣,丈夫在一年前出了軌,可她舍不得孩子,又不想讓父母傷心,每天在人前是恩愛夫妻,在人後兩人表麵上同住一個屋簷,實則過著分居生活,她希望寧記者能給她一些建議。”
“這位女聽眾你好,說實話我還沒有步入婚姻殿堂。但之所以我今天有勇氣坐在這裏,是因為這個故事的當事人給了我很大的感觸,他本人也希望用他的親身體會,能讓更多的人重新認識婚姻。對大部分中國人,包括我自己來說,婚姻還是最終的歸宿。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一起享受生活,一起抵抗生活,然而漫長的婚姻征途中,總會有一些事情在我們的心裏留下心結,每個人的消化承受能力不一樣,有的人能看穿想透,而有的人卻把那個結堵在心頭,壓的自己喘不過氣來。如果是後者,我想我們該積極的去解決問題了。”
“好的,說的真好”,任曦對我豎起大拇指,“寧記者,憑著你的執業經驗,你對我們的觀眾朋友們還有什麽其它的忠告呢?”
“忠告談不上,個人的一些小感想吧。當一個男人愛你的時候,你是整個世界;當他不愛你的時候,你什麽都不是。婚姻中出現了問題,一方的懺悔和坦誠也許是他還在乎對方的表現,但另一方的消極對待,不僅不利於矛盾的處理,更有可能讓事態發展的愈加惡劣,到那一天,他什麽都不在乎了,就沒有辦法再挽回了。”
“說的太好了,姚律師,我聽說寧記者之所以挖掘到這樣的素材,是因為近期在對華天律師事務所進行追蹤報道。”
“是的,我們華天律師事務所有間婚姻家庭隱私谘詢室,專門接待遇到婚姻家庭問題的當事人,我們還推出一周一免費的谘詢活動,具體就是……”
我籲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談話與我沒有關係了,任務終於完成了。呆坐在椅子上等到吳辰說出“晚安”那兩個字,看一下時間,已近午夜。
秦羽一直依靠在不遠處的桌子上,我起身朝他走過去的時候,兀然發現他消瘦了許多,額頭的頭發不知是光線的原因,還是操勞過度,竟泛起白茫茫的光。
他伸出雙手對我豎起大拇指,“寧書,你終於通過考試了,做的很棒!”
“其實要感謝你列的提綱呢,怪不得你走後主編常念叨你,和你沒什麽關係的節目你都去認真的準備。”我由衷的佩服他。
秦羽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吳辰和姚躍握手告別後,笑著走向我們,“寧編輯是文學院的軟妹子啊,說話柔聲細語的,我的聽眾們,特別是男聽眾,估計聽的心都要化了。聲音好,節目有質量,看來我們的討論平台今天晚上要負荷癱瘓了,哈哈。”
秦羽說道:“我這個小師妹還不錯吧,記住了,她叫寧書,以後有其它的話題喊她來做節目。”
“我自然是心裏有數的,你秦羽的師妹我還不照顧,再說有你罩著,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
他們兩人愉悅的笑起來,我難為情的笑了。
吳辰說道:“這麽晚了,肚子咕咕叫了,秦哥請不請我吃夜宵啊?”
“當然要請了,老規矩,寧書,你也一起去吧,不要喝酒,吃點東西。”
吳辰起哄,“走,走,一起去,以後常合作呢,我們打的去,一醉方休。”
說去就去吧,反正我心裏堵得慌。
一行三人坐上出租車趕往他們以前經常去的老地方,是一家清吧。我們坐在離吧台不遠的圓桌邊,他們點了五紮生啤,烤秋刀魚、蘆筍培根卷、孜然牛肉和蔬菜沙拉。
秦羽問我:“寧書,你想吃點什麽?”
“我隨便。”
“菠蘿蝦球要吃嗎,這家的味道不比大學食堂做的差。”
“好啊,很久沒吃過了,以前在學校裏挺喜歡吃的。”
“嗯。”他把菜單遞給服務生。
很快,啤酒先端了上來,吳辰給自己和秦羽各倒了一杯,兩人一飲而盡。幾杯酒下肚後,吳辰開始滔滔不絕講他的情史,他的初戀如何棄她去了國外,他的前前任女朋友如何腳踏兩隻船,他的前任女朋友找了個住豪宅開豪車的有錢人,酒越多,他的話就越多,仿佛他的愛情經曆是一部悲壯的史詩。
秦羽沉默著邊喝酒邊聽,大概聽過無數次了,他的臉上毫無表情。我覺得很悶,扭頭看在角落裏彈吉他唱歌的姑娘,她唱的是老歌《朋友別哭》:
有沒有一扇窗
能讓你不絕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
原來象夢一場
有人哭 有人笑
有人輸 有人老
到結局還不是一樣
……
她的一身白裙在燈光的閃爍下變換著七彩的光澤,烏發垂在胸前,隨著她的抬頭垂眸輕輕擺動。她唱著唱著聲音變得沙啞,是想家,想起了遠方的朋友了吧。
我沉浸在她的歌聲裏,淚光在眼角徘徊,那些悲傷時沒有人可以傾訴的傷感,如烏雲席卷在心頭。我的老朋友們正散落在各個城市裏,他們現在過的好嗎。
“想什麽呢,蝦球來了。”秦羽喚我道。
“噢”,我轉過身子,吳辰已經酩酊大醉,坐在椅子上東倒西歪。我驚奇的發現菠蘿蝦球還配了一份番茄醬,以前我為了搭配菠蘿蝦球,總是把從肯德基裏拿回來積攢下的番茄醬帶到食堂。
“好神奇啊,這裏的菠蘿蝦球竟然自帶番茄醬。”
“怎麽,似曾相識?”
“有種回到大學裏的即視感。”
“那就多吃點。”
吳辰這時徹底趴到了桌子上,我嚇了一大跳,“啊,他不會睡著了吧。”
“沒事,他一直都這樣,性情中人,在深夜想事情的人特別容易喝醉,可他偏偏做的是晚間節目,逃都逃不掉。”
“其實有個朋友可以傾訴,喝醉了有人送回家,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這麽說,像是你也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