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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秦昭襄王

  八年(甲寅、前307)

  八年(甲寅,公元前307年)

  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裏子、公孫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

  甘茂率軍進攻宜陽,過了五個月還沒有攻克。樗裏子、公孫果然爭相指責他。秦王便派人去召甘茂,想罷兵回國。甘茂隻說:“息壤還在原來的地方。”秦王恍然大悟,說:“有這回事。”於是征發全部兵力去協助甘茂,結果殺死韓軍六萬人,攻陷宜陽。韓國相公仲侈隻好來謝罪求和。

  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族孟說。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於燕,國人逆而立之,是為昭襄王。昭襄王母羋八子,楚女也,實宣太後。

  秦武王喜好習武較力,大力士任鄙、烏獲、孟說都先後做了大官。八月,秦王與孟說舉大銅鼎時,用力過猛,血管破裂而死。孟說及其家族被殺。秦武王沒有兒子,異母弟弟嬴稷在燕國做人質,國中貴族於是迎回他立為秦昭襄王。秦昭襄王的母親羋八子,是楚國女子,封為宣太後。

  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至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

  趙武靈王向北進攻中山國,大兵經房子城,抵達代地,再向北直至大漠中的無窮,向西攻到黃河,登上黃華山頂,與大臣肥義商議讓百姓穿短衣胡服,崐學騎馬與射箭。他說:“愚蠢的人會嘲笑我,但聰明的人是可以理解的。即使天下的人都嘲笑我,我也這樣做,一定能把北方胡人的領地和中山國都奪過來!”於是帶頭改穿胡服。

  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王使人請之曰:“家聽於親,國聽於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己也。製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王孰圖之也!”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曰:“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強兵,侵暴吾地,係累吾民,引水圍;微社稷之神靈,則幾於不守也。先君醜之,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騎射焉。

  國中的士人有不少反對,公子成假稱有病,不來上朝。趙王派人前去說服他:“家事聽從父母,國政服從國君,現在我向人民宣傳改變服裝,而叔父您不穿,我擔心天下人會議論我徇私情。治理國家有一定章法,總以有利人民為根本;辦理政事有一定常規,執行命令是最重要的。宣傳道德要先針對卑賤的下層,而推行法令必須從貴族近臣做起。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叔父您的榜樣來完成改穿胡服的功業。”公子成拜謝道:“我聽說,中國是在聖賢之人教化下,用禮樂儀製,使遠方國家前來遊觀,讓四方夷族學習效法的地方。現在君王您舍此不顧,去仿效遠方外國的服裝,是擅改古代習慣、違背人心的舉動,我希望您慎重考慮。”使者回報趙王。趙王便親自登門解釋說:“我國東麵有齊國、中山國;北麵有燕國、東胡;西麵是樓煩,與秦、韓兩國接壤,如果沒有騎馬射箭的訓練,怎麽能守得住呢?先前中山國倚仗齊國的強兵,侵犯我們領土,掠奪人民,又引水圍灌城,如果不是老天保佑,城幾乎就失守了。此事先王深以為恥。所以我決心改變服裝,學習騎射,想以此抵禦四麵的災難,一報中山國之仇。而叔父您一味依循中國舊俗,厭惡改變服裝,已經忘記了城的奇恥大辱,我對您深感失望啊!”公子成翻然醒悟,欣然從命,趙王親自賜給他胡服,第二天他便穿戴入朝。於是,趙王正式下達改穿胡服的法令,提倡學習騎馬射箭。

  九年(乙卯、前306)

  九年(乙卯,公元前306年)

  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裏子、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複歸之韓。向壽、公孫爭之,不能得,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裏子與魏講而罷兵。甘茂奔齊。

  秦昭王派向壽去平撫宜陽,又令樗裏子、甘茂去攻打魏國。甘茂向秦王建議,把武遂歸還給韓國。向壽、公孫堅決反對,但未能阻止,於是怨恨甘茂。甘茂心中恐懼,便中斷對魏國蒲阪的進攻,逃走了。樗裏子隻好與魏國講和退兵。結果甘茂投奔到齊國去了。

