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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五兩打掌——皇帝的補丁

  道光為人一向勤儉,對內對外都是能省則省。皇家的用度要節儉,宮娥彩女大量放還出宮,後妃以下不得穿著繁華服飾,連皇子、公主的婚儀也要從儉。皇子皇孫一經指婚,其福晉父家置備的嫁妝不得奢華,如有靡麗浮費之物,一經發現,不僅將原物擲還,並且嚴加議處。公主下嫁,停止九九大禮,以進獻九頭羊代替九九禮。五公主出嫁時,規定包括嫁妝在內的一切費用不得超過2000兩白銀。

  道光不僅要求他人節儉,而且以身作則。他乘坐的玉輦、金輦是沿用皇父的,壞了就修,不許製做新的,他還說,即使不乘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當時京城中流行穿帶“出風”的皮襖。內務府也為道光製作一件是黑狐皮的,皮裏襯以緞麵,緞襯比皮裏長出一段,露在外麵,叫作“出風”,顯得華貴。道光認為狐皮是獵獲野物所得,緞子為工匠辛勤製作所得,緞子比狐皮貴重,不應長於狐皮,而且“出風”純屬裝飾,既無實用,又增浮華之風。於是傳諭,令將四周添上皮子,以保護緞麵不受磨損,並保持樸素本色。內務府奉旨後,想乘機撈點油水,奏報說需2000兩銀子才能改製。道光沒想到竟需要這麽多銀子,又傳令說:花費太多,此次暫時不用了。遇上這樣一位“摳門”皇帝,內務府的如意算盤算是落空了。從此,京城百官無人敢穿有“出風”的皮襖。

  皇帝坐朝要穿龍袍,滿身繡著張牙舞爪的金龍,越發顯出皇帝的威嚴。因此,龍袍雖然費工費錢,卻一點兒省不得。但在寬大龍袍罩蓋下,皇帝穿什麽褲子、著什麽內衣,外人卻不知曉,無論怎樣寒酸,也無損皇帝的尊容。誰能想到,威嚴地坐在金鑾殿上的道光皇帝,兩個膝頭都打著掌呢(褲子膝蓋處打補丁,俗稱“打掌”)?

  道光不認為膝頭打掌有什麽不好,反以為榮,並不避諱。近臣們也有風聞,於是紛紛仿效,兩個膝頭也都用圓綢布打上掌,褲子破不破都要打上,平時穿不穿倒不要緊,上朝時必穿,以便取悅皇上。一次,大學士曹振鏞跪奏時,故意露出膝頭的補丁,被道光看見。奏對完畢,道光就和他拉起家常,說:“你那套褲也打掌了?”曹振鏞略帶愁苦地回答:“回皇上,換件新的花費太多,隻好打個掌。”聽那口氣,打掌似乎很便宜。道光更感興趣了,追問道:“你那打掌需多少銀子。”這下把曹振鏞問住了,他哪裏知道得那樣細致,略一停頓,答道:“約需三兩。”道光聽了,輕輕搖頭歎氣說:“外間打掌,也真便宜,我這內務府打一次掌,竟要五兩銀子。”在場文武官員心中暗笑,五兩銀子不知能做幾條新套褲呢,但誰也不敢揭破內務府在敲詐皇帝。

  道光在飲食上也不講究。通常皇帝禦膳要有二十幾個菜,與其說是為了吃,不如說是為了講排場。為了表示對臣侍的關懷,皇帝還命禦膳房特備四盒飯菜,兩盒賜給樞臣,兩盒賜給嬪侍。道光一改以往慣例,平時禦膳不得多過四樣菜,有時隻要一碗豆腐燒豬肝,也不再賞賜臣侍,還規定宮中嬪侍非遇慶典不得食肉。有一次他讀到雍正皇帝的一道關於禦膳房的諭旨,覺得很有道理,就重新傳諭,說:“凡粥飯及菜肴、點心、幹糧等,食完如有剩餘,一定不要拋棄在溝渠,可送給服役的下人吃;如果人不能吃,就可以喂貓喂狗;貓狗也不可吃的,則曬幹後喂鳥。”道光在飲食方麵的節省,鬧得禦膳房中的宮監廚役叫苦不迭,因為他們很難從中撈取油水了。

  平日如此,就是節日慶典,也節省得出奇。道光登極後,為皇後作生日,這叫“千秋節”,屬於大慶典,照例要宴賞內廷諸臣。有幸赴宴的大臣們私下猜度,皇帝平時節省,千秋節雖不會過份靡費,卻總得像點樣子,畢竟是皇家禦宴啊!待到開宴,個個瞠目咂舌,眼前隻有一碗打鹵麵,偷眼看看皇帝、皇後那裏,也是一樣。好在打鹵麵還不難吃,碗裏或有肉片,或有肉腥。事後才知道,禦膳房為準備千秋節,奉旨特宰了兩頭大豬。

  道光八年,平定新疆叛亂之後,道光在萬壽山玉瀾堂設宴慶功。這次比千秋節強多了,有酒有菜,無奈酒多菜少,每張桌上隻有幾種小盤菜肴。赴宴的文武官員一人夾一筷子,品嚐一口,菜就光了,隻好以酒灌肚。

  皇帝在飲食上節儉,群臣可不願效仿,反正在家裏吃什麽皇帝也不知道。可是道光偏偏愛打聽。一次上朝,議完政事之後,又拉起家常,問大學士曹振鏞每天吃幾個雞蛋,曹振鏞知道不能說多了,本想說隻吃一個,可又怕皇帝像上次問“打掌”那樣,追問用多少銀子,他可答不上來,隻好撒謊說,從小得了脹肚病,從沒吃過雞蛋。道光聽了,笑笑說:“這倒省了不少銀子。”

  道光提倡節儉是真誠的,並且躬身力行,但他周圍的人隻是做樣子給他看,欺騙他。因此,他的節儉雖然為宮中節省了一些開支,為地方節省了一些民力物力,但不能扭轉整個社會上的侈靡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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