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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承寵

  靈犀時常為我擔憂,王後臨近分娩,若是一舉得男,封為世子,必然捍衛了後位,我的處境也將艱難。

  我不肯與她爭辯,卻安下心,篤定不會如此。杜後溫婉,待人親善,內有薄太後一意輔助,外有杜戰赫赫功績。即便她沒有誕下世子,王後的位置也不會有所撼動,她沒必要對我有所舉動。

  “娘娘,這是王後送來的玉簪茉莉胭脂,送來的宮娥還說,是王後親自研磨,送給娘娘的。您聞聞,這胭脂不像宮中的份例,細膩滑潤,香味也甘甜呢。”靈犀為我試妝,輕輕將那胭脂用手勻開,揉在我的麵頰,頓時兩腮生香,芬芳的氣味中還透著香甜。

  我點頭稱是:“果然是好胭脂,既然你那麽喜歡,就賞你了。”說罷將那盒子放在靈犀手中,歪過頭看她。

  她有些窘了,急急地說:“娘娘又拿奴婢取笑了,奴婢哪能用這麽貴重的東西?更何況那是王後賞賜的。”

  我輕笑:“哪裏戲弄你了?人家給的誠心誠意,我又不用香粉胭脂,要它有什麽用?”

  “怎麽沒用!聽送胭脂過來的姐姐說代王已經讓王後查了娘娘的彤史,怕是不久就要侍寢了。”靈犀賣弄著自己的消息廣通,笑得得意。

  我勉強笑了笑,回身看著鏡子:“是嗎,即便是真也不用如此得意。”

  她依然在耳邊嘰嘰喳喳,我卻半個字也不曾聽進。

  該來的終歸要來,拖過了春日卻拖不過初夏。

  青衣宮娥通稟夏美人來了,我暗忖,許久不見夏雨嵐了,聽說劉恒對她的寵愛稍縱即逝,每日間隻是垂淚,哀歎歡愛易逝,消瘦得脫了人形。如今過來又是為了什麽?我笑了笑,親自帶靈犀迎接。

  夏雨嵐不曾料到我會親自前來,呆愣在台階下。我上前一步,攙扶她的胳膊道:“入宮以後不見妹妹過來,以為妹妹嫌棄了我。如今來了,為何這般麻煩,自家姐妹不必通稟進來就是。”拉著她的手踏上台階,驚覺袍袖之下嶙峋的臂膀,側看她的麵容,有些枯瘦,有些晦暗,與進宮前天淵之別。心中有些哀歎,以色侍人,最終不過是遺忘,後宮的美貌日日常新,卻很少有人顧眷舊情。

  兩相坐穩了,命靈犀端過來我們自己磨製的麥香茶,布上粗糧茶點。

  夏雨嵐看了看茶點,輕輕一笑:“難怪代王喜歡姐姐,您比我們都明白他的心,連小小的點心也自己動手,用粗糧製成,看來姐姐已經能夠融進代宮的生活了。”

  “說起這點心,我甚是喜愛,妹妹不妨嚐嚐,換換口味也是不錯的。”我避開她的話,轉說其他。

  “不用了,妹妹沒進宮前天天吃。姐姐想來也是如此吧,難道還這麽愛吃嗎?”夏雨嵐不依不饒,語氣中帶著酸意。

  我拿捏不準她的來意,隻是順著話題說下去:“自是吃過的,怕是比妹妹吃得還多。隻是代宮上下簡樸,我們也不應該太過奢靡才是。”

  她似乎被觸動了什麽,伏在凡上,哭聲驟起。

  我皺著眉頭,靈犀欲上來阻攔,我擺擺手讓她退去。

  冷眼看著她的哭聲忽大忽小,約一盞茶的功夫,緩緩地停住了,將頭抬起,怯生生的一雙淚眼,惹人憐愛,她咬緊下唇,顫顫地說:“姐姐救救我吧!”

  我緩緩開口:“何以說來?為何要救,為何救得?”

  “代王對我,初甚喜愛,如今姐姐得了代王的寵愛,妹妹自然不敢妄念。隻是宮裏捧紅踩白的事姐姐不曾入眼,看著妹妹掙紮於水深之中,姐姐也必是不忍的;另來,我姐妹一同前來,若是同時侍奉代王,互相也有個照應,也比旁人強些。”說到後麵她的聲音有些微弱。

  我微微一笑:“旁人?旁人可是杜王後?”

  夏雨嵐顯然不曾想到我敢說出這名字,臉色瞬時變了色,四處打量四周站立的宮娥,喏喏地張嘴否認:“不是,當然不是。”

  我輕笑,眼底含著冷意:“既然不是,還會有誰是我們姐妹的大患呢?”