  趙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

  趙王進攻中山國,兵抵寧葭;又向西攻打胡人,直至榆中。胡人的林胡王獻馬求和。趙王歸來,派樓緩出使秦國,仇液出使韓國,王賁出使楚國,富丁出使魏國,趙爵出使齊國;命代相趙固主持胡人部落事務,召集胡兵。

  楚王與齊、韓合從。

  楚王與齊國、韓國訂立同盟。

  十年(丙辰、前305)

  十年(丙辰,公元前305年)

  彗星見。

  天空出現彗星。

  趙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取、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以和。

  趙王進攻中山國,奪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攻占城、石邑、封崐龍、東垣。中山國隻好獻出四城求和。

  秦宣太後異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羋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魏冉為將軍,衛鹹陽。是歲,庶長壯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魏冉誅之;及惠文後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後出居於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後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

  秦國宣太後異父弟為穰侯魏冉,同父弟為華陽君羋戎;秦王的同母弟為高陵君、涇陽君。其中魏冉最賢良,從秦惠王、秦武王時起,就擔任要職。秦武王死後,各兄弟間爭奪王位,隻有魏冉能獨力扶立秦昭王。秦昭王即位後,任命魏冉為將軍,守衛鹹陽。當年,名叫壯的庶長及大臣、諸公子陰謀作亂,被魏冉鎮壓下去;因受到牽連,惠文後被害死,悼武王後也離開秦國流落到魏國。與秦昭王不和的兄弟,全都被魏冉處死。因秦昭王年幼,宣太後便親自管理國家,任用魏冉執政,使他的威勢震懾全國。

  十一年(丁巳、前304)

  十一年(丁巳,公元前304年)

  秦王、楚王盟於黃棘;秦複與楚上庸。

  秦王、楚王在黃棘會盟,秦國把上庸歸還給楚國。

  十二年(戊午、前303)

  十二年(戊午,公元前303年)

  彗星見。

  天空出現彗星。

  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又取韓武遂。

  秦國攻取魏國蒲阪、晉陽、封陵;又奪去韓國的武遂。

  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橫為質於秦以請救。秦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齊國、韓國、魏國因為楚國背叛抗秦同盟,聯合出兵攻打楚國。楚王派太子羋橫作為人質,向秦國求救。秦國派名叫通的客卿率軍隊援救楚國,三國聯軍於是退走。

  十三年(己未、前302)

  十三年(己未,公元前302年)

  秦王、魏王、韓太子嬰會於臨晉,韓太子至鹹陽而歸;秦複與魏蒲阪。

  秦王、魏王、韓國太子韓嬰在臨晉舉行會議,韓國太子又前往秦國鹹陽後才歸去,秦國把蒲阪歸還給魏國。

  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鬥者,太子殺之,亡歸。

  秦國有個大夫私下與楚國太子爭鬥,楚太子殺了他後,逃回楚國。

  十四年(庚申、前301)

  十四年(庚申,公元前301年)

  日有食之,既。

  出現日全食。

  秦人取韓穰。

  秦國奪取韓國穰城。

  蜀守輝叛秦,秦司馬錯往誅之。

  蜀地郡守嬴輝反叛秦國,秦國派司馬錯前去將他處死。

  秦庶長奐會韓、魏、齊兵伐楚,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將唐昧;遂取重丘。

  秦國派名叫奐的庶長聯合韓、魏、齊三國出兵攻打楚國,在重丘大敗楚軍,殺死楚將唐昧,奪取重丘。

  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趙王出兵攻打中山國,中山國君逃奔齊國。

  十五年(辛酉、前300)

  十五年(辛酉,公元前300年)

  秦涇陽君為質於齊。

  秦國涇陽君到齊國去充當人質。

  秦華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請平。

  秦國派華陽君攻打楚國,大破楚軍,殺死三萬人,包括楚將景缺,奪取了襄城。楚王十分恐懼,把太子送到齊國,請求和解。

  秦樗裏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

  秦國樗裏疾去世,任命趙國人樓緩為丞相。

  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

  趙武靈王寵愛幼子趙何,想趁自己在世時立他為國君。

  十六年(壬戌、前299)

