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服務員將菜端了上來,他托著腮幫癡癡的盯著我,自己不吃,卻不停的往我碗裏夾菜。
我被他看的臉紅,羞澀的說:“我臉上長奇怪的東西啦,你看個不停。”
他笑著說:“看了四年多了,仍然看不夠,寧書,你知道你是我的什麽嗎?”
“是什麽?”我放下筷子,專心致誌的聽他講話。
“還記得樂樂的前男友黃堯嗎?”
“當然記得,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下定決心當律師還是受了他的影響。”
“黃堯的家境好,人又聰明,分析問題眼界廣思路寬,那個時候老師們都勸我不要放棄公務員的職業,可黃堯說我家的家庭負擔不小,學別人做公務員,不僅磨滅了我天生爭強好勝的性格,還會穩定並貧窮著。”
皓軒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要不是他,說不定我正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裏朝九晚五呢。”
“你想說你人生中的重大決定是黃堯幫你做的?”
“沒錯,可唯獨一件事上我沒有聽他的。”
“什麽事?”
“他說你的性格太過安靜內斂,無欲無求,不適合做我的賢內助,讓我考慮與你分手。”
我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那你的意思呢?”
“我說了我沒有聽他的,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寧書你是我的整個青春,不管別人說你好,還是說你不好,我都不會對自己的青春挑三揀四的,那是我生命的一部分。無論今後發生了什麽,我要你知道我會愛你,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說完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我嗖的緊緊抱住他,感受熟悉的體溫,年少的依賴漸漸變成了難以戒掉的習慣。雖然習慣會讓我們錯過些什麽,然而我們身處其中的時候又怎能意識到呢,我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吃好飯後,皓軒送我去公交站台,分別時他說:“下周我們所裏的聚會你別忘記了,你一定要來。”
我笑了起來,陽光打在我的臉上,照的我思緒懶洋洋。坐了幾站公交車,我忽然意識到這是回家的方向,蹦跳著下了車,然後轉車去報社,必須第一時間讓主編知道我拉了筆大生意。
我的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就嗅到了空氣中異樣的氣氛,定眼往裏瞧,小路和趙柯已經回來了,看來我錯過了他們精彩的演講。
香芹姐邊塗護手霜邊瞟著我的臉色,“寧編輯回來啦,吃飯了嗎?”
“吃過了,香芹姐你吃了嗎?”
“吃了,早吃了,就等你回來呢。”
我朝她微微笑,做好了被她刨根問底的準備。
“王編輯和秦編輯怎麽沒有回來呀,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他們可能有其它的安排吧,最近采訪任務挺重的,大家都沒閑著。”
香芹姐嘻嘻的笑道:“說的是,和男朋友共進午餐的?”
“是啊。”
她並無離開的意思,胳膊肘撐在格子間擋板上,半個身子貼著我說:“聽說了嗎,王編輯和秦編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剛用軟件查了,他倆的父親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門當戶對,珠聯璧合,還有誰比他們更般配。”
“軟件?香芹姐你成黑客了?”我疑惑的問。
“哎呀,就是主編要求我們裝的,讓我們研究同行的新聞風格和創新手法,我跟你說,那個搜索引擎特別好用,我隻輸入秦羽,王莎莎,以前的新聞立馬跳了出來。還有他們在十幾歲的時候……”
香芹姐正激情飽滿的開始海闊天空,傳來主編的聲音,“孫編輯,對同行研究的不錯啊,我覺著今年你又要拿新聞優秀獎了。”
香芹姐別過臉朝我吐吐舌頭,“你這死丫頭,也不提醒我。”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主編很快占據了香芹姐騰出的地方,凶巴巴的訓我道:“寧書,這周的采訪任務完成的怎樣了?”
我將農村校長的采訪報告遞給他,“主編,這份報告我整理好了,請您過目。”
他把手裏拿著的資料放到我桌上,接過采訪報告,我無意中瞥見這是一份關於解決人員編製的推送名單。
他草草的翻了翻,哼了一聲道:“待會我再細看,早上你人去哪裏了?”
“噢,我去為大數據報告尋找素材了。”
“結果如何?”
“我是去的華天律師事務所,所裏的負責人劉主任願意在我們報紙上做係列報道,這是我做的報道大綱,他說讓市場部的人同他約好時間去簽合同。”
主編將信將疑的問:“你做的大綱?二十期的頭版?今天不是愚人節吧。”
我笑道:“就是愚人節我也不敢糊弄主編您呐。”
他也笑了,雖然那絲笑容藏在眼角的深處,但他對我的態度確實發生了改變,慢條斯理的說:“以後稱呼我‘你’就可以了,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不用太拘束。”
我笑著稱“是”。
這個下午,秦羽和莎莎一直沒來。臨下班的時候,我收到了皓軒發來的短信:我和剛子打算晚上去打籃球,你呢?
像是從很久以前穿越回來的信息,帶著久違的甜絲絲的氣息,我回道:準備晚上好好睡一覺,有些累了。
皓軒回道:你要乖乖的,我愛你!
我不假思索的打下四個字:我也愛你!
可在發送的一瞬間,忽然有種不自在的感覺,我改變了主意,把那四個字換成了一張笑臉。
待到下班後,我在報社邊上的餛飩店吃了碗餛飩,然後磨磨蹭蹭的步行了二三裏路,這才坐到車站裏等車。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多,下班的高峰期過去了,站台上稀稀拉拉的幾個人,多是同我這般不著急回家的。
有個小夥子坐在我身邊吃泡麵,蒸騰的水汽在昏黃的路燈下嫋嫋上升,朦朧成一片透明輕浮的雲,載著無所事事的我在人世間神遊。深深吸了口氣,我便猜出這是老壇酸菜麵,這一年裏,我吃的泡麵比吃的米飯還多,不知不覺訓練出了靈敏的狗鼻子。
想起去年下半年我和秦羽搭檔的時候,每逢外出跑采訪,他準在背包裏放兩包泡麵,然後在吃飯時將泡麵泡好,讓我猜猜是什麽牌子,什麽口味的。我幾乎每次都猜中,驚喜萬分,並以此無聊的遊戲為樂。
“秦羽”,念及這個名字,翻出手機想給他發條短信,可說什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