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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大執教期間,中文係先後有過兩任主任。第一位是佘雪曼(1909—1993),他的任期是一九五六至一九五七年;第二位是塗公遂(1902—1992),他的任期是一九五八至一九六零年。

  中文係教授有著複雜的人際關係和背景。

  中文係主任佘雪曼與教授潘重規同出於南京中央大學;後任中文係主任的塗公遂畢業於燕京大學,劉太希畢業於北京大學,而劉與潘重規還是舅甥關係。佘、潘這些“章(太炎)、黃(侃)弟子”,以南京大學為師承是很自然的事,而潘重規還是黃侃的女婿,他的妻子黃念容一九五七年也成為南大中文係講師。劉太希是潘重規舅舅,為接出困於大陸的姐姐(潘重規之母),劉太希想盡一切辦法,救其姊於“水火”之中。

  淩叔華雖與塗公雖同出於燕大,但二人並不在一個係,關係一般,因而“被孤立於外”。

  劉太希(1898—1989)於一九五七年下半年應聘到南大中文係,他是江西信豐太阿人,早年入北大,是林琴南、梁啟超的高足。後到小縣城當了個不太正規的小縣官,抗戰初鑽到國防部當了秘書,邊寫詩邊混飯,竟被蔣介石授了個少將參議。蔣敗逃台灣後,他到香港定居,一九五七年通過親屬關係進入杏壇,到剛建立的南大中文係當了副教授,授課內容是曆代詩選、詩經等,一九六二年看到南大形勢不妙,便辭職去了台灣。

  淩叔華在授課之餘,鼓勵學生創建了“南洋大學創作社”,開展寫作及文藝評論;而劉太希、塗公遂則支持中國文學研究會寫古體詩,從事古典文學研究。很快,他們在創作主張和創作實踐中產生了分歧和爭論,主要表現在劉太希古詩正統觀與淩叔華寄希望“新詩的未來”的分野。學生中也各有追隨者,由此帶來人際關係的變化:淩叔華,潘重規、黃念容夫婦於一九六○年四月離開南洋大學。塗公遂、劉太希於一九六二年三月離開南洋大學,去了台灣。

  需要指出的是,淩叔華的友人蘇雪林在晚年的回憶中,提到淩叔華在南洋大學執教生涯時說:“南大來台灣找人,應聘者有台北師範大學潘重規等,我名亦其列。我怕南洋氣候不適合,不敢去,薦原在英倫僑居的淩叔華自代。淩到南大後即教我的功課,但淩與那邊中文係主任劉太希摩擦得相當厲害,僅教一年即未被續聘。”

  受到蘇雪林此話的誤導,有論者以為淩叔華在南大隻教了一年或一年半的書,而受教於淩叔華南大中文係的第一屆畢業生紛紛為老師鳴不平,認為蘇雪林“厚誣”了淩叔華。據南大校史記載和第一屆畢業生回憶,劉太希從未擔任過南大中文係主任一職,他回台灣走馬燈似的變換崗達五處之多,當沒當係主任與南洋大學就沒關係了。而淩叔華在南大執教了四年,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後來蘇雪林於一九六四年九月至一九六六年二月也在南大教書,這位《楚辭》考據家能把上古事情考察的有鼻子有眼,不知什麽原因,她與友人同在一所大學教了幾年書也沒搞清楚,是記憶出了問題?還是選邊所需?不得而知。

  淩叔華在南洋大學教學之外,繼續她的繪畫,文章則偏重於散文寫作。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五日,她在新加坡維多利亞紀念堂舉辦了個人畫展。連士升、潘受以及學生劉森發在報端撰文盛加讚譽。

  一九六○年二月,淩叔華在結束南大四年教學生涯之前,她編輯了這期間寫的文章,定名為《愛山廬夢影》,由新加坡星洲世界書局有限公司出版。她在自序中說:

  這本薄薄的小書是我在來南洋後收集的一件紀念品。這裏麵描寫了我近三年的生活與思想——當然也充溢著我對雲南園流戀的情緒。最使我欣幸的是在短短三四年中,我不但得以重溫我“愛山”的舊夢,同時還遇到幾位對人生對文藝工作有同樣見識的真朋友。