  十六年(壬戌,公元前299年)

  五月戊申,大朝東宮,傳國於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並傅王。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將自雲中、九原南襲鹹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五月戊申(二十六日),趙王在東宮舉行盛大儀式,把國君之位傳給趙何。趙何祭祀宗廟之後,登位治理政事,他屬下的大夫都成為朝廷大臣。又任命肥義為相國,並尊稱為國君老師。趙武靈王自稱“主父”。趙主父想讓兒子在國中治事,身穿胡人服裝率領文臣武將去攻打西北胡人領地。他計劃從雲中、九原向南襲擊秦都鹹陽,便自己扮作使者,前往秦國,想借此來偵察秦國地形及秦王的為人。秦王沒有覺察,事後覺得此人相貌偉岸不凡,不像是臣子能有的風度,派人急忙去追趕他;而趙主父一行已經出了邊關。經過一番盤問調查,秦國人才知道他就是趙主父,大驚失色。

  齊王、魏王會於韓。

  齊王、魏王在韓國相會。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盟於黃棘,太子入質,至歡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而今秦、楚不歡,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麵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

  秦國攻打楚國,奪取八座城市。秦王派人給楚王送信,寫道:“起初我與你約定兩國為兄弟之邦,在黃棘盟誓,派楚太子到秦國為人質,彼此關係歡洽。不料楚太子辱殺我的重臣,不辭而別,使我無比憤慨,才派兵攻入你的境內。現在聽說你又讓太子到齊國充當人質,以求和解。我國與你們楚國互相接壤,結為婚姻親家,要是秦、楚關係如此惡化,就無法號令其他國家。我想與你在武關會麵,當麵約定,結成友好同盟。這是我真心的願望!”

  楚王患之,欲往恐見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並諸侯之心,不可信也!”懷王之子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將軍詐為王,伏兵武關,楚王至則閉關劫之,與俱西,至鹹陽,朝章台,如藩臣禮,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強要我以地!”因不複許。秦人留之。

  楚王十分為難,赴約怕落入圈套,不去又怕秦國更加惱怒。昭睢說:“大王不能去,應該趕快調兵固守。秦是虎狼之國,早有吞並各國的野心,決不可信任!”楚懷王的兒子羋蘭卻勸懷王去,於是懷王前往秦國。秦王讓一位將軍假扮為秦王,在武關伏下重兵,楚懷王一到便閉上關門,把他劫持到了西邊的鹹陽。又命令懷王朝拜秦國章台宮,行屬國使臣的禮節,並逼迫懷王割讓巫郡和黔中郡。懷王要求舉行盟誓,秦王卻堅持楚國先交出割地。楚懷王十分憤怒地斥責說:“秦王欺騙了我,還想用強暴逼迫我割地!”不再答應。秦國便把他扣留下來。

  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子之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於齊。齊王召群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楚人立之。

  楚國大臣十分震驚,互相商議說:“我們的君王扣在秦國回不來,被要脅崐割地,而太子又在齊國充當人質;如果齊國秦國一起算計我們,那楚國就完了。”便打算擁立一位在國內的王子繼位為王。昭睢反對說:“君王和太子都被困在外國,現在我們違背君王的意旨去立其他兒子,實在不妥當。”於是假稱楚王去世,到齊國去要求迎回太子。齊王召集群臣商議,有人建議:“不如扣下太子要求楚國割讓淮河以北。”齊相說:“不可,如果楚國另立一王,我們就空有人質而落個天下指責的不義名聲。”那人又說:“不怕,如果楚國新立一王,我們可以和新王作交易:‘給我下東國,我替你殺死太子,不然的話,我們就聯合三個國家立太子為楚王。’”但齊王還是聽從了國相的意見,歸還楚太子,楚國便立太子為楚王。

  秦王聞孟嚐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嚐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

  秦王聽說孟嚐君的賢德名望,派涇陽君為齊國人質,邀請孟嚐君前來。孟嚐君到了秦國,秦王任命他為丞相。

  十七年(癸亥、前298)