  她仍然環顧,搖頭不語。

  有膽放言,無膽承認的東西,我不怒反笑:“這後宮的事,大大小小都是王後統轄,你碰見的那些下作的東西交給王後就是。妹妹說到共同服侍代王,我實在不能理解,我們姐妹不是一直在共同服侍麽?莫不是妹妹以前不曾用心?”說到這裏我笑了笑,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妹妹還是如此美貌,自然能使代王回心轉意;至於他什麽時候回去,並不是我能左右的。倒是奉勸妹妹,調養好自己才是,不如吃點這點心。禦醫說,對身體很有禆益呢。”我伸手將點心端到她的麵前。共同服侍?可笑!我獲罪暄暉殿時她們又何來共同服侍一說?

  她有些怨毒,直直地站起:“莫怪許氏囚禁之時仍然口吐怨言,說娘娘您狐媚惑主,欺上瞞下,借計殺人,如今看來倒有幾分道理,隻是娘娘別忘了,美貌易逝,您這身皮囊終究會老去,代後如果此時誕下世子,您的晚景必然淒涼……”

  哦?真麵目果然露出來了,我依然保持笑容對她,她昂著頸項,雙眼寒光似要將我置於死地。

  “他日淪落到我們這樣的下場,別說妹妹不曾提醒你。”夏雨嵐說罷,甩了袖子離去。靈犀憤恨,想要攔住,我搖搖頭,含笑吃著點心。

  原來許金玉身陷囹圄依然不改毒舌,說些不著三四的話,狐媚惑主?想到這裏我“撲哧”笑出聲來。

  她們都錯了,她們不知,劉恒此時不是在尋找賢妃美姬,他隻是在找個能隨他隱忍蟄伏、並肩同行的夥伴,無關是男是女,無關美貌品行。紅顏易老,恩愛易弛又如何,我不曾以色侍君,又何談恩歡不再?我笑著,控製不住,如此開心許久不曾有過,仿佛看了一場鬧劇,有趣得很。

  翌日,傳來消息,劉恒聞得夏雨嵐大鬧承淑宮,大怒不已,將其貶為庶人,幽禁瀟雨閣。聽說夏雨嵐看到旨意後大罵竇漪房,言語之肮髒讓守衛也不忍再聽。

  靈犀告訴我時,小心翼翼察看我的神色,我笑著看她:“罵就罵了吧,不必解釋許多,罵我會讓她好受些。畢竟她的一生就這樣毀了。”

  “娘娘不封了她的嘴,隻怕會汙穢了娘娘的名聲。”靈犀有所擔憂地說“名聲?名聲又能用來做什麽。既然她們都說我媚主,我也不能枉擔了虛名。你去安寧宮回話,就說我的身子好了。”我麵容平靜,不見一絲波瀾。

  靈犀匆匆離去,我斂了心神。我本無意爭這可笑的恩寵,卻被他們步步緊逼,想來朝野內外也都在等著看戲。既然誰都不相信我淡泊此事,那就來個順水推舟,遂了各位看官的意願,做個狐媚的妖孽,看看我的本事。

  是夜,前來奉迎的車輦停在宮門外。我身著寬袖長裙,搖曳墜地,雖是青布,卻被靈犀繡上了朵朵梅花;用絲絛束住腰,配一小小香囊,也算清麗可人。

  發上隻用素銀的簪子綰了普通的發髻,隻是耳鐺卻是兩顆紅豆,這也是靈犀靈巧所製。看著鏡子,我左右相顧,退意萌生,一時負氣,卻將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此番前去將會了斷我的前緣,必然要與劉恒生生世世糾纏下去,難以分割。不是不肯,隻是少了些情願。我咬著唇,木然地將簪子扶了扶。

  靈犀走到我的身後,鏡子中的她欲言又止。

  “什麽事?”我問。

  “娘娘如此心神不寧,許是為了它。”她將手向上翻起,一截羊腸鼓鼓地趴在白晃晃的手心,看著有些怪異。

  我不解:“這是什麽?”

  她支吾著,雙眼有些慌亂。隨後定了定神,說:“奴婢臨行前,姑母告訴奴婢的法子,說娘娘他日侍寢定是用得著。今天奴婢就照話做來,隻是不知道該怎樣給娘娘。”

  我伸手接過,兩寸長的羊腸被兩邊打結,中間灌滿了暗紅的東西。我低頭,暗自心驚,低低地問:“裏麵是什麽?”