  雲南園的山,成了她夢中揮之不去的影子。山在她的生命中,浩蕩著一種態度,一種精神,並與之相伴相生,成為萬丈紅塵中物我兩契的至高境界。

  一九五九年冬天,借寒假她回了一趟大陸,先後去了廣州、武漢和北京。

  回到南大的第二年四月二十三日,她寫信給倫敦的倫納德:“中國的朋友忠告我說,最好別向其他人提起我的中國之行。”可是她的這個計劃無意中被在香港英國BBC電視台工作的女兒陳小瀅發現了,她知道這會讓父親陳西瀅受到牽連,但當她告訴父親時,淩叔華早已去了大陸。

  淩叔華先去了故鄉番禺。

  在僑務人員的陪同下,她在廣州走訪了一些親友,之後便去了故鄉深井。在族人的引領下,淩叔華先去了中約坊上街的祖居。她的兩個哥哥有的去了上海,有的去了香港,深井村已無直係後人。淩念楚是淩叔華親叔祖的重孫,一九三一年淩福彭去世時還是個少年,如今已是四十出頭的中年人了,淩叔華依稀還能記起他少年時的模樣。鄰居四婆早已過世,兒孫們也都子女成群,說起往事,大家都還記得叔華的名字和童年的故事。

  鄰居們對淩叔華說:“姑媽童年在江瀝海玩耍的那個小港口,現在隻剩下半段水域,四婆帶你到山上燒香的三聖廟和洪聖宮還在,但北帝廟、雷公廟、醫靈廟、關帝廟、觀音廟,因年久失修而倒塌了。”

  在去景客淩公祠的路上,淩念楚指著幾棵兩三人才能合抱起的老荔枝樹說:“四婆家裏人常說起,姑媽小時候和孩子們在樹下追逐、遊戲。小夥伴們都願意跟你在一起玩耍。”

  淩叔華參拜了家廟後,又去了村東北方大飛崗父親的墓地。

  飛鵝嶺在大飛崗山巔,爬過幾道山坡,淩叔華來到父親墓前。她環顧四周,這裏海拔雖然隻有五十多米,然而,它北臨珠江,南望全村風光,確是父親長眠的好歸宿,且有駕鶴歸去之意境。淩叔華把花圈輕輕地放在父親墓前,又在父親墓旁植了兩株小鬆樹。

  接著淩叔華一路北上,從武漢下車後,她又去了一趟珞珈山下的武漢大學。在與武大的領導和好友的暢敘中,她獨沒見到袁昌英。在她提出要見她時,校方以種種理由搪塞了。淩叔華哪裏知道,袁昌英因家庭出身、南京國大代表等問題被“打右”,繼而又被打成“曆史反革命”,已被武大開除在街道勞動改造。

  後來袁昌英從校方那裏接到淩叔華給她帶來的禮品,才知道叔華來武漢看她而不得見。

  淩叔華到北京後,從周鯨生夫婦那裏才得知袁昌英上述遭遇。在武漢,淩叔華用武漢大學的明信片,給英國查爾斯頓山莊病重的瓦內薩寫了幾句話寄去。第二年十月七日,是淩叔華回英後寫給瓦內薩的最後一封信。信中她還譯了蘇東坡《江城子》的詞放進信封寄去。詞的內容是: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淩叔華借詩說愁,向瓦內薩問候並表明她心跡。時過不久(1961年),瓦內薩就去世了。

  之後,淩叔華到了北京,那裏更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她的老朋友張奚若已身居高位,先做教育部長,又做對外文化委員會主任。他請了淩叔華和幾位老朋友相聚。席間張奚若用他帶有濃重陝西味的京白,繪聲繪色地描述與調侃楊振聲手拿酒杯慢悠悠的姿態,真像《空城計》裏的孔明,惹得一桌人大笑不止。

  然而,淩叔華發現大家笑得很慘,尤其是清華教授鄧以蟄在那裏一言不發,眼裏卻含滿了淚水。張奚若見狀,立刻提議下周到西單的川菜館再聚一次,一個人也不許少。他特別叮囑淩叔華說:“你一定得來,就是訂了機票,也要展期再飛。”

  張奚若的提議,一班朋友誰也不敢與他辯駁。在政界,他特別愛護朋友,與他們的友情長久而不衰。在外交界,不分中西,大家也一樣敬愛他。結束中國大陸之行,淩叔華又返回新加坡南洋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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