  十七年(癸亥,公元前298年)

  或謂秦王曰:“孟嚐君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嚐君,欲殺之。孟嚐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嚐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盜者,入秦藏中,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後悔,使追之。孟嚐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時尚蚤,追者將至,客有善為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嚐君乃得脫歸。

  有人勸告秦王:“孟嚐君做秦國丞相,一定會先照顧齊國而後才考慮秦國,秦國實在危險!”秦王於是仍任樓緩為丞相,囚禁孟嚐君,想殺掉他。孟嚐君派人向秦王寵愛的姬妾求情,姬妾說:“我希望得到你那件白狐皮袍。”孟嚐君確實有件白狐皮袍,但已經獻給了秦王,無法滿足姬妾的要求。他的幕僚中有個人善於盜竊,便潛入秦宮藏庫,盜出白狐皮袍送給那個姬妾。姬妾於是替孟嚐君說情讓秦王釋放他回國。可是秦王又後悔了,就派人去追。孟嚐君急急逃到邊關,按照守關製度,要等雞叫才能放行過客,而這時天色還早。秦王派來追的人馬上就到。幸虧孟嚐君幕僚中有人善學雞叫,四野的雞一聽他的叫聲都引頸長鳴,孟嚐君才得以出關脫身。

  楚人告於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關擊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

  楚國通知秦國:“蒙上天神靈佑護,我們楚國又有君王了。”秦王惱羞成怒,發兵出武關進攻楚國,殺五萬人,奪占十六座城。

  趙王封其弟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嚐數千人。有公孫龍者,善為堅白同異之辯,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魯適趙,與公孫龍論臧三耳,龍甚辯析。子高弗應,俄而辭出,明日複見平原君。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先生以為何如?”對曰:“然。幾能令臧三耳矣。雖然,實難!仆願得又問於君:今謂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兩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無以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複與孔子高辯事也!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終必受詘。”

  趙王封弟弟趙勝為平原君。平原君好養士,門下的食客常有幾千人。其中有個公孫龍,善於作“堅白同異”的辯論考證,平原君尊他為座上賓。孔穿從魯國來到趙國,與公孫龍辯論“奴婢有三個耳朵”的觀點,公孫龍辯解十分精微,孔穿無以對答,一會兒就告辭了。第二天他再見平原君,平原君問:“昨天公孫龍的一番論述頭頭是道,先生覺得如何?”回答說:“是的,他幾乎能讓奴婢真的長出三隻耳朵來。說起來雖然如此,實際上是困難的。我想再請教您:現在論證三個耳朵十分困難,又非事實;論證兩個耳朵十分容易而確屬事實,不知道您將選擇容易、真實的,還是選擇困難、虛假的?”平原君也啞口無言。第二天,平原君對公孫龍說:“您不要再和孔穿辯論了,他的道理勝過言辭,而您的言辭勝過道理,最後肯定占不了上風。”

  鄒衍過趙,平原君使與公孫龍論白馬非馬之說。鄒子曰:“不可。夫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也。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崐繳紉爭言而競後息,不能無害君子,衍不為也。”座皆稱善。公孫龍由是遂詘。

  鄒衍路過趙國,平原君讓他和公孫龍辯論“白馬非馬”的觀點。鄒衍說:“不行。所謂辯論,應該區別不同類型,不相侵害;排列不同概念,不相混淆;抒發自己的意旨和一般概念,表明自己的觀點,讓別人理解,而不是困惑迷惘。如此,辯論的勝者能堅持自己的立場,不勝者也能得到他所追求的真理,這樣的辯論是可以進行的。如果用繁文縟節來作為憑據,用巧言飾辭來互相詆毀,用華麗詞藻來從偷換概念,吸引別人使之不得要領,就會妨害治學的根本道理。那種糾纏不休,咄咄逼人,總要別人認輸才肯住口的作法,有害君子風度,我鄒衍是絕不參加的。”在座的人聽罷都齊聲叫好。從此,公孫龍便受到了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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