  “是新鮮的鴿子血,姑母說必須是現宰殺的。奴婢叫人去禦膳房吩咐了,宰隻鴿子我們自己燉,那鴿子送來的時候有些血,奴婢就接起來裝進羊腸。”靈犀說得小心翼翼,隨後又接口說,“不曾有人知道。”

  我看她,她有些慌亂,目光四處躲閃。我輕輕一笑,用手掐住她的胳膊問:“你還知道什麽?”

  靈犀“撲通”一聲跪倒:“奴婢對娘娘不敢隱瞞,奴婢什麽都知道,隻是一心為娘娘,不曾想過其他。如今這法子也不是壞事,娘娘就算不信奴婢,也要想象今晚該怎樣度過,索性就用了它,也給自己留條生路。”

  我深吸一股涼氣,並不是為她什麽都知道,卻是因為自己竟忽略了至關重要的東西:我已非完璧,即便劉恒年幼也不可能瞞過。漢宮送來殘女,親王受辱,這等大事定是要起波瀾的,而送親的良家子壞了規矩是可以就地斬殺的,即便不當時將我斬殺,代國詰問漢宮,她們也必把我豁出去的,屆時來個死不認賬,再分辯說是我一路上不守貞節,令親王蒙羞,我的死罪是落實的。下場都一樣,左右都是死。

  我看著右手所攥那截羊腸,原來早有此準備,她們想得倒是周全。

  拉起靈犀,抬起袖子為她擦拭惶恐落下的淚,笑著說:“哪裏是不信你呢?隻是從此以後可真的就是貼心的好姐妹了,我的把柄可都在你手上了。”

  靈犀聽到這裏,更是委屈,直直地叫道:“若是有心害娘娘,還費心做這勞什子?娘娘莫要不相信奴婢!”

  我笑了笑,刮了她的鼻子:“臉還真酸,不過句玩笑罷了,竟唬得這樣,實在沒見過世麵!將來還要陪我那麽多年,如此眼界可怎麽辦是好?不如早些將你送個青年才俊,生娃娃去吧!”

  靈犀聽到這裏,撲哧一笑:“奴婢不走,已經分到您的身邊,就跟定了您。隻要您有奴婢一口飯吃,奴婢就不走。”

  我還想逗她開心,外麵的內侍等得不耐煩,進來賠著笑臉說:“娘娘,您看,時辰到了,也該隨奴婢去了。”

  “好吧,我馬上就來。”我暗自握握手中的東西。笑著對靈犀頷頷首,輕輕地隻說了一句話,“你也別閑著,在家為我燒個香吧。”

  靈犀眼底又含濕意,我笑著坐上車輦,頭也不回地去往乾坤殿。

  乾坤殿是供代王與妃嬪休憩的地方。代國規矩隨同漢宮,除王後外,其餘妃嬪不得與親王過夜。為避免連夜折騰,就將這乾坤殿一分為二,左為代王休憩,右為受寵幸後的嬪妃在此暫住。

  代宮不尚奢華,宮殿也小,雖說左右,卻是相連,呼吸之聲此起彼聞。

  我慢慢走進左殿,劉恒躺在龍榻上看書,昏黃的燈光映襯著榻前的白紗輕揚,似我此時如踩在雲朵之上,飄搖不定。

  殿內彌散著嫋嫋的龍涎香,繚繞迷蒙,他抬頭看見我,一絲笑掛在嘴角,急急地從榻上起身,笑意盈盈:“你極少這麽穿著。”

  我笑:“靈犀讓我如此。“他伸手欲拉住我,我將手反翦,偷偷地將東西交與左手。

  他將額頭抵住我的額頭,雙眼閃爍著光亮:“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無論何時都是我一人的。”

  我有些動容,雖與劉盈有過肌膚之親,卻是宮娥與聖上之間,劉恒的話更像是男人對女人,於心,劉恒更深三分。

  劉恒的唇落在我的耳垂,輕輕銜住那顆跳動的紅豆,隨即又溫熱細密地落在頸項。

  我僵直了身體,仿佛要窒息般,呼吸紊急,胸口隨著上下起伏。

  嚶嚀之聲驟出,我有些怔然,他笑著將我的聲音吻緘口中。

  他沉沉喚我:“漪房,你可知,為何女子十五及笄以簪綰起發髻?”

  我迷蒙著,隻是搖頭。他將我頭上綰的發簪拔掉,附在我的耳畔喃喃:“那意味著,此生她的發髻隻能由她的夫君放下。”

  我戰栗,長發如緞,風中蕩漾。

  他將我壓在榻上,層層衣衫揭開來。癡纏,吟哦,沉淪。

  用盡僅剩的神智,將那羊腸擠破,點點繁紅撒落,心也放了下來,旋即放任自己沉醉其中,不願